第40章 :暗夜地牢
? “宋初影,己亥年生,過年滿十八歲……十五歲離開三王府,次年離開冰極門,今年三月離開木岚山莊,随後加入葉家營女子軍,七月至今都在葉府蘭軒院服侍大小姐……”
宋初影原封不動地複述着三個月前說過的話。只是上次只去明亮肅穆的大堂走了個過場,她面對的是板着臉的管家白叔;此次卻是在陰冷壓抑的地下審訊室,被恐懼和寒冷包裹着的她置身冰冷的刑椅中如坐針氈,不得不打起精神去看面前兩個陌生的軍裝男子——
葉紹樊反應神速,已經調用了守城的葉家營正式軍,審問她的是先前從未見過的兩名參将。其中一位左臉上鮮明地刻着一條暗紅色的刀疤——初影聽說葉紹樊身邊有一名辣手狠毒的刀疤臉參将,對于犯錯的手下素來不講情面,一律重罰,生生打死過不少觸犯戒律的士兵。
現在看來,應該就是他。
她右手邊的栅欄外就是潮濕陰暗的通道,那裏通往地牢深處,很可能就是任毓現在所處的位置……但當下初影無暇考慮任毓的生死,她更顧忌自身的處境。
“就是這些了……我在冰極門只是最底層的侍女,每天在大堂裏端茶送水,高層人士都很少碰到,更別說見到什麽秘密的文書資料了。”見面前兩名氣場強大的參将不說話,初影怯怯地補充。
刀疤臉參将面無表情地翻了翻手中的資料,肅殺的眼神在她臉上掃視了一番,初影下意識往椅子裏縮了縮,卻被椅背上徹骨的冰涼觸刺激得渾身一哆嗦:“啊欠——”
長桌那邊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投來銳利的眸光。她當即吓得捂住了口:“對不起,真的很冷……”
寒冬臘月,初影只披了一件晨衣便被人催着趕到這裏,一夜未眠的她身處極為濕冷的地下,此刻實在是又冷又困。
頭頂上吊着的那頂昏暗的燭燈帶不來絲毫暖意。初影哆哆嗦嗦地說着:“我知道的就這麽多……我從前真的沒有見過任毓,哪裏想到一同在大小姐身邊伺候的竟然是個冰極門的細作啊!”
“這麽問是不管用的。”刀疤臉啞着嗓子漠然開口,“上刑吧。”
身後立即傳來鐵鏈碰撞的聲音,在陰冷的地下格外滲人刺耳。
衣着單薄的初影被牢牢地按在椅中,不待她掙紮,耳邊突然刮過一陣凄厲的陰風,左肩和上臂傳來極致刺骨的痛楚令她疼得叫出了聲:“啊!”
生生受了力道十足一鞭的初影本能地想要逃離這張椅子,雙臂卻仍被鐵環死死扣在扶手上。這一鞭打在了毫無遮擋的雪白脖頸上,翌時皮開肉綻。
初影痛得蜷縮在椅中,喉中只能斷斷續續地掙紮着發聲:“我真的……真的不是……細作……”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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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簡短的一個示意,初影左後方的士卒收回了手中的鐵鞭。
“你若不說實話,随時可以繼續。”
一盆冰水已經在頭頂準備就緒。感受到刺骨的冰寒之氣,初影閉眼咬着牙,卻已經哆嗦得發不出一個字。
“大人,大人!任毓那邊招了!”
初影聽到了匆忙的腳步和急切的通報。任毓招了……還真是靠不住啊,才這幾下便招了……
“終于招了!”刀疤臉倏然站起,“有交待這個宋初影嗎?”
初影擡眼恰好看見通報的士卒搖了搖頭:“沒有。”
“怎麽會沒有?”刀疤臉的聲音中帶着困惑。
“葉将軍親審,刑具輪着上了一遍,她沒有捏造的精力和機會。口供也都對上了。除她之外一共四個人,都揪出來了……”
“那這個宋初影……”
“若她真的是細作,哪會将自己的過去明明白白擺在我們面前。況且她在參加葉家營招募的時候就通過了嚴格的核查,還是湛都尉經手。”另一名參将不冷不熱地說着風涼話,“冰極門的人腦子又不抽,在大小姐身邊安排兩個一模一樣的探子,這種蠢事他們幹得出來?”
刀疤臉哼了一聲:“你他媽少在這兒落井下石!這話剛才怎麽不說?還好聽了湛榕那小子的,要不依着老子的暴脾氣,真給這丫頭上了大刑……”
幾人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椅子上那個嬌弱的女子。初影弱弱一笑:“這下……該信我了吧……”
刀疤臉正要揮手示意解綁,門外又匆匆跑進一名小兵,湊在另一位參将耳邊說了些什麽。那位參将臉色頓時不好看了起來。
“大小姐來接人了。”他沖着刀疤臉咳嗽了一聲,“将軍批示無關人等可以暫時釋放,而且四個審訊室……只有我們這邊動了刑……”
“媽的。”刀疤惱火地一甩手,只覺得宋初影脖子上那道血痕格外刺眼。
————
宋初影捂着脖子走出地牢的出口時,第一個迎上來的居然是劉姑姑。
“初影!哎喲,你沒事吧!”
“還好,就是有點疼……”初影忍痛勉強笑了笑,“姑姑你怎麽在這裏?大小姐還好嗎?”
劉姑姑一臉晦氣:“還不是任毓那個吃裏扒外的賤人!咱們院子裏的人都在輪流受審,大小姐不放心,一定要我到這裏守着。”
初影吃驚地睜大眼:“大小姐也來了?”
劉姑姑幫她披上了一件外套,初影頓時感覺暖和了許多。
“這種地方大小姐怎能來?還在院子裏等着呢,怕是徹夜不休了。”劉姑姑心疼地絮叨着,“這大半夜的,咱們院裏還從來沒出過這等鬧騰事……哎,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應該不會太久,剛才我在裏面聽說任毓已經招供了。”初影偷偷查探劉姑姑的臉色。
“招供了?太好了!”劉姑姑朝一邊唾了一口,“大小姐平日裏待她這樣好!這吃裏扒外的小賤人!”
初影縮着腦袋,劉姑姑罵着任毓,她卻覺得句句是在指責她。
劉姑姑正罵得酣暢淋漓,突然驚叫了起來:“初影,你脖子怎地又流血了!”
初影放下一直捂着傷口的手掌,好家夥,鮮紅一片。
“裏面的小哥幫我止了血,我以為沒事了。嘶……”初影疼得抽了起來,“姑姑您輕點兒!”
劉姑姑讪讪地收回手指:“快回去好好包紮,大小姐那邊備了藥酒。我還要候着其他人,就不陪你了。”
“勞煩姑姑了。”初影拽着外套龇牙咧嘴,心中巴不得趕快離開。葉府地牢如同一座巨大的怪獸,終于被她遠遠地甩在身後。
回蘭軒院的路上一路燈火明亮,巡邏的侍衛随處可見。今夜的将軍府注定無眠。
初影回望着黑暗中那團僥幸逃離的血腥魔窟,心下愈發沉重起來:府中出了細作,意味着葉紹樊隐瞞多年的野心終于被人察覺。
這次,無論是葉紹樊、明氏、還是楚氏皇朝,暗地裏的一切經營部署,都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