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聚首風波
? 初影走出竹林時,任毓居然還在原地不耐煩地等着她:“找個東西也能找這麽久。說好羅夏生辰請客,也不看看都什麽時辰了!別回頭其他人都到齊了,就你磨磨蹭蹭的!”
初影奇道:“那你還等我?”
任毓冒火:“若不是大小姐千叮咛萬囑咐,讓我看着你莫要再闖禍,我有這閑心等你?”
“好啦好啦不生氣。”初影笑嘻嘻地挽住任毓的胳膊,當然不出所料地被她甩開,“我們倆功夫深腳程快,很快便能趕上啦!”
任毓行事利落幹脆,最不喜歡初影這樣厚臉皮黏膩讨饒的樣子,鼻子裏“哼”了一聲便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頭。
這樣的态度初影習以為常,緊跟其後很快便到了書僮院。兩人踏進羅夏的屋子,看清她們要坐的桌子旁的一人,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就差馬琰了。”任毓忍不住嘀咕着,“居然在這裏搞聚會,膽兒可真大!”
“膽大的還在後頭呢。”初影跟着小聲說,順便跟沒事人似的跟齊喻揮了揮手。任毓沒聽明白,眼神中分明寫着大大的“疑惑”二字。
“喲二位美女總算到了!”身後傳來羅夏爽朗的聲音。初影和任毓同時轉身,看着他抱着一口尺寸誇張的溫鼎吃力地走了進來,不由瞪大了眼睛:“這麽大排場,吃涮肉?”
“當然。”齊喻起身幫着羅夏布置,“有二位姑娘賞光,羅夏此番可是誠意十足啊。”
任毓心下仍然十分忐忑,走到齊喻身邊悄聲問道:“我們幾個……這樣真的沒事麽……”
齊喻剛要說話,卻被羅夏的詢問給打斷了:“初影,湛少爺怎麽還沒到?”
“他有急事要處理,還要再晚點來。”初影很自然地答着。如此親密的口吻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在場先前唯一被蒙在鼓裏的任毓翌時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淡定點。”齊喻懶洋洋地順手掩上了門,“任毓,你的偵察能力大不如前啊。”
“我……”任毓一時語塞。對于宋初影親近的人,她向來不屑好奇,又怎會聯想到葉府中隐藏最深的卧底竟是湛榕!
初影此時卻敏感地眨了眨眼:“還是開幾扇窗吧,不然未免太招疑了。”羅夏同意地點點頭,又屁颠屁颠地将最角落裏的兩扇偏窗打開。任毓頗為滑稽地輪流看向其他人,然而無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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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影心中竊笑:任毓果然是這群人中最後知曉真相的。
氣氛有些尴尬,羅夏趕緊招呼他們圍着桌子坐下。任毓有一肚子的問題,剛剛坐妥便急急發問:“所以這場聚會是湛少爺安排的?”
羅夏正跟初影高聲交談着,很自然地将任毓與齊喻的對話音量掩蓋了過去。
齊喻在溫鼎下點了火,不緊不慢地朝裏面加着熱湯,嘴唇不易覺察地啓了啓:“你以為呢?”
“怎麽,任姑娘不樂意陪着初影慶賀我的生辰吶?”羅夏接過初影遞給他的筷子,故作不忿地問着。
任毓勉強一笑:“怎會。只是太意外了。”
“我剛知曉的時候不止意外,還很驚險。”初影插言,“差點被羅夏抹了脖子。”
“就是中秋當日的那件事?”任毓敏感地追問。
初影點點頭,面上适時泛起紅暈。任毓見狀,對她與湛榕的關系發展脈絡立即明白了八~九分,羅夏卻只是笑:“繞來繞去,最讨巧的就是初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哪裏得便宜了。”初影的音量壓得恰到好處,“占便宜的明明是湛……”
“好了。”任毓硬生生地将她的話頭打斷,“這麽明目張膽地聊,你們也不怕隔牆有耳。”
“放心吧,這幾間房的隔音我早就試過了,只要初影跟任毓莫要話不投機地打起來,旁人都只當我們在歡騰地涮熱鍋呢。”羅夏試了試湯溫,示意初影可以開始拌調料。
“怎會,真要打也等出了門再打,以免傷及大病初愈的無辜人群。”初影笑嘻嘻地看了任毓一眼,見她仍然毫無反應地木着臉,嘴角不由抽了抽,“任姐姐還在生氣吶……我真不是故意瞞着你,實在是不敢擅自行事啊。”
“不是。”任毓搖搖頭,弱弱地發話,“是……太震撼了……”
齊喻有些訝異地擡起頭,語氣中帶着淡淡的不滿:“怎麽這點狀況都調整不過來,任毓你怎麽了。”
任毓正要解釋,門外卻傳來了三重兩輕的敲門聲。屋內霎時安靜下來,羅夏放下筷子,清了清喉嚨:“哪位?”
門邊的窗紙上映出隐約的高大身影,來人的聲音鎮定泠然:“我是湛榕。将軍聽說你今日生辰,念你前一陣子受苦不少,特命我帶了禮物前來祝賀。”
衆人紛紛站起,羅夏趕緊三步并作兩步地前去開門。湛榕眉目舒朗,簡單地環視了一番屋內,唇邊帶着淡淡一抹笑,随口問向羅夏:“既是生辰,怎地就招待了這幾個人,冷冷清清的。”
“這幾位都是稀客,院子裏的其他人中午已經帶過客了。”羅夏殷勤賠笑招待得有模有樣,“不過湛少爺更是稀客中的貴客,不知可否賞臉進來坐會兒?”
湛榕提着精致的禮盒順理成章地跨過了門檻。羅夏迅速輕輕掩上了門。其他人已經肅然站立,輕聲直呼:“湛少爺!”
湛榕眼神微眯,轉身瞄見羅夏沖他做了個一切妥當的手勢,這才擡手示意大家坐下。他将禮物交給羅夏,自己則大步走到初影身邊,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原本屬于羅夏的位子上。
“這份給我。”湛榕麻利地将初影剛剛調好的醬料端到自己面前,順帶着還劫走了她的碗筷。
齊喻和任毓以及剛搬了凳子過來的羅夏皆是一怔,連初影都覺得有些不妥,湛榕卻自顧自地開始往鼎裏加涮菜,還熱情地招呼着大家:“怕是讓你們久等了,這湯已經滾開,趕緊開動吧。”
一時間無人答話,最後只有初影實在受不了古怪的氣氛,率先開口:“湛少爺是上人,願意屈尊跟我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已是大大地賞臉,怎能勞您動手。讓奴婢來吧。”說着拿回自己的筷子。
湛榕也不堅持,從羅夏手中接過了一副新的碗筷,只是怪怪地看了她一眼。初影被看得心驚膽戰,他幾乎同時在桌下極其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這眼神裏包含了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
屋裏頓時又安靜了下來,片刻後只聽見鼎中的熱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齊喻謹慎地探察了四周,終于小心翼翼地開口:“少爺,現下……有什麽指示嗎?”
其餘三人翌時捧着碗筷不動了。唯有湛榕依然自如地夾着旁邊碟子中的小菜,任憑四人緊張地觀察着他的臉色,良久才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個字:“嗯。”
“您說。”齊喻無比恭敬地追問,初影卻只想抽故作姿态的湛榕一筷子。
湛榕慢吞吞地低聲道:“葉紹樊身邊,還缺一個人。”
齊喻迅速朝初影看了一眼:“這個我們早有準備,先前還在山莊的時候,二長老就交待……”
湛榕一擡手,齊喻立即住了口。
“二長老不清楚葉府具體形勢,這裏的一切事宜你們都必須聽從我的安排。”湛榕聲音雖輕,語氣中的威嚴卻不容置喙。初影心下一緊,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剛毅的側顏。
“你們幾個我暗中視察了很久。葉紹樊那邊,任毓動手最合适。”
衆人又是一愣,初影還沒來得及轉過腦子,便聽到任毓急急地脫口而出:“可當初不是說好,要将宋初影派到葉紹樊身邊的嗎?!”
齊喻銳利的目光陡然掃了過去:“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任毓毫不客氣地回了個冷眼:“齊師兄,你當我任毓向來是閉着眼堵着耳做事的嗎?”
初影盡量表現得一臉迷茫,心中迅速地琢磨着自己該以怎樣的溫婉而又善解人意的姿态發言比較好,然而不用她費心,湛榕十分盡職盡責地替她接過了話茬。
“原先的計劃中,任毓進女子軍,而後接管蘭軒院的安保大權;宋初影進裏院,守在葉欣妍身邊寸步不離。但現下待在葉欣妍身邊的貼身侍女換成了任毓,那原本交給宋初影的任務,也該換人來完成。”湛榕一本正經地偷換概念,好像這個解釋十分順理成章一樣,“葉紹樊這一陣不會離開葉府,但去蘭軒院的次數也不會太多,因此你要抓緊機會。”
她徹底不用陪那個老男人滾床單了!!
哈!哈!哈!
宋初影看着任毓紅紫相間茄子一般的臉色,使勁憋着笑。她忽然非常感謝冰極門:和葉紹樊一比,年輕高大帥氣非凡的湛榕簡直是形象好氣質佳有如天神一般的人物。
賺了賺了賺了賺了!
宋初影這廂眉開眼笑,任毓卻火大了,突轉的狀況令她無法消化,一時忘卻身份、毫不客氣地反擊:“當初本就是按着條件選人,怎麽能這麽草率地就換掉。我本人沒什麽意見,但是宋初影出馬的成功率顯然比我高太多。湛少爺,你倒是想明白了再下指令!”
初影緊張地看着湛榕垂下眼來,半晌後見他擡頭仍舊篤定地說:“任毓,還是你去。”
“為什麽!”
湛榕幽幽地開口:“你沒發現,葉紹樊最近帶進書房的兩個都是女子軍的成員嗎?宋初影這樣的他在外頭吃膩了,總要換換口味。”
此時無論初影說什麽都只會一昧激起任毓的怒火,她索性埋頭吭哧吭哧地大口吞肉。
任毓卻是再也無法下咽,她不管不顧地将碗筷向前一推,憤然起身後恨恨地瞪了緊挨在一起的湛榕和初影一眼:“狼狽為奸。”
“你說什麽?”
“任毓,住口!”
“任毓,你瘋了!”
湛榕、齊喻和羅夏同時出聲。齊喻立即跟着站了起來,将任毓拉到一邊。任毓眼睛紅紅地背過身去,看不見湛榕陡然泰山壓頂的陰沉臉色。
“任毓,注意你的措辭。這裏不比山莊,不是你肆意妄為的地方。”
任毓只覺得脖頸突然一緊,一只粗糙有力大手竟從後面伸出,十分敏捷準确地鉗住了她的喉管。
湛榕輕松一施力,任毓的臉色頓時憋得青紫,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從喉間勉強擠出幾個字:“少、少爺……饒……饒……”
“接下來要怎麽做,你明白嗎?”湛榕的聲音輕若鴻毛,落在任毓耳中卻字字如驚雷。她的脖頸仍然掌握在湛榕手中,只能一個勁兒地艱難重複點頭的動作。
她突然想起了半年前的春日,也是這樣一個毫無征兆的場景下,一只看來毫無殺傷力的芊芊玉手,片刻間直取她的命門……
宋初影……宋初影……任毓的視線拼命往初影這邊瞄。
初影和羅夏站在一旁看着突然間暴怒的湛榕,吓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們倆同時捕捉到了任毓怨恨又帶着哀求的眼神,羅夏反應過來,悄悄拉了拉初影的衣袖:“哎……要不說句話吧……”
初影不自覺地抖了抖,猶豫了片刻還是勇敢地上前,顫顫巍巍地開口:“湛少爺,您先別動怒。湯快涼了,過來吃口肉再……再……處置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縮着腦袋假裝看不見羅夏哭笑不得的眼神。
卻不想湛榕那邊答應得倒是幹脆,初影話音剛落,他便爽快地扔下了任毓,真的轉身坐回去捧着碗夾肉了。
初影還來不及瞪大眼珠子,那邊齊喻及時扶穩了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任毓:“少爺,任毓這邊交給我。您放心吧。”
“嗯。”湛榕不聞不問地繼續涮肉。初影只覺得今晚的湛榕實在惹不起,見齊喻帶着任毓要走,靈機一動趕緊順勢說道:“齊師兄一個人不太方便,我也一起照料任姐姐吧。”
“宋初影留下,我有事交待。”
這幅道貌岸然的樣子是想要騙誰啊!
初影只當瞧不見他灼熱的目光,轉頭看了看一臉木然的齊喻和仍努力大口喘氣的任毓,笑得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