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逼出王牌
? 第022章:逼出王牌
入秋後,瀛洲府的氣候并沒有涼快多少。收到葉紹樊即将多年來第一次回府過中秋的消息後,葉府上上下下又開始忙乎起來。任毓和初影趁機渾水摸魚,抓緊時間對蘭軒院進行全面搜索。
任毓至今不知湛榕的真實身份,因此盡職盡責地不放過蘭軒院的任何角落,而初影則讨巧得多,只在她管轄的片區對侍女們的房間進行重點突擊,工作量自然比任毓小很多。
至于葉欣妍的閨房,提早三個月進府的任毓早就查探了個遍,可惜一無所獲。
第一批執勤的女子軍很快進了蘭軒院,初影的花瓶角色越發突兀起來。即便葉欣妍有心照拂,手頭上事情一多,漸漸也顧不全方方面面。
初影現在開始逐漸意會到湛榕打發她到葉欣妍身邊的真正意圖:閑人分兩種,一種湮沒在人群,一種鶴立雞群。如她這幅長相,自然屬于第二種。待葉紹樊回府後閑來無事到自己女兒的院子裏走走,有了湛榕的刻意安排,她想不被注意到都難!
打得一手好算盤!想明白了這一點,初影便向劉姑姑讨了幾份跑腿的活兒,往其他主子的院子裏傳傳信、送送禮物。劉姑姑也覺得她這幅好面相正适合到別的院子裏亮亮相,葉府占地大,走路也費時,一來二去初影白日裏待在蘭軒院裏的時間倒比從前少了許多。
一旦出了院子,身邊監視的目光便遠沒有那麽密集。初影哪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後院以女眷居多,幾趟跑下來情況早就摸得差不多,此時的中院和前院對她而言便具有無法抵抗的吸引力。旁人看來坐不住的她常常跑到前院附近的小花園去,葉闵洋有時會帶着書僮在那裏閑逛,幾次與羅夏“巧遇”後,初影與他的私下會面也漸漸頻繁了起來。
中秋前一日,葉欣妍吩咐初影将做好的最後一盒紫米酥送到老太君院裏,為次日迎接葉紹樊歸來備着。回院的路上初影又落了閑,被半路跳出的羅夏拖到上次被湛榕恐吓的湖邊唠嗑。
說來羅夏也是個奇人,心眼、功夫、手段一個不缺,卻偏偏是個投胎時搞錯了性別的碎嘴。葉闵洋周圍都是惜字如金的冷面高手,羅夏壓根找不到傾訴對象,好不容易逮到了初影,哪有讓她這麽輕易逃掉的道理。
進府之後經歷的種種早就交流得差不多,初影坐在湖畔的大石頭上,看着蹲在一旁的羅夏往湖心打水漂,時不時地應着他搜集來的各種小道消息——
“葉闵洋上個月剛收了個小妾,說是要等葉紹樊回來見一面扶正,可把他的正室梅家小姐給氣的,昨天直接帶着兒子回娘家鬧騰,可把葉大少給愁的。”
初影插言道:“他兒子我在老太君房裏見過一次,長得粉雕玉琢的,粉嘟嘟的挺可愛。哎,其實我也快十八了,若是還在三王府估摸着該被指婚生子了。這不是一時犯渾……”她嘟了嘟嘴,“想想就憋悶,不說了。”
羅夏感慨着:“你說我們這五個人吧,命都拴在人家手裏,今後何去何從一點跡象都麽有。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可別傳到任毓耳朵裏——今後到底是聽将軍府的,還是聽山莊的,咱幾個誰心裏都沒底。”
這是在試探了。
初影漫不經心地說:“所以說還是齊喻手段最高明,瞄準了親衛隊長的位子,将來葉老頭奪位,他沖在最前頭,無論是功成還是關鍵時刻反水,左右都不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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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影正說着,不經意間瞥見羅夏漸漸僵硬的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你可別當真啊。”她結結巴巴地解釋,“我……亂講的……”
“你是怎麽知道的!”與此同時羅夏下意識出了聲,話音未落他便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在宋初影面前似乎卸下防備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此刻過後是個例外。
羅夏幾乎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想要捂住她的嘴,卻被有了防備的宋初影閃身躲開。看見方才還嬉皮笑臉的羅夏轉瞬間兇神惡煞地紅了眼睛,初影吓得立即尖叫起來。
“我不過随口一說,你們居然真的……你們真的……啊!!”
羅夏暗叫不好!事發突然,他本打算無論如何先控制住她,卻不想她反應如此敏捷,情急之下竟被她捷足先登,只怕很快便會惹來其他人。
羅夏一時手足無措,這才想到此刻要先穩定她的情緒、保證機密不被洩露才是頭等大事,但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宋初影神色極為驚恐,人已經蹦得老遠,根本不給他一點機會近身。
更糟糕的是,花園中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領頭的蘭軒院劉姑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你不是大少爺身邊的那個書僮!初影,發生了何事?!”
初影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哭喊後便在随後趕來、一臉驚詫的葉欣妍面前徑直穿過,捂着臉迅速逃離了現場。面對來勢洶洶的人群,羅夏目瞪口呆。
“大小姐……”
他瞬間想起宋初影逃脫前的一連串反應,靈機一動伏地忏悔道:“大小姐明鑒啊大小姐!我與宋姑娘……宋姑娘她……”
“你對我的侍女欲行不軌?”葉欣妍理了理袖口,冷冷地看着羅夏,語氣十分不快。羅夏連連磕頭:“奴才用錯了方式,惹得宋姑娘不忿,但并沒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求大小姐允許,奴才即刻給宋姑娘賠禮道歉,澄清誤會!”
“誤會?”葉欣妍冷笑一聲,“府上奴才之間不可私自相通,姑娘家的名聲更是比性命都要重要百倍的事!如今你趁人不備犯下這樣的大錯,還指望得到諒解?此事我會立即告知大少爺,你等着葉府家法伺候吧!”
葉欣妍不再看向羅夏,嫌棄地一拂袖,率領衆人憤憤而去。
漲紅臉的羅夏在原地喘着粗氣,雖成功轉移了葉欣妍的注意卻不敢因此放松分毫,心中僅剩的唯一念頭愈發迫切:不能耽誤了!要趕緊通報給湛少爺才行!
————
湛榕接到消息匆匆趕到蘭軒院時已近正午。葉欣妍受大哥葉闵洋所托,本要下午前去梅府請回負氣出走的大嫂梅氏,正要出門的當口貼身護衛卻鬧起了脾氣。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插曲攪和得心神不寧,劉姑姑見湛榕上門,總算盼來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初影将自己關在房裏,誰勸也不聽。大小姐還要去梅府接少奶奶和小少爺,老爺和老太君事先又千叮咛萬囑咐護衛不全不可出門……湛少爺,大小姐心善不忍對身邊人說重話,這宋姑娘性子太犟,我們都拿她沒辦法,想着她從前是女子軍的人,老身只能腆着臉求您出面了。”
湛榕臉色一沉:“将軍府哪裏容得了她這樣的人耍小性子,你帶上我的護衛陪同大小姐出府,我去會會這個丫頭。”
劉姑姑終于舒了口氣:“如此這般,便有勞湛少爺了。”
湛榕跟着劉姑姑進了侍女院,只見宋初影的房門前圍了許多的丫鬟。劉姑姑一揮手,衆人立即作鳥獸散。
湛榕皺着眉頭吩咐道:“将軍歸來在即,大小姐和大少爺那邊的行程不能耽誤,姑姑先忙,這裏我來照看。”
劉姑姑推了擔子,自然喏喏地應着。湛榕派随行的侍衛敲了房門,意料之中地得不到回應。
“宋姑娘,湛少爺要見你,請立刻開門!”
“撞開!”
侍衛一愣。這可是姑娘家的閨房啊……
湛榕極不耐煩地重複着:“我說撞開!”
侍衛依言後退了兩步,幾乎不費力氣便撞開了初影的房門。
湛榕率先踏過門檻,第一眼便瞥見一個顫抖的身影躲在床帏後頭,聽到門被撞開的聲響後正拼命讓自己縮得再小一些。他心頭某個地方忽的一軟,步伐一下子輕緩了下來。
他一步步地逼近,宋初影見他态度如此強硬,知道此番逃不過,索性閃到角落裏背對着他,帶着哭腔道:“湛少爺請回吧。初影衆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怕是今後不能伺候大小姐和湛少爺了。”
湛榕仍是一副硬邦邦的表情:“府中規矩森嚴,哪由得你做主。今日之事中有何曲折,你且悉數道來,大小姐會為你做主。”
初影總算肯回過頭來,往日一雙清亮的杏眸腫得跟桃子一樣,看得旁人頓生憐意。她似是無意地怯怯瞄了湛榕身後的侍衛一眼,侍衛只當她羞于啓齒,當即心領神會:“屬下在門外候着,姑娘有什麽冤屈盡管向湛少爺傾訴便是。”
說着立刻退出房間,順手将門牢牢地帶上。小小的隔間中,只剩下初影和湛榕兩人。
“湛少爺請回吧。其實少爺心裏明白,這樣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發生,當初在軍中,齊喻那厮……到底是初影自身不檢點,總是惹來這一樁樁爛事,回頭初影自會向大小姐禀明,絕不會令此事影響到蘭軒院和大小姐的聲名……”
“你聽我說。”湛榕素來低沉的聲音此刻聽來竟格外耐心溫和,“我知道羅夏并未對你欲行不軌。令你這般惶恐的另有其事。”
女孩顫栗的身姿明顯一僵。她雙手捂着口鼻,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恐慌。
“羅夏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了。既然被你誤打誤撞地撞破,我也不瞞你。”他緩緩上前,雙手扶住她的肩,再低下頭去看她。女孩白淨的面孔上哭得梨花帶雨,卻仍僵硬地別着脖子不願與他對視。
“你的猜測是對的。鎮國大将軍葉紹樊确有奪位之心。你們——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正是為了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初影突然重重地咳嗽起來。湛榕不得不幫着輕拍她的背,卻被她毫不猶豫地推開。她的力氣跟湛榕相比實在微不足道,自己反而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湛榕趕緊上前扶住差點摔倒的初影,聽見她喉中急促的喘息,不由擔心地安慰:“別急別急……慢慢來……”
初影半跪在地上,纖細的十指突然緊緊攥住湛榕的衣袖。她猛地擡起頭。
“是你,居然是你……”杏瞳中映着湛榕懇切的倒影,初影喃喃地重複着,難以置信地搖着頭,“你早就知曉了我的身份。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你根本是在騙我……”
“不不,初影,不是這樣的。”他第一次喚她“初影”,“這盤棋布置了二十年,為了大局着想我不能攤牌,不能在你面前表露身份,更不能當着衆人的面接近你。我們的任務就是努力隐忍、順利潛伏。你明白嗎?”
“可是你對我那麽兇……不應該是你……你是來套我的話的。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初影忽然捂住耳朵,精神錯亂一般地劇烈搖晃着頭顱。
湛榕不得不固定住她抱住腦袋的雙手,強行說給她聽:“先前對你那樣冷漠,并非我的本意。其實我心裏根本不願對你那般疏離,可是又不能讓他人察覺到我們過于親近。你懂我的意思嗎,初影?”
“初影,你不是喜歡我嗎。”湛榕不顧她的反抗,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女孩緊貼着他溫暖堅實的胸膛,掙紮幅度突然減弱了許多。
“原諒我。相信我。今後的一切權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湛榕……湛榕……”懷中的女孩仍在抽泣。湛榕任憑她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始終牢牢地抱住她不放。她仍六神無主地重複呢喃着:“是你……是你……”
“是我。”湛榕聽見自己柔聲說,“在我身邊的是你。你不是孤軍作戰。我會一直保護你。”
女孩的眼眶仍是紅紅的,像一只受了傷的小兔子。他溫柔地捧着她精巧白皙的臉龐,凝視着櫻唇仍委屈地撅着,他不再猶豫,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薄唇蠻橫又輕柔地印了上去。
初影瞬時瞪大了眼。他們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驚惶又充滿渴望的自己。
女孩遲疑了片刻,長睫輕閃,眼皮漸漸合上,很快便安靜地不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