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南寒盯着前方人背影,心中疑惑,這人翻臉怎麽比翻書還快。
小藍騰雲駕霧,禦風飛行,速度極快,但很平穩,南寒很快适應,饒有興致地觀賞周圍翻湧的雲層,湛藍的天穹仿若浩瀚無邊的海水,伸手可觸,日光透過雲彩照在臉上,溫暖熾熱,感觀極為真切強烈。
片刻後,南寒将目光重新凝注在九溶身上,猶豫片刻,試着站起身,兩條腿抖了一陣,一點點挪到他身邊,側着頭,看向九溶,近距離觀察,雖只是側臉,卻照樣迷人,高挺的鼻梁,淡藍的眼眸,纖長的睫毛,比女子猶勝七分。南寒一向自負美貌,此時才發現,跟九溶比起來,自己似乎還差了點,這種差別并非指外表,而是那種與生俱來高貴不容侵犯的氣質。
九溶這樣的高嶺之花,世間獨一無二。
“九溶兄,你怎麽了?生氣啦?”他小心翼翼問道。
九溶沒理他,目視前方,神色端正肅穆。
南寒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又是如何惹到了他。
“九溶兄,你看今日天氣很好哪,藍天白雲,陽光燦爛,老實說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真不錯,想去哪祭起寶劍嗖的一下就走,還不用花錢,多省事兒啊!”
依舊不理。
南寒摸摸鼻子,感覺很尴尬,每次九溶這樣子,他都覺得自己黔驢技窮,根本無計可施,好在他抗壓能力一流,暗自思忖,忽然計上心來,好話不行,那就來點實際性的。
九溶心地善良,善良之人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身子往前探了探,假裝觀望雲層下方的風景,腳下故意絆了下,整個人猛地往前傾,他十分配合地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聲。
為了博君一笑,他可算是豁出老命了。九溶要是再不理他,他就真沒轍了。
幸虧效果不錯,九溶幾乎在他動作發生的同時伸手抓住了他,帶着他腰往自己身邊一攬,南寒嘴角不由自主揚起,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眯,九溶看見,心下一動,放在他腰間的手不由一緊,南寒好似棉花糖一樣黏在他身上。
總算有反應了。
柳浣出現時,眼前就是這樣一副堪稱辣眼睛的畫面,高冷的九溶抱着南寒,兩人緊緊倚靠在一起,而某人毫不不知羞恥,還一臉享受似的,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柳浣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好好的大白菜怎麽就被豬拱了?
Advertisement
他想打爆某人頭!
“兩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種傷風敗俗之事還是少做為好,就算當事人不在意,也要考慮一下我們這些旁觀者的感受。”
一股熾熱的氣浪逼近,南寒往旁邊瞥了眼,看到柳浣那張複雜的臉,吃了一驚,問道:“你不是早走了,怎麽還在這?莫非你是刻意在等我們?”
柳浣怕傷害眼睛,不再看兩人,雙臂抱胸,直視前方,冷哼一聲:“誰等你,少自作多情。阿寒,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就你身邊那位,對你可沒安什麽好心,你忘了上次在天光雲影發生的事了,玩笑也要講個限度,到頭來別把自己給搭進去。”
話語未落,九溶突然看了他一眼,目中寒光迸現,柳浣回瞪了他一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副欠揍的表情道:“怎麽,九溶公子,被在下說中心思,惱羞成怒啦?我猜你此刻十分非常想打我一頓是不是?來啊,正好最近手癢,早就想再次領教九溶公子的高招,話不多說,先将你那把寶劍渙冰亮出來呗!”
九溶:“……”
南寒無語,柳浣這厮真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每次和九溶朝面,話沒說兩句,就喊打喊殺,南寒嚴重懷疑他有受虐傾向。
雖然自己也很想看他們大戰,但一想到此刻身在高空,要是稍不注意被雙方劍氣或刀氣掃到,小命難保,應該趕緊将戰争的苗頭踩死,“柳兄,我有一疑問,為何你每次都要費盡心思吸引九溶兄目光?”
柳浣怔住了:“什麽?”一臉蒙圈,
南寒重新站好,戲谑道:“不是麽?柳兄每次和九溶兄話沒說兩句就大打出手,我知道,柳兄估計是嫌語言無法準确表達自己心思,所以采取這種簡單粗暴卻又直戳心意的方式,為了得到九溶兄認可,柳兄可謂用心良苦。”
柳浣呆了呆,聽明白他話中含義,好像被人砍了一刀,面上肌肉頓時扭曲,怒火沖天,瞪圓眼睛吼道:“阿寒你胡說什麽?誰要他認可?你再這樣,休怪本公子翻臉不認人!”估計是被氣狠了,猛地揮袖就要離開,驀地停下,對着空氣大吼一聲:“你們這些低等下妖也敢看本公子笑話,找死!!”
在怒火攻心的情況下,出手沒任何講究,扇子直接變成烈火騰騰的赤魇刀,橫空一掃,龐大的火龍仰天怒吼,在周圍空氣中盤旋,很快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明生物被燒焦的氣味随風飄來,南寒看見許多黑糊糊的東西從高空墜落,大吃一驚,這些都是妖怪?他怎麽沒發現?
瞬息之間,周圍隐藏的妖魔鬼怪全被燒死,南寒都沒來得及觀望,耳邊慘叫聲就戛然而止,柳浣似不過瘾,提着砍刀,盯着九溶:“九溶,是男人,就接受本公子的挑戰。”
南寒見他狀若癫狂,感覺相當危險,為保小命,他下意識拉住九溶的手,低聲道:“九溶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這人現在腦子不太正常。”
他已經盡量放低聲音,還是被柳浣聽見,兩道比烈火還恐怖的目光看向他,南寒有種置身火焰山的錯覺,心肝顫抖。
“阿寒難道你沒發現自己有招魔體質?這些妖怪可都是為你而來,你不思感激,還在背後說本公子壞話,你……簡直無藥可救!”柳浣指着他氣急敗壞道。
南寒抽了抽嘴角,這裏有三個人,憑什麽妖魔鬼怪就是為他而來,他又不是唐僧。
“好心當做驢肝肺,下次本公子再不管這勞什子破事,你自求多福吧!”柳浣說。
“我管。”九溶突然說。
柳浣愣了愣:“你管?”
九溶看着他,兩人進行了一番激烈的眼神對戰,九溶技高一籌,柳浣敗下陣,狠狠瞪了他和南寒一眼,提刀怒氣沖沖離開,也不知找誰晦氣去了。
南寒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感慨萬分,這厮肝火怎麽就這麽旺盛?也不怕高血壓。話說,他為何說那些妖魔鬼怪是為了他而來?
“九溶兄,你可知他方才是何意,我真有招魔體質?”
九溶凝望着他,并無言語。南寒嘆了口氣,估計是柳浣被他氣瘋了,故意這麽說讓他害怕。
☆、一
濱海城在中州大陸東邊臨海之地,距離京都甚遠,屬于那種皇恩雨露都很難沾到的邊緣城市,即使發生城中一半人慘死那樣的悲劇,消息短時間內也很難傳到皇都,而且就算傳到了,涉及妖怪作祟,也非凡人所能解決。
羽鲲降落在城門,南寒跟随九溶走下,進得城來,但見殿宇連雲,鱗次栉比,市內街道寬廣,商鋪林立,應該算得上一派繁華景象,只是放眼望去,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甚是荒涼,而且人人臉上神情驚慌,一看到陌生人就像見鬼一樣,慘叫一聲,撒腿就跑,那速度簡直令人發指,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兩邊各處酒樓商鋪大都關門大吉,陳舊的旗招随風翻飛,整座城市呈現出一片灰敗,死氣沉沉,沒有一點活人氣息,城池上空陰雲籠罩,讓人透不過氣,
南寒大略瞧了眼,頓時産生不詳的預感,這個地方感覺和傳說中的鬼城沒什麽兩樣,他和九溶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距離,背後陰風陣陣,街道上不時還能看到雪白的紙錢,下雪似的紛紛揚揚飛舞,着實恐怖。
他們算是率先抵達的那批,沒過多久,南寒看見前方一抹火紅的身影,沒想到柳浣這厮速度倒挺快,居然比他們先到,南寒注意到,在柳浣面前還站着幾人,為首之人是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襲華服,滿臉愁容,見到他們,那年輕人難得露出一抹喜色,忙迎上前,拱手作揖,恭敬道:“在下林秀,濱海城現任城主,恭迎兩位神仙。”
南寒吃了一驚,這人看起來這麽年輕,居然是一城之主,和九溶還了一禮。柳浣看見他們,臉上一陣抽搐,在原地掙紮半天,還是選擇走過來,不過臉色依舊不太好,起碼黑了好幾度。
“兩位一路游山玩水,來得可真是時候。”他沒好氣道。
南寒見他可憐,決定不再刺激他,目光四下轉了一圈,問他:“你比我們先到,可有什麽發現?”
柳浣翻了個白眼:“我前腳剛到你們後腳就來了,這麽短的時間,發現什麽?”
南寒沒理他,直接問城主:“能否将這裏的情況再詳細跟我們說一遍?”
城主點點頭,布滿血絲的眼中帶着沉重的悲哀,緩緩道:“半個月前的月圓之夜,濱海城一如既往熱鬧非凡,可是就在第二天,悲慘的事情發生了,整座城幾乎一半人突然死去,死因不明,我請了許多高明的大夫和經驗豐富的仵作對屍體進行檢查,結果發現,這些人渾身上下既沒有致命傷口,也沒有染上任何疾病,死得相當蹊跷。”
“死去的那些人都有何特征?比如說性別啊年齡或者長相之類,另外,在那之後,是否還有人受害?”南寒問。
城主搖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什麽樣的人都有,他們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不過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次死人後,這半個月來,竟無人再遇害,話雖如此,可妖怪帶來的恐懼卻未減少過半分,人們惶惶不可終日,有很多人幹脆離開濱海城,遠走他鄉,如今留下來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偌大的一座濱海城已然成了一座空城。”說着,不禁長嘆一聲,臉上籠罩着悲哀之情。
南寒陷入沉思,這麽說來,那殺人的妖怪并無确定目标,而是随意大屠殺?按照正常思維,如此兇殘的妖怪應該持續作案才是,可為何這半個月都沒動靜?
九溶看了城主一眼,問:“後事如何?”
城主繼續道:“就在人死的那天,有老百姓發現,大荒海居然變成了血紅色,而且還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就像被鮮血污染過一樣,不僅如此,行駛在海面上的船莫名其妙的就沉到了海底,附近港口的船只也同樣,好似海中有一只大手悄無聲息就将之拖拽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海面上飛行的海鳥都無法幸免,一旦出現在海面上空,就會直接墜落進深海。濱海城人民大半都靠大荒海生活,如今老百姓都不敢靠近海邊,人心惶惶,紛紛傳言海中有妖怪,那些死去的人就是被妖怪所殺死的。”
柳浣道:“可有人見過那只妖怪?”
城主搖頭:“沒有,其實說海中有妖怪也是人們口耳相傳,無人親眼見過,不過不久前濱海城出現一群神仙,也是來自塵外之境,他們确定作祟的妖怪就是來自大荒海,可是他們去往大荒海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南寒覺得這件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金峰前後來了兩批弟子,一般能下山歷練的修為都不錯,那麽多人對付一只妖怪,居然還能搞成失蹤,側面說明,那只神秘的妖怪的确不簡單。見九溶沉吟不語,他挨近小聲問:“九溶兄有何想法?”
九溶看了他一眼,道:“屍體現在何處?可有埋葬?”
城主道:“還未下葬,一者人數太多,一時忙不過來,再者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們的親屬都等着給他們一個交代,不能就這麽草草了事,另外,還想等諸位神仙到來後再次檢查,所以屍體保留完好。那些屍體此刻全都放在城北義莊,幾位神仙現在可要過去?”
說話時,其餘五峰蓮的人也都紛紛抵達,聞希跑到南寒身邊,氣喘籲籲道:“南師弟你到的真快。”他身後跟着木峰和水峰弟子,南寒在水峰弟子中看見九溶的表妹涅柔,後面是夜明月等人,夜明月也看見他,一臉歡喜,連忙跑到他身邊:“小南哥兒。”說着挽住了他胳膊。
南寒正要開口,忽然感受到身邊九溶的的目光,好似兩根冰錐子刺到他臉上,疼痛深入骨髓,不禁感到奇怪,擡起頭,心想,怎麽又變天了?
柳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成分,搖着手中折扇道:“人都到齊了,走,去義莊。”
城主向聞希等人行完禮,在幾名随從簇擁下,帶着衆人往城北方向去。
☆、二
路上,城主将情況對後來的五峰蓮弟子又詳細說了一遍。有人問了幾個大同小異的問題,城主給出的答案要麽是不清楚,要麽就是跟先前和南寒他們所說一樣。
義莊位于城北邊緣的一片荒地,是由幾十間空屋組成的一座巨大莊園。衆人一靠近目的地,一股死亡氣息就撲面而來,天色陰沉得越發可怕,冷風一陣又一陣,氛圍營造得很不錯,比現代那些鬼片真實多了。
義莊門前是一片空地,然而此時這片空地卻密密麻麻躺滿了屍體,估計是裏面放不下,所以只好停在外面,可想而知,這次死人的數量是有多驚人。濱海城雖然遠離皇都,但規模卻不小,城中所居住的老百姓更是難以計數,一半人是什麽概念?就是偌大的一座義莊居然放不下所有屍體!
衆人被眼前的場面所震撼,半天才回過神,有些膽子比較小的女弟子根本連正眼也不敢往那些屍體身上瞧一樣,盡管屍體全都籠罩着白布,可越是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窺不到全部就越讓人恐懼。
南寒見九溶離開人群往屍體那邊走去,想了想,忙跟上去。柳浣見狀,也不甘落後,往另一邊走開,俯身揭開屍體身上的白布,臉色微變,剩下之人也跟随他們的腳步,檢查身邊各種屍體。
九溶在正中央一具屍體前停下,正待揭開白布時,往南寒身上看了眼,南寒對上他的目光,好似明白他心思,聳聳肩,一副沒所謂的樣子:“掀吧,我膽子沒那麽小。”其實聽完城主的講述後,他對這些屍體也産生了興趣,怎會有人莫名其妙就暴斃?而且渾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任何詭異的傷痕。難不成那妖怪只專門吸人精氣,不吃人肉?
九溶沒再猶豫,袖子輕輕一拂,白布飛到一邊,一具面容猙獰的屍體就那樣鮮活地呈現在兩人面前。南寒低頭一看,不覺吃了一驚,這這……貌似和城主講的不一樣,沒有痕跡?傷痕明明那麽明顯!
聽到周圍人發出的驚呼,顯然和他們看到的一樣。
南寒定睛仔細查看,其實說是傷痕還是太勉強。屍體是一位中年男子,看穿着應屬于中下層人民,他臉上、脖子、手臂、大腿等露出的肌膚呈枯黃顏色,有些地方漸漸轉為灰白,就像一片逐漸凋零的樹葉,生命正随着時間流逝一點點消失,肌膚上面出現黑斑和紫塊,有大有小,四散開來,密密麻麻,幾乎布滿全身,更可怕的是,在斑點之下隐隐能瞧見血紅色蛛網一樣的經脈,縱橫交錯,從頭一直蔓延至足上,南寒看得觸目驚心,尋思今晚肯定要做噩夢,他只粗略觀察幾眼就移開視線,胃裏一陣翻騰。
不多時,柳浣來到他們身邊,問:“二位有什麽發現?”
南寒道:“顯而易見,這些人死得很慘!”
柳浣白了他一眼,心道,這不是廢話麽。
“還有,”南寒繼續道,“屍體與城主所描述不符,要麽是他刻意欺瞞,要麽屍體身上的異變是最近才發生的,城主等人都不知道。”
柳浣總算沒再翻白眼,而是将目光看向九溶:“九溶公子呢?”
九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味道。”
旁邊一身穿淡黃衣衫的土峰弟子恍然大悟道:“對,就是味道,根據城主所說,這些人死了将近半個月,如今正值五月,天氣回暖,可這些屍體卻沒任何難聞的味道,這不符合實際。”
聽他們這麽一說,衆人這才都反應過來,南寒心想,的确如此,這麽多屍體,連一點臭味都聞不到,莫非城主對屍體做了什麽特殊處理。
“也有可能是城主在屍體身上放了防腐的藥草。”有人把他心聲說出來。
城主搖頭道:“沒有,屍體并未做過任何處理,一切都還保持着原樣,只是為何短短幾天屍體竟跟原來不一樣了,以前根本沒有這些屍斑。”臉上帶着疑惑和憂慮。
聞希離他很近,見狀,安慰他道:“城主你別擔心,屍體有變化未嘗不是好事,我們這裏有很多實力不凡的師兄,他們定能從這些細微的變化中找出原因,進而順藤摸瓜抓住兇手。”
城主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濱海城再也無法承受任何打擊。”
兩人說話之時,柳浣和九溶看着眼前的屍體,突然異口同聲道:“奪魂!”
“奪魂?”南寒疑惑道,“你們的意思是這些屍體的魂魄都被人奪走了?”
柳浣點頭。
見夷沉吟道:“正是奪魂,還有一點,這些人并未真正死去。”
此言一出,在場除了少數幾人,全都大吃一驚,悚然變色。
“沒死?”
屍斑都出現了,怎會沒死?南寒盯着自家大師兄瞧了瞧,看他一臉嚴肅,不像說謊,不由自主看向九溶,用唇語問:真的沒死?
九溶朝他點頭,不知為何,南寒突然相信了,盡管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這些人死得都不能再死,可九溶說他們沒死,那自然就沒死,但也絕對不可能還活着,不死不活?活死人!!
衆人震驚過後,膽子大的伸手探到屍體鼻子下方,沒感覺到呼吸,想了想,又摸到頸邊的脈搏,突然間臉色大變,“真的沒死,這人還有脈搏。”
一些不敢置信的弟子有樣學樣,親自檢驗,發現那人并未說假,頓時驚呆了。
一陣寂靜過後,衆人都開始讨論,為何出現這種情況。
九溶沉吟道:“養料。”
柳浣跟着解釋:“沒錯,兇手先是抽取他們的靈魂,然後以特殊方式讓他們繼續存活,以活人作為養料,吸收他們身上的精氣。”
南寒道:“靈魂都沒了人竟然還能活?你所說的特殊方式是什麽?”
“這不重要,現在這些人已經瀕臨死亡,妖怪下面的目标,應該是濱海城剩下的所有人,必須盡快找到它,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柳浣說。
他話音剛落,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尖叫,聲音來自聞希身邊城主的手下,那人張着嘴,滿臉驚恐,指着前方:“你你們看……屍體複活了!!”
衆人轉頭,見原本安分守己躺着的屍體全部直立起來,好似暗中有人操控他們一般,翻起一雙雙死魚眼,眼眶不斷滲出紅色的血,面目扭曲,雙手指甲暴長,口中發出咯咯詭異的聲音,成包圍之勢,迅速将五峰蓮弟子圍在垓心。衆人寒毛直立。
城主那名随從被突然發生的景象吓得魂飛天外,全身哆嗦,往後倒退,他腳邊白布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尖利的指甲直接穿透肌膚,深入骨髓,那人慘叫一聲,像吃了毒藥一樣渾身抽搐起來,然後便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顯然指甲上含有劇毒,中人即死。
五峰蓮衆弟子臉色大變,心驚膽戰,刷刷聲響起,所有人拔出随身攜帶的寶劍,就要往那些活死人身上招呼。
土峰大弟子襲明突然大聲道:“大家別下殺手,這些人還活着,只要殺死妖怪将靈魂放回,他們就能恢複正常。”
衆人面面相觑,這不是刻意為難大家?殺不得,跑,四下被圍得好似銅牆鐵壁,裏面還不斷有人往外蹦,貌似也跑不出去,難道坐以待斃?
修仙之人照樣是肉身之軀,會中毒也會死亡。
面對這群活生生的喪屍,南寒吓得腿軟,下意識往九溶身邊靠近。
就在這時,一群喪屍突然發動攻擊,因為速度過快,大家都還未來得及設下結界,只能一邊小心翼翼招架一邊閃躲,模樣可謂狼狽至極。
南寒有九溶這樣的高手保護,有恃無恐,喪屍雖然恐怖,似乎九溶比他們更可怕,随手一揮,直接将狠撲過來的一群人拍飛出去,咚咚咚砸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柳浣感覺很憋屈,這種情況,有生以來第一次遇見,出手要把握力量,顧及對手性命,鐵青着臉招呼了半天,忽然大吼一聲,挾帶着一團無名怒火,幹脆飛出戰局,“阿寒,九溶,這些人就交給你們啦,本公子先行一步!”說完人很快消失。
南寒:“……”
見過臨陣出逃的人,可他沒見過像柳浣這麽清麗脫俗的,臉皮厚得連城牆都自愧不如。
南寒緊挨在九溶身邊欣賞這場混戰,正感津津有味,忽然聽到夜明月的驚呼,循聲望去,見她落入包圍圈,身邊利爪翻飛,情況十分危急,南寒想也沒想就要過去幫忙,轉身四處瞧了瞧,這個地方太幹淨,連一片樹葉都找不到,焦急之下,突然瞥見地上的白布,飛花和飛布原理應該大致相同吧,算了,死馬當作活馬醫,直接抄起灌入靈力,随手一擲,白布仿佛獲得生命,嗖的一下飛出去,在他操縱之下,不偏不倚,恰好罩在夜明月面前兩名壯漢腦袋上,自動纏繞好幾圈。南寒正待動身前去支援,九溶忽然阻止了他,開辟出一角缺口,輕輕将他推出戰局,自己則朝夜明月方向而去。
南寒站在外圍,凝望遠處人群中那抹雪白的身影,心情突然間變得沉重,因為過度專心,沒注意另外一個缺口也被打開,一道華麗的身影飄然落在他身後,緊随其後的是一批可怕的喪屍,等南寒回過神,發現有大批喪屍朝自己靠近,心髒猛地一縮,差點喊出聲。
“兄臺別害怕,他們不會傷害你。”身後有人道。
南寒回頭,對上一雙笑眯眯的眼睛,悚然一驚,脫口而出:“是你,你怎會在我身後?”那人渾身上下金光閃爍,不是別人,正是金峰的暴發戶大弟子,叫什麽玉白的家夥。
“我覺得兄臺你這邊比較安全,所以過來躲躲,你應該不會介意吧。”玉白說。
南寒:“……”
安全你大爺!這招禍移江東用的真陰險。他此生還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玉白掏出珍珠扇之時,喪屍已然靠近,南寒正要呼喚九溶,詭異的事情突然發生了。
只見那些奔跑而至的活死人,在距離他們一兩丈的地方,突然停下,一個個像是見了鬼一樣,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垂頭喪氣,有的甚至直接跪倒在地,沖着南寒不斷磕頭,口中嗚嗚叫喚,好似在祈求他原諒。
南寒驚呆了!
玉白眯着眼,搖着扇子道:“在下說的沒錯吧,兄臺你這裏果然安全。”
南寒:“……”如果可以,他正想一巴掌扇過去。
肯定是身後這小子用了什麽奇怪法術,所以這些活死人才會對他下跪,這厮怎麽跟柳浣一個德性。
五峰蓮弟子還在苦苦掙紮,九溶提醒他們用定身符,衆人連忙掏出大把符篆,噼裏啪啦一通亂拍,用不了多久,在場所有活死人都被定住,衆人這才松了口氣。
☆、三
激烈的困戰後,安頓工作交給城主。五峰蓮弟子全部前往大荒海。
南寒依舊和九溶一起,因為路程不長,沒過多久便抵達目的地。
無邊無際的血紅色大海,在陰雲密布的蒼穹下随風緩緩起伏,海面上霧氣也被染成海水一樣的顏色,寧靜中透着詭異,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腥氣飄過來,女弟子們紛紛用手帕遮住鼻子,南寒正想用袖子,旁邊夜明月遞給他一塊雪白的手帕,他道了聲謝接過。
九溶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一刻,南寒問他:“九溶兄要麽?”
九溶沒理他。
柳浣老早就過來了,在衆人抵達時已将周圍海域勘察完畢,回到人群,緩緩道:“這片海有問題,本公子已經試過,海面上無法禦劍飛行,船只一進入海水就會立即沉沒。”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有人道:“照這麽說,那只噬魂妖怪真的在海底?”
柳浣沒說話,目光轉向九溶,見他盯着海水一言不發,正待開口,南寒心有靈犀,提前幫他問了,“九溶兄你在看什麽?”
九溶沉默不語,半晌,只聽見刷的一聲,寒光閃現,渙冰劍出鞘,深入海底,過了許久才飛出,劍鋒銳利,回歸原位。
“下面沒有東西。”九溶說。
身為水神獨子,水術師高徒,說話有相當的權威,既然九溶這樣的高手都說沒東西,海水中自然不可能有妖怪,可那妖怪究竟藏身何處?還有金峰消失的弟子又去哪了?衆人低頭沉思,皆百思不得其解。
聞希忽然小聲道:“我聽城主說,海中央有一座小島,叫什麽醉顏島,你們說那妖怪會不會住在島上?”
柳浣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帶着一絲贊賞:“不愧是本公子欣賞的人,你說的沒錯,那只噬魂妖怪八成,不,起碼有九成可能性是來自那座海島,方才我已經打聽清楚,海島上原來居住着人,半個月之前這些人和濱海城還互有來往,自從大荒海變顏色,島上人就沒再出現過,根據本公子猜測,這些人下場多半和義莊那些人一樣,要麽成了作為養料的活死人,要麽就是徹徹底底死了,另外,聽說這座島只有在白天才能看見,到了晚上就會消失。”
南寒瞧了瞧天色,已近黃昏,看來今天是無法出海了,就算能,海面上無法禦劍飛行,又不能乘船,他們要如何去往海島呢?
衆人聽柳浣這麽一說,紛紛嘆氣,拯救金峰弟子的行動只能暫且壓後,希望他們不要出事。
衆人回到城中,城主給他們安排了住宿,條件優渥,南寒運氣不好,房間就在柳浣隔壁,回到住處,他給了自己倒了杯茶,準備壓壓驚,柳浣突然不請自來,在他端起茶杯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搶了過去,南寒氣得話都說不出,狠狠瞪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只得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
喝完茶,柳浣坐在桌邊,南寒假裝打了個哈欠,道:“今日發生太多事,我累了,想早點休息,柳兄若無事,還請移駕其他地方。”
“太陽還沒下山,晚飯都還沒吃,你就要安寝了?”柳浣盯着他,“阿寒,你在木峰修煉那麽久,不僅毫無長進,甚至在走下坡路,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嬌弱啊。”
南寒:“……”
提着茶壺就想往他臉上潑,他哪裏嬌弱,他是不想看他這張臉!每次遇見他準沒好事,關鍵這厮還一點自覺性都沒有,隔三差五就要來找茬,南寒覺得自己有朝一日可能真的會卒于此人之手。
柳浣才不管他心裏如何七拐八拐,拍掉他手上茶壺,拉着他往外走,南寒吃了一驚,忍不住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酒樓,喝酒。”柳浣簡短地說。
“我不……”南寒本想拒絕,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跟他走一遭,關于濱海城的事他尚有許多不明白之處,民間大部分靈異傳說像城主等人是無法知曉的,唯有那些經常混跡市井或者出入各種聲色場所的人才清楚。
八碗酒樓是濱海城曾經最繁華規模最大的酒樓,聽到名字時,南寒以為所謂的八碗,就是說去那裏喝酒的人不論酒量有多好,肯定喝不過第八碗,就像那什麽三碗不過崗一樣,聽柳浣解釋,才知道,自己完全按字面意思來理解了,所謂的八碗,是說那裏的酒非常好喝,就算不善飲酒之人,喝了第一碗,拼了命至少也會喝到第八碗,聽起來有點坑人,南寒不大相信。
進入酒樓,發現偌大的地方,除了集小二和老板于一身的一位老者,沒有任何人,安靜得可怕,不過這倒在兩人意料之中,城主說過,發生死人事件後,濱海城大部分人都逃走了,留下來的都是些老弱病殘,整座城十室九空。
叫了酒,兩人到了二樓,卻意外地發現窗邊坐着一人,南寒瞅見那人一身金色衣袍,渾身鑲金嵌玉,眼角立刻狠狠抽搐。
那人聽到腳步聲,回頭,滿含笑意的雙眼望向兩人,着重多看了南寒兩眼。
“原來是柳浣公子和南寒公子,沒想到能在此地遇見兩位公子,玉白實在歡喜之至。”玉白起身朝兩人拱手行禮,“兩位若不嫌棄,不妨與在下共坐一桌如何?”
嫌棄,十分嫌棄,南寒在心裏叫嚣,柳浣偏跟他對着幹:“原來是玉白公子,幸會幸會,未料到公子也有如此雅興,既然公子誠心相邀,那在下兩人就恭敬不如從命啦。”一把拽住南寒衣袖,用蠻力将他拖了過去。
南寒恨不得用眼神放飛刀戳死他,強忍着怒氣坐下,問對面人:“玉白公子從何知曉在下名諱?”
玉白笑道:“特向聞希師弟打聽的,南寒公子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