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終于進入龍水郡
葉含玉看向此人,難怪這人說話條條是道,瞧着模樣像是個秀才,他穿着長衫,長衫雖說有補丁,但人卻看着挺斯文。
又有人問起他,這地方要什麽時候才能平息戰亂,百姓們的日子才有奔頭。
那人便是嘆了口氣說道:“我三年前去過一趟京城——”
“莫不是去趕考?”
有人插了一句,那人一聽,只好點頭,“正是去趕考,三年前這沿途還算是太平——”
“是舉人老爺,您可不得了。”
幾人都一臉敬畏的看向他,便是秦大娘也是一臉的恭敬起來,葉含玉蹲在秦大娘身後沒有出聲。
那人只好朝衆鄉親抱了抱拳,此時也談不了這些虛禮,他接着說道:“當年我就聽說世道要亂了,果然,不過是三年的時光,還當真亂了。”
“那老爺的意思是其他地方也是這麽亂的?”
他卻是擺手,“其他地方亂歸亂,總歸百姓還能吃口飽食,想必也不及嶺南吧,今年我也正要去往京城,可是這一路上走來,卻是大失所望啊,皇上不管百姓死活,只貪圖享樂,各地起義軍不滿,苛捐雜稅不堪負重,起義軍中也大多是百姓,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說起這些話,聽着的百姓都信了他,他們也正是在家鄉尋不到吃的,田地也被地方富紳給霸占了,霸占了也就算了,他們無田可種可稅賦卻還落在他們的頭上,那些富紳不仁,不得不逼得他們離開家鄉成了逃丁,明明是良籍,卻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
葉含玉也不免動容,她也聽懂了一些,這麽一說,嶺南的起義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而這人還在說着:“龍水郡裏的知州府,知縣縣衙後院皆有私藏糧食,聽說龍水郡知州大人的兒子好戰,這守城軍正是他的人馬,有幾次起義軍前來攻城都無功而返,龍水郡自成一方淨土,實則幹着勞役百姓的勾當。”
這些人也正是聽了龍水郡裏還算太平,他們才逃到這兒來的,沒成想裏頭是這麽一個情況,難怪每日都準這些百姓入城,這是等他們入了城再勞役他們麽?
那人還在說城裏的情況,城裏很富有,因為這一支守城軍,龍水郡不曾遭到破壞,所以裏頭富紳的田産糧食都不曾轉移,一時間聽得這些百姓們熱血奮勇,他們決定加入起義軍。
葉含玉原本只是靜靜地聽着的,沒想此人三言兩語就說動了這些準備入城的百姓,她到這會兒反應過來了,此人也是起義軍裏的人吧,口才一流,先是無意中透露自己是舉人的身份而得到百姓們的認可,随即又抓住這些百姓平時所受的經歷去仇視着龍水郡裏的富紳們,成了他們的動力後,再被起義軍利用。
只是在葉含玉還沒有反應時,這些人便全部從草從裏沖了出去,那位說動的年青男子首當其沖,這些百姓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轉眼都現了身。
秦大娘立即拉着葉含玉起身,葉含玉正要勸她,秦大娘卻是拉着她往官道上跑,入城就別想了,她們趕緊逃命去吧。
那位“舉人老爺”這會兒反應過來,回頭看了一眼,所有人當中,只有秦大娘和葉含玉是往反方向跑去的,她們不但不加入戰争中,也不想入城了,還是趕緊離開吧,即使住在山野裏也比這兒安生。
那人瞧着只有兩人逃走,倒也沒有心思理會她們,并沒派人來追,而是直接帶着人加入了戰場。
兩人一口氣跑上官道,離開這是非之地,再一回頭,就見先前被說動的百姓成了沖鋒軍,他們手無寸鐵,全部死在了刀箭之下,而起義軍也死傷無數,準備要撤退時,對方卻開了城門開始追擊。
秦大娘拉着葉含玉往山上跑,跑到半山腰就在一處石頭下躲了起來。
官道上一路追殺,哀聲一片,那慘厲的聲音在山道上傳來,葉含玉是震驚的,也是有些沒法接受的,剛才還與她們躲在一起的人如今全部死了,這個時代當真是不可思議,人命如草芥,能活下來就是個意外。
終于官道上沒有了聲音,龍水郡的守城軍也撤走了,城門卻沒有再開,可是山風吹來,那濃烈的血腥味令人難受的作嘔。
然而兩人卻是背靠着大石,都松了一口,卻也是沒有了精力。
“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葉含玉不由得問秦大娘。
秦大娘想了想說道:“咱們還是要去龍水郡,等明日開了城門,咱們再進去,這外頭世道亂了,咱們手中銀錢不多,幹糧也不多了。”
相較于外頭,她是認同先去龍水郡的,外頭只會更亂,至少在城裏,還能有一片遮風擋雨的地方,至于先前那舉人所說的裏頭情況,或許不是真的呢。
于是兩人又在山中蹲了一宿,開始對這血腥味都沒有了反應。
第二日,果然龍水郡的城門打開,又有百姓入城了,兩人到這會兒才敢下山,不過官道上和城門處的屍體早已經有人處理了,除了還能看到血跡,但是沒有了昨個兒的慘狀。
入城的百姓顯然一路走來見過不少打鬥或是戰亂,看到血跡雖然心驚,倒也沒有誰害怕的出聲。
便是葉含玉也在短短一日一夜适應了這個時代,看到血跡也沒有再如昨日那般驚恐。
她與秦大娘終于入了龍水郡,進入這扇城門,葉含玉感覺到了城裏城外的不同。
城裏百姓安穩,茶樓酒肆絲毫不受影響似的,往來的走商隊也都會留下來補給,城中生意極好。
葉含玉和秦大娘決定暫且住上幾日,先打聽一下,看有沒有城中的镖局願意護送的,還有價錢是怎麽樣,她們手上的銀兩也不多了,得做好準備。
于是為了節省銀兩,兩人沒有住酒樓客棧,卻是在西市街頭尋了一處莊戶的小院租了下來,一個月一兩銀子,院裏除了院門還能看得過去,裏頭的家具卻是極為簡陋,連吃飯的桌子還斷了一條腿的。
葉含玉和秦大娘入了屋,兩人麻利的将院裏院外清掃幹淨,壞了的桌子秦大娘用木頭固住,倒也清出兩張凳子出來。
院裏原本是莊戶所住,還有一些柴禾,兩人燒一個月不必愁,至少糧食,那當真是什麽也沒有,連着住下的被褥也得買。
全是秦大娘在院裏收拾,葉含玉上街買糧食和被褥。
一上街才發現城中的物價有多貴,尤其是糧食,在楊州城裏很普通的吃食,到了這龍水郡卻是難得買上。
費了五十兩銀子,才買了一小袋白米,至少菜錢,那就別想了,葉含玉背着被褥提着糧食回到小院。
秦大娘看到她手中的一小袋米,吓了一跳,“葉姑娘竟然買的是白米,五十兩銀,咱們這麽花銷下去,在龍水郡裏呆不上一個月就要見底了。”
葉含玉一聽,有些不明所以,不買白米難道還買豆子不成?
秦大娘卻是嘆了口氣,從她手中接過白米,說道:“我呆會再出去買些豆子,咱們兌着白米煮粥吃,可得省着點兒,外頭打仗,能買到糧食就已經不錯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葉含玉只好聽了她的話,她也不是不能受苦的。
家裏收拾一番倒也能住人了,夜裏兩人吃了一頓粥,沒滋沒味的。
第二日秦大娘便出門打探去,出門大半日終于回來,秦大娘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外頭傳言城門以後定時開,一日只開一個時辰,說是又來了幾波起義軍,戰敗在城門外,為了護住城裏百姓們的安全,知州大人下令關上城門的。
而且一經打聽,這位龍水郡知州大人的兒子在龍水郡可得民心了,若不是有他護着,龍水郡早已經落入起義軍的手中,到時候他們入城掠奪一空,百姓就更沒有安身之所了。
葉含玉想到先前那些百姓一沖出去就當了肉盾,便可以看得出來,起義軍說白了就是當地的土匪,他們沒有吃的,開始各地掠奪,這麽一說,龍水郡還算一方淨土。
随後幾日,葉含玉和秦大娘也聽到了外頭百姓傳的最多的正是陳知州的兒子陳遠,此人有勇有謀,親自帶着人馬守着城門,又管理着城內的治安,對百姓也是尤其的看重,但凡逃亡到龍水郡的百姓,只要去衙門裏報出戶籍,就能重新得到良籍,成為龍水郡的百姓。
于葉含玉來說,她呆在哪兒都是可以的,只要離開平江府,不要去往京城,在這龍水郡也挺不錯。
秦大娘是去廣州尋親,幾天打探下來,城中唯一一家镖局生意火爆,她想要找人護送去往廣州,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主要是人家也不想做這生意,一時間秦大娘心頭難過的不行。
兩人暫時無法離開,就得想法子賺錢養活自己,否則還不得坐吃山空了。
而且秦大娘想着多賺一些錢,到時費重金請镖師相護。
正好秦大娘有一門手藝,很會雙面繡,心靈手巧,在楊州城就已經很出名了,自然這門手藝在龍水郡想必也吃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