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袁征顯然是想将約會一條龍進行到底，因此看過電影後他們直接去樓下半月灣餐廳吃飯。
半月灣是一家中高檔西餐廳，并不是會員制，只要不是穿着邋遢的都可以進入，但除非必要情況，唐琳一般不會踏入這種地方半步，一是心疼錢，二是西餐廳用餐規矩多，麻煩！但這并不代表唐琳讨厭這裏，起碼當她和袁征一起走進餐廳時，心裏就挺開心的。
袁征并不會因為自身緣故而畏懼和人交流，盡管當他們走在路上時袁征會緊張，卻從不會刻意回避，哪怕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會面對別人或驚訝或憐憫的目光，就像袁征點餐時侍應生的目光。
侍應生離開後，袁征看向唐琳，微笑着用手機和她交談。或許是因為和其他情侶相比，他們太過特別，整個大廳再也找不出另外一對像他們這樣全稱幾乎無交談玩手機的情侶了，因此吃飯的過程中，總能看到別人奇怪的眼神。
這頓飯吃得并不算愉快，任誰吃飯被這樣指指點點都會失去了好心情。袁征或許是察覺了，唐琳放下筷子後，他便叫來侍應生結賬離去。
坐在車裏，唐琳仍能夠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這讓她有些愧疚，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袁征看向唐琳，眼神有神暗沉，無聲說：“對不起。”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唐琳心酸，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淚。
她知道，自己想得還是太過簡單了，袁征耳不能聽口不能言，她以為他們之間的阻礙只會來自于兩方的家庭，或許還有朋友的勸告議論。但她忘了他們并不是活在一個獨立的世界裏，在他們生活的地方，有太多人，和袁征在一起，總會接觸到各種各樣的目光，不論是善意的憐憫還是惡意的譏笑，都能傷人。或許這些目光不足以讓她放棄這段感情，卻會讓她不開心，讓這份感情蒙上陰霾，而袁征，或許能夠無視那些目光，卻會被她的态度所刺痛，除非她能夠徹底不在乎，但現在的她明顯做不到。
在袁征的計劃裏，吃過飯後倆人可以一起逛逛商場，像一般的情侶一樣，她可能會試各種各樣的衣服，而他坐在外面幫她挑選，這種場景也曾發生在他們之間。但今晚，他們都沒有這樣的心情，因此袁征讓司機直接送他們回家。
當車停在錦繡花園外面時，唐琳愣了一下，而袁征已經下車為她開門。她走出去，仰頭看着袁征，燈火在他身後連成片，路燈下，他的五官顯得柔和而溫暖。他低頭輕輕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告訴他：晚上早點睡，明天我有事，可能不會回來。
唐琳有些心慌，在他彎腰準備進入車內時一把拉住他，埋首在他胸口，眼淚打濕了他的襯衣。他拉開她，吻她的唇角問：怎麽了。
“對不起！”唐琳低聲說。
袁征聽不到，這一刻，他無比痛恨自己身體的病症。
他搭在唐琳肩膀上的手緊了緊，挫敗地低下頭，松開她，示意她回去，而後落荒而逃。
車窗外的景色不算變化，路邊行人來來往往，其中大多是情侶，親密相擁低聲耳語着，這樣簡單的幸福，卻是他渴求不到的，這讓他心中的痛苦不斷攀升，幾近到達臨界點。他緊緊地捂着臉，口中發出破碎的聲音，猶如困獸。
司機見情況不妙，趕緊将車停在路邊，撥通了電話，簡單交代了袁征現在的情緒後，轉身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袁征猛地揮手，手掌搭在座位上，手指用力，手臂上青筋突起。
“少爺！”司機大聲吼着，卻也知道無用，只得坐到後座，用力拉住他的雙手，避免他傷害到自己的身體。
他的臉上滿是淚水，目光痛苦，張着嘴巴，大口地喘着氣，左臉處有點破皮，大概是剛才不小心抓的。他的身體繃得緊緊的，雙腳抵着前座，骨頭抵着座位骨架的鐵杆，但他卻毫無所覺。
幸而很快有人過來，開車将袁征送回去。
唐琳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那輛轎車消失在車流裏才轉身回去。
周可可正坐在客廳裏上網，聽見聲音，頭也不擡地說：“阿碧打電話回來，說她今晚不回家了。”
說完後等了半天沒聽見回答，周可可疑惑擡頭，看到唐琳一臉呆滞地坐在沙發上的樣子愣了下，放下電腦跪坐在沙發上揮揮手問：“怎麽了這是？想什麽呢？你不是去約會了嗎？怎麽一回來就這樣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出什麽事兒啦你別不說話啊！”
“啊？”唐琳擡頭。
“怎麽回事兒啊？琳琳你別這樣我害怕，出什麽事了你說說啊！不會是你男朋友……不能吧今天可是聖誕節，這麽喜慶的日子說這事兒是不是太缺德了啊！”周可可瞎猜，越說越覺得像，臉色都白了，将唐琳抱在懷裏詛咒她男朋友。
“不，不是……”唐琳好不容易掙脫開，哭笑不得，可眼角淚痕還未幹，沒忍住又哭了起來。
“那是什麽事兒啊？”周可可急了。
唐琳歪坐在沙發上，眼神放空，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他，我們今晚去約會了，看了電影，然後一起吃飯……”
“那挺好的啊！”
“袁征，這是他的名字，我們是暑假那會兒認識的，他到晚鎮度假，就住在我家，他是畫畫的，或許算個畫家，”唐琳回憶着說，“他很高，身材很好，很英俊，很符合我的審美……他會給我畫肖像，但我總覺得雖然他畫的人眼睛鼻子眉毛都是我，可就是比我好看，但他總說那是因為我比自己想象的更漂亮，其實我知道自己不該喜歡他，和他在一起太難，可我卻忍不住，可可，我很久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了，我甚至以為我這一生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沖動，我會像很多女孩子一樣，到了年紀，結婚、生子，如果幸運的話，和一個我不一定愛但有感情的男人攜手一生，但我遇到了他……”
唐琳用手背抵着鼻子，用力地吸了口氣，繼續說：“當初和蔣毅名分手時，你說我太理性，說我其實并沒有那麽愛他，我從不曾為愛瘋狂過，當時我不信，我以為人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面對感情也總是不一樣的，但是現在，我想也許你是對的，不論是向往轟轟烈烈還是向往平淡如水，在面對愛情的時候，總會無法控制……”
“琳琳？”周可可疑惑地看着她，“你們到底，怎麽了？”
“他是聾啞人，”唐琳低聲說。
“什麽！”周可可震驚地看着唐琳，突然醒悟過來自己聲音太大，壓低了聲音皺着眉說，“你瘋了？聾啞人？你圖他什麽啊？”
唐琳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就被周可可攔住了：“行了，愛嘛！可是愛能幹什麽？能當飯吃？能給你一個家？聾啞诶！這不是一般的小毛病，這種都是一輩子的，他要是先天性的，你們要是真在一起了以後孩子八成也是聾啞人，你想想，一個家庭兩個聾啞人，你以後還要不要活了？老一輩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說的是什麽，不求男人家財萬貫，至少得養得起自己老婆吧！以後有了孩子，得養得起自己孩子吧！但那個男人，他真的撐得起一個家庭嗎？他能給你安全感嗎？”
“他……”唐琳想說他不缺錢，他有工作，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看，你回答不上來，”周可可攤手，“看，你回答不上來，你說他會畫畫沒準是畫家，可你覺得有多少畫家真的一幅畫賣出幾百萬不愁吃穿的？又有多少畫家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就說那些歷史上有名的畫家，多少是死了之後他的作品才值錢的？唐琳琳，人要現實一點，在我看來，和他在一起真不如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結婚。”
“我知道，”唐琳雙手抱着膝蓋，“我知道你會說什麽，所以我才不想說。”
“這說明你心裏清楚，我了解你，你不是為了愛情不顧一切有了愛情就徹底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但你還是想試一試對不對？”周可可無奈，“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并不贊同你們在一起，女人的花期太短，談一段明知無望的愛情太傻，這會讓女人在男人心中貶值。但是，如果你執意一條道走到黑，我會祝福你，我最親愛的朋友，祝你好運，我希望你能找到對的人。”
“謝謝！”唐琳哭着和她擁抱在一起。
“不對，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今晚這樣的原因，”周可可突然醒悟過來。
唐琳簡單地說了事情的經過，周可可聽得皺起眉頭：“我覺得我還是得勸勸你，你們并不合适，好吧！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棄，但是琳琳，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的話，就必須克服這些，不論是那些目光還是議論，畢竟如果你們在一起，你們所要面對的不僅是這些。”
“我知道，”唐琳點頭。
“好了，親愛的時間不早了，明天你還得上班，今天晚上你就什麽都不想，好好睡一覺，沒準明天他就會出現在你面前了！”周可可扶着唐琳的肩膀，推着她進房間，“這件事或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不過唐琳琳我還是得說，如果他因此和你冷戰，你就趕緊尋找下一個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吧！男人不能太小氣，而且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任何時候做到面不改色的，如果他連這點都不清楚的話，也就不值得你為他傷心難過。”
“周可可你真矛盾！”唐琳笑着說。
“那是，”周可可挑眉，“雖然你堅持的話我會支持你，但并不代表我能夠認可，所以唐琳琳，你就幸福點吧！沒準那樣的話，我會徹底被你說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