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的弱點,他有點興趣了。
“我記得當初第一個試煉,恩,就是學習念之前族裏的考驗,就是要我抓到它們。”吉吉伸了個懶腰,襯衣袖口下滑,露出她皮膚光滑的腕部,“第一次掉以輕心了,左手被啃了一半,三個月才好。”
吉吉說這話時,語氣帶着些許的抱怨,但更多的是平淡,完全不像在提她已經被滅門的民族。
飛坦側頭,發現她居然還在笑。
就像剛才講的就只是一個笑話。?
☆、森林雨夜
? 吉吉斷斷續續地哼着調子,聽起來也沒什麽音律感,卻同那群怪鳥的叫聲無比契合。沒過多久,所有鳥都張開了相當于自己身體兩倍的翅膀,它們一齊飛走時,如同遮天蔽日的烏雲,給森林蒙上了一層陰影。
怪鳥飛走後,森林變得安靜下來,光斑投射在落葉堆裏,使四周更像是一個人氣低迷的旅游景點,而不是野獸出沒的高危地段。
“小心點哦。”
吉吉跟飛坦并肩走着,沒能從他表情裏讀出足夠多的謹慎,于是提醒道:“剛才那些頂多算新手村的野怪,連精英都不是,boss手段多着呢。”
飛坦卻好像沒聽見一樣,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咔嚓!”
藏在落葉中的朽木裂開,在飛坦将要擡腿越過它的瞬間,噴出一股棕霧,眨眼就融掉了他靴子表皮。
飛坦猛地後撤,念氣裹住全身,迅速彈開糾纏過來的霧氣。
半秒不到,他腳邊的泥土就全變了顏色。猶如塵埃大小的棕色小蟲,密密麻麻堆在一起,鋪滿整個地面。
吉吉過來的速度只落後他一秒,仿佛那一地的蟲屍不存在一般,只盯住飛坦靴子上的破洞,語速極快的問道:“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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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有事。”飛坦冷哼了聲,見吉吉彎腰一副想讓他脫鞋檢查的架勢,眉頭一皺。她這幅樣子實在蠢得讓人看不下去,他拍開她伸過來的手,微皺的眉又不由自主地松開,“都說了沒事。”
“帥,這都沒事。”吉吉無奈地收回手,為他這幅态度鼓了鼓掌,不過馬上就被瞪了一眼。
她聳了聳肩,走回去摘了一顆長在朽木邊上的草,随意一捏,把草汁滴在朽木上。下一秒木頭就轟然崩塌,變成蟲流四散而逃。
“其實這蟲子煮湯蠻好喝的。”
知道飛坦沒受傷,吉吉更加沒把蟲子當回事,臉上更是浮現出可惜的神色,“就是現在沒工具。”
不光是吃,她對森林裏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就連有些樹上挂的告示牌內容,在關于附近有什麽野獸以及應付辦法的方面,也不如她了解的清楚。不過游客的觀光路線都是規劃好的,只要按着告示牌的路走,也根本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告示牌附近都噴有氣味奇特的驅獸藥,吉吉聞着那股味,不由捂住鼻子。正因如此,她安排的前行路線并沒有回避危險區域,盯着最高的那處山峰,她選擇了一條近乎直線的道路。
這其中的危險程度,從不主動攻擊人的怪鳥,轉到了成群結隊的蛇聚之地。不過後者顯然更加謹慎,吉吉和飛坦經過時,從樹梢到腳底下的土洞,除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再聽不到其他動靜。
其中最大膽的,也是個頭最大的豎紋蛇,尾巴盤在樹枝上,倒吊着頭,假裝自己是根纏在大樹上的藤蔓,只是豎瞳在望向他們時幾乎縮成了一個小孔。
吉吉他們兩個一路走着,慢慢的,蛇群沒有發現威脅,一些中等個頭,腰身約莫麻繩粗細的蛇滑出來,潛伏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失策,失策。”吉吉察覺到前方的動靜,敲了敲頭,眼裏露出些許懊惱,“一想到要和你一起出門就太激動了,連天氣預報都沒看。”
面對她時不時的随口表白,飛坦從最開始的不适應,已經變成全盤無視,只從中聽了自己關心的信息,“天氣有異常?”
“快下雨了。”
吉吉還沒來得及解釋,一條銀色斑紋的蛇已經按耐不住,尾端一抖,像離弦的弓箭,直奔她的腳腕。
“噗滋!”
飛坦收回傘。
蛇斷成兩節,落在地上時,頭和尾巴還在拼命扭動。吉吉擡頭,盯着他不耐煩地抖落傘尖血的模樣,嘴角忍不住上揚。
“小心點。”
飛坦本是想找回場子,把她剛才欠揍的話原樣送還。結果一說出口就覺得不對勁,臉馬上就拉下來,大步越過她,硬邦邦的補充道:“蠢貨,要是敢死在垃圾手上,你就給我小心點。”
“好的,飛坦。”吉吉跟在他後面,語調愉快地上揚。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會有事,但心裏清楚是一回事,有沒有人願意保護又是另一回事。就像在超市購物,收銀白送一個口袋,雖然不值錢,但基本上沒人會拒絕。她加快腳步,重新回到能夠與他并肩的位置,側頭笑着再度道:“沒問題,飛坦。”
“再說廢話,現在就殺了你。”
“好吧,那說正經事。”吉吉光顧着看他,話題轉換的十分漫不經心,“我們得快點到營地,應付蛇群的報複麻煩死了。”
“恩?”
“殺一條蛇,就會招來成百數千的同類複仇,不管死多少個,只要你身上還有同胞的血味就不會停止。”
吉吉眼裏閃過一絲慎重,但很快又變回吊兒郎當的模樣,“所以我們得快點,只有營地裏才有除味劑。”
“垃圾再多也是垃圾。“飛坦傘沒收回去,比起躲避,他更青睐殺出一條血路。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的是正常人,不,就算是她見過的大部分執照獵人,在陌生的環境下,一般也會考慮聽從沒有利益沖突的本地人建議。
吉吉因為走神腳步慢了兩拍,飛坦轉頭,以為她還在擔憂蛇群,語氣不耐道:“有我在你死不了。”
該說他是不相信她的話,還是對自己自信到狂妄好?她眨了眨眼,突然感覺變暗的森林裏,這個人就像在發光一樣。
宛如一簇炙熱的火焰,顫動着明亮的光暈,把四周襯托成虛無一片,霸道的吸引了她所有注意。
“別這樣,量變也可能引起質變,而且雨天還是它們的狂歡夜。”
吉吉勾住飛坦胳膊,一雙眼睛裏滿滿都是他,聲音放軟:“等雨天結束,你再動手好不好?”
“哼。”
飛坦讨厭雨天,空氣中積滿了水汽,濕的讓人沉悶。滿樹梢的蛇倒吊地更厲害,仿佛身體重量變大了一樣,被它們攀附的樹枝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垂。
終于,他的忍耐力在蛇涎滴答滴答下落中被消耗完畢。
擡傘,他直接削掉了頭頂的半邊枝桠,蛇肉噼裏啪啦從上面落下來。被動殺蛇和主動殺蛇區別可大了,吉吉環視左右的樹杈,“我們還是快跑比較好。”
“閉嘴!”
飛坦冷着臉,看起來想把這片區域的蛇都殺光。吉吉捂住臉,簡直不忍心再看下面的發展,“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量變引起質變,這裏的蛇其實對念……”
話還沒說完,飛坦的身體已經被瘋狂的蛇群蓋住,只看得到它們攢動的尾巴。
“……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會産生抗體。”看到他被蛇群裹住,啪地一下摔到地上,吉吉聲音因此變得更小,“不會這麽倒黴吧?”
她走近飛坦,猶如摩西分海,張開獠牙的蛇紛紛退出一條道。只有一條咬在飛坦手腕上的蛇,依舊沒離開。不僅如此,他那一片的皮膚也迅速變得烏黑。
“你的運氣到底有多糟,別動了,讓我來吧。”吉吉嘆了口氣,碰上的居然還是毒蛇。
飛坦仰躺在地上,哼了聲,念氣四溢的手臂肌肉迅速鼓起來,卻依舊沒能阻擋黑色的擴散。
相反,毒素傳播速度更快了。
“不想死就別動!”吉吉在他大腿邊蹲下來,捏着蛇七寸,迫使它松口後馬上甩開。本來還想摸一摸他的右手,卻被用力拍開。
“有毒。”飛坦板住臉,聲音聽着十分不耐煩。他擡起左手,猛地往右肩一拍,以疼痛壓制住毒素帶來的神經顫抖,毫不遲疑的站了起來。
吉吉摸着被拍紅的手,延遲了兩秒,才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解讀了他的話,道:“沒關系,我不會有事的。”握住飛坦想削開自己皮肉的手,她改成半蹲姿勢,含住他手腕上的創口,連帶周圍的一大片皮膚,全用舌頭吮吸了個遍。
和他們在床上的調情不同,明明只是單純在吸毒血,飛坦居高臨下冷眼瞧着她微抖的睫毛,卻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逗。吉吉在他面前少有真實的面孔,放蕩也好,調情也好,她看起來刻板得像是在演繹攻略游戲裏的經典模版。
但在這裏,她有點不一樣。
尤其是她擦去唇邊黑漬,沒好氣警告他別再亂來的模樣,差點讓他以為自己被影響到不是手臂,而是心髒。
也許她這個方法是真的有效,只花了半分鐘,飛坦右臂的麻痹感就不再漫延,也沒完全失去行動能力。天已經開始變得陰沉,怕再出意外,趕路時吉吉拽住他的袖子,再也沒松開。
在雨落下來前,他們到達了營地。
營地是搭在樹上的,幾顆老樹根糾纏在一起,往天空伸展時又分開了,給中心留下足夠大的空間。也許考慮到它們還會繼續生長,平臺并沒有直接建在樹上,而是用二十根粗藤拴住,一頭吊着它,另一頭纏在樹幹上,搖搖晃晃看起來有點危險。
吉吉沿着藤梯爬上去,掀開蘑菇圍欄的蓋子,扔進兩塊門票石,圍欄中立馬噴了兩包紙袋出來,平臺中央自帶擋棚的火篝也刷地一下被點燃。
“雖然薔薇爆炸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輻射還在,一下雨影響就特別明顯。”吉吉撕開袋子看了眼,确定東西沒破損。正想去拉飛坦,卻發現他居然已經單手翻上了平臺,于是招手沖他笑了下,“我可以幫你穿嗎?”
飛坦看着她賊心不死的蠢樣,嘴角緩緩勾起,等把她的胃口吊到最高,馬上板下臉,“不能。”
“好傷心。”吉吉捂住臉,指頭漏了點縫偷偷瞧他。飛坦把雨衣往肩上一披,又随意拉了拉,無視她直接坐到火篝旁。
天慢慢被烏雲籠罩,在稀裏嘩啦的雨聲中,影影約約還聽到有什麽東西在游動。吉吉膝上擱着飛坦的手,她指尖沾了解毒膏,正用心在他傷口上塗抹。
“好了。”吉吉擡起手,發現殘留着些白色藥膏,頓時起了壞心,在飛坦掌心畫上一個大大的叉。
飛坦懶散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收回自己的手。
壓在她膝蓋上的熱源沒有了,吉吉手動了動,下意識想拉回來,最終卻沒有動。就像跟自己賭氣一樣,明明飛坦就在左邊,她卻不肯側目。此刻棚子并沒有漏風,凹篝裏木頭更是劈啪作響的燃燒着,熱氣熏人。
真是見鬼了,她為什麽那麽想把頭轉過去。
吉吉盯着火堆看了好一會,才摸向自己臉,對比冰冷的手指,總覺得燙得有點吓人。這熱度,讓她連呼吸都變得有點不正常,恍惚間讓她想起當年将要接觸念的那份急切,總想做點什麽。
吉吉向來不願意委屈自己。
她摟緊厚重的雨衣,往左邊挪了挪,頭低着,抓住飛坦的袍角道:“我有點冷。”
飛坦挑了挑眉,認為要不她是個蠢貨,要不就是她認為他是個傻瓜。經過系統修煉的念能力者,就算實力三流,也可以毫無壓力地在雪地裏穿短褲。何況這裏火燒得這麽旺,她怎麽可能會感覺冷。
“不管。”吉吉得寸進尺的摸向他的袖口,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沒見反抗,她勾了勾嘴角,直接把它抓緊,聲音也放得越發低,“反正我冷。”
吉吉左手溫度跟塊冰沒什麽兩樣,室內這麽熱,她卻像一個怎麽也無法被溫暖的死人。飛坦手動了動,沒掙開,麻痹感還沒完全消褪,他懶意上來,幹脆放任她的舉動。
從小拇指開始,吉吉一點點試探着,最後如願以償地十指交握。成年男人的手,哪怕指甲剪得很短,也寬大的不可思議,讓她有種被熱源完全包住的滿足感,不由表白道:“我覺得,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不說愛了?”飛坦對她的話毫不在意。
“因為你會生氣吧。”
吉吉垂着頭,用大拇指緩慢摩擦他的掌肉,聲音裏帶着也許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理所當然,“不是嗎?”
“你這個蠢貨。”飛坦斜了她一眼,語氣不耐。
“我說真的啊,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時間。”
吉吉感受着手心傳來的熱度,在她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裏,對森林的雨夜只剩下冷一個印象。這樣的天氣,溫暖讓她變得軟弱,舍不得放開對方的手,語氣變得越發柔和,“我是真的喜歡你啊。”
“蠢貨。”
飛坦依舊覺得,她說這話的态度,和那時說喜歡游戲人物一樣,根本沒有區別。不管是人還是物品,就算是對着一團泥巴,只要有需要,她估計也能這麽真摯的說出喜歡。
連謊都撒不好的蠢貨,到底怎麽活到現在的。
飛坦沒掙開她的手,只是聽着棚外啪噠作響的雨聲,心想,他真的很讨厭雨天。?
☆、壁畫火焰
? “對,有點傷腦筋,她好像玩的太入迷了。”帕裏斯通的對話已經到尾聲,嘴角忍不住上揚,“好的,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他挂斷自己辦公室的專線,撐着頭,又沖牆頭的針孔攝像笑了下,這才關燈離開。
世界徹底沉入黑暗。
飛坦猛地睜開眼,看向棚窗外的夜幕,馬上鎖定遠方那個模糊的影子。吉吉感受到他因為戒備而繃緊的身體,從他肩膀移開頭,打了個哈欠問道:“怎麽了?”
她才說完,自己就察覺到不對。
雨水濺落的聲勢已經小了不少,沒了它的音量壓制,在地面積水還沒排幹淨前,那些小蛇活動帶起的動靜也就越發明顯。但再怎麽明顯,也不會發出像人類鼻子堵住的那種悶響,以及一種對她來說十分熟悉的金屬摩擦聲。
吉吉緩慢轉頭,對上腦袋離他們可能兩米不到,看過來的眼睛卻比窗戶小不了多少的雙頭巨蟒。對方白銀色的鱗片,哪怕是月亮被烏雲遮去的夜晚,也跟自帶能源似的泛着光。
盡管它看着不像沒吃飽,渙散的豎瞳給人感覺也沒什麽危險性,不過近距離圍觀,和人類相比,體形上的巨大差距還是帶來了無形的威懾。飛坦迅速掃過那兩顆龐大的蛇頭,眯起眼睛,拎傘站到了窗邊。
僅有的光源被他擋住了,吉吉淡定的摸出手機,換算了一下公歷和族歷的日期,“蛇王巡游,肯定有滿月。待會雨停了,我們早點走,去看點好東西?”
飛坦沒做聲,只是和雙頭蛇對峙着,殺氣幾乎要具現化。吉吉揚了揚眉,站起來,直接從後面環住他的腰,聲音帶着笑意,“放過它吧,這個笨蛋和金簽了契約,只是聞到人味,過來确定一下我們的安全。”
“金是誰?”飛坦按住她搗亂的手,冷聲問道。
面對這個問題,吉吉先是愕然,随後低低笑起來。之前她不想提開發這片區域的人名字,是嫌麻煩,結果現在難得坦率一次,想讓飛坦明白殺掉蛇王會牽扯到多麽可怕的人,但他居然不知道金是誰。
“我之前提過的。”吉吉拿指頭勾着他的掌心,臉更是湊近他後頸,不住地用唇吻着,試圖讓他略過這個話題,“五大念能力者,主要是背後站着獵人協會,不好解決。”
說的就跟她站在自己這邊一樣,飛坦默不作聲,那家夥一向習慣順杆子往上爬,腳也不甘寂寞的磨蹭上來,刷足了存在感。
他把人從身上扯下來,砰的一聲關上窗,這才轉身盯住她。
“你很得意?”
飛坦表情很平靜,剛才的殺氣卻在他眼裏變成隐忍待發的火焰,讓吉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其實還好啦。”
“乖一點。”飛坦本來還想繼續恐吓,比如再故意撥撩他,不管時間地點一定會幹死她之類的話。但轉頭一想,這家夥這麽放蕩,最後生氣的可能還是自己。到嘴的話少了大半,他懶得再思考,直接把人按到牆上。
不知是不是麻痹感還在的原因,他力道并不大,不過吉吉也沒掙紮。飛坦伸手,遮住她情緒太過複雜的眼睛,命令道:“張嘴。”
吉吉視線只剩下黑暗,因此觸覺變得格外敏感,完全接收了嘴唇被飛坦用指腹蹂-躏的感覺,連虎牙也被惡意按了按,才聽到他的笑聲。和之前所有的笑都不同,平和的不可思議。
然後,陌生的溫熱貼上來,如羽毛輕輕撫過,淺嘗辄止,馬上就離開。
親、親、親上了!
上床是一回事,接吻又是一回事,這麽越界真的太過分了!吉吉表面看着還算鎮靜,身子卻在微微發抖,壓在飛坦掌下的眼睫毛,更是顫得飛快。看到她是這種反應,飛坦覺得芬克斯的建議偶爾還有點用,沒管自己發燙的耳朵,他按住她肩膀,以唇幾乎要碰到她臉龐的姿勢輕笑,“反應真可愛。”
“可以不玩了嗎?”吉吉為了壓住聲音裏的顫抖,語速極慢的說道。
“不可以。”
吉吉深紫色的念氣直接覆滿全身,猛地把人推開。她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嘴,掃過雙手抱胸站穩的飛坦,道:“你想做的話,我不介意在這裏,但不要做多餘的動作。”
“多餘?”飛坦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地方,眼底都是笑意,“哪多餘?”
就算再怎麽人渣,對着自己主動表白,一路勾搭上床卻沒約定過具體關系的炮-友,也無法明确說出不要親我之類的話。
除非是想現在就分手。
吉吉一噎,扭過頭,“我出去看看雨停了沒有。”
“不用看,已經停了。”
飛坦守在門邊,根本不給她逃避的機會,挑了挑眉,“繼續說啊,哪多餘吶?”
吉吉咬住唇,就像被獵豹逼近牆角的小獸,連看他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不要問了好不好?”
“不好。”飛坦可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要是這一次被她避開,天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吉吉沉默了好一會,終于緩慢轉回頭,對飛坦張了張口,露出極為糾結的神色。但還沒等他聽到答案,吉吉二話不說,直接推開窗戶翻了出去。
飛坦怒極反笑。
“你敢跑,以後我見你一次砍一次!”
吉吉腳步一頓,臉上露出猶豫。
作為一個成年人,她再也不想回到連按-摩-棒都用不了的狀态。對飛坦說實話,只是50%的可能被拉黑。但現在逃跑,那就是100%的可能。
“……接吻的話,太親密了,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誓約。”
吉吉拉起雨衣的兜帽,垂頭,盯着從帽檐啪嗒啪嗒落下的水珠,沖倚在門邊的飛坦繼續道:“我暫時還沒做好和人相伴一生的準備。”
飛坦聽完她的神邏輯,陷入久久的沉默。所以這個放蕩的女人,在這方面卻意外的純情嗎?
巨蛇圍觀了好一會人類的感情糾葛,豎瞳變得更加渙散,晃晃悠悠地自己走了。沒過多久,雨就停了,兩個人眼神彼此交纏着,卻誰都沒有開口。
最後,飛坦先不耐不住這種氣氛,雙手揣兜,冷聲道:“先這樣吧。”
吉吉卻以為他這算是默認炮-友模式,于是松了口氣,撿起圍欄裏的門票石,翻身跳下平臺。渾濁的水窪裏還漂浮着草根,以及沒被撕咬幹淨的屍骨,幾條小蛇被她一吓,刺溜一聲就溜遠了。
飛坦蹲在平臺上,居高臨下打量這蠢貨驟然放松的表現,緩緩勾起了嘴角。
天空的烏雲散去,露出圓月,森林也因此變成了銀白色。因為蛇群的狂歡才剛結束,別的野獸暫時還沒從藏身地出來,吉吉和飛坦一前一後走着,可以說暢通無阻,兩小時便走了相當于他們下午四小時的路程。
四周的樹越來越粗壯,吉吉撩開面前像簾子一樣垂在路中央的樹須,眼睛一亮,道:“到了!”
飛坦走上來,将她手裏的樹須撩的更高,這才側頭。他本以為看到的會是俠客視頻裏的那片廢墟,結果入眼的景象,讓他出現了明顯的愣怔。
月光和燈光重合在一起,用簡潔明快的色彩照出眼前建築的輪廓。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投射燈不斷變換着顏色,給人一種建築是真的在燃燒的錯覺。
“現在還沒對外開放,飛坦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客人哦。”
吉吉走到這裏,她壓抑的情緒仿佛一瞬間都鮮活起來,眉眼都帶着真實的笑,“其實還沒弄完,等最後一筆資金到賬,會打造一條安全通道直通外面。到那時候,大家在地底下都不會寂寞了,每天都會很熱鬧。”
“這裏是?”飛坦松開樹須。
“對哦,忘記說了。”吉吉站到建築門口,沖他伸出雙手,作出擁抱天空的姿勢,“歡迎光臨,這裏是我的老家,也是我所有族人的墳場。”
“……這種地方真有人會來嗎?”
“多虧了金的遺跡經營理念,這裏對外打的招牌,是太古時代的古遺跡博物館。”吉吉偏頭,“博物館,歷史,歸根到底都是活人看死人”
又是那個金。
飛坦心裏啧了聲,跟着她走進建築,入眼就是弧形平臺上,放在玻璃櫃裏的壁畫。從左到右,從粗制的幾筆符號,到精致的人物動态圖,完美呈現了一個民族的變遷。
“大部分都是複制品,不過也能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看到這幾團紅色了嗎?”
吉吉給飛坦介紹着民族史,“反正我們有詳細記載的幾個祖輩,都有一個相似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曾在火裏死而複生。”
她回頭,看到飛坦一臉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為什麽要講這個的表情,她聳了聳肩,轉身走到門口,拉下電閘。
燈一瞬間熄滅,只剩窗外薄弱的月光。
吉吉笑道:“你再看看?”
飛坦擡眸。
在月光之下,比起壁畫上其他黯淡下去的圖案,那幾團火焰卻比剛才還耀眼,就像洗去陳垢的兵器,散發着鋒芒畢露的光。
下一秒,那光射中了飛坦心髒。
☆、太古時代
? 紅光射進飛坦心髒,在那瞬間,他看到一股熱浪席卷而來,扭曲了所有事物。
石壁、吊燈、地板乃至門口的吉吉,全變成了平扁的直線,只剩下一張張猙獰的人臉,從黑暗中密密麻麻湧出來,拼命擠到他面前。悔恨、惶恐、驚懼、絕望、怨恨,仿佛此世最負面的情緒,都能在這些臉上找到。
飛坦警惕地抽出傘,念順着手臂往下,迅速包裹了武器。
擠在最前面的慘白女人臉,始終死死瞪住他,眼球向外突出,幾乎有乒乓球那麽大。飛坦擡頭,不知為何看她有點眼熟,眉頭不由微微皺起。下一秒,只見那人臉上流下一行血淚。
那臉晃了晃,以極快的速度撞進他身體。
飛坦的側身慢了一拍,意識到這點,他再眨眼,握住傘柄的手馬上青筋暴起。此時眼前已經沒了半點人臉影子,他只能看到那排黝黑石壁,以及正隔着玻璃櫃觀看它們的吉吉。
飛坦眉皺得更緊,腳一擡,瞬間扼住她的咽喉。
不對勁!
他單手掐着她,把人舉離地面,表情卻沒有絲毫緩和。
蛇毒殘餘的麻痹感沒有了!
“你幹了什麽?”
他慢慢收緊手,用力按住她脖子上的關節。面對這樣的威脅,吉吉身體本能地漲紅了臉,大口喘息甚至狼狽地咳了好幾聲,但臉上還在笑。她盯住飛坦,眼底淌着淚光,神情卻是喜悅的,就像看到了什麽令她心滿意足的畫面。
吉吉張開口,卻礙于喉嚨受制,聲音嘶啞到無法辨認。
飛坦只拿冷眼瞧着她,手上的力道倒沒再增加,但也沒松手。直到吉吉離窒息只有一線之隔,他才滿是惡意的笑了聲,猛地把人扔開。
“砰!”
吉吉抵着牆,軟軟坐了下去。背上這點擦傷,這丁點的酥麻,根本比不上飛坦讓她體會到的頻死快感。吉吉喘息了好一會,回應飛坦問題時,聲音仍帶着勾人的沙啞,道:“你的手好了吧。
飛坦不喜歡這個回答,右手撐着她背後的牆,另一只手扳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冷聲問道:“你幹了什麽?”
“這是對第一個客人的特別優待……”吉吉還沒說完,飛坦已經用力捏緊她下巴,完全不想再聽廢話。
“好吧,好吧,開玩笑啦,當然因為你是特別的。”
吉吉彎起眼睛,裏面寫滿了真誠。她也沒說錯啊,飛坦能被火焰認可,本來就證實了他是特別的那個,特別到——注定能殺掉她。
紫黑色的念在吉吉掌心彙聚,她緩緩擡手,氣也随之極速膨脹。她擡頭,看向迅速松手後退的飛坦,對他笑了一下。就在同時,石壁再次蹦射出火光,與那團念氣連接到一起,只是眨眼的功夫,玻璃櫃上已經點亮了無數條紅線,粗略一看,就像無數火焰在憑空燃燒。
“轟隆隆!”弧形平臺浮現出紅色符文,中央那塊石板随之下沉,露出一個黑咕隆咚的暗道。
吉吉站起來,沖飛坦伸出另一只手,笑容越發擴大,“來嗎?”在紅線耀眼的照射下,她脖子上的淤青,正像時光回溯那般迅速消褪。
飛坦認為,那應該不是治愈。因為一同消失的,還有他們不久前做-愛留下的痕跡,這種程度的恢複,他從沒見過哪一個擁有治愈能力的念能力者能夠做到。
還是說,她能夠像游戲讀檔一樣,讀取存檔的身體數據。如果真是那樣,擁有觸及時間和空間法則的能力,連團長都不會拒絕她的追求。
她到底想給他看什麽?飛坦一言不發盯住吉吉,後者也沒管他接不接受邀請,轉身走進了暗道。
飛坦感覺很不爽,就像玩解密游戲被策劃耍了,千辛萬苦幹掉最終BOS S,結果他卻告訴你最後的線索要問活怪才能得到一樣。脫離掌控,不能理解,不爽,不爽,不爽。
最後再給她一次機會,再藏藏掖掖……飛坦彎起眼角,就算用刑無效,他也可以把人關個三天三夜,實在不行,一個月,一年,總會找到破綻的,不是嗎?
暗道裏面沒有電燈,也沒有燭臺,但随着他們的接近,臺階兩側的牆壁都被延伸而來的線條照亮。和玻璃櫃裏精雕細琢的壁畫不同,飛坦視線範圍內,全是些非常随意的塗鴉。
有的是用蠟筆随手塗了個小人,頂着個紅圈,看不懂他在做什麽;有的稍微用了點心,先用刻刀弄出大致線條,才用色彩勾勒稍顯扭曲的五官;但有的甚至更敷衍,直接幾根線條完事,這樣零零碎碎的,牆上也算畫了一百多個人。
空氣有些陰冷,還有說不明白的腐朽味道。吉吉領着飛坦沒走多久,就到了臺階底層,當紅線的光照進底部時,飛坦不由得眯起眼睛。
暗道直接連通了一個石洞,裏面密密麻麻擺着上百個棺材。石洞上方還有大小不規則的裂縫群,洞內沒有一絲風流動,那顯然也不是通風孔,縫隙那一眼見不到底的黑,顯得有些詭秘。
“那邊是我的。”
吉吉指向最左邊的黑棺,比起其他棺材,它顯得有些粗制劣質。不僅如此,它還孤零零的被擺在角落,吉吉走過去,推開棺材直接把蓋子放到空地上,回頭問道:“想參觀嗎?”
飛坦還沒回答,她已經翻進了棺材裏。
棺材足有一米高,吉吉站在裏面,轉頭看向飛坦時,胸腹底下已經被黑暗模糊,讓她看着像個在現世徘徊的亡靈。
飛坦站在原地,皺了皺眉,道:“你在幹什麽?”
吉吉偏頭,又看了他一眼,身體猛地往後倒。“碰!”棺材底部發出一聲脆響,然後聽到她低低的笑聲。
搞不懂她在搞什麽,飛坦走近,倚在棺材邊居高臨下看向裏面。
“搞什麽?”
“我啊,原來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讨厭永生。”吉吉仰躺在黑暗裏,視線越過飛坦的臉,盯住在墓頂迅速爬滿的火線,眼神變得有些渙散,“以前大家想死的話,就把自己關在裏面,外面請長老畫上封印,就可以真正地死掉了。”
“這真是你的棺材?”
飛坦早就知道她能死而複生,此時不在意她的感嘆,只是皺了皺眉,盯着這幅棺材邊緣很明顯的蟲蛀痕跡。如果是她的,她今年到底多大了,才能有這麽又舊又破的玩意。
“我倒希望是,不過這其實是我母親的。”吉吉又笑了一次,不過這次帶着些自嘲的意味,“不過她的屍體一直沒找到,這也算我的遺産吧。”
“其實不止是她,除了躺在墓道裏的,這裏都只是空棺材。”
此時火線已經爬滿了陵墓,映紅了那些棺材,恍惚間,就像它們全燒起來了一樣。不過假的畢竟只是假的,飛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