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綠林酒店31層套房,全景落地窗俯瞰半個南喬北環,燈火璀璨,月明星稀。
陸吟遲放下她,“我去倒杯水,你稍等。”
商儀一下拉住他的手,眉頭小小蹙了蹙,喝醉酒特別話唠,“……你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啊,女人心情不好就想花錢……我剛才,不小心,包了個場……”
她睜了睜眼,“現在幾點啊,我怎麽就出來了,這樣的話錢豈不是白花了,不行,我得,想個辦法……”
這個時候商儀即使醉了也不忘精打細算的本質,僅存的那點理智都用來後悔了,滿心想的都是虧了虧了,這次虧大了,她不該為了給侍應生點顏色看看就選擇包場……
陸吟遲抽出來手,對她喝醉酒絮絮叨叨的樣子充耳不聞,慢條斯理挽袖口,捏着手機給周穆然打電話:“去附近藥店看看有沒有醒酒藥,不傷肝胃的那種。”
挂上電話,拿了水杯走到套房外間,不緊不慢接熱水。
她扯着嗓子喊了聲“頭好痛”,揚聲說想吐,并且表示這次是真的想吐,比真金還真。
陸吟遲回來,把水杯放床頭,床邊坐定,低着眉溫柔地看着她,端詳許久,“你酒品是真差。”
“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差的。”他目光平靜,“當然,除了你也沒人敢讓我這麽伺候。”
被批評的商儀抱着被子滾來滾去,兩人進行了一場驢唇不對馬嘴的交談。
“我待會兒還有個晚宴,不能陪你,把水喝了,睡一覺就不難受了。”
“啊?”
陸吟遲:“我待會兒要出去一趟,盡量早點結束行程,回來陪你。”
“啊?”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又耐心滿滿,彎下身,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腦袋,“不說那個,來,先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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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儀推開陸吟遲,翻身換了個地方,又換了個地方,臉色微微發白,“我不行了不行了……這是什麽破地方,到處都是酒味,怎麽到處都是酒味……”
“……”
商儀繼續抱怨:“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怎麽,到處,都是,酒味???能不能把酒味的東西扔出去……”
“……”陸吟遲深吸了口氣,忍受着她的聒噪,耐下性子解釋,“酒味都是從你自己身上來的,要扔也是先把你扔出去……現在知道難受了,那下次還喝那麽多嗎?”
她認真想了想,在陸吟遲期盼的眼神下,斬釘截鐵的說:“喝!”
陸吟遲眯起眼。
—
他充分意識到不應該跟一個喝醉酒的人交流,簡直是對牛彈琴,而且是一個酒品差到千百年難遇一次的人。
酒品雖差陸吟遲卻不能坐視不理,水灑了一半喝了一半,好歹是喝了,考慮到她頭一次醉那麽厲害,肯定要吃藥。
藥買回來,陸吟遲沒讓周穆然離開,周穆然自然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幾次欲言又止提醒自己老板要有時間觀念,卻找不到合适時機。
商儀這邊還跟陸吟遲較勁兒,好半天,終于在陸吟遲低哄聲中,張開嘴抿住一粒。
陸吟遲松了口氣,剛要去拿水杯,商儀忽然深吸了口氣,慢悠悠嘟起紅唇。
兩人對視兩秒,陸吟遲很快感覺不妙。
果然,“噗”一聲。
眼看着那顆藍白相間的膠囊從她嘴裏噴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逼陸吟遲的面門。
緊接着發出“啪”一聲輕微碰撞,陸吟遲被砸的閉了閉眼睛,鼻梁很快紅了一小片。
周穆然在一旁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哈哈——”
陸吟遲沉了臉掃過來。
周穆然趕緊噤聲,憋着笑,憋到面部近乎扭曲。
急慌慌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挽尊:“陸太喝醉酒還挺,挺,挺可愛。”
陸吟遲不鹹不淡怼了一句:“可愛也是你能誇的?”
“……”
周穆然無言以對甚至警鈴大作,終于有了點眼色,一步一步識趣地退到外面客廳。
——
等到陸吟遲出現在宴會廳,宴會正在進行開幕階段,舞臺上站着身穿一襲白色長裙的小提琴手,在輕歌曼舞中樂曲悠揚而起。
演奏者是陸吟遲從意大利請來的華裔女演奏家,不僅小提琴拉的好,還能彈一手好鋼琴。
他繞過音樂噴泉,穿梭在人群中,特意跟幾個業界大佬碰杯,他們誇綠林酒店環境雅致,紅酒甘醇,亦或是晚宴豐盛可口,陸吟遲聽這些打着官腔恭維的話聽的耳朵差點起繭子,不過臉上的笑自始至終都控制得當,絲毫不生硬。
陸吟遲:“一直擔心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聽你們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那你們先坐。”
他挂着笑容低了低頭,又換了個地方繼續應酬。
一場宴會下來,實在讓人疲憊,陸吟遲其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不過從事這樣的行業,既然不能改變行規,也就只能改變自己。
來之前本來知會過周穆然替他擋酒,不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少不了遇見一些自诩了不起的長輩或者沒眼色又過于熱情的同仁,一來二去,他還是沒徹底逃過,淺酌了幾杯伏特加。
大概剛才哄商儀吃藥太耗費精力,這會兒陸吟遲感覺太陽穴微微不适,時不時跳痛,偶爾睡眠不足才有的症狀。
陸吟遲一開始就打算露個臉離開,不陪同到底,晚宴到中後程,送走身份尊貴的賓客,他舒了口氣,叫來周穆然:“今晚不用送,我準備在酒店留宿。”
周穆然點頭,又問:“用不用幫陸總叫宵夜?”
陸吟遲毫不猶豫“嗯”了聲,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表帶,然後摘下來遞過去,周穆然接住收起來。
陸吟遲才又吩咐:“打電話給後廚,夜宵不需要太花哨,能做水煎包這種最好,記得,是水煎包不是生煎包……再做一份玉米羹。”
想了想又叫住他,“玉米羹口味偏甜的,也不要太甜。還有,水煎包一定要雙面都煎一下,口感酥脆,她喜歡。”
周穆然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最後那句“她喜歡”是誰喜歡,老板最近做事真的越來越過火,以前還能稍微克制一下,這幾天看着,好像連克制都懶得克制了。
說好的儒雅高冷範兒呢?
女人果然都是“紅顏禍水”。
另一邊酣睡的商儀自然不知道有一天有人把“紅顏禍水”四個字扣在她頭上,否則她睡夢中都能笑醒,在她心裏,“紅顏禍水”就跟“小妖精”一樣,全他媽是遭人嫉妒的誇人話。
——
陸吟遲交代完周穆然,從宴會上撤離,只身回3122套房。
腳步略顯沉重,出門被冷風吹着,不僅沒覺得清涼舒服,太陽穴反而更加痛,颠三倒四的。
整個套房靜悄悄的,只有一盞橘黃色的圓孔燈亮着,陸吟遲進門撕扯下領帶,随手丢棄,繞到一邊沙發,靠坐下去,翹起腿,換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也許太疲倦,突然想抽根煙解乏,不過像他這種幾個月抽不完一根煙的人,身上根本不會有香煙這物品。
不過高檔酒店一向應有盡有,查看一眼,茶幾托盤上不僅有香煙,還有一盒貼着精美印花的火柴盒。
他忍不住點了一根,抽到一半覺得無趣,擡指掐滅。
意識迷離昏沉,背脊靠着沙發背,好好睡過去不足兩分鐘,忽然聽到一陣輕微響動。
房間除了商儀沒別人,他依舊合着眼皮子正襟危坐,淡淡問了一聲:“酒醒了?”
背後腳步聲微頓,呼吸透露着一絲緊張。
陸吟遲低低笑了一聲,喝醉酒膽大包天鬧了那麽久,還把醒酒藥吐他臉上,現在才知道害怕?
陸吟遲胳膊肘撐着沙發扶手,仰着頭,有一下沒一下揉捏眉骨。
正要起身,忽然肩膀一松,感覺有一雙纖細的,柔軟的,手指肚不溫不熱恰到好處的手搭在他太陽穴上。
緩慢溫柔,不急不躁,手法娴熟的輕輕按壓。
陸吟遲情不自禁喟嘆一聲,沒想到商儀還有這麽體貼的一面,剛才也算沒白被她折騰。
這聲喟嘆對後面的人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鼓勵,如果說剛才還有一絲猶豫遲疑,聽到這聲舒服的嘆息,也知道自己做對了。
陸吟遲終于滿血複活,酒意退散七七八八。
閉着眼,喉結微動:“跟誰學的,手法這麽專業,我以前都不知道。”
“自己摩挲的,沒跟誰學。”
陸吟遲聞言身軀一僵,倏然睜開眼,一把握住太陽穴上細白的手腕,還來不及轉身,與此同時卧室的房門“吱呦”一聲打開,商儀咳嗽着出來。
三個人頓時愣在當場。
商儀懵了懵,看了眼沙發上端坐的陸吟遲,又看了眼他身後長相清秀,一臉淡妝的女孩子,最後把視線停留在陸吟遲親昵握着的手腕上。
好一番溫馨暧昧的場景。
腦子登時空白,手忙腳亂扭身回卧室,剛走兩步立馬想明白,眼眶不由自主紅腫,三步并作兩步跑回來,反手抽了那個陌生女人一巴掌。
轉過臉,咬牙怒視陸吟遲。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陷入山雨欲來前的短暫平靜。
陸吟遲看清楚身後的人,松了手,眯起眼低斥:“你怎麽在這?”
吳瓊不知道房間內還有旁的女人,而且沒見過陸太尊容,一時間也不知道卧室出來的是情婦還是正宮,只知道氣勢逼人下手還狠,面紅耳赤捂着臉,泫然欲泣。
這一幕看在商儀眼裏更加容易讓人誤解,簡直差點直接吐血。
離婚!離婚!!離婚!!!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裏只有這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