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已深。
從主動過這次以後,搞不好以前冰清玉潔的形象完全崩塌,讓他大開眼界。商儀既然已經在陸吟遲面前醜态畢露,以後也沒什麽好遮掩好僞裝,不過從心底裏也更接納他。
有人說成為夫妻的過程,就是兩個拳頭抵拳頭變成手心貼手心的過程,商儀現在從他那不僅感受到暖意融融還有百分百的信任。
房間內充斥着淡淡的暧昧,商儀閉着眼,細細感受着從格子窗外吹進來,觸感柔和,可有些涼的風。
平複兩分鐘後,陸吟遲起身去關格子窗,商儀微微擡頭,在他準備把兩扇窗都關上時,提聲說:“不許關那個。”
陸吟遲停頓兩秒,只留下一條小小縫隙,房間的風頓時變得微不可查。
就連剛才濕漉漉的涼爽氣息也沒了。
商儀摸着自己冰冷的額頭,蹙起眉,視線收回來,眼睫低垂。
淡淡說:“我喜歡這股風。”
陸吟遲:“風很冷,現在過了晚上睡覺開窗的季節。”
他說罷又躺下,閉着眼,有輕微的饑餓感,剛才一番消耗體力,很懶很倦,短時間內只想躺下休息。
不過還是決定起身穿居家服,去廚房。
他慢條斯理穿好上衣,商儀沉默了會兒,聲音猶如夜色一般清涼,“你去做什麽?”
“煮個粥,”他拿起褲子套上,“想喝什麽粥?”
“可以不去嗎?”
他開始挽袖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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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儀擡頭,慢吞吞地說:“我想你陪我躺着……就算什麽話不說也好。”
她很少這麽乖乖巧巧,霜打的茄子般失去鬥志,更很少在他面前展露脆弱一面,陸吟遲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樣的姑娘讓他毫無抵抗力。
不知怎的,他下意識說了句“好”,然後把剛才穿好的衣服又一件件脫了,掀開被子躺下,湊近她。
商儀忽然湧來一股流淚的沖動,眼眶濕了濕,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他取笑,主動打開他的胳膊,頭埋進去。
一眨眼,接連不斷的淚珠不要命的往外滾。
她心裏想,我真是什麽都沒了,可能也就只有這麽一個老公是親的了,可惜這老公還不一定永遠是她老公……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就有別的想法了。
陸吟遲垂眸,只能看見一顆發色微淡,毛茸茸的腦袋,胸前濕熱的範圍越來越大,淚滴滾落下來時,接觸到肌膚有些癢癢,但卻好像砸在心頭,讓他壓抑沉悶。
陸吟遲并沒多少安慰人的經驗,在他三十歲年華中,還不曾遇到讓他這麽手足無措的場面,舉着手,僵硬了會兒,輕輕撫她的肩膀,揉一揉她的發定。
詞彙蒼白匮乏,只會說“別哭了”“我在”這樣一沒有水準,二沒有安撫力的話術。
商儀又往他懷裏擠了擠,手臂攀住他的脖子,讓他呼吸有些不暢,她帶着哭腔,一會兒說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棄了,陸吟遲剛心疼了一下,她又指責:“你這個時候怎麽還能那麽賣力的睡我呢,我都這麽慘了……我其實就想你抱抱我,你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嗎……”
“……”
雖然她頭腦有些混亂,可陸吟遲仍舊覺得自己今晚特別冤枉。
總之她颠來倒去的折騰,陸吟遲被她說的只剩下沉默。
商儀哭的有些眩暈,鼻子悶悶的喘不過氣,還流着鼻水,甕聲甕氣說:“紙,我要紙。”
他稍頓,反應了好幾秒,擡手打開大吊燈,光線頓時貫穿四周,探手從她那邊找到抽紙盒,遞過去。
她這個時候有點精神分裂的感覺,剛收哭腔,人就好像變了一個,匆匆爬起來,抱着抽紙背過去身清理。
三分鐘後轉過身,兩人面對面側卧,她盯着他微微上翹的睫毛梢,陸吟遲的視線則從她紅腫的眼眶和鼻頭掠過,閉上眼悠悠嘆了口氣。
剛才她在哭,陸吟遲卻有種比自己哭還難受的感覺,胸腔一直有東西壓着,給他難以形容的沉重感,此刻她哭完好像舒服很多,陸吟遲卻很傷,還沒緩過來。
商儀看着他的神色,眼眶頓時又有些濕潤,“你讨厭我這樣嗎?”
陸吟遲睜開眼,“什麽樣?”
“愛哭的樣子。”
陸吟遲望着她看了會兒,目光澄澈,“女人不都愛哭?”
商儀覺得陸吟遲好像對女人存在誤解,這句話說的太片面,不過她并不想矯正他的觀念,因為她就是愛哭的女人。
商儀今晚有些固執,沒得到答案,又問了句:“那你讨厭嗎?”
陸吟遲看着她:“不讨厭,但我不想經常看見你哭。”
“為什麽?”
“經常讓妻子哭的男人,一定是個沒能力的男人。”
他這句話情商很高,一直以來對于送命題,他情商都不算太低,回答問題的時候,既能讓你感受到真誠,又不至于太假。
就像某次展文敏說她矯情,商儀特別不服氣的問陸吟遲,是否也覺得她矯情,陸吟遲當即輕描淡寫教她:何必那麽生氣,下次她再這麽說,你就回她,有人慣的女人,哪個不矯情?
就是這麽一段話輕而易舉安撫了她,雖然那時候商儀跟陸吟遲關系沒那麽好,但也差點忍不住拍手叫好,覺得這厮三觀賊正,讓人有想送錦旗的沖動。
她心情瞬間舒暢,只是鼻頭還是塞的喘不過氣,只能微微張開嘴,小口小口的喘氣。
陸吟遲:“有些事你需要自己看開,別人說什麽都沒用……下次別這麽哭了,很傷身,好嗎?”
商儀沒回答,腫着眼皮子看了陸吟遲許久,發覺他的眉毛特別濃密,眉峰挺翹,于是忍不住問:“陸吟遲你平常都修眉是嗎?幾天修理一次?”
陸吟遲默了默,“我從來不修眉。”
怪不得沒見過。
商儀想了想:“你想說自己天生麗質?”
“是你說的。”他輕輕笑了下。
——
顧秋蘭出院這天中午日頭很曬,商娣從樓下營養餐廳買回來一份清水面條,面是手工面,味道平平淡淡的,飄着兩片綠油油的菜葉子。
她吃了兩口,看一眼牆壁上的挂鐘,沒什麽胃口,放下筷子問商娣:“商儀知道我今天出院嗎?”
商娣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商尚剛抽完煙回來,身上帶着一股子濃郁的,讓商娣讨厭的煙油味。
他彈了彈褲腿上的灰塵,彎腰坐下,大賴賴說:“病房都是姐夫安排的,錢也是姐夫掏的,商儀能不知道你今天出院……”
說到這收獲商娣白眼一枚,他愣了下,才意識到這麽說可能又要把顧秋蘭氣暈,語氣一轉,“我跟大姐都在呢,她來不來有那麽重要嗎……可能是公司請不下假。”
顧秋蘭心想,什麽樣的公司員工媽出院都請不下假,她才不信會有。
餐桌上的面條慢慢轉涼,商娣等商從業回來,一起收拾衣櫥、桌子上的私人用品。
顧秋蘭平常沒那麽矯情,這種節骨眼不見商儀露面,心裏肯定要多想。
一時間淚眼婆娑,更覺得白養了這個小沒良心的。
商儀此時人雖然沒進病房,車卻停在醫院停車場,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不知道以什麽樣的态度去見病房的顧秋蘭。
她有些怯怯的,內心也亂糟糟的,這幾天讓周穆然往病房送了不少東西,但始終沒露臉。
想來想去,她糾結許久,還是決定平複一段時間再去看顧秋蘭,現在她還沒準備好。
早晨陸吟遲打電話讓周穆然今天去幫忙辦出院手續,商儀是知道的,想了想,先給周穆然打電話。
剛接通,她就問:“出院手續辦好了?病房退了嗎?這幾天花了不少錢吧,所有的花費,都算我賬上吧。”
周穆然:“陸太放心,都辦好了,等夫人吃完飯就可以走,錢的事陸總早有安排,您不需要擔心,不會讓老爺子和夫人破費的。”
商儀“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都誰在醫院?是不是就我沒去?”
“你弟,你姐,還有老爺子都在,”周穆然想了想,一五一十,所有細節都交代清楚,“早晨有兩個跟老爺子年齡差不多的過來,提着東西探望,看樣子可能是老爺子的朋友,坐了坐,沒說幾句話就走了,最近兩天也陸續有人來。”
商儀猜測可能是商從業那幾個年輕時拜把子的好兄弟,當時在寧城跟他們聯絡比較少,這兩年搬到南喬,生活水平提高了,有物質基礎聚餐吃飯,關系也一年比一年熱絡起來。
她暫時放心,最後又問:“我媽沒事吧,醫生有沒有什麽交代?她……心情怎麽樣?”
周穆然不明白商儀今天怎麽那麽奇怪,明明人就在樓下,他剛才出去還看見那輛黃色甲殼蟲,車牌號遠遠比車子貴,他不可能認錯。
她本可以上來,卻問那麽多問題,難道是跟這邊又有了什麽矛盾?
周穆然作為陸吟遲的貼身随從,自然也了解幾分顧秋蘭的脾氣性格。只當母女之間短時間內又有小矛盾。
商儀挂上電話沒多久,就看見周穆然推開大廳玻璃門,緊接着商家一行人的身影相繼出現,顧秋蘭被大姐攙扶着,上了陸吟遲那輛小型的銀白色商務車。
商儀還是沒下車,等周穆然開車絕塵而去,她才慢悠悠推門下來,刺眼的陽光讓她險些睜不開眼。
原地站了許久,腳底差點生根時,才拿出手機給商娣發消息。
【姐,有時間嗎?有時間一起出來喝酒吧,我很久沒跟你一起去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