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商尚從家裏出來,震驚懵逼大于一切,基本已經沒思考能力,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經歷中,算得上一件翻天覆地大事。
剛才他聽到大姐跟母親的對話,一時不知道該進去還是該逃避,心裏“卧槽卧槽”幾聲,慌亂之中把大門一把合上了。
從記事開始就有商儀這麽個同齡姐姐,要說丁點沒感情那肯定是假的,雖然小時候時不時總要欺負她,有時候因為争一根雞毛就能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但從小到大商尚其實還是向着她的。
至今都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商儀被欺負,他二話不說上去,夥同商儀一起揍的人家找媽媽,最後被對方家長找到學校,顧秋蘭出面賠禮道歉。
那個時候家境一般,顧秋蘭跟商從業都在工廠打工,大姐商娣在外面念高中念大學,商尚跟她從八九歲中午飯都是一起在家解決。
毫不誇張地說,他們倆是吃方便面長大的。
初中以前,商尚的确沒少跟她打架,男孩子天生具有優勢,每次都能把她打的哇哇直哭。
不過別看商儀在母親顧秋蘭面前是個乖乖女,跟他在一起時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就算煮個方便面都得你一次我一次,兩人輪流下廚,商尚少做一次都不行。
後來到了初中,女孩子流行什麽減肥,商尚如果不煮面她就不吃,煮了話她一口不少吃,為此商尚沒少拿話擠兌她。
不過相比商儀,他有些待遇還是不賴的,尤其是逢年過節,或者朋友生日,他堂而皇之跟家裏要錢,并且明目張膽出去下館子喝酒,在這一點上商儀顯然就沒那麽自由,從小到大她只有在取得好成績的時候才能要什麽給什麽,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商尚初中就不念書了,她為了讨父母歡心,特別拼命的學習。
姐弟之間随着年齡增長距離感不知不覺産生,自從她考上大學,渾身上下散發優越感,某次因為一件他都忘了什麽事的小事還打過一架,這丫頭委屈的不行,嚎啕大哭,發誓以後要跟他劃清界限,商尚真是呸了,她怎麽不看看,抓子那麽厲害,他胳膊上被撓出一朵牡丹花,讓他疼了他媽的兩天。
後來嫁到陸家之後,商儀那死德行眉眼之間更是優越感,久而久之商尚就不愛搭理她了,當然他也知道商儀也并不是很想搭理自個。
陸吟遲的确是個有錢人,也不知道哪只眼睛瞎了非看上商儀,要說也是這丫頭命好,有些人從生下來就注定以後怎麽死,這種宿命說他還是很信的。
不過商尚還是挺為她捏一把汗的,有錢的男人哪個不花心不亂搞,不花心不亂搞都對不起手裏那點錢。
商尚覺得自己除了偶爾手頭緊愛跟她張嘴借錢之外也沒那麽不堪,在這一點上他承認自己挺沒出息挺沒原則,不過她那麽有錢,手指縫漏下來的都夠他花一年了,對自己親弟弟,商家唯一的繼承人就不要那麽吝啬了呗……而且以後她在陸家吃不開,不都得靠他這個弟弟去出氣去撐腰去揍陸吟遲?
當然這些都是在知道商儀并非親生之前想法,眼下他腦子亂哄哄的,也沒什麽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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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尚掏着牛仔褲兜,站在一顆葉子全都落了的榕樹下,吹了半天西北風,地上靜靜躺着四五個廉價煙頭,十塊錢一盒的白将。
他用腳尖踢來踢去,突然生出一股不理解。
家裏條件這個樣,還收養了一個商儀?所以他們全家的生活質量因為商儀降低了一個檔次?
而這丫頭平常看見他還欠欠的,一副都是他犯下的罪孽?這幾年他平白無故受了不少莫名其妙的白眼吧?
他如果徹底混賬,就該一通電話打過去劈頭蓋臉罵她一頓,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毫無頭腦的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得慎重。
今晚其實并沒人約他出去喝酒,可消息都發出去了,他也不好再回家,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沒多久就有一輛銀白色五菱神車停到路邊,他站着的馬路牙子對面。
商尚剛走過去,探了探頭,車窗落下,裏面的人喊他“尚哥”,問他去哪玩。
商尚最近囊中羞澀,還能去哪玩,頂多敢在路邊練攤吃烤串,這麽大冷天的,着實不容易。
他拉開車門仔細一看,裏面還坐着一位,立馬眉開眼笑了,擠進去跟對方交流最近玩亡者農藥還有吃雞的心德。
裏面這位也是狐朋狗友,因為他名字有“峰”這個字,商尚平常都喊他“蜜蜂”。
在這一群狐朋狗友裏面,商尚認為,除了他就是蜜蜂顏值高,年前商尚交了個女朋友,帶回家見過顧秋蘭和商從業,可惜這妞兒有點浪蕩,商尚給她又是買手機又是買衣服,沒幾天把他積蓄折騰光了,還鬧着讓他借錢去割雙眼皮打瘦臉針,後來他看見跟理發店老板打情罵俏就把這賤人甩了。
全家人到現在想起來都會嘲諷他,顧秋蘭現在猶如驚弓之鳥,只要聽到有女孩子給他打電話就懷疑他又勾三搭四了。
在商娣還有商儀的慫恿下,顧秋蘭給他下了明令,以後談女朋友不可以再跟家裏要一分錢。
真他媽的憋屈。
這幾天這賤人似乎想勾搭蜜蜂,蜜蜂說:“我從第一眼見她就沒覺得漂亮,你說你審美不行,眼光也不行。”
商尚笑了一下,故意說:“我審美不行眼光不行沒事,你行不就行了……你要是真有感覺就跟她試試呗,我反正無所謂。”
“真無所謂假無所謂?”
“當然是真的,老子現在想起來就他媽的犯惡心,不是什麽好鳥,跟我之前不知道有過幾個男人了,胸口紋的那只小鴿子就是為上一個男人紋的。”
蜜蜂聽了汗顏,心想你現在惡心了,當時可真是情根深種非她不可,只要家裏答應差點就娶回家了。
不過他沒好意思這麽打擊商尚,只拍着胸脯保證,“我對她真沒意思,不過你要是還讨厭這賤人,我就玩/弄玩/弄她,幫你出出氣。”
“少來,別拿我當幌子。”
蜜蜂信誓旦旦說:“真的,我跟你多少年的交情。”
商尚挑了下眉毛,“怎麽玩/弄啊?”
蜂蜜說:“當然是指感情上啊,先讓她喜歡上我,然後我們再告訴她真相羞辱她一頓?”
商尚雖然覺得這麽做挺惡心,不過也是這賤人不安分,跟他分手了又來打他兄弟的主意,也不知道是真喜歡還是故意惡心他。
想了想也就答應了,“意思意思就行了,也別鬧出人命。”
蜜蜂哈哈哈笑起來,“你以前的女人我肯定不碰啊,惡心不惡心。”
“操,老子說的不是那個人命,”商尚臉沉了沉,“我是說這賤人的命。”
蜜蜂笑着讓他放心,表示自己心裏有數。
商尚也沒多想,愛怎麽着怎麽着吧,他現在沒心情關心那個。
——
商儀雖然嘴上對王大夫很嫌棄,但看在陸吟遲手腳勤快親自去拿藥的份上,還是決定下個月姨媽親臨的時候乖乖喝上一副。
接下來将近一周陸吟遲都很忙,其實他每天都挺忙,好像地球離了他轉不動,不過以前忙的時候商儀都沒怎麽在意,甚至在陸吟遲有出差任務時,她非常享受一個人自由自在沒人管束。
這天,好不容易迎來一個周末,商儀還記着陸吟遲昨晚答應要煮地瓜的事,千百年來頭一次起了個大早,開車跑到最近的菜市場買新鮮食材。
出門時地面上落了一層霜,她這輛黃色甲殼蟲許久沒得到寵幸,才意識到天冷了,方向盤和座椅都該套上棉把套了,否則凍手。
她穿着面包羽絨服,像一頭棕熊,非常接地氣地采購一堆東西。甚至還拍了一張早晨七點多勉強撥雲見日的朝霞,圖片分享給了陸吟遲。
彼時陸吟遲到公司,剛打開電腦,李秘書已經把上午的行程都安排滿了,大大小小的會議令人窒息。
他看着手機屏幕上,商儀拍的這張圖,忽然覺得秋冬交替季節正好,接下來就要進入萬物枯萎的漫長寒冷冬季,他是否應該借此機會給自己放幾天假喘息喘息,也好迎接公司接下來長達三個月的旺季。
立馬想到剛在廊城浪費了幾日光陰,再看一眼今日和明日的行程安排,短時間內似乎不能再如此任性。
于是只回複了句:【大早晨去哪了?】
商儀收到消息,手裏大包小包地上一放,站在菜市場的十字路口,低眉垂目認真回消息:【城北的農家市場,都是蔬菜商一大早送過來的,我第一次來,沒想到東西比水榭別墅那裏的超市都新鮮。】
陸吟遲:【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天太冷商儀就沒回他,走兩步瞧見十字路口有家生意火爆的水煎包,早晨客滿,盡數吃早點的上班族。
商儀聞着味道就正宗,點了四個水煎包,一碟辣白菜,一碗小米粥。
突然想到陸吟遲,也不知這厮最近那麽早去公司有沒有吃早餐,王大夫的藥再頂用,他不按時吃飯養胃偶爾還要喝酒應酬,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束手無策……這附近都是早點面食,以後倒是可以考慮綁着他每天過來挨家挨戶換着吃。
想到這她不禁為自己的體貼叫好,最近真是越來越往賢妻良母那個路線靠攏了。
以前周末陸吟遲都會周六或者周日休息半天,商儀這次沒問,下意識以為陸吟遲也得按照慣例休息。
中午他突然回來,一進門就問商儀某個某品牌的銀色行李箱在不在這。
周穆然緊随其後進門,視線從餐桌上,商儀吃剩下的午飯一掃而過。
商儀看情況就覺不妙,沒多久陸吟遲提着小行李箱出來,松了松領帶,“我要去趟臨市,晚上有應酬,現在就得走。”
商儀很掃興,臉上的笑都有些僵硬,抿住嘴,沉默幾秒,“你們生意人都那麽愛臨時起意嗎?你每次出差都那麽突然,你秘書幹什麽吃的。”
語氣大概太明顯,陸吟遲頓了一下,轉身,小旅行箱遞給周穆然,“下去等我。”
周穆然很乖覺,二話不說扭身離開。
商儀聽從陸吟遲的意見剛搬到水榭別墅,還不太習慣,這麽大地方,楊阿姨不在,陸吟遲如果出差也走了,相當于家裏只有她自己,萬一突發疾病死了,估計以現在的天氣情況,等他回來收屍倒是臭不了。
陸吟遲好像很趕時間,低頭看了眼手表的時間。
試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商儀還真躍躍欲試了幾秒,很快想到現實問題,“你去見合作商,去喝酒應酬,我去了幹嘛,在酒店看電視吃零食嗎?”
其實陸吟遲只需要堅持一下,問句“可以嗎”,她或許就頭腦發熱答應了。
可惜陸吟遲這次根本沒多少誠意,甚至覺得只不過是一晚,沒必要帶她過去折騰,而且這次的确很忙,所以她剛一拒絕,他就順着意思說:“我也是這麽想,最遲明早我就回來,如果晚上結束的早,可能開夜車回來。”
當然今晚回來的可能性比較小,否則他也不會趕回來一趟收拾貼身衣物,不知怎的,不想看她失落,下意識就撒了個謊。
商儀又不是傻子,不想表現出對他突然周末出差太失落的情緒,扭過身,随手拿了一本雜志,心不在焉盯着插圖,“回來不回來都無所謂啊,晚上開車又不安全。”
陸吟遲站在距離她不足一米的距離,單手掏着褲兜環視一圈,深吸了口氣,“那我走了?”
商儀揚起笑眯眯一張臉,擺手送他:“快走快走。”
陸吟遲手剛握上門把,她放了雜志站起來,故意自言自語說:“唉,昨天還答應今晚下廚煮地瓜粥,我怎麽那麽沒口福呢……”
她頓了頓,側眸又說,“這件事就告誡我們兩個道理,第一,計劃趕不上變化,所以作為成年人,我們只能調節好自個的情緒……第二,男人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話一出口陸吟遲果然走不動,頓住腳,握了握門把手沒擰開,頓了幾秒轉過身,輕笑了聲,“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也有會上樹的豬,一慨而論有失偏頗。”
商儀低頭看着指甲,“反正地瓜粥沒的喝就對了。”
陸吟遲想了想,大步朝她走來,在她來不及擡眼時,額頭一熱。
他說:“真得走了,地瓜粥先記着。”
“之前答應陪我旅游?”
“也記着呢。”
“你那麽忙,腦子記的了那麽多麽……”
“當然。”
“好吧。”
商儀選擇妥協,沒辦法,陸吟遲的太太就得大度,沒得商量。
在商儀這麽明确表示不滿後,陸吟遲也就多留了三十秒,三十秒後在周穆然的電話催促下仍舊按照原計劃下樓了。
果然認真工作的男人很迷人,但更多的時候很煩人。
她望着空蕩蕩客廳,聽着引擎聲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內心沒由來的一大陣落寞。
醒醒睡睡,最後手機叮咚一聲把她吵醒,展文敏在線cue她:【妞兒,在幹嘛?】
商儀在客廳轉了一圈,把廚房門關上,廁所門關上,浴室門關上,端着手機坐了半晌,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瘋,像個怨婦一樣噼裏啪啦打下一串字——
【好失落,陸吟遲又他媽出差了!他怎麽天天出差!】
【我現在好羨慕周穆然的職業是怎麽回事?幹脆我也去他公司應聘個總經理秘書助理算了!!】
【你說陸吟遲公司倒閉了是不是就沒那麽忙了?我當初怎麽就沒找個普通工薪階層呢,這一次次的好像喪偶式婚姻!!!】
【一個人的周末好寂寞,家裏死氣沉沉的,早知道我就向領導申請調休或者加班了!!!!】
展文敏果然是搞新聞娛樂這塊的,很快從她的內容中找到重點,【請問你的失落是源于寂寞還是源于離不開他?】
商儀被問的一怔,理智就像剛飛出鳥籠的小鳥,啪一下又被拍回來,雖然拍她的這股力道有些用力過猛,但很快讓她認清現實。
展文敏很快又回複:【如果你單純源于寂寞,可以用陸吟遲的錢包養個一天24小時陪你的小白臉。】
商儀想,我怎麽可以找小白臉呢,以前純粹過過嘴瘾,現在有點舍不得,萬一陸吟遲會傷心怎麽辦……況且找了小白臉,她跟陸吟遲就等于産生不可逆的矛盾,她不舍得也不敢這麽作啊……
商儀直白又直接地問:【如果我瘋狂愛上陸吟遲,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出息?】
展文敏:【你沒出息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句話還真打臉……
商儀托腮,盯着手機屏幕反複看了兩遍,得出一個比展文敏說的更嚴重的結論,陸吟遲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不得勁兒了,後悔嘴硬沒跟着一起過去。
甚至想,和陸吟遲一起坐兩個小時的車去臨市,一路上肯定也是很有趣的吧?在酒店吃着零食看着泡沫劇等陸吟遲應酬回來,最起碼也是很有盼頭的吧?說不定明天一早還能在酒店共度晚餐……不知道那邊水煎包好不好吃啊……
好吧,她也淪為幼稚俗套的情窦初開小女生了,內心深處粘人的因子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想立刻馬上打電話征求一下陸吟遲,看能不能在他褲腰帶找個位置安置她。
唉,她不禁嘆了口氣,現在又有些羨慕那些鑰匙挂件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