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四齡童案07 (1)
癡毒被墨麒收了起來, 準備等回觀後, 請黃藥師和小龍女一道研究如何調配解藥。
洪七公拔開了酒葫蘆的瓶塞,灌了口酒:“一個在外流竄的老毒物, 和一個在外流竄的東方不敗, 也不知哪個更危險。”
歐陽鋒斜了洪七公一眼:“甚麽叫‘在外流竄’?再者說,掠走黃芎的可不是我。現下我們該如何找到東方不敗?”
楊過思忖:“這床板上的‘來’字,應該是東方不敗留給黃芎看的。”楊過走到還留着來字形針眼的床板邊,比劃了一下, “按這銀針紮入的位置和角度, 當時東方不敗應是站在這扇窗外, 讓黃芎自己出去與他相見。黃芎并沒有武功的話……後門可有腳印?”
段智興站的離後門最近, 伸手推開門:“有, 很淺,快被雪埋住了。”他順着腳印往前看, “……但不長,沒出後院,大概是走出門後就被東方不敗掠走了。”
楊過期待的眼神頓時又愁了起來:“唉,腳印也不能追蹤,我們該如何找到東方不敗?”
墨麒亦是一籌莫展,心裏否了好幾個想法後,不自覺地下意識看了宮九一眼, 卻瞧見對案情向來不甚上心、一向秉承着能解便解, 不解拉倒的态度的九公子, 居然也緊鎖着眉頭。
墨麒心中一緊:“九公子, 你可是想到了什麽?”
什麽事情,居然能讓宮九也皺眉?
宮九擡頭看了墨麒一眼,涼涼道:“你們單想着怎麽找到東方不敗,可曾想過,東方不敗恢複記憶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麽?”
洪七公奇怪道:“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影子人給他下的藥失效了呗。還能意味什麽?”
“不,不僅如此。”歐陽鋒面色一肅,“這意味着,影子人給像我這樣,被他們救治醒後的人下的藥,并非是穩定的。或許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有更多的影子人正埋伏在大宋的各個角落,這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已經恢複了自己的意識……”
黃藥師贊同點頭:“這并不是好事。死人再生,無組織要比有組織更可怕。那些被影子人救活的人裏,不乏一些惡人,若是影子人的藥失效……那影子人當真是從地府裏放出了不少惡鬼。”
衆人正心情沉重、滿懷憂慮地坐在草廬裏死氣沉沉,草廬窗外的雪地上,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個白衣暗衛。
暗衛單膝半跪在地,對宮九恭聲道:“主子,墨道長要的藥材,已經到城門口了。路上并未遇到攔截,所有藥材平安到達。”
給東方杏做藥浴的藥材,終于送到了。
Advertisement
墨麒當先起身:“藥材已至,再加上已經搜到的癡毒,東方神醫的癡症可解了。”
·
·
衆人回觀時,把黃老将軍也帶上了太行山。一來,此時黃芎已被東方不敗掠走,黃老将軍一人在草廬中無人照顧,萬一出了什麽事便糟了;二來,本來衆人就是要給東方杏解毒的,倒不如順帶把黃老将軍的毒也一并解了。
回到太行觀後,墨麒、黃藥師還有小龍女三人便帶着從黃芎處搜來的癡毒,把東方杏、黃老将軍分別安置在床上,推進丹房裏,一頭紮進丹房,熬了兩天兩夜。
李安然和楊過在丹房外面眼巴巴地守着,無聊的時候就互相說說話,聊聊天。李安然知道了楊過與小龍女過往的風波不斷,聚少離多;楊過知道了這丹房曾經當真是墨道仙小時候“煉丹”的屋子,是李安然和墨麒的師父,特地為墨麒蓋的。
一般小孩小時候玩兒的都是捏泥巴、薅鳥蛋,墨道仙玩的卻是煉丹……
楊過被李安然的描述逗得笑得直打跌:“墨道仙小時候當真煉過‘五雷丹’?”
李安然哼哼了幾聲:“豈止?!當時他還自己偷偷背着我們,吞了那什麽‘五雷丹’,大雷雨天的非要站到松柏下面,想要遭雷劈。師父把他抱回來的時候,他還板着臉說師父‘打擾’他‘修行’,他這是在‘聚天地之靈氣’!”
楊過差點笑岔氣:“此話當真?!”
李安然呵呵笑了幾聲:“當然,那些什麽丹我到現在還留着呢,就放在道館後面的雜物房裏。師父當時怕他拿亂七八糟的東西煉丹,自己把自己毒死了,所以給他的都是些糖。”
“當時師弟也有十歲了吧,又聰明的跟個人精兒似的,直接給他糖,哪裏能糊弄得過他?師父還得将這些糖自己熬化了,加些無關緊要、怎麽配都配不出毒的藥材,弄出點藥味,然後再重新凝成糖渣。等到師弟來要‘天材地寶’的時候,先推拒一番,再把這些糖渣給他……可費了老勁了!”
楊過快笑死了:“墨道仙小時候當真想要修仙哪!”
李安然瞪眼:“都是他家長輩教的這些亂七八糟!他以前家裏風氣也不大好……虧得後來被我師父掰回來了。”
楊過笑了一會,累到簡直快沒氣了,癱在雪地裏喘了一陣,翻身坐了起來,看看天:“這都已經兩天了。差不多該出來了罷?”
他正和李安然笑着說着,丹房的門終于被推開了。
李安然第一個蹿過去,丹房裏的人都沒來得及出來,他就使勁往裏擠:“阿杏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從丹房裏傳來一聲喝罵:“哪個許你叫我阿杏的!?”
李安然方才還擠得一身是勁,這聲斷喝後,瞬間蔫了,被丹房裏的人一下擠出了丹房,等到人都走了,沒人跟他擠了,也沒敢再往丹房裏邁一步。
楊過沒撈到和小龍女說話的機會,因為連在丹房裏呆了兩天兩夜都沒有洗漱,小龍女現下渾身都是藥味,她現在不想和過兒親親抱抱,現在只想把這一身的藥草味洗掉。
不止她,剩下的兩個人也都是講究人。黃藥師與墨麒幾乎一出丹房就沒影了,都是第一時間就回屋去沐浴去了。
東方杏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了,從床上下來,瞄了一眼門口,那李大傻居然還在門外站着,不由地又是好笑又是恨鐵不成鋼:“你這傻子,還在門口待着作甚?到底是要進來還是走人,能不能幹脆些!”
李安然慌得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誰都聽不懂的話,然後試探地邁腿,走進了丹房。
東方杏看他一副緊張的就要當場倒地的模樣,只得自己先開口:“黃老将軍的癡病是真的治不好了。”東方杏有些難過地看向還躺在床上,睡得香噴噴的黃老将軍,“他已經中毒五年,這麽久的時間,毒藥已經侵蝕了他的大腦,早就已經無法逆轉了。即便此時癡毒已解,可毒藥給他大腦造成的損傷,卻是再也挽救不回來的了。”
李安然腦袋已經糊成一片了,整個人便是一個大寫的慌字,六神無主的模樣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東方杏指哪他就看哪,自己愣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東方杏惋惜完了黃老将軍,才回過頭來問李安然:“這段時間,是你照顧我的?”
李安然傻傻點頭。分明俊美的像尊冰雪雕塑成的面孔都透着一股傻勁兒,簡直白瞎了這張臉。
東方杏眯起眼睛,擡手抖了抖自己的衣襟:“那平日我更衣、擦身——”
李安然沒聽東方杏說完,就像被燙到了似的“嗷嗚”一聲叫了出來,擡手捂住耳朵飛快縮到了牆角。
東方杏:“……”
東方杏走到鎖至牆角的李安然面前,伸手不容置疑地掰開李安然捂着耳朵的雙手。他分明不會任何武功,可掰李安然的手,也就是輕輕一用力,李安然的手就和耳朵分開了。
東方杏語氣危險道:“你沒有趁機做什麽不軌之事罷?”
李安然緊張地使勁腳抵着地,把自己往牆裏怼,簡直恨不得與身後的牆壁融為一體才好:“沒沒沒沒有!”
東方杏:“……當真沒有?”
李安然頓時噌得一下站直了身體,挺起的胸膛差點把東方杏撞個踉跄:“沒有!”李安然目視前方,眼神堅毅,聲音擲地有聲地道,“那時候你還失禁尿床呢,怎麽可能有心思欲行不軌!那豈不是禽獸不如!”
李安然在心裏痛苦地鞭撻自己:……我怎麽這麽禽獸不如!
東方杏心裏的那點失望,瞬間變成了惱羞成怒,一巴掌糊了李安然滿臉:“滾!!”
李安然心裏嗷嗚嗷嗚的淌眼淚,身體卻是半點不敢耽擱,東方杏這一聲滾剛落下,他就忙不疊地轉身,幾乎同手同腳地“滾”出了門。
東方杏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單瞧李安然那幅慌得簡直魂魄離體的模樣,誰都知道李安然到底是什麽心思。他這次特地趕回松溪鎮,原本就是為了來找李安然這個當真在太行山癡守了十年的傻子的,沒想到十年過去,李安然還是這麽沒出息。
東方杏反身給黃老将軍搭了脈,确定解毒沒有對黃老将軍的身體造成什麽影響,才走出了丹房,細心将房門合上,免得穿堂風吹得熟睡的黃老将軍受寒。
等到他熟門熟路地回到自己在太行觀中,每次到來都會借居的客房,重新整理完自己,踏入太清殿的時候,殿內已經坐滿了人了,李安然正使勁摁着太清殿角落的櫃子往外拽蒲團。
見東方杏踏入殿中,衆人齊齊起身:“杏香神醫!”
李安然“咔嚓”一聲,不小心撞裂了整個木櫃。
東方杏:“……”
洪七公是被東方杏親手施救救回來的,自然最是積極,第一個跳到東方杏身邊,邊把他拉到自己身邊早已準備好的空蒲團上坐下,邊急切地問道:“東方神醫,你還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麽被下毒的嗎?”
東方杏在洪七公身邊坐下,無視了角落裏滿臉失落,喪眉耷眼的李安然:“當然記得。一年前,我來到這松溪鎮,被黃芎請去給黃老将軍解毒。但因為未能拿到癡毒,我嘗試了許久,都沒能調配出解藥來。更何況,黃老将軍已經中毒多年,腦部早已經被毒侵蝕。這解毒整整耗了我半年有餘的時間。在那個時候,松溪鎮裏就已經有和黃老将軍一樣,中了癡毒的人了。”
“我并沒有多想,只是專心調配解藥。半年前的一天,我在去藥鋪取藥的路上,發現了歐陽前輩,他正尾随着黃芎。我心中大駭,還以為是見鬼,故而情急之下對歐陽前輩撒了一把‘七步倒’,結果卻意外發現,歐陽前輩并不是鬼,而是當真起死回生了。”
“雖是起死回生,但歐陽前輩其實還是在受一種藥物控制,眼珠漆黑,記憶全失。我便想着能不能幫歐陽前輩解藥,畢竟歐陽前輩所中之藥并不算毒,只消驅散藥效便可恢複記憶……但死人複生,複生的還是西毒歐陽鋒,這事事關重大,總該給幾位前輩送個信,于是我飛鴿傳書給黃前輩、洪前輩還有一燈大師,請衆人至此……”
“當時我雖迷倒了歐陽前輩,但歐陽前輩總有醒來的時候。每次醒後他都會掙脫繩索,直往天姥廟而去。我追他不得,但再往後,我慢慢發現,我每次找到歐陽前輩,都是在天姥廟裏,故而我就将地址定在了天姥廟。”
東方杏搖頭:“我又如何會想到,這天姥廟居然就是黃芎實施陰謀的處所!在最後一次為歐陽前輩施針之後,歐陽前輩所中的迷惑神智之藥被解,人也陷入昏迷。我在廟中等候時發現了穿着奇怪的黃芎,慌亂之下只來得及藏起昏迷的歐陽前輩,自己卻被黃芎撞個正着。”
歐陽鋒啞然片刻:“……然後黃芎就誤以為你撞破了他的陰謀,所以給你下毒了?”
東方杏苦笑:“是。怪我不會武功,除了給人看點病沒有什麽防身之術,一下就教黃芎得逞了。”他有些心有餘悸,“也幸好黃芎所下之毒乃是癡毒,而不是什麽含笑半步癫之類的致死之藥,否則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段智興合掌道:“阿彌陀福,東方神醫平日救死扶傷,為百姓無償坐診,行善積福,吉人自有天相。”
李安然蹲在碎裂的櫃子邊,眼巴巴地看着東方杏,眼裏全是心疼和慶幸。
東方杏淡定地轉個身,背對李安然:“諸位既然能找到我,是不是已經抓到黃芎了?”
洪七公尴尬地将此間種種都說給了東方杏聽:“……所以,現在我們需得先找到東方不敗,才能找到被他掠走的黃芎。”
東方杏有點懵:“怎麽找?”
衆人皆是沉默,歐陽鋒卻胸有成竹:“黑木崖。”
楊過惑而不解:“為何?”
歐陽鋒看向楊過,目光帶着點溫暖,道:“當時我在天姥廟內醒來,恍惚之後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你,因為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留下的、最親近的人。”
小龍女明白了:“前輩的意思是,東方不敗初醒,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怎的還叫我前輩,叫義父!”歐陽鋒先是不滿地糾正小龍女的稱呼,而後道,“沒錯。對于東方不敗來說,什麽東西最重要?”
段智興思索了一下,皺眉道:“重新奪回黑木崖,一雪前恥?”
歐陽鋒嘆息道:“畢竟對于現在的東方不敗來說,這世上恐怕也沒有旁的事情,對他來說是有意義的了。”
黃藥師沉吟片刻:“有理。東方不敗乃是一代枭雄,心高氣傲。當年黑木崖上被任我行、任盈盈、令狐沖等衆人圍攻,是被使陰招打敗,墜落山崖的。此仇要報,必要殺回黑木崖,在此之前,東方不敗定會收集情報……想來黃芎之事,便是他在收集情報之時發現的。”
“如今,東方不敗已掠走了黃芎,估計拿到《葵花寶典》後,他也不會再浪費時間在這無名小輩身上。下一步便是回到黑木崖,與昔日舊敵再戰一場。”
歐陽鋒笑道:“現如今,任盈盈手上已沒有楊蓮亭做幌子分散東方不敗的注意力了,任我行又早已身死,只怕這一次,黑木崖上下,命運堪憂啊。”
小龍女左右看看:“那……我們還去找東方不敗嗎?”
墨麒沉聲道:“找。”
宮九敲敲一旁的木臺:“聽見沒有?黃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先往黑木崖中一探!”
蹲在房梁上,才暖了手腳的暗衛們苦兮兮:“……是!”
歐陽鋒訝然:“何必讓他們先行一步,我們為何不現在出發?”
宮九睨了歐陽鋒一眼,站起身,居高臨下、正氣淩然的冷聲責怪道:“怎可現下就走?這松溪鎮中,還有那麽多受癡毒之苦的人,須得黃前輩、龍姑娘還有道長相救。”
“尤其是黃家幼孫,平白受長輩恩怨牽連,何其無辜?”
“還有,黃老将軍便就這麽放在丹房不管了麽?”
歐陽鋒張口結舌。
房梁上留守的幾個暗衛,臉色頓時像吞了墨麒扔在後院的炊餅一樣:“……”
主子,你不是這樣的人。
主子,你到底吃錯了什麽藥。
暗衛們心中不由地浮起一句句崩潰質疑。
東方杏并不識得宮九,只覺這白衣公子,看似衣裳華貴、氣質疏冷,人卻是熱心腸,便對宮九溫和笑道:“解毒一事我也可助一臂之力。黃老将軍……”他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李安然,而後轉回來道,“黃家人定是不會接受他的了,我欲在松溪留下,陪他走完最後的這段路。黃老将軍是英雄豪傑,不應落得一個人孤零零的離開這般下場。”
李安然在角落一下站了起來,在衆人受驚投來的目光中,瓦聲瓦氣地亂七八糟咕哝了半天,終于攢足了勇氣:“我、我可以陪你一起!”
東方杏終于等到了他最想聽到的那句話,柔軟的嘴角頓時綻開了笑意:“如此,大善。”
墨麒站起身:“解藥既得,解毒之事便不難。我們四人分工行事,應當能在今天日落前完成解毒。”
東方杏收起了微笑,嚴肅點頭:“沒錯,算算時間,東方不敗掠走黃芎已有半天了……我們需得抓緊了。”
·
·
黑木崖。
任盈盈正執着劍,站在懸崖邊。
她的面前是一名穿着豔烈如火的紅衣的美俊男子,臉上帶着沒什麽溫度的笑,即便看起來令人心頭發冷,可依舊好看的叫人不舍得移開眼睛。
往前一步便是東方不敗,往後一步便是千丈深淵。任盈盈緊緊握着手中的劍,往後看了看幾乎瞧不見底的懸崖,心髒跳得幾乎要蹦出喉嚨。
她使勁咬了咬嘴唇,舉起劍指向東方不敗:“你是不是想為了楊蓮亭報仇?”
東方不敗笑了一下,沒有抹粉的面容美俊得叫人一眼看去便心跳神曳:“不。”
“不,他還不值得。”
任盈盈瞪大了雙眼,竭盡全力想要拖延時間——即便她就算再怎麽拖延,也不會有人能趕來救她了:“不值得?你已經不愛他了嗎?!”
東方不敗并不在意任盈盈拖延時間的意圖,語氣平和,仿佛并不是想要殺死任盈盈,而是在和任盈盈閑聊:“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盈盈,如果你同我一樣也死過一次,你會看開很多事,也會放下很多事。”
任盈盈幾乎将自己的唇咬破:“那為何你不放過我!”
東方不敗輕笑了一下:“你錯了,盈盈。我不是不放過你。你瞧,當年是你和你的父親任我行,還有向問天,上官雲,令狐沖一起将我擊下懸崖的。你說,今日我将你擊下懸崖,難道不是天理昭昭,因果報應?”
任盈盈厲聲道:“你休想對沖哥動手!”
東方不敗被任盈盈睚眦欲裂的樣子逗笑了:“該來的都會來,想跑的跑不掉。對了,我還沒問,你的沖哥呢?怎麽沒和你一同坐這黑木崖的教主寶座?”
任盈盈怒道:“沖哥才不稀罕這教主寶座!”
東方不敗贊同的颔首:“沒錯,你的沖哥不稀罕,你稀罕。”他以一種安撫的口氣道,“沒關系,這并不是羞于承認的事情。”
任盈盈被激怒了,手中的劍幾乎就要往東方不敗的身上戳,可空中數百枚幾乎細不可見的銀針早已經對準了她:“我沒有!我早已經和沖哥一起隐居了!是向問天向大哥和黑木崖的人找上我們,說沒有教主坐鎮,黑木崖被朝廷的人攻打——我才回來幫忙的!”
東方不敗攤開手:“哪裏有朝廷的人?”
任盈盈氣道:“那是黑木崖的人騙了我!”
東方不敗搖頭:“那你已經知道他們騙了你了,為何你還不回去找你的沖哥,繼續去過隐居的日子!”
任盈盈的眼睛裏立即盈滿了眼淚,大聲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
東方不敗悄聲細語道:“我怎麽不知道啦?你瞧我知不知道:你的沖哥在發現你居然還和黑木崖的人有聯系,甚至還要回到黑木崖做教主的時候,與你吵翻了,現下你們正冷戰呢。你身為聖姑,哪裏有臉面主動去求和?”
“正巧,這黑木崖盼天盼地就盼有個教主能給他們撐腰,你來了之後,他們定是無比高興,天天将你捧到天上,簡直把你當做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兒一樣贊頌。這麽好的地方,不如多呆一段時間,等到你的沖哥後悔了來找你道歉,你再抛下他們回去也不遲。”
東方不敗搖頭:“盈盈,你的心是冷的,哪怕你裝的再像——你是日月神教的聖姑,是任我行的女兒,是我帶大的孩子……你和令狐沖終究是不一樣的。”
任盈盈厲聲道:“你休要胡說!我只是不想讓爹爹的神教出亂子而已!東方不敗,你回到黑木崖,難道不就是為了奪回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嗎?!”
東方不敗蹙了蹙眉:“那本就是我的東西。”
任盈盈怒極:“那是你從我爹爹手中奪走的!”
東方不敗輕飄飄地說:“那是你爹欠我的。”
若不是任我行用《葵花寶典》将他害成這樣,東方不敗又豈會在本就明知自己就是下任教主之時,憤而反之,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東方不敗不打算再說了。
空中的銀針驟然向任盈盈又壓近了數寸。
東方不敗的十指上牽着操縱銀針的紅線,嫣紅的線缱绻地纏在他修長白皙的指腹上,無端帶出旖旎的味道:“我給你一個機會。跳下去,就像你們那天将我擊下山崖一樣。不論是死活,你我之間仇恨一筆勾銷。”
“死了,便算是你償我一命。活着,你就能平平安安去找你的沖哥,從此過回你們隐居的逍遙日子。神教不會再擾你們,這不是你們的夙願嗎?”
任盈盈被銀針逼得已經半個人踏出了懸崖:“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東方不敗輕笑了一聲:“可別得寸進尺啊,盈盈。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都得給我下去!”
話音一落,百枚銀針已經齊齊刺向任盈盈。
任盈盈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擡臂護頭,卻只覺得衣衫上傳來強大的牽力,身體卻半點沒感覺到疼痛,下一秒,便是墜落的失重感。竟是那數百枚銀針刺穿了她的衣衫,拎着她将她扔下了懸崖。
東方不敗在懸崖邊站了一會,烈烈的紅衣在崖風的吹拂下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燒。他沒有去看懸崖下的任盈盈究竟是死是活,只是站在這個他曾經命喪黃泉的地方,安靜地待了許久。
早已經被恐懼支配着對東方不敗重新臣服的黑木崖崖衆,在東方不敗身後不遠處心驚膽戰的跪着,誰也不敢擡頭。
就在他們快要支撐不住心中的恐懼,快要窒息的時候,東方不敗終于動了。
他從腰間掏出一張信紙,展開一看。
“展信佳:
合作否?
趙祯”
東方不敗冷笑了一聲,一把碾碎了信紙,随手揚在黑木崖的崖風中:“合作個屁。”
他頓了一下,手指又是一動,銀針飒飒而出,将崖風中的信紙碎屑挨個戳中,重新送回東方不敗手中。
黑木崖的現任總管戰戰赫赫,簡直要淚流滿面。他又是擔心自己會不會和楊蓮亭一樣,走上成為東方不敗禁脔的老路,又是擔心自己要是沒走這條老路,會不會腦袋脖子分家。正心神不寧之時,東方不敗的銀針已經将信箋的碎屑送到了他面前:“給我立刻粘好,送到山下那個賣芝麻包的鋪子裏去,告訴鋪子的老板:善。”
話音剛落,銀針已經帶着紙屑,噗噗噗紮到了總管膝前的土地上,再仰頭看時,東方不敗已經不見人影了。
總管緊張地打了個嗝,頓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和衆人一塊互相扶着站起來了。
頂替了被殺的上官雲和向問天的兩人,比總管還要害怕:“教教教主說馬上粘好,我我我們一塊罷!別誤了教主的事!”
三人忙不疊地攥着紙屑回到住所,一點一點仔細拼紙屑。
等到最後一點紙屑被拼完,總管念了一遍上面的字,而後惑道:“……趙祯……”他一驚,“這不是皇帝的名姓嗎?!”
總管大驚失色:“難難難道教主從地府回來,竟是如此厲害,就連禁脔都已經是——是皇帝這樣身份的人了嗎!?”
遠在汴京的趙祯狠狠打了個噴嚏,邊打邊吩咐林七,給不停和他來信嚎想吃陽澄湖大閘蟹的段譽送去螃蟹百匹。
總管與新上任的兩位長老面面相觑,不敢多問,也不敢多想,粘好了信就匆忙下山去找東方不敗所說的那個包子鋪。
包子鋪的老板一見他們下來,就笑着迎上來了:“二位客官,想來點兒什麽?”
總管粗聲粗氣道:“你就是這包子鋪的老板?”
老板用圍裙擦擦手:“是啊。”
總管将信紙往他手上一遞:“我們教主說,善。”
老板:“沒了?”
總管一愣,還要有啥?
總管:“沒了。”
老板點頭:“好的麽。我這兒有些桂圓蓮子百合粥,您給教主端去。”
總管懵頭懵腦地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粥,從包子鋪出來了。
兩個呆在門外等着的新長老,緊張地湊過來:“怎麽樣?”
總管無言地低頭看粥:“你們說,這桂圓蓮子百合粥,是什麽意思?”
三人很是沉默了一會。
總管嘆了口氣:“罷了,還是快些送給教主罷!莫要涼了,到時候我就得遭災了!”
長得還算幾分俊朗的年輕總管十分悲怆地想:原本還想着萬一有生命之憂,還能自薦一下枕席試試。唉,教主都有皇帝了,還要我個屁!還是兢兢業業地夾着尾巴做人吧!
一炷香後,東方不敗坐在仆役重新給他打理出來的屋內,看着面前擺的桂圓蓮子百合粥:“……”
總管苦着臉,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東方不敗拿勺子舀了一勺,吃進嘴裏,面色一僵,過了一下,吐出一個桂圓核來。
總管臉色大變:“那可惡小人!送給教主您的粥,居然連桂圓核都不知道剔掉!屬下這就下去砸了他們的鋪子!”
東方不敗語氣很差地道:“站住。”
才溜了一半的總管滿身冷汗:“教……教主……”
東方不敗把勺子扔回了粥裏:“将我帶回來的那個人的屍體,送去那包子鋪。”
“還有,把這粥倒了。”
這狗皇帝,說什麽話不能直截了當,非要送個沒剔核的粥來提醒他。
不過也确實,《葵花寶典》既然已經拿到,黃芎的屍體就沒用了,留着在山上腐爛,倒不如送下山去,白算趙祯個人情,也不是他吃虧。
總管忙捧了粥,快快地溜了。
東方不敗将纏在指間的紅線震碎了,走到從前每日都要看的梳妝鏡前,看着鏡中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看了一會後,慢慢擡手,解開了衣襟。
白皙如玉的胸膛上,自心髒的位置為起點,密密麻麻向四處布滿了紫黑色血脈,猶如什麽邪惡的蛛網。這是內力翻倍的代價。修正氣之功倒還好,但像他和歐陽鋒那般修邪門內功的,卻是将原本就極易走火入魔的危害也翻了數倍,這日日攀升的內力更是會不斷榨取他身體的能量,縮短他的壽命。
可東方不敗并不打算除掉這不斷榨取他壽命的蛛網。
至少在毀掉這蜘蛛在暗處盤踞的巢穴之前,不。
·
·
墨麒等人趕到黑木崖時,黃芎的屍首已經放進了棺材裏,趙祯的人也已經守着棺材,在包子鋪門口等待他們許久了。
墨麒等人被攔住,聽聞這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的包子鋪的老板,将趙祯已與東方不敗聯手之事說罷,幾乎每個人都倍覺震驚。
楊過将棺材打開一看,果真是黃芎的屍首。
過了半晌,黃藥師才道:“當今聖上,确實是有手腕的明君。”
原本他與歐陽鋒、楊過等衆人跟來,是為防止要與東方不敗争鬥,但此番既然東方不敗已經不是敵人,黃芎的屍首也已經送到面前了,他們便不打算繼續逗留。
笑眯眯的包子鋪老板看着衆人接連告辭,追了上去,不知道說了什麽,黃藥師等人紛紛回頭,看了墨麒一眼,而後都是點頭應下了什麽,才轉身離開。
宮九和墨麒還要護送棺材回松溪,自然留在包子鋪內沒有走。墨麒被楊過和洪七公他們看得心中警鐘長鳴,不由地繃緊了身體。包子鋪老板一回來,他就緊繃着臉問:“你與他們說了什麽?”
包子鋪老板泰然道:“只是道別,替陛下與諸位大俠說幾句問候的話而已。”
包子鋪老板又道:“國師,這黃芎的屍體,可以由我等暫代看管,二位不急上路。陛下還有一句話要帶給你,還有世子。”
宮九不悅地道:“何?”
包子鋪老板道:“東方教主并未失去在影子人時的記憶。”
墨麒瞳孔一縮:“什麽?!”
包子鋪老板:“我們的人最先和東方教主接觸,是在半個月之前。當時他已經恢複了記憶,正在尋找影子人和《葵花寶典》的下落。《葵花寶典》倒沒什麽,但他尋找影子人的線索時,恰好和我們的探子遇上了,我們這才知道,東方教主其實還記得自己在影子人組織的記憶。”
…………
“沒錯,我确實記得,但是不全。”東方不敗看着墨麒道。
看好看的人,能令人心情舒暢。
墨麒絕對算得上是能讓人心情舒暢的那一類。
東方不敗在黑木崖過了一夜,被那個年輕的總管的愚蠢已經洗刷了數次觀念,根本沒想過世界上居然還有比楊蓮亭還會來事的……傻子。
這人到底是怎麽當上總管的?莫非就靠一張臉?東方不敗思忖了一夜。
什麽平地摔、熱水濕身、糖放成鹽……偏偏那總管還十分黏人,并且當真全權經營掌握着如今日月神教上下的財路,從不想自己看這些賬本生意的角度考慮,一時還動他不得。東方不敗一方面找人分了他手上的生意,一方面将人留下,心态已經從一開始的惱怒,慢慢變成了還想再看看這人還能賣什麽蠢。
只是一夜過去,東方不敗就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變得和這家夥一樣不好使了。
在這家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