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清晨,林家。
林秋宜在客廳品茶,她今天穿一身深紅色的及膝旗袍,胸口敞開,腰板挺得筆直,一舉一動都隐隐透出妩媚,不過似乎由于剛睡醒的緣故,不施粉黛的臉上有明顯老态。
客廳的窗簾被拉開,可以看到花園的景色。不過狂風暴雨,種的花都被雨水打得有點凋零,林秋宜結結實實地看了半個小時,走回卧房。
裏面光線暗淡,有個男人躺在床上。
“奕恒?”
女人施施然走過去坐到床邊,“醒了怎麽不起來。”
林奕恒沒有回答,他坐起來,身上的被子随着動作滑落——竟然是未着寸縷,而林奕恒本人顯然也不是很适應這樣,伸手将被子往身上扯。
林秋宜制止住他,看着對方精壯的胸膛,覆在他手面上的手暧昧地向上移動,一直摸到他的脖頸處。
她的手很涼,林奕恒控制呼吸,眼珠子望着前方,抓住被子的手卻在收緊。
林秋宜掐住他的脖子,沒有用力,但整個人卻湊過去,嘴唇貼上他冰涼的臉,撩起眼皮,一雙幽深的瞳孔倒映出男人面無表情的臉。
“你要乖一點.....”她說。
林奕恒還是沉默。
“既然會說話,就不要裝啞巴,”林秋宜看到對方深藏在眼底的恐懼,卻并不惱怒,甚至感到歡喜。女人低下頭,松開手,張口咬住他突起的喉結,“知道了麽?”
“我今天....得去嘉禾酒店,”林奕恒說。
林秋宜微微一愣,随即看了眼手機,“今天20號…你得去見爸媽是麽。”
林奕恒沒答話。
“幾點?”林秋宜又問。
“下午4點。”
林秋宜“嗯”了聲,沒說同不同意,從床邊離開,走到櫃子前抽出根煙,點燃,又拿出瓶粘稠的油狀物,走回林奕恒身邊,像失手似的将裏面的液體倒在男人胸上。
她慢慢脫下身上的旗袍。
“要把我服侍好了,才能去,知道麽?”林秋宜跨坐在林奕恒腰上,看向林奕恒的眼神裏既有輕蔑、也有深情。
“陸仁琛那幾個人已經被許約殺死,他剩下的目标只有我和你。奕恒....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清楚麽?”
床頭櫃上的煙在燃燒,床上男人的眼神已經渙散,他神智不清地回了句,“嗯......”
林秋宜微微一笑。
“乖孩子。”
許約今天早上七點就出門了,目的地是貧民區的龍安公安局,同行人有助理、司機.....和陸殊同。
此時天氣仍沒轉好,雖然沒下雨,但天空還是灰蒙蒙一片,只比晚上亮一些——氣象臺那邊預測至少要到明天臺風才會徹底離開。
陸殊同和他一起坐在後座,車內空間很大,但陸殊同卻不是很喜歡這樣——這導致他和許約間的距離太遠,不利于“親近”。
于是他伸出左手,固執地抓住左邊毛毯的一角——這是陸殊同早上出門時特意從卧室裏拿出來的,好說歹說一番,總算蓋到許約腿上。
他的心上人此時正低頭用平板處理公事,車內一片寂靜,許老板戴着耳機一邊聽下屬彙報工作的情況,一邊聚精會神地看着資料。
陸殊同偏着頭,專心致志地看着他。
挺好的。
陸殊同情不自禁地彎起眼。
他是沒注意到自己此時臉上的愉悅,但前面助理卻是通過後視鏡看得一清二楚。
兩個人一個視對方于無物,毫不在意,一個把對方當作寶貝,做事毫無底線,只為哄心上人歡喜。
抛開明面上的仇人、情人身份,他們還有層養父子關系。
......助理的心情未免有些五味雜陳。
去貧民區最少得花兩個小時,看今天的路況,基本再過一個小時就能到,許約處理完一部分公事,車子剛好駛進貧民區入口的隧道,車流量陡然增大,速度變慢了。
他放下平板,瞥了眼被養子抓住的毛毯,“你能松開嗎?”
“不能,”陸殊同答得很快,“我要一直這樣抓着你。”
“......”許老板瞪了他一眼。
陸殊同眼裏有淺淺的笑,他挪到許約那邊,手指緊緊拽着他腿上的毛毯,“暖和嗎?”
“沒有知覺,暖什麽?”許約沒好氣地說,“給我滾遠點。”
“不要,”陸殊同貼着他坐在後座的中間位。
許老板皺眉,“你這樣.....不危險?”
“我現在就系安全帶,”陸殊同邊說着,邊低頭去抽出帶子。這時,一個東西随着他的動作從左邊的口袋裏滾出來。
許約伸手把那個東西抓住——是個梨子。
“.....沒事帶梨子出來幹什麽,剛才沒吃飽麽,”許約問,今早他大發慈悲讓對方和自己一起吃早餐。
“吃飽了,”陸殊同說,“但我就是想吃。”
許約看着他,“怎麽突然要吃梨?”
陸殊同說,“你記得小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時你就和我說小孩子要多吃梨子。”
“小時候?”許約愣了下,他看到對方眼裏的愉悅,不像在撒謊,“我不記得了。”
“那算了,”陸殊同沒有勉強,把頭轉回去繼續啃梨。
許約覺得莫名其妙,陸殊同很少這樣,能讓他不願多說的只有一個人,而他剛剛又說“第一次見面”。
梨子....陸殊同....陸辛.....
許老板眼裏的茫然沒減少半分,他仍然想不起對方說的事,轉頭望向旁邊低頭啃梨的養子,許約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不管真假,這麽久的事陸殊同居然還記得。
老實說他是真的不愛吃梨子,準确來說是什麽水果都不是很愛,那時之所以會想讓陸殊同吃梨,大概是因為聽說小孩子吃這個水果可以補充大量的營養物質,像一些臉色蒼白、抵抗力差的小孩,吃梨子對他們尤其好。
許約看向自己的養子,陸殊同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與他對視,“在想什麽?”
“在想事情結束後我和你會變成怎樣。”許約說。
陸殊同勾起嘴角,“會有好結局的。”
“是嗎?”
“當然,”陸殊同說,“如果你還在讨厭我,我又怎麽會安然無恙地坐在你旁邊,還吃梨?”
“……”
“許約,你覺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
btw等待一個人的信息實在是太他媽...痛苦了
☆、14.2
2.
龍安公安局。
譚宏耀和程延輝這兩個星期幾乎都住在局子裏,自從制毒廠被炸、Myst被封,他們順藤摸瓜查出了陸氏集團和毒品有聯系後就一直在試圖找出更多證據,但是龍安局遠在貧民區,這些年又被打擊得厲害,實在有心無力。
辦公室裏堆滿了文件,兩位警官連同外面八個警員埋頭苦幹,卻始終找不到一點突破。熬了一夜,程延輝頂着兩個黑眼圈,擡起頭兩手一伸,将桌上的文件推到遠處,癱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
譚宏耀坐他對面,瞥了眼,“累了?”
“嗯,”程延輝應了句,“你說,一個掌握着市裏經濟命脈的大集團居然在背地裏偷偷制毒、販毒,這世道還能變好嗎。”
“不能,”譚宏耀仍在低頭找線索,很直接地說,“但總得有人做出點什麽。”
“這個人肯定不是我們,”程局接的很快,“都查幾天了,一點進展都沒有,那些人有權有勢,我們如果找出些什麽,或許一下子就被銷毀掉,在大財閥面前...我們根本沒有主動權。”
“你累就先回去休息,”譚隊聽到他的話,擡起頭,認真地說,“順便叫外面的人也回家。”
“你還留在這裏嗎?”程局說,“如果是因為不想回家...你可以來....”
譚隊打斷他,“不用,我自己一個就好。”
“......”程延輝邁開的步伐突然停住,他轉了個身,又回到位子上。
“我和你一起看。”
“不用,你想走就.....”
程延輝伸出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之前雀哥的案子還沒破,在賭場後山劫走毒販的車又查不出車主,這麽多事情沒做,留你一個在這怎麽行?”他的聲音很疲憊,語氣卻帶着不容置疑,“開始吧。”
“.....”譚宏耀愣了愣,沒再說話。
這時外面突然下起大雨,局裏的隔音很差,噼裏啪啦的雨水打在地上,聽得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一個文員突然跑來,敲開辦公室的門。
“什麽事?”譚宏耀擡頭。
“譚隊,有人找。”
“是報案的麽?”譚宏耀站起來,走到外面。
“不是,好像是來舉報的.....”
文員和譚宏耀走到大廳——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冷峻的年輕人,手裏拎着個小袋子,接着低下頭,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面向他們。
“你好,我是許約。”
審訊室是間窄小又昏暗的房間,窗戶有點壞了,關不上,外面的雨都飛進來。
譚隊和程局坐在一邊。
“你說你是來舉報陸氏集團的?”
“對,”許約望着頭頂上在輕微搖晃的吊燈,聽到詢問後低下頭,望向對面一臉嚴肅的兩位警官。站在他斜後方的助理走上來,打開公文包,将一些資料放到桌面上。
“這是03年到19年間陸氏的所有犯罪記錄,我知道你們最近在查這個集團,但是單憑你們的能力不可能扳倒他們,所以來幫你們一下。”
程延輝拿過放在桌上的資料。
“文件的真僞你們可以去驗證,但我保證,全都是真的。”
“你是許家的人,怎麽會有這些東西?”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許約說。
——他會選擇與陸殊同交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方在陸氏的地位。他想要知道陸氏的所有秘密,但正如對面的程延輝所說,他并不是集團內的人,接觸不到這些東西。
但陸殊同是陸氏的掌權人,可以拿到集團內的機密,從他們計劃開始的第一天,陸殊同就在将這些文件一點點交到許約手裏。
“既然你有這些資料,說明也有一定實力推倒陸氏,為什麽還要來找我們?”程延輝又問。
“我做不到,”許約坦白,“雖然我是許家的家主,但很多決策還是要參考其他人的意見,很多年前,我被陸家的人打傷了腿,雖然開槍的人已經不在,但我仍然很讨厭這個集團。只是凡事都要講利益,許家雖然和陸氏沒什麽利益瓜葛,但如果我要用許家的人去摧毀這個集團…不可以。這件事與我而言,是複仇,但對他們來說,是個虧本生意。”
“我需要借助第三方的勢力,”許約抛出了個誘餌,“這麽多年龍安局處處被打壓,被迫從市中心遷移到貧民區,你們服氣麽?在龍安局在很多年前失去的公衆的信心,可以借着這次的機會,拿回來。”
“.....”程延輝走出審訊室将文件交給幾個下屬去驗證,譚宏耀問,“你說得這些都很合理,但....我們憑什麽要相信你?”
許約:“上星期Myst酒吧被人舉報.....”
“是你?!”話只說一半,但譚宏耀已經了然,對方先是愣了下,接着不自覺的提高音量,喃喃,“不對,當時不是一個女生報的警麽.....”
許約微微勾唇,回道,“是我讓她這樣做的,還有,那天和你們一起破案的,不是明青所的人,是我的私人保镖。”
“.....”譚宏耀沉默了——那天和他們一起的居然是許約的人,他就說怎麽事情一辦完就走人,話都不留下幾句。
“是不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
許約點頭,“可以這樣說。”
——他需要根除掉整個陸氏集團,陸殊同負責殺死陸氏的五個高層,而龍安公安局,需要處理剩下那幾百個涉事員工。
明青所的人用不了,他們是群會見風使舵的人,許家的人也用不了,毀掉陸氏對他們來說沒有好處,只有程延輝和譚宏耀.....是最好的選擇。
這時,出去交接文件的程延輝進來,他看到譚隊臉上明顯有松動的表情,問,“你想要我們做什麽?”
許約沒有說話,但譚隊和程局兩人的手機同時發出“叮”一聲。
“我給你們發了郵件,裏面有陸氏所有制毒廠的位置和毒品銷售途徑,你們需要在五天內将這些地方一一攻破。”
“五天,”程延輝脫口而出,“太短了,局裏現在根本沒有這麽多人。”
“時間上是很倉促,”許約承認,“但拖的越久,林秋宜那邊的變數就會越大。”
“林秋宜?”譚隊眼皮輕輕一跳,“她不是陸氏集團上幾任掌權人麽?你要對她動手?”
“是,”既然選擇合作,有些東西許約覺得沒必要向他們隐瞞,他大大方方地說,“這是我最後的目标。陸氏在這女人接手前都是走在正道上的,行差踏錯是發生在她之後。她算是罪惡的根源。”
“....最近陸氏的幾個高層接連死去,都是你做的?”譚宏耀眯起眼,警惕地看向對面的人。
許約勾起嘴角,很淡地笑了下,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我知道你們最近一直在調查陸氏,想要摘除這顆已經徹底腐爛掉的果子,既然我們有相同的目的,為什麽不合作?還要彼此提防?如果你要抓我...那或許就錯失良機,短時間內再不可能将陸氏鏟除。”
“.....我們沒必要和一個殺人兇手合作,”譚宏耀冷聲說道。
許約挑眉,“你查都沒查,就斷定是我做的了?譚警官,不要讓我覺得來找你們合作是個錯誤的選擇。為了不和一個有嫌疑的人聯手,将一個垂手可得的機會推開,這不叫堅守原則,叫愚蠢。”
“......”譚宏耀沒說話。
他身邊的程延輝一直在看發過來的郵件,裏面內容很詳細,不僅有內部結構圖和部署的人手數量,連計劃說明都有,他擡頭若有所思地看向許約,或許...真有可能在五天內将陸氏整個鏟除。
他沒有摻和進許約與譚宏耀的争辯裏,而是問,“你是想在五天內将所有事解決嗎?”
“嗯,不過兩位放心,我既然都來龍安局了,就不會殺人,我會将林秋宜和林奕恒交給你們。”不過也很難講,如果到時候場面失控,像陸仁琛那樣陷入“你死我活”的局面,那他也是無法控制的。
程延輝沉思片刻,站起來,伸出右手,“那我們就合作吧。”
許約看着他的手,臉上的笑淡去些。
程延輝愣了下,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個殘疾人,不能站起來和自己握手,連忙坐回椅子,面帶土色。
許約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看向譚宏耀,“你上司同意了,你呢?”
“我們會在五天內将事情辦好,”對方回答。
“很好,”許約看向側後邊的助理,對方立刻上前,作勢要推他出去。
“等等,”譚宏耀在後面叫住他。
“如果你真的對陸氏很了解,我想問三個多星期前發生在你賭場後山的一次毒品交易,是誰…将龍安局和兩批毒販都殺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許約的背影。
許老板:“抱歉,我不知道。”
“是給你這些內部機密的人嗎?”譚宏耀問。
許約側過頭,“我說了,我不知道。”
他沒再給譚宏耀發問的時間,被助理推了出去。
三個人走出房間,外面陸殊同正坐在椅子上等待,見到許約過來後站起來,從助理手裏接過輪椅。
譚宏耀看着這個年輕人——對方由始至終沒有看過他們一眼,但大概是這麽多年來積累下的刑偵經驗,他總覺得這個人很危險,氣質有點像他之前遇到的那些變态殺手一樣。
不過也沒時間再考慮別的,将那三個來自富人區的人送出公安局後,程延輝立刻回辦公室開始打電話調派各組的人過來大廳,譚延輝則将許約發過來的郵件分別打印出來——他們要抓緊時間開始做事了。
外面的天色仍然灰沉,雨勢還是很大,但變化....已經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不一定要找龍安局幫忙,只是想說他們好像很久沒出來了,帶他們出來溜溜
☆、14.3
3.
許約進到車子內,陸殊同撲過來将他抱住,“審訊室都不關窗的麽,衣服上都是水。着涼了怎麽辦?”
許約伸手試圖推開他,聽到最後幾個字,忍不住道,“我沒有這麽弱。”
陸殊同松開一只手,将暖氣開到最大,拿出一條毛巾迅速将許老板衣服上的水都擦幹,恍若未聞似的說道,“幸好今天穿得多。”
“.....”許約慍怒,“你聽沒聽到我說話?!”
“我聽到了,”陸殊同從側邊抱住他,像貓似的用臉蹭了蹭許約冷冰冰的臉,似乎在安撫。
“.....”許約伸手要将人推開,但陸殊同力氣大得不行,在對方面前許老板感覺自己強烈的自尊心受到侮辱,他壓低聲音,威脅道,“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許約對付陸殊同的方法,不外乎是将他從身邊驅逐,不再理會他一絲一毫,方法雖然聽起來簡單,不過百試百靈,許約和陸殊同都很了解彼此,知道對方的軟肋是什麽。
如此一來,陸殊同乖巧了,慢吞吞從許老板身上離開,垂下眼睑,似乎有點委屈。
許約懶得理他,他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和陸殊同的目的,想必林秋宜和林奕恒已經清楚,這兩人肯定會采取措施,以林秋宜狠辣的手段,給龍安局五天時間已經是極限。
許約有想過讓陸殊同過去幫忙,但之前他和龍安局在賭場後山結下的梁子.....保不齊那位譚警官會認出他。
他看向旁邊的養子,“你之前混進龍安局的緝毒隊裏,還将他們全滅......是因為他們明知我最讨厭毒品交易發生在賭場裏,還明知故犯?”
陸殊同臉上有幾分陰鸷,點了點頭,“是他們不識相。”
“你殺了這麽多人,如果譚宏耀發現那個兇手是你.....”
“他會把我殺掉,”陸殊同從善如流地接下去,他沒什麽危機感,反而勾起嘴角,撲過來再次抱住許約,“你在擔心我嗎?”
“擔心我的計劃會有變故,”許約擡起眼皮,古井無波地看了他一眼,在發現對方眼裏滿滿都是歡喜後驚了下,不動聲色地落下一句,“你和他們的恩怨,最好在所有事情結束後再清算。”
“我知道。”陸殊同說。
許約坐直身體換了個姿勢,“你再和我說說林秋宜和林奕恒,我需要知道他們所有的事。”
陸殊同:“林奕恒是在23歲那年進入集團的,一開始是在李姍管理的那個部門當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但在快要結束時遇到了一個人。”
“林秋宜?”
“嗯。”
林家。
一場□□結束,林奕恒宛如死屍般地躺在床上,眼神逐漸清明。他擡起手臂,看到皮膚上唾液、汗水與油狀物混合在一起,粘稠得讓人想吐。
他非常想去浴室,在裏面待三四個小時把自己洗個幹淨。
但不可以——林秋宜還躺在他身旁,這女人正摟着他的手臂,似乎半刻都離不開他。
林奕恒一動不動,也就是在這種時候,他才敢讓恐懼與惡心一點點從眼裏滲出來,帶着點小心翼翼,仿佛只要旁邊女人微微動一下,就立刻縮回去。
12年前陸氏集團,深夜11點半,大雨磅礴,是個将他一生都改變了的晚上。
所有細枝末節他都記在腦裏。
那晚他剛加完班,走出公司。外面雨下的很大,林奕恒沒帶傘,只好打消走去公交車站的念頭,站在公司門前等的士過來。和他一起等待的還有個女人,穿一件大紅色長裙,腰身很緊,離他大概四五米遠。
林奕恒靜靜站在原地,但那個女人在發覺到他的存在後走過來,友善地問,“你也在等車嗎?”
林奕恒看到對方的長相,估摸着是公司的哪位高管,“嗯”了聲。
“要坐我的車嗎?我的司機很快就來,”女人說。
“不用不用,”林奕恒晃了晃手機,“我已經在網上約好出租車了。”
“哦,”女人說着就沒再說話,但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林奕恒身上,把這個年輕的實習生盯得心裏有些發毛。好在五分鐘後一臺銀白色的商務車緩緩駛來,司機恭敬地打着傘走下來,拉開車門。
“車上還有傘麽?”女人看了林奕恒幾秒,對司機說。
“有的。”
“拿過來。”
幾秒後,女人從司機手裏接過一把黑傘,遞到林奕恒面前。
“收下吧,你下的士後回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吧?雨這麽大,別淋着了。”
林奕恒臉上有不加掩飾的驚喜,他一改之前的冷淡,道,“謝謝你,你明天在公司嗎,我去還你。”
女人莞爾一笑,“好,我是林秋宜。”
“我叫林奕恒,”接收到別人的好意,林奕恒顯然已經沒有一開始的防備,他感激地看向對面人。
林秋宜盯着面前笑的純善的年輕人,突然意味深長地說,“你知道收人東西,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什麽代價?”林奕恒愣了愣。
林秋宜微微一笑,“你以後就知道了。”
車內,許約認真聽着,“很普通的相識,林秋宜就這樣迷上他了?”
“嗯,她比較喜歡這種清爽白淨,沒什麽心眼的男孩。”
許老板挑眉,這可和林奕恒現在的形象不符合,如今的林奕恒陰沉壓抑,一看就滿腹心事,他問,“兩人在一起多久了?”
“12年吧。”
“是在陸辛死的那年認識的?”
“嗯。”
“.......”許約靜了會,有些了然——陸辛會有這樣一面溫柔一面狂燥的扭曲性格,和林秋宜有很大關系,像林秋宜這樣控制欲強的人,陸辛的死對她來說最大的損失是失去了個有趣的玩偶,不過慶幸的是,她找到了新的替代品。
許約沉思片刻,“你說,我們能和林奕恒見上一面麽?”
“有點難,林秋宜對他看得很嚴,不可以直接打電話或發信息給他,”陸殊同在手機上按了會,話鋒一轉,“但他今天中午在嘉禾酒店有個飯局,我們可以‘偶遇’。”
許約挑眉,“我喜歡和別人‘偶遇’。”
“我也是,”陸殊同聽到,随即意味深長地說,“特別是和你。”
“.....你那叫處心積慮。”
“沒關系,”陸殊同溫聲細語地說,“只要是能見到你就好。”
“......”許約不喜歡陸殊同這種态度,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營造出一種好像被他欺負,卻又無怨無悔的奇怪氛圍。心裏生出些許煩躁,許約原先是覺得這樣對待陸殊同是理所當然的,但現在好像....無緣無故多出點愧疚。
許老板并不遲鈍,他意識到自己對養子的态度在慢慢發生變化,但這并不是一個好的轉變。
當初就不應該和陸殊同定什麽交易.....
當年陸辛用極端的方式來逼他,現在陸殊同同樣是在逼他,不過是聰明地換了另一種方式。
怎麽這麽煩。
許約不想動情,陸辛的事讓他有了陰影,更別說喜歡上他兒子。
就在這時,車子突然發出一聲極為尖銳的響聲。
這是爆胎聲——有子彈打穿了輪胎!
陸殊同目光一凜,随即彎腰從座椅下方掏出一把□□。
考慮到現在的形勢,許約在每部車裏都放了四把槍,而陸殊同昨晚也從診所裏拿了個袋子過來,裏面裝的全是武器。他們現在仍在貧民區裏,對于林秋宜來說,在管制如此差的地方殺掉他們是最好的選擇!
車子在三十秒內急停,司機死命踩住剎車。
陸殊同警惕地看向四周。
許約冷靜地說,“前面有三輛車,後面兩輛,離我們大概50米遠,能搞定麽。”
“我會把他們的骨頭都弄斷的。”
陸殊同打開車門走下去,前面副駕駛的助理也跟着下車,他對對方說,“我先去料理後面的,你拖住前面。”
“好。”
後面兩輛車的人走下車,舉槍,陸殊同沒有半點猶豫,助理幫他擋住前方的所有火力,他躲在車旁,目測着與後面的人的距離,然後.....從小袋子裏掏出個炸彈,扔了過去。
“.......”
許約瞪大眼,陸殊同是什麽時候帶了這個出門的,這袋子他是一直拎在手裏沒松開過,這麽說剛才在龍安局....他身上一直都有個炸彈?
後面的敵人同樣對突如其來的炸彈感到措手不及,陸殊同在前幾分鐘一直沒怎麽開槍,就是想把他們所有的人都引到前面,好炸個幹淨。
他扔完炸彈,看了下有沒有漏網之魚,接着又從袋子裏掏出個炸彈,像扔球玩游戲似的丢了過去。許約這次看的很仔細——那個炸彈很小,直徑大概6厘米,一手可握,但殺傷力很強。
大概是陸殊同自己做的。
接連兩聲爆炸,後面的敵人被炸個幹淨,前面正和助理在厮殺的人明顯愣住,動作稍有遲緩,許約雖然只能待在車裏,但既然後方沒有危險,他也就從後面探出身體,透過粉碎的前車玻璃開槍将一個敵人殺死。
“還有炸彈麽,”許約問一直守在車旁的養子。
“有,”陸殊同心情似乎很好,笑着回答,“但我不想用。”
“......”
“等我一下,很快回來,”陸殊同左手拿槍,右手拎着個小袋子,像殺神似的走向已經感到不安的獵物。
“......”許約突然覺得和陸殊同在一起,他能感受到一種別人不能給予他的安全感。
雖然充滿血腥味。
前方在激戰,許約和司機兩人在車裏像多餘似的,有點閑。
他沒再關心戰況,從左手邊抽出個平板,打算處理會公事。
然而當他剛轉身拿平板時,前方突然有個亮光閃過——
或許是人對危險的一種預感,許約擡起頭——只見前面那個一直都很害怕的司機,手裏多了把刀,刀口正對他那兩條毫無知覺的腿。
許約迅速抓起放在手邊的槍,扣下扳機連開兩槍。
然而已經晚了,刀子插進許老板的腿裏。
“......”
許約的腿沒有知覺,但腦子自動自覺産生一種痛楚。他有些震驚,還沒反應過來,但随即覺得不對勁——今天來貧民區找龍安局合作,許約有特意去選一位已經在賭場工作很多年、信得過的司機。
但現在這位老司機突然叛變。
是被冒名頂替,還是說一開始這個人就在監視他?
許約擡頭看向那位已經死在駕駛座上的人,在兩秒後,猛地推開車門撲出外面。
他走不了,輪椅放在車尾廂裏,但他像突然想到些極為驚恐的事,迫不及待地爬出去。
那邊陸殊同聽到槍聲,不再像逗小孩似的玩弄那些人,轉身向他跑來。
許約擡起頭,本能地對他喊,“不要過來!”
但陸殊同沒有止步,他似乎同樣知道車裏有什麽東西,将許約抱起,把他牢牢護在懷裏,背對着車子迅速離開。
在陸殊同剛把人抱住的五秒後,車子“轟”然炸開!
巨大的沖撞力讓他向前跌了幾步,但仍然沒有松開許約,車子的碎片飛落在四周,有一個甚至打在他的背上。
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許約很清楚對方的目是要他死——派了五輛車的人過來,在支走陸殊同和助理後讓作為底牌的司機與許約獨處,卻又僅僅只是拿刀對準許約的腿,而不是用槍對準心髒。
許約剛才根本沒對這司機設防,如果直接是用槍,他必死無疑。
同樣,司機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殺不了許約就會被對方反殺。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是選擇用刀?
這只能說明...即便殺死司機,危險仍沒有消失。
而和這司機有關的,只能是車子本身。
許約擡起頭,陸殊同傷的有點重,昨晚的傷還沒好,今天後背又被碎片割到了。
“讓助理檢查下前面車子,我們立刻回去!”許老板面沉似水,冷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氣死我們約了!!敢搞這出
(有個人沒來找我,我也要被氣死了!!!
對了差點忘了說,今天有件很開心感動又榮幸的事,網上有個姐妹替“逢君之際”做了個封面。真的很好看,又很特別!!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不過,謝謝你啊!!!!真的很榮幸~
☆、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