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李姍的死是在12號深夜被人發現的,據說是這三天她部門的人聯絡不到她,秘書也不在,直到文件堆積得辦公室再也放不下,身邊的人才覺察出不對,一問、一找——屍體都有些腐敗了。
陸寧是剩餘幾位高層裏最先知道的,他清楚這幾天李姍和陸仁琛之間的争鬥,所以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陸仁琛殺了她?
如果是這樣,他圖什麽?
短短一個星期,陸氏的五大高層死了兩個,如果說都是陸仁琛動的手,假設他的目的是想要當上掌權人的位置。
陸寧臉上出現疑惑,算算年紀,陸仁琛也有六十多,比林秋宜那老太婆還要年長,這麽多年來他們五個平分陸氏的權利,各自也算賺的盆滿缽盈,相安無事了這麽久,不應該啊.....
他想了想,撥通秘書的手機號,“幫我聯系下李洵玉,問他明早有沒有空,去吃個早茶。”
隔天早上九點,蘭園。
“陸叔好,”李洵玉掐着點走進包廂,接過陸寧手裏的茶壺給對方倒了杯茶,“陸叔這次找我有什麽事?”
陸寧佯裝沒聽到,手一伸把菜單拿過來,“一大早過來,先吃點東西吧。”
李洵玉接過遞過來的菜單紙,放在桌上用手臂壓住,“還是先講正事吧,您也知道我家剛出了事,在這個時間我跑出來不大妥當,有什麽事您就直說,別兜圈子了。”
陸寧心思轉的很快,立即改口,“是我考慮不周了,這次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姐姐的事,有報警嗎?”
“嗯,叫了明青所的人過來看,确定是交通事故。”
“李姍那天是要去機場,但出事的那條路卻不是去往機場的路,你有想過是為什麽麽?”
李洵玉搖頭,“她的車子被徹底燒毀,行車記錄儀和道路上的攝像頭也都被人毀掉,很難找出什麽線索。”
“最近集團裏一下子死了兩個高層,只剩我、鼎爺和林奕恒,雖然按照一般程序陸賦生和李姍手底下的所有生意都将由我們三人分擔,不過我和鼎爺的年紀也大了,如果有後輩想要接替陸賦生和李姍的位置,也是可以的。”陸寧望向旁邊人,耐人尋味地問,“你覺得呢?”
——他現在在想,會不會是弟弟為了上位,故意弄死姐姐。
李洵玉不慌不忙,“陸叔,您說您希望有後輩來頂替,我雖然不了解集團內的事,但鼎爺最近頻頻向李家找茬,破壞了李姍好幾單的生意,似乎...并沒有您說的想要讓後輩上位的意思。您們二位什麽心思我不清楚,但我對陸氏是沒什麽意思的,您也知道我從小就不務正業,突然要我每天去公司裏上班,還是算了吧。”
李洵玉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您說呢?”
說的這麽直白,陸寧不會不明白,他又問,“那你覺得李姍的死....和陸仁琛有關嗎?”
李洵玉聞言,從背後拿出個公文包,陸寧瞥了眼,是疊薄薄的文件。
“我昨天接到消息,除了去看李姍的車禍現場外,還去了陸氏她的辦公室一趟,這是我在那裏找到的。”李洵玉擡起眼皮,壓低聲音說。
“我對集團內的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想插手,但陸叔您看了這個後,或許會對李姍的死有所定奪。”
陸仁琛是在今天早上知道李姍的死的,比陸寧足足晚了十二個小時。
原因是他昨夜去寺廟聽僧人念了一晚的經,第二天清晨又跟着他們祈福。等到從裏頭出來,早就收到消息、在外焦急等待的秘書助理們一轟而上,陸仁琛立刻面沉似水,冷聲問,“誰幹的?”
秘書搖搖頭,扶着他一步步走下石梯,“李家請了明青所的人過去調查,說是夜晚路太黑,司機一時看不清,輪胎打滑造成的事故。”
陸仁琛冷笑,“如果是意外,會導致車內三人當場死亡,還一把火燒得幹淨?前幾天股東大會上我逼着李姍為陸賦生的死負責,又和陸寧強搶了她一半的生意,這女人現在突然死了,其他高層會怎麽想?”
他望向秘書,“給我去查陸賦生被炸死那天的詳細資料,當初李姍的手下坦白招供的視頻也調出來,”
原以為陸賦生的死是意外,現在李姍也死了,這立刻就變得撲朔迷離、耐人尋味。
現在想想,那天李姍在會上極力反駁,或許還真是冤枉她了。
要真是被有心人利用,而他又財迷心竅的為了貪一點利益而錯誤地将陸賦生的死歸到李姍身上,導致現在人死了惹一身的嫌疑,那可就真是虧大了!
陸仁琛一把推開身旁的秘書,顫悠悠地支着拐杖一步步走下這七七四十九道臺階,才剛從青燈古佛裏出來,沾染上些許佛家的氣息,這會又兇相畢露,顯現出原本的心狠手辣。
李洵玉在把文件交到陸寧手裏後,借口說要回李家處理李姍的後事,先行離開。陸寧叫了幾籠點心,坐在包廂裏翻看手裏的文件。
這裏面記錄的居然全是陸仁琛在陸氏做過的肮髒事,有收人回扣的、盜用公款的、甚至還有他欺騙投資者,故意僞造財務報表,并頻繁向銀行貸款的。
欺詐金額有6億,向銀行借款的金額有37億,而時間也持續了七年。
“......”
這陸仁琛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陸寧捏住紙張的手指發紅,他瞥向在不遠處等待的秘書,“叫司機現在把車開到門口,我要回公司!”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10.2
2.
陸殊同時隔一個星期,終于回到他的小診所裏。
趙怡當時正診所的治療是裏幫病人打針,聽到外面有人進來,還以為是病人,甫一轉頭,眼裏閃過幾分驚訝,剛想調侃下這位很多天沒見到的上司,但又注意到他不怎麽好看的臉色,頓時轉身三下五除二的做完事,快步走出去,低聲問,“怎麽?又被你家許約趕出來了?”
陸殊同說,“你很好奇?”
“嗯,這麽多天沒見你回診所,我還以為你們的感情終于上升了一點。”
“沒被趕出來,只是昨天李姍的死剛被發現,為了避嫌,我們還是少點接觸比較好。”
趙怡微微挑眉,“可以理解,許約這麽想要扳倒陸氏,現在正是計劃的關鍵,這樣做也挺好的,”她看着陸殊同走向沙發,絲毫沒有要開始工作的意思,不禁問,“裏面這麽多病人,你坐這幹什麽?”
“沒心情,”陸殊同臉色仍有些不好,随口道,“還在見不到他的難過中,你跟了我這麽久,不知道怎麽治病?”
“.......”趙怡還想再說幾句,那邊在治療室裏等待的病人走出來,“護士,吊瓶打完了。”
“來了,”她應了聲,又回頭确定道,“真不工作?”
“不了,”對方朝她擺手,“你去忙吧,每個月也是有領工資的,要替老板分憂。”
趙怡:“.....”
她決定要在月尾提出加工資的建議。
賭場。
将雜種打發走,許約正在餐廳裏安靜吃午飯——這幾天陸殊同像個跟屁蟲一樣跟着他,今天好不容易将人趕走,許約心情不錯,連帶着飯都吃多了點。
助理照舊站在他五米外。
這時,一個廚師打扮的人走進來,左手捧着個加了蓋的碟子。助理微微驚訝,想要上前詢問怎麽回事,對方卻走得很快,五六秒就到許約旁邊。
“您好,這是今天特意為您準備的菜式。”
他彎下腰,凝視正在認真吃飯的許老板。
許約應聲擡頭——對方戴着口罩,從頭到腳都被廚師服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長相。
那人将碟子放下,掀開蓋子。
沒有熱騰騰的菜肴——是一份文件,外加一疊照片。
而在這之後對方也脫下口罩,摘除帽子——紅色的長發飄揚而出。
李洵玉對許約眨眨眼,輕輕一笑,“又見面啦,”他柔聲說道。
“....有什麽事嗎?”許約回過神來,難得的清淨時光又被打破,他皺了皺眉,“你要過來,怎麽不先打聲招呼?還穿成這個樣子。”
“給你打電話就沒有驚喜了,”李洵玉笑眯眯地說,指了指碟子裏的東西,“這是專程給你帶過來的禮物。”
許約看了幾秒,将信将疑地先拿起那份文件。
“這是我昨晚在李姍辦公室裏找到的,上面記錄了陸仁琛這幾年在陸氏做的見不得人的事,只是一部分。”李洵玉說。
——陸殊同之前說過會将陸仁琛在背地裏做的一些肮髒事“告訴”李姍。許約對這份文件并不意外,随意翻了幾下後看向那疊照片。
很薄,有七張,拍的全是一輛車牌號為AX4958的黑色吉普車進出在隧道裏。許約看了下右下角的時間,12月7號。
這個日子.....
李洵玉坐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的許老板,溫聲軟語地給出提示,“12月7號,不就是陸賦生死的那天嗎。”
許約怔了下,心髒往下一沉。
“李姍在三天前死了,雖然我和她沒什麽感情,不過李家對這位家主的突然死亡還是很在意的,就讓我....她的親弟弟去調查下她的死因,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
“我知道這幾天她因為和陸仁琛鬧的不愉快才去調查他,但是....這些資料的內容未免太過火了,從12年到現在19年陸仁琛偷竊了集團大概6億,向銀行借款37億,這麽過分的事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由此可見他做事有多小心謹慎。但是....從股東大會結束到李姍死亡,中間間隔只有四天,這麽短的時間內她怎麽可能會找到陸仁琛藏着掖着這麽久的犯罪事跡?”
“為了避免有人故意誣陷,我花了一晚上時間去分析這些文件,上面所有數據都是正确的,陸仁琛做假賬、受回扣等等的事都不是子虛烏有。”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他停下來。
許約:“什麽可能?”
“是有人蓄謀已久,故意借她和陸仁琛關系變差的這個機會,将事情爆出來,這個人知道陸氏的所有秘密,對高層們的動态了如指掌,綜合這些,能做到的只可能是陸氏的現任掌權人。”李洵玉探究地望向許約。
“是你的養子陸殊同,設法将這些文件送到李姍面前的,對嗎?”
他恰到好處地停下,似乎要等許約解釋。
許老板将照片捏在手裏,鎮靜地說,“如果是陸殊同做的,那你應該找他,來找我做什麽?”
“陸殊同一直都對集團內的事漠不關心,掌權人這個職位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不是他。”李洵玉沒有正面回答,說了這麽一句話。
許約順着他的思路走,“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吩咐他這樣做?”
“難道不是嗎?許約,”李洵玉輕聲道,“那天我在醫院前差點被炸死,陸殊同拿着刀過來想殺我,而後來你出面制止,他雖然不樂意但還是照做。以前我對你們不了解,傳聞你恨不得他快點死掉,但在那晚,我看出了你對他的厭惡,但陸殊同....對你卻不是這樣的。”
“你想說什麽,”許約冷聲打斷他,他聽出對方話裏的暗示。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李洵玉說。
許約呼出口氣,“所以呢,你特意過來,是想來說你看出了我和陸殊同之間的關系,還是在暗示我和兩位陸氏高層的死有關?”
李洵玉沒回答,他開了個新的話題——“昨晚我在李姍的辦公室除了找到這些文件外,還看到另一份文件,裏面全是陸賦生死的那天進出隧道的所有車輛照片,其中一輛,就是這臺越野車。”
李洵玉指了指照片上清晰的車牌號碼。
“許約,你對它有印象嗎?”
“沒印象,”許老板說。
李洵玉微笑,“我本來也是,但是那天在醫院被陸殊同又是炸彈又是刀子的攻擊,我很生氣,閑着沒事做就去查了下他的資料,這麽巧....他名下就有輛車牌號為AX4958的吉普車。于是我又讓人去查在陸仁琛死的那天這輛車的活動路線,但是貧民區內管制很差,很多地方都沒有攝像頭,所以.....我無法确定這輛車是否和陸賦生的死有關。”
李洵玉歪了歪頭,淩亂的紅發散落,有幾縷微微遮住了他姣好的面容。
“陸寧和林奕恒或許會覺得李姍的死和陸仁琛有關,但陸仁琛不會,他知道自己誰都沒殺,并且還有人想要嫁禍給他。面對這種情況,他首先會去做的就是查清楚兩個人的死到底是誰造成的,如果我能通過看監控錄像而找出陸殊同在那天有開車進入過貧民區,那陸仁琛同樣可以,他會懷疑上你們。”
“今天我剛和陸寧見完面,把那份寫着陸仁琛各種犯罪事跡的文件給了他,順帶也将李姍辦公室裏調查陸賦生死亡的資料都毀掉了。許約,我來這裏是想說——雖然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但不可否認我對你很有好感,甚至算得上是這二十多年來唯一上心的人,我不清楚你和陸殊同之間有什麽勾當,不過如果真的有,并且和陸氏兩位高層的死亡有關,那不妨認真點,把這些善後工作處理好。”
他微微探過身,“你覺得呢?”
許約一語不發。
李洵玉:“別擔心,如果真是你做的,我會幫你的。”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一頭紅發配上那張容貌豔麗的臉,看起來就像蠱惑人心的海妖。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評論啊!我每一天都看到了!!!謝謝你們
☆、10.3
3.
二十分鐘後,那疊拍着Jeep吉普車進出隧道的照片被扔到桌上。
陸殊同站在辦公桌前,拿起來一張張翻看。
“我會把車子銷毀掉的,”他說。
許約問,“車主是寫你的名字嗎?”
“對....”
“.....”許約看向他,半晌,很輕地問,“你就非得這麽狂,開自己的車去殺人?”
陸殊同沉默了下,“那天隧道的監控視頻有拍到我的臉嗎?”
“沒有,”許約淡淡地說,“但不确定陸氏的人有沒有去看監控,并注意到你的車。”
陸殊同思索了會,“有去查過當天進出隧道的所有車輛嗎?或許...會有陸賦生的仇家,或者是陸氏的競争對手,這樣我們可以轉移目标。”
“我已經讓助理去查了,”聽到這裏,許約的臉色總算好轉,“你要去幫他麽?工作量有點大。”
“我現在就去,”陸殊同放下照片,立即轉身離開。
“等等,”許約又叫住他,“之前在賭場後山,有輛車劫走四名毒販,也是吉普,那輛車有處理掉了麽?”
陸殊同背對着他,答得很快,“那輛車是我從黑市裏買來的,不會有購買記錄,用完後我把它扔到一個荒郊外了,離這裏很遠,路上也沒有攝像頭。”
“嗯,”許約應了聲,稍稍松下口氣,“你出去吧。”
陸殊同轉身離開,他在關上門後并沒有直接回診所或者去找助理,而是讓人給他拿個電腦,就坐在辦公室門前的空地上,開始一幀幀看監控視頻。
☆、10.4
4.
陸寧從蘭園出來,趁着回公司的這段路程,先是吩咐秘書把陸賦生和李姍的人際關系調查清楚,排除被公司的競争對手或下屬殺害的可能性,接着又将李洵玉給他的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裏面內容的真僞後才将懷疑方向指向陸仁琛。
他先前是覺得陸仁琛這老頭子一把年紀,又是陸氏的五大高層之一,每年年薪、分紅、加上在別的領域的投資和一些股票債卷,起碼也得有四億收入,應該就不會再對掌權人的位置起異心。
但今天收到這份文件,如果說一個貪財的人為了得到更多利益,想要坐上更高的位置,将李姍殺害——從這點上看,合情合理。
而陸賦生的死,也可以算作是他實行計劃的第一步。
可是......
陸寧皺眉,看着手裏的資料,明明一切都講得通,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車子緩緩停在陸氏停車場內,秘書走上前來打開車門,他從裏面走出,“陸仁琛在公司嗎?”
“在的。”
“我剛才讓你去查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弄好了,已經放在您的桌面上。”
“好。”
陸仁琛站在辦公室裏,前面是鋪滿資料的大理石桌,他雙手撐着拐杖,俯下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底下一張張的紙——這是他的一個習慣,站得越高,看得越廣闊,才能更全面地思考事情。
秘書恭恭敬敬地站在他斜前方。
“陸賦生和李姍死了,誰是最大的得益者?”他問。
“陸寧、林奕恒和您。”
秘書回答,他們剛剛已經确認不存在有兩位高層的仇人前來追殺,警察那邊也是不可能,明青所每年都會收到他們所給的一大筆“保護費”,龍安局遠在貧民區,更是對這裏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有嫌疑的....只會是陸氏的人。
陸仁琛尋思了會,“林奕恒背後站着的是林秋宜,如果是她叫林奕恒派人去殺了陸賦生和李姍......情理上有些說不通,她之前當過十五年的掌權人,退位後才會有陸辛和陸殊同的上任,如果不是徹底厭倦了這個位子,不可能會放手,平日裏林奕恒在陸氏也和李姍、陸賦生沒有什麽糾紛,”他沉吟片刻,擡頭看向秘書,“陸寧呢,最近這三個人之間....有利益沖突麽?”
“我覺得沒有,”秘書回答,“陸叔他有很多生意都和這兩位高層有聯系,平日做事講究以和為貴,殺死李姍和陸賦生對他來說是弊大于利。”
“他沒有理由殺他們……”陸仁琛喃喃,片刻後猛然擡頭,“不對!方向錯了。陸賦生是死在制毒廠裏面的,兇手不單是将他殺死,還把我們的廠子毀掉,陸寧、林奕恒和我雖然知道制毒廠的位置,但我們不可能會在将人殺死後還順便把制毒廠炸掉,一個制毒廠毀掉會損失多少錢,我們心知肚明。”
“您的意思是?”
“除了我們外,還有一個人知道那間廠的位置。”
“誰?”
“去查查陸殊同,我要知道他在12月7號那天幹的所有事情。”
陸寧坐在辦公桌前分析着一份份秘書準備好的資料,前面的電腦在放上星期慈善宴會的監控視頻。
他全神貫注地盯着李姍。
這女人從一進門後就被各個權貴包圍,和他們談笑風生半小時,中途抽身而出去和陸殊同短暫聊了十五分鐘,接着又和秘書兩個人在角落裏交流了會,八點鐘準時離場。
宏觀全場,似乎沒有人在特意注意李姍的動向,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陸寧點擊鼠标,将整段監控視頻從頭拉到尾——陸仁琛全程都在和幾個達官貴人熱聊,中途沒有和秘書或助理交談過,後面李姍走過來,兩人招呼都沒打,甚至他連正眼都沒看過對方一眼——不和的氣氛很濃烈。
陸寧松開鼠标,監控視頻在最後宴會結束時繼續穩定播放。
他看着畫面,人很多,在有秩序地離開,但是.....
等等!
陸寧的腰板突然挺直,迅速将視頻拉回李姍離開宴會的時間段裏——只見在那之後的十五分鐘,陸殊同也悄而無聲地離開了!
因為這位掌權人從不管事,所以根本沒有人想要去結交或巴結他,繼而不會去注意他到底在不在現場。
陸寧的視線一下從屏幕跳到放在旁邊的文件上——他一直覺得這份文件很奇怪,內容沒錯,但出現的時機太巧了。李洵玉說是在李姍辦公室裏找到的,但陸寧并不認為是李姍自己查到的,陸仁琛瞞了這麽多年的事不可能被這女人輕而易舉地找出來。
如果文件是有人故意想要讓李姍看到,那這個人殺害李姍并栽贓嫁禍給陸仁琛的意圖也就很明顯了。
他看着監控視頻裏正與李姍低聲交談的陸殊同,撥通外面秘書的電話,“查一下9號那天,陸殊同從慈善宴會裏出來後去了哪裏.....順便李洵玉也給我查一下。”
陸殊同是打定了主意要從通行車輛裏找出一個會對陸賦生或陸氏有一點點威脅的人,然而從下午三點忙到晚上七點,排查了所有通行車輛的信息,都沒能找出一個可以替他背黑鍋的人。
他關上電腦,擡起頭活動了下脖子,旁邊辦公室門被推開。
“有找到嗎?”甫一出來,看到坐在地上的人,許老板就問。
“沒有,”陸殊同輕聲說,“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如果想不到,就算了。”
“算了?”陸殊同擡頭與輪椅上的人對視。
許約耐着性子解釋,“我們原定的計劃,不是要讓陸寧和陸仁琛自相殘殺,再對付林奕恒和林秋宜麽,但這個計劃可行性很低,陸賦生和李姍死後其他人肯定會懷疑,在這種時候你又不小心露出馬腳。既然這樣......那就犧牲你好了。”
許老板平靜得像在說今天晚飯吃什麽,“如果舍去一個你能讓其他高層停止懷疑,還是劃算的。”
陸殊同垂下眼睑,沉默了幾秒站起來,推他去飯廳,“....或許還有轉機,上個星期你讓龍安局的兩個警察摧毀了Myst,在那之後龍安局的人就開始着手調查陸氏和毒品間的聯系。”
“你是想讓龍安局的人成為新的懷疑對象?”許約往後看了眼,“不可以,陸氏兩個高層死的都很慘,沒有全屍,如果是警察做的話手法不會這麽兇殘,他們只會将人帶回局裏審查,最多無期徒刑。再說,龍安局的人怎麽可能會這麽快查到李姍和陸賦生頭上,盡管他們在Myst這件案子裏對陸氏産生懷疑,但你別忘了時間順序,是陸賦生先被炸死,接着Myst被查出來,再到李姍遇上車禍死亡。”
陸殊同:“....可以說我的車子被偷了?反正監控視頻也沒拍到開車的人是誰,我可以将它嫁禍給一個同時讨厭李姍和陸賦生兩個人的人,将嫌疑扯到他身上。”
“那那個要替你背黑鍋的人,怎麽處理?”許約問,“如果是殺掉,只會讓人覺得是他的死另有內情,而如果不殺,又怎麽能讓那個人乖乖聽你話?另外,如果那三個高層相信是他搗的鬼,這人最後還是會死去。”
許老板饒有興趣地望向陸殊同,“你要怎麽做?”
“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東西,親人、情人、金錢,我可以拿其中一樣來引誘、威脅他,只要猜對了他的弱點,沒人可以幸免,”陸殊同沉聲說。
許約扯開嘴角,“說的好像很容易,”他頓了頓,“如果你決定好了,就去做。”
陸殊同将他推到飯廳裏,過了會後忍不住道,“你要問問我的弱點是什麽嗎?”
許約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不是我麽。”
陸殊同站在他旁邊,笑了,他從在診所裏突然收到許約的電話,興沖沖趕過來卻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有些陰郁的心情總算好轉,他彎下腰湊近許老板,貼着對方耳朵溫聲細語地說,“我現在就查。”
許約看着他坐到自己旁邊,挑了挑眉,“在這裏?你能回去麽。”
“不可以,”他的雜種養子回道。
許約沒說話,偌大的飯廳裏無人再發出聲音,只聽到小小的進食聲與敲打鍵盤的聲音,許老板慢條斯理的飽餐一頓,旁邊還在查找合适人選的陸殊同立刻關上電腦,站起身。
“推你回辦公室還是哪裏?”
“去卧室吧。”
這幾天既要忙工作又要想着怎麽摧毀陸氏,精力消耗的有點大,許約臉上有明顯的疲憊,神色恹恹地說道。
陸殊同皺起眉,對他的狀态有點擔心,“我拿點藥給你吧。”
“不用,”許約一口回絕,又皺了皺眉,“你少來賭場幾次,不要老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已經省下很多精力了。”
陸殊同悄悄勾起嘴角,“這不可以,我們是情侶。”
“.......今晚不要進我房間。”
“嗯,”陸殊同很快應了聲,自己惹出這樣的事情來,受點懲罰很應該,“需要我去野獸籠待待嗎?”他貌似很貼心地詢問。
“......你真以為我弄那個東西出來是讓你在裏面玩,解解悶?”
陸殊同看出他在隐隐生氣,連忙改口,“不是,我不說了。”
“把我推回卧房後就趕緊滾,”許老板揉了揉腦袋,雜種一天到晚都讓他不省心,他過了會,又忍不住問,“還有幾天我們的計劃就結束了?”
陸殊同頓了頓,垂下眼睑,小聲回道,“15天。”
“嗯,那你還有半個月的命,”許約臉色好了點。
陸殊同佯裝沒聽到,臉上表情變都沒變,徑直走向前伸手推開卧室的門,低聲詢問,“要先去洗澡嗎?”
“你怎麽管這麽多,”許約把手放到輪椅兩邊,“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等下需要我再進來抱你上床嗎?”
“......”許約深吸口氣,過了幾秒才磕磕絆絆地回,“我本來就可以靠自己上床,是你非要抱我.....”
陸殊同笑了聲,轉頭看了下那張床——因為許約身體的原因,床被設計得很低,手撐一下能從輪椅上翻過去。
“那好吧,我走了。”
“你去哪裏?”許約本能覺得有些不對,這雜種平時怎麽趕都不肯乖乖離開,今天怎麽.....
陸殊同轉過頭,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我就在門外,待一晚。”
“......”許約怔了一下,瞥過頭不再與他交談。
這一晚,陸殊同在房門外找了一晚上資料,又小聲打了幾個電話。
陸仁琛的辦公桌上擺着車牌號為AX4958的吉普車照片,最邊上是車主的個人信息。
陸寧的書房裏有一份報紙,上面記錄着在本月8號發生在市中心醫院的一起小型爆炸案,附圖并不清晰,但能看到三位主角的大致輪廓——是李洵玉、許約與陸殊同。
漆黑的天空,雲層漸漸增厚呈羽毛狀,湧浪出現在海面上,幾十只海鳥聚集在船上,不安地撲打着翅膀,一個漁民醉醺醺地從貨船裏走出。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一條來自氣象臺的信息發過來——臺風“珊瑚”要來了。
☆、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