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1.
隔日等到日上三竿,許約才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他很少能睡到這麽晚,或許是因為這兩天太操勞,不過這一覺雖然睡的時間長,卻還是不踏實。
自從答應了陸殊同有關“戀愛”的那個交易,這雜種就每晚不嫌麻煩地跑過來和他一起睡。盡管每次許約都會想盡辦法地阻撓,但卻沒有一點作用,甚至還有點幫陸殊同提高打架技術的意思。
——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天生克他,無論用什麽辦法虐待都不在意,見招拆招游刃有餘到不行。
這樣想着,許約往旁邊瞥了眼——陸殊同已經從床上坐起,正低頭看手機,見他撐着手臂要坐起來,連忙拿過個靠枕放到許約腰後。
“……”許老板很不領情地推開他的手,嫌惡道,“我的腰又沒事。”
陸殊同挑眉,随即一笑,“是嗎?”
“.....神經病,”許約看着他那表情就知道這人又想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既然醒了就給我滾回診所,賴在我床上幹什麽。”
“診所有趙怡在,不要緊,”陸殊同放下手機,悄悄往許約那邊挪了挪,柔聲說,“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
陸殊同跳下床走到許約那邊,将人抱上輪椅,邊推他去洗手間邊問,“今天有什麽事要做嗎?陸氏知道制毒廠被炸毀的事情了,等下兩點會召開股東大會,商讨後續的解決方案,”他往下看了一眼,“我安插在集團裏的人被他們找到,估計已經将事情嫁禍到李姍身上。”
——李姍就是昨晚說的那位李洵玉的姐姐。
陸殊同把許約推到洗手間,替對方關上門,站在外面,“雖然說是商量解決方案,但那些人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今天只是走個過場,意思意思。”
“你不想去?”
陸殊同歪着身子,漫不經心地靠在門外,突然聽到裏頭傳來許老板冷淡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有了精神,“嗯,想留在這裏陪你。許約,還有三個星期我們就要‘分手’了......”他邊說着,伸出手拿指甲摳牆壁。
“.....”許約正在洗手臺前擠牙膏,聽到這四分哀怨六分癡纏的話,不禁動作一停,思考牙膏毒死一個人的可能性。
陸殊同又道,“反正最後我都會死在你面前,你看要不要....讓我再在你這多待會.....”
許約:“你會如願和陸氏一起死嗎?”
“要聽真話嗎,”陸殊同問。
“随你。”
“我當然是不想死,我想和你白頭到老,”陸殊同柔聲說。他聽着裏面“嘩啦啦”的水聲,估摸着許約是在洗臉,耐心地等了會,洗手間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許老板推着輪椅出來,瞥了眼陸殊同,“你還是在不切實際的妄想我會在這一個月內接受你嗎?”
許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諷刺,然而陸殊同毫不生氣,他習慣了許約這個樣子,也可能是有受虐傾向,聽到後竟然微微一笑,彎下腰撒嬌般的想去親底下的人。
許約嫌惡地将人擋開,怒道,“給我滾回你的診所,別來煩我。”
陸殊同被他作勢推了推,卻将他的手抓在懷裏,迅速親了口,接着又裝聾,将對方的警告自動忽視,推着他往餐廳走去。
助理從早上七點就等在辦公室裏,一連過去幾個小時,總算見到老板過來——昨晚碰到那樣的事,又見識到了陸少的火氣,提心吊膽一個晚上,在見到安好無恙的許約後松下口氣,不過這口氣在看到後面的陸殊同後又随即提起——對方昨晚黑着臉沖出賭場的畫面,還是令他印象深刻。
不過當許約在身邊時,雜種養子向來是視他人于無物,陸殊同徑直走過他,将許約推到辦公桌前,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許約喊住他。
陸殊同頓住腳步,立刻轉身向他走來。
“你站那就好,”許約說,“今天下午的股東大會你真的不去了?”
“嗯,趙怡去就可以了,她會向我彙報情況的。不過如果你想知道得更清楚些,我可以讓他們在現場與我視頻。”
“嗯,那你就視頻吧。”許約點點頭,低頭準備開始看文件。
然而那邊不安分的雜種卻心中一動,明知故問的問,“我去哪裏和他們開會好?”
許約沉默幾秒,從文件裏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說,“在我辦公室。”
陸殊同輕笑,乖巧應了聲,出去讓人拿電腦。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啊我今天向一個陌生人發脾氣了,感覺....會被對方讨厭
☆、8.2
2.
應付完陸殊同,許約總算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的生活是枯燥又繁忙的,除了有一大堆文件要看、無數會議要開,還時不時去得國外出差開拓下海外業務,不過後來由于雙腿殘疾,就轉由一些信賴的下屬代勞。
許約一天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待在辦公室裏,身邊只有個助理陪着,平時除了講公事外很少聊別的。久而久之,人就變得越來越麻木。
他曾經認真地計劃過自己後半生要做什麽,想過有什麽地方值得一去,但當看到自己的腿,又頓時覺得沒必要,也沒什麽人能牽動他的心思,值得他去挂念。
如果真要算,最多只有一個陸殊同。許約養了他多少年,就想了多少年虐待他的法子,兩人雖然不常見面,但在公事之餘,許約偶爾還是會抽出點時間來想怎麽把陸辛的兒子養廢。
況且這雜種死了父親,又不知道母親是誰,除了頂着個陸氏掌權人的名頭一無所有,任他折騰個夠。
陸殊同捧着個電腦,坐在離許約幾米外的沙發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助理給他泡的咖啡,熱氣緩緩上升。
他正在看集團裏下屬發過來的資料,順帶研究和許約的計劃要怎麽進行,還剩不到三個星期,就算是來不及完全摧毀陸氏,他怎麽也得将一大半的勢力與人手散去。不過他也看得并不專心,每隔幾分鐘就要擡頭看一眼許老板,翹起的嘴角從坐下後就沒耷下來過。
陸殊同其實從來都沒有和許約這麽平靜的在一間房裏待過,之前對方是當他死了一樣的毫不理睬,現在即便是有了個“戀愛合約”也沒怎麽變過,對養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排斥。
然而現在,兩人卻能單獨在一間房裏共處。陸殊同眉梢間滿是喜悅,一顆心蕩漾得歡快。
只是雖然說着是要“認真辦事”,但就憑他隔三差五的走神去看心上人,陸殊同就算在辦公室裏待一整天,也想不出一個辦法。
這般想着,陸殊同看了會時間,還有半小時才開會,索性扔下電腦——專心“偷看”許老板。
許約今年四十二了,歲月在他身上沒有留下濃重的筆畫,反而輕描淡寫地勾出幾分迷人。他的臉很瘦,像刀鋒一樣線條流暢,眉間蹙起時會有個小小的“川”字,嘴唇習慣性抿起來,是淡淡的粉色。
陸殊同在很久前見過許約年輕時的模樣,很美,那時候臉上還有肉,也就顯得沒有這麽冷酷,多了點溫情。他還喜歡看許約笑,可能是“物以稀為貴”吧,在許老板為數不多的幾次笑容裏,每次陸殊同看到都恨不得将人抱住,親一親眼尾、舔一舔那幾條會勾人心的皺紋。
無所謂對方會怎麽罰他。
反正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是孤苦無依,除了許約沒有一個人能值得他牽挂。
——其實為什麽會說許約的虐待間接性導致了陸殊同迷戀上他,是這樣,許老板在陸殊同十三歲那年把人接過來,本來打算養個七八年就當垃圾一樣丢掉,然而不幸陸殊同中途對他産生感情,直到現在二十五歲,都沒能把人丢掉。
——值得一提的是13歲到25歲中間的12年裏,陸殊同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獨自在許家一間私宅裏度過的。
許約除了會把他扔進野獸籠裏進行身體上的折磨外,還有精神上的。
——無盡的孤獨。
十三歲前,陸殊同在陸家生活,雖然陸辛不愛他,從不關心他一句,但陸小少爺是有同學、朋友、老師的陪伴的,他們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他的心,即便家裏很冷清,但在外面仍然能感受到短暫的快樂。
但十三歲後,陸殊同被許約關在了一間私宅裏,沒有朋友、沒有通訊工具,只有四面牆壁。
許約既然下了決心要養廢他,那肯定是絲毫不手軟的。他在一夜間遭逢驚變變成殘疾,而陸殊同同樣在一夜間死了父親,被許約囚禁在房子裏,斷絕掉所有與外界來往的通訊工具——這對他來說也是個致命的打擊。
每天在房子裏二十四小時對着那些精致又昂貴的死器,醒來睜開眼是牆壁,吃飯時對着的也是牆壁,無論在房子裏晃悠多少圈,與他面面相觑的,只有那一面面白到會讓人發瘋的牆。
所以,一開始陸殊同是憎恨許約的。
這種情感和對方恨自己的父親一樣強烈,陸殊同知道許約和陸辛的事,但他無法理解為什麽許約要在陸辛殺死後還要找自己來洩憤,他哭喊、哀求、絕望,但這一切都正中對方下懷——許約冷漠得仿佛沒有情感。
他根本沒把陸殊同放在心裏。
但陸殊同卻結結實實恨了他三年。
每天都在想怎麽逃出去,出去後又要怎麽報複對方,而這種強烈的感情,在寂寞又漫長的日子裏.....變質了。
許約問過好幾次陸殊同為什麽會愛上他。
陸殊同每次都佯裝沒聽見,但心裏卻非常清楚。
對于許約——他以前是恨,是會把他放在心裏反複鞭打,而經過了漫長的十二年,許約已經在他心裏紮根,出不去了。于是那種“不得不”的心情,又變成了“非他不可”,只要這一個。
“無人能像陸殊同一樣愛許約,因為沒有人會像許約一樣對待陸殊同。”
某方面講,是許老板親手造就了陸殊同。
——只是他本人沒有意識到。
前面說過,陸辛愛許約,愛了很多很多年。
作為他的兒子,陸殊同自然感受到父親扭曲又偏執的感情,他得不到父愛,卻也對父親愛的人好奇,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在偷偷關注着許約。
只是後來陸辛死了,許約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強勢又蠻橫的占據陸殊同整個生活,“強迫”陸殊同将他牢牢記在心裏。
也可能真的是感情會被繼承吧,陸殊同做不到恨許約這麽久,只好轉為愛。
從十六歲那年羞愧又無助地發現自己喜歡上對方,再到十八歲那年許約偶然來房子裏看他,在見完面後他躲在廁所想着對方□□,陸殊同棄械投降。
至于後面去學醫和其他知識,是他求了許老板很久,對方才勉強答應的。
關于這點,陸殊同認為是“他沒有這麽讨厭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了下 為什麽我們陸會喜歡上阿約 因為.....他受虐狂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
☆、8.3
3.
電腦發出急促的消息提醒聲。
陸殊同從回憶裏抽身而出,看到趙怡發過來的視頻邀請。
先是看了看四周,确定熒幕裏看不出任何自己此時在維斯賭場的跡象後擡頭望了眼許約,兩人沒有半句交流,但許約做出個“你自便”的手勢,又摸了摸耳朵,示意自己會留心聽。
陸殊同悄悄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接受那邊的視頻要求。
陸氏是一家非相關多元化的家族企業,一開始靠做食品加工發家致富,像咖啡、薯片、牛奶和餅幹這些的都是他們銷售在外的産品,中途随着時代的發展,又開了幾家研制電子産品的子公司,後面遇到房市場大熱,又買了幾塊地,競标了政府興建樓盤的項目,靠着樓市一步步壯大。
它在每個行業都或多或小的有涉及,算是掌握着M市經濟命脈一樣的企業。
本來如果陸氏繼續這麽平穩發展,即便是偶爾做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只要不觸犯法律,還在灰色地帶裏,也就相安無事。只是到了第三代掌權人林秋宜林女士手裏時,就徹底走歪,陷入泥沼。
這個林秋宜,是陸辛的繼母。
雖然說已經退位,讓給年輕人自己發揮,但現在的陸氏五大高層裏,還有她的人。
趙怡把手機架在陸氏頂層的會議室中間,陸殊同可以看到圓桌上坐着的四個人——從逆時針數,分別是陸仁琛、陸寧、林奕恒和李姍。
原先是有五個,只是昨天不幸被炸死在貧民區裏。
四個人面色沉穩,一聲不吭,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陸殊同靠在沙發上,沒有說話,臉上是“你們自己發揮反正與我無關”的閑散模樣。
陸仁琛率先發難,他年近五十,是上一代掌權人陸辛的表哥,在這裏輩分最高,被人尊稱“鼎爺”。“今天這場會議要讨論些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吧?貧民區負責研究AR23的制毒廠被炸,你們怎麽看?”
陸寧坐他旁邊,只比陸殊同大十幾歲,很瘦,皮膚黝黑,四倒八歪地癱在椅子上,“死了快兩百個工人,一個高層四個制毒師,連龍安局都被驚動到,這麽大的事,幸虧現場沒留下痕跡,要不然也很麻煩。”
陸仁琛:“阿姍,你覺得呢?”
李姍微微一笑,她是個四十多歲打扮精致又富貴的女人,“鼎爺你可別一口一個阿姍叫的這麽親密,有什麽就直說,等下約了人做指甲,我怕等不及。”
“好,”陸仁琛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如果阿姍等下有異議,可以随時反駁。”
許約停下批改文件的筆,側耳聽。
陸仁琛:“貧民區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又死了個陸賦生,我在事發三小時後立刻就派人去查。李姍,我聽到了些關于你的事情。”
他朝站在一旁的助理比了個眼色,對方立即上前,打開電腦。
一段視頻被投射到牆上,大概三分鐘,從畫面裏的四周環境看,應該是陸仁琛用于嚴刑逼供的一個私人密室。
兩個人□□着上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旁邊有人拿着個烙鐵,兇神惡煞地盯着他們,恐懼使得那些人知無不言,說話語速很快,但表達清晰。
大概內容是他們承認貧民區的制毒廠是他們炸的。
說的計劃也很詳細,和陸殊同那天的做法沒什麽差別。
順帶也将策劃主謀爆了出來,是李姍。
聽到這裏,許約向陸殊同那邊望了眼。
對方立即察覺到,把電腦往旁邊挪了挪,對他眨眼。
“.....”許老板扭過頭。
視頻播放完,陸仁琛擡頭望向對面的女人,“有什麽解釋?”
李姍:“鼎爺,就憑着幾句話,可以斷定是我做的嗎?我雖然和陸賦生關系不好,但這不代表我會殺了他,還順便毀了一個廠。那間制毒廠對集團有多重要,我很清楚。”
陸仁琛沒說什麽,向後瞥了眼,他的助理又播放出一段音頻。
“這是我去手機通訊公司,特意讓經理找出來的。”
這是段炸毀制毒廠的行動對話,一字一句很清楚。
——其中一個是李姍的聲音。
然而本人還在否認,“聲音可以通過技術改變的,只要找好一點的電腦工程師就可以做到這點,我沒殺陸賦生。”
陸仁琛挑眉。
李姍問,“你還有什麽證據?”
陸寧和林奕恒都齊齊看向陸仁琛,這兩人像隔岸觀火似的靜坐在旁邊,沒插一句話。
陸仁琛:“确實有。”
他示意助理播出兩條視頻,第一條是陸氏保安室裏的攝像視頻,李姍在自己辦公室和幾個下屬對話,聽不到聲音,從開頭拉到結尾,談了有快兩個小時。第二條是陸仁琛在密室裏逼供的畫面,恰好就是和李姍對話的那幾位,他把聲音調到最大,那幾個人不僅說出了炸制毒廠的所有行動細節,還将購買炸藥的途徑與人手分配一一講出。
他們提到,李姍是在五天前與他們計劃把陸賦生炸死的事,
今天8號,五天前....也就是3號。
而陸仁琛把第一條視頻重新調出來,右下方的錄像時間——剛好是12月3號。
“現在人證物證都指向你,阿姍,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陸仁琛望向她。
“我不接受!”李姍冷笑一聲,提高音量,“這些證據根本無中生有,我那天确實在公司,也和這些人見面了,但是是單獨一個個見的,講的也只是普通公事,我懷疑是有人別有用心,故意将視頻進行剪輯,想讓我背貧民區制毒廠這個黑鍋!”
陸寧:“別有用心的人,你覺得是誰?”
李姍頓了頓,像是一時答不上來,她目光一一掃向在座的其他三人,快速将陸賦生死後的所有利益關系理清,一分鐘後,又看向支在圓桌中央的手機,與不在現場的陸殊同對視,對方漫不經心地歪着頭,顯然在走神——這個掌權人向來不怎麽管事,自己單獨開了間小診所,平時很少參加會議,和他們五個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
陸寧注意到她的沉默,笑了笑,“李姍你這不會是在默認吧?這麽明顯的證據....不好推脫啊?”他頓了頓,望向坐在女人旁邊的林奕恒,“你覺得呢?”
林奕恒表情冷淡,“你們決定就好。”
陸寧點頭,“那行,現在鼎爺是找出了證據,把一切都歸到了李姍你頭上,但李姍你極力否認。可除你外沒有一個有嫌疑的人,那我們就折中一下…總有人要為這件事負責,要不....就由你來負責?”
李姍冷笑,這只老狐貍,是打算和陸仁琛站隊,逼她把這個“黃蓮”給吃了。現在她申訴無門,陸仁琛又是有備而來,再怎麽喊冤也沒用,這兩人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她為貧民區的事情買單。
李姍索性問,“你們想怎樣?”
陸仁琛說,“你手下的那幾個項目,先停一停,由徐洱跟進,研發AR23的制毒廠也暫時交給文宇管理,還有最近如果工作太多壓力太大,就給自己發個假吧,出去散散心。”
——徐洱是陸仁琛手下的人。
文宇是陸寧的人。
李姍清楚了,這陸仁琛今天說是要開這個股東大會,實際上就想罷免她的一部分權利,要她将手底下賺錢的項目分出來。
還勸她放個假,散個心,把自己在陸氏累計了這麽多年的地位和人脈都散掉麽。
李姍怒火中燒,當即站起來。
“哎哎,”陸寧望着她,“你幹什麽呢?”
“我幹什麽,你們兩個今天是處心積慮地想把我拉下臺!”
她的聲音很大,辦公室裏又無其他人在說話,陸殊同把電腦的音量開到最大,那邊許約一字不漏地全聽到耳裏,頓時放下文件擡起頭。
陸殊同沖他笑了笑,刺激吧?
許約點了點頭——看着陸氏的三大高層被他們耍的團團轉,甚至內讧,感覺很好。
會議室裏,李姍站起來,和坐在對面的陸寧與陸仁琛僵持。坐她旁邊的林奕恒敲了敲桌子,這人由始至終都沒怎麽有反應,像個局外人,輕聲說,“既然你們都有決定,那我就先走了。”
“你這就走了?李姍的事還沒說清。”陸寧喊住他。
“與我無關,”林奕恒邊拿外套邊說——他是今天唯一沒帶貼身助理上來的人,“我等下要回林家吃頓飯。”
陸寧挑眉,是要回去陪老太婆吃飯麽。他想起了林家那個惡心人的林秋宜,對方和林奕恒這家夥有種道不清說不明的關系,他作為外人雖然是不大清楚,但公司裏總有人在傳他們之間的古怪事。
陸寧心裏一陣厭惡,面上卻瞧不出一絲異樣,甚至還帶幾分關切,“嗯,那你去吧,別晚了。”
林奕恒沒答話,轉身離開。
陸殊同聽着他們間的對話,擡頭望向許老板,對方臉上有幾絲疑惑,陸殊同安撫地向他做口型,等下和你說林奕恒的事。
“......”許約別扭地轉過頭,這雜種還挺會猜人心思。
走了一位,現在會議室裏還有三個高層——在暗自較勁。
李姍把話說得很死,“我是不可能承認貧民區那件事的,也不會負責,更別說讓我把手裏的項目、工廠交給你們。”
陸寧沉默了幾秒,“對....阿姍你說的有道理,證據有時候也可以僞造,可是....”他眼珠子一轉,“出事了總要有人來買單吧?”
李姍:“陸叔,這不合邏輯吧?既然沒有确鑿的證據指向我,那為什....”
陸仁琛打斷她,“這還不夠确鑿?證人有了、視頻和錄音也都有了,李姍,你還想要什麽證據?一個研制AR23的工廠被毀,連帶着這麽多個工人,陸氏得損失多少錢,讓你‘割點肉’出來補償,不合理?”
“.....”李姍定定看着對方,“原來今天鼎爺是非要我妥協,才肯罷休。”
陸仁琛沒說話,陸寧恰到好處地插嘴,“你說什麽話呢,我們哪有在逼你,只是阿姍你最近工作有點太多,想幫你分擔些....正好你也可以喘口氣。”
他看了看手機,溫聲詢問,“快三點了,你不是說約了人去做指甲嗎?”
“.....行,”李姍深吸口氣,咬牙切齒,“我現在就回去,讓人把工作都停下,把文件統統送去你們那邊。”她冷冷一笑,“這麽多項目....我還有點擔心陸叔您和鼎爺吃不消呢。”
陸寧微微一笑,“怎麽會,我手底下養的又不是廢物,會被人抓住,出賣上司。”
.....這句話,剛好諷刺了李姍的那些不忠心的下屬。
女人臉色一僵,轉而走出會議室。
陸仁琛看着她離開,随即望向站在角落裏的趙怡,示意對方将支在圓桌上的手機收回去。
至此,這次的陸氏股東大會算是結束。
達成目的。
☆、8.4
4.
李姍回到辦公室,秘書跟在她後面,門鎖上後女人先是吩咐對方将文件整理出來,送去十四樓和十六樓,又低聲說,“你去查查陸仁琛和陸寧最近這兩天都見過什麽人,做過什麽事。”
秘書擡眸,“您是懷疑....”
李姍點頭,“陸氏之前被五個人牢牢抓在手裏,每個都勢均力敵互相制衡,但陸賦生在昨天突然死亡,穩定的局面一下被打破,剩下四人的嫌疑都是一樣大的。我清楚自己,和陸賦生的死沒有半點關系,林奕恒是林秋宜的人,平日雖然誰都沒明說,但都知道他實際上就是那老太婆的一條狗。林秋宜這麽大年紀應該不想再掀起點什麽風浪。這麽一下....就剩陸寧和陸仁琛這兩個老東西。”
“他們剛剛在會上費勁心思地想要削減我在陸氏的勢力,如此一來,殺掉陸賦生的嫌疑也就最大。”
她看向秘書,“我過兩天要去趟荷蘭,你幫我訂機票。”
秘書:“您是要...放假嗎?”
李姍翻了個白眼,“放什麽假,我得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毒品供應商,貧民區那個制毒廠毀掉對公司的利潤損耗很大,既然陸寧和陸仁琛斷了我的財路,就去找一條新的回來。”
秘書點頭:“知道了,我立刻去辦。”
維斯賭場,辦公室。
陸殊同把電腦關機,扔到一旁,走向許約。
“你是想要讓李姍對陸寧和陸仁琛産生懷疑?”許約看着他過來,下意識想控制輪椅往後退。
陸殊同扯着他的衣袖不讓他遠離自己,不慌不忙地說,“嗯,想讓他們幾個人玩一會。”
“然後呢?”許約從桌上拿起一支鋼筆,脫下筆蓋。
陸殊同在對方要刺向自己手腕前迅速按住他的手,“碰你一下不可以嗎.....我如果手受傷,殺人會變得有些棘手。”他輕聲說,“不利于我們的計劃。”
“給我松手。”許約看都不看他。
“.....”陸殊同很不情願地把雙手縮回去,背在身後。
許約這才将鋼筆放下,“剛才你還沒講完,接着打算怎樣?”
“殺掉,”陸殊同說。
“自己動手嗎?”
“嗯,殺人這種事還是自己來比較好,也讓我更心情愉悅。”
“......”許約道,“你怎麽這麽嗜血。”
“是你造就的我啊,”陸殊同眼神專注地盯着他,似乎要把對方刻進腦海裏,他意味深長地說,“許約,是你把我養成這樣的。”
“....”對方這話說的像是在怪他,許約皺眉,不悅地望向陸殊同。
陸殊同在對方開口前道,“但我非常、非常喜歡這樣的自己,由你一手.....創造的怪物。”
“.....你也知道自己是怪物,”許約冷哼一句,并不想再浪費時間和他扯這些有的沒的,問,“陸仁琛的那些證據,是你給的麽?”
“對,”陸殊同靠在他桌邊說,“他們以為我從上位後就沒幹涉過什麽事,但實際上我對集團裏每天發生的事都很了解,甚至連這幾個人的好一些手下都是我在暗地裏派進去的,看起來為他們做事,但實際上的主人是我。”他微微一笑,“雖然操控人心比玩弄野獸要難一點,但學一學,總是能掌握住。”
“李姍否定得這麽決絕,陸仁琛他們會對證據有一絲懷疑嗎?”許約又問。
“會吧,”陸殊同說,“不過他們也不在意,陸賦生一死,就意味着原先屬于他的那些權利會沒有人接管,一般來說是會有新的人頂上,代替陸賦生的位置,但陸仁琛陸寧他們四個怎麽會甘願讓,到最後,屬于陸賦生的東西都将會被他們四個吃掉。不過.....有些人總是貪得無厭的,把陸賦生的死歸到李姍頭上,這樣除了得到陸賦生在陸氏的權利外,還能吃掉李姍的一部分勢力。再加上林奕恒對權利并不怎麽執着,如果林秋宜沒有特別要求,他不會和那兩個人争。”
“林奕恒....”說到這個人,許約心中一動,問,“他是誰?”
“他啊....”站在他旁邊的雜種養子閉上了嘴,笑盈盈地低頭看向他,眼裏的愛意濃得讓輪椅上的許老板再次感到不适。
許約立刻道,“不用說了我自己去查。”
“別,”陸殊同制止住他,“我說,但我想晚上再講,可以嗎?剛才林奕恒不是說要回林家吃飯麽,那頓飯我也要去吃,晚上回來後和你細說好不好?”
“不用,”許老板拒絕,“我不想聽你說,你留在這裏沒什麽用了,滾吧。”
“.....許約,”陸殊同低聲喊道,“你就聽我說嘛.....”
許老板拿起鋼筆,“是不是要我刺你。”
“我帶個微型攝像頭和竊聽器去,給你看和林家人吃飯的畫面,許約....你相信我,會比你看紙質資料更真實,”陸殊同換了個勸說的方式,他的手在桌臺上悄悄移動,在離對方四五厘米外停下。
許約想了想,雜種說的确實有道理,于是“嗯”了聲。
陸殊同勾起嘴角,“那我走了。”
他在臨走前飛快地俯下身,親了親許老板的側臉。
許約:“......”
☆、8.5
5.
林家的宅子很大,氣派又奢華,是林秋宜特意請名家設計的。
陸殊同甫一走進去,就先和各位叔父伯伯打了聲招呼,坐在飯桌上等開席。
五分鐘後,林秋宜被人攙扶着從裏屋走出。
他聽到聲音,不動聲色地伸手動了動胸前的紐扣,轉身站起來。
——這下子,在賭場辦公室的許約通過電腦屏幕,看到了那個很久沒見的女人。
林秋宜今年五十五歲,染一頭黑發,體态纖瘦,氣質優雅,穿着一身黑色的高領長裙,臉上的皮膚緊致,看不出已經這麽大年紀,只是有點僵硬,應該是玻尿酸打太多。
她人還挺講究,見客人前特意化了個妝,塗了個深紅色的口紅。
能看得出年輕時的一點點風韻。
林奕恒在一旁攙扶着她走路。
許約眼尖地發現,說是在扶林秋宜,倒不如說是兩人牽着手走出來。林秋宜的手可是搭在了林奕恒的手背上,而且.....許約眯起眼,他總覺得林奕恒很緊張。
中午那場股東大會陸殊同其實有将整個會議錄下來,許約後來仔細看了一遍。在面對着其他三位股東時林奕恒很放松,能看出來他心不在焉,對其他人不大耐煩。
而在林秋宜身邊,他腰板挺得筆直,走得很慢像是在遷就林秋宜,但更多的感覺是僵硬,被林秋宜觸碰到的那只手動都沒動,像被凍死在那裏。
許約有讓助理去查林奕恒這個人,他雖然說是姓林,但卻并不是林家的人。
畫面裏,林秋宜被扶到主座上,笑着讓各位起筷。
參加飯局的人許約基本上都認識,全是小人物,聊的也是些雞毛蒜皮的事。老實說林家這麽多年來沒出過一個厲害的人,要不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