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珍珍現代的父母同郎清的父母是同一家醫院的同事,兩家人都住在醫院旁最近的一個小區裏。兩人自小學就認識,之後一直是同學到了大學才各奔東西。珍珍去了一所知名政法大學念了法律系,而阿靈阿則去念了某國際關系學院。
青梅竹馬就是用來形容他們兩的,若是沒有穿越,朗清求婚後他們會按部就班在畢業後的秋天領證。
珍珍猶記兩人第一次見面是父母帶着她去做客,正巧就是現在的年紀,她一進門她就看見一個濃眉大眼的小哥哥在客廳裏彈鋼琴。她好奇地走到這個小哥哥的身邊,小哥哥停下在黑白鍵盤上流暢舞動的手指轉頭對她一笑。
“你也想彈嗎?我教你。”
那是郎清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而現在她對面的那個男孩正分毫不差地頂着當時的那張臉。
對面的男孩眼神也在閃動着,然而珍珍卻不敢确定那究竟是同她一樣的原因,還只是少年見到陌生人的新鮮感。
珍珍的心一陣狂跳。
可能嗎?除了她之外郎清也穿越了?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很想直接張口就問“郎清是不是你”,可當着攸寧和揆敘的面到底不能這樣做。
“你們兩認識嗎?”眼前處處透着怪異的氣氛讓揆敘秀氣的眉毛全擰在了一塊,他伸手輕推了阿靈阿一把,“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背着我認識的?”
阿靈阿沒搭理他,出神地盯着珍珍的臉突然說了一句:“這個妹妹我曾見過。”
攸寧看阿靈阿一直盯着珍珍瞧,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嘴角不由自主地一彎,打趣他說:“哦,見過?那我這位好姐姐姓什名誰你說說。”
阿靈阿似乎是早有腹稿,不慌不忙地說:“雖沒見過,卻看着面善,倒像是遠別重逢的一般。”
揆敘渾身一抖,嫌棄之情溢于言表,“你個粗人怎麽突然說話文绉绉的,怪惡心人的。”
他這一說珍珍猛地想了起來,阿靈阿剛才的兩句話似乎是《紅樓夢》裏賈寶玉初見林黛玉時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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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是康熙朝,她就算再怎麽是個歷史盲也知道《紅樓夢》是乾隆時期才出現的。作為《鐵齒銅牙紀曉岚》十級觀衆,她可還記得和紀CP搶紅樓夢書稿的情節呢。
珍珍急急問:“你……你可有玉?”
阿靈阿眼神一閃張嘴正要回答時,幾個宮人朝他們走來,打頭的一個珍珍認得,是她姐姐宮裏的秋華。珍珍暗叫一聲不好,果然秋華一見她就說:“二姑娘,娘娘知道二姑娘進宮讓奴才來領您去永和宮。”
攸寧喊道:“啊,是了,我把你找進宮來的事沒告訴吳貴人,你姐姐這會兒應該擔心着呢,你先去見你姐姐吧,回頭我再找你說話。”
珍珍也知道姐姐的擔憂,可是這會兒她更想弄清楚阿靈阿到底是不是郎清。她望着眼前背着手氣定神閑的少年腳下遲遲未動。
攸寧心裏暗暗發笑,突然貼到她耳朵邊說:“你放心,君子不奪人所好,我會同太後娘娘說我沒瞧上的,這人啊我就給你留着了。”
這什麽跟什麽呀!
可惜珍珍什麽都來不及說就被秋華牽着手帶去了永和宮。
姐姐果然十分焦急,一見着她就問:“惠嫔娘娘領你去見覺羅氏夫人和明相家的二公子了?”
珍珍說:“我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明明是大格格叫我進宮的。”
蓁蓁嘆着氣道:“惠嫔姐姐也是好心,趁大格格叫你進宮的機會把你往太後跟前領,當着太後的面明相夫人也不好說什麽拒絕的話。若是你兩就此看對了眼,她在太後面前順水推舟一求情,太後必是會應的,此時明相夫人再怎麽不樂意也只能認下這門親。”
珍珍急忙表明心态:“姐姐,我同明相的二少爺沒什麽,我們就是被逼着在花園裏走了一圈,連話都沒說幾句。”
蓁蓁原本還有些憂心忡忡,一聽珍珍這急于撇清關系的話忍俊不禁地笑了。
“我原本還擔心你若是真看上了該怎麽打算才好,結果到頭來你還沒看上人二少爺。怎麽,揆敘少爺不好麽?都說他乖巧懂事,讀書甚好。”
珍珍不答反問:“我若看上了二少爺姐姐會擔心嗎?”
“是呀。”蓁蓁把妹妹摟進懷裏,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尖,“我就你這麽一個妹妹,你若真看上了明相的公子就算再難姐姐也要成全你。”
珍珍心裏趟過一道暖流,果然這世上姐姐是對她最好的人。一想到這她又鄙視了一番把溫柔姐姐搶走的狗皇帝。
“我剛在花園裏瞧見大格格也在相親,那個男孩姐姐可知道?”
“男孩?”
秋華在旁說:“奴才剛在花園裏打了個照面,是鈕祜祿家的七少爺阿靈阿。聽太後身邊的哈日伊罕說上回二姑娘進宮的時候太後就想讓大格格相看,誰知大格格尋了借口脫身到最後也沒見成。七少爺的額娘老福晉不甘心前兒又進宮哭了一回,太後于是就讓大格格無論怎麽着今兒也要見上一面。還說好不好都随大格格的意思,不勉強她。”
蓁蓁捧着妹妹的臉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幽幽一嘆。
珍珍看姐姐神情郁郁寡歡,問:“姐姐怎麽了?”
秋華說:“娘娘只是想起從前在坤寧宮的日子了。娘娘同奴才往日跟着故去的孝昭皇後,皇後娘娘是七少爺的姐姐,這位七少爺咱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寬街的一等公府前宅後院不和已久,皇後娘娘體恤生母對老福晉和七少爺難免疏遠了些,皇後娘娘在世的時候七少爺就進宮過一次,咱們不怎麽熟。”
蓁蓁秀氣的眉毛微微擰着,“太後娘娘也不知為何突然就看上了七少爺。大格格雖說因為姓耿難免有些親貴心裏介懷,可我看皇上一直只當大格格是愛新覺羅家的女兒,從來沒想過她是耿逆家的人,将來大格格的婚事皇上是萬萬不會委屈她的。鈕祜祿家雖說家大業大,可我前幾日還和惠嫔說笑呢,就是指給我妹妹我都不肯,這進去得吃多少苦。”
珍珍話頭還沒引到阿靈阿身上,沒想到姐姐直接當頭就潑了她一盆冷水,“姐姐為何覺得不是一門好親事?我聽說那鈕祜祿家不是滿洲第一勳貴世家嗎?阿爺總挂在嘴邊說額宜都巴圖魯如何如何的。”
“就是因為他們是第一勳貴世家才不好,那國公府的牆也就比皇宮和王府矮一點,人多事多,深宅大院裏別提有多少難以啓齒的肮髒事。尤其如今的小國公爺同這位嫡出的七少爺不和,也就幾位少爺們如今還小,等少爺們都到了自立門戶分家的時候遲早是要鬧些大動靜出來。”
蓁蓁輕輕往她臉上捏了一把,“別人家的事咱們就別操心了。我先前不是同你說過咱們家底子薄宮裏的事得避着點嘛,你怎麽還是進宮來了?”
珍珍無奈地說:“大格格派人招我進宮,我又沒法告訴姐姐,實在是不敢不來。”
“這樣啊……“蓁蓁想了會兒說,“大格格年紀小叫你進宮不會有什麽大事無非就是想找個人一塊玩,你總是避着她也不好。我看以後她叫你三次你應一次就是了,其餘兩次你就說是在學堂讀書或者病了推掉。大格格不是驕縱任性的人,你不陪她自然也有能陪她的人,她不會生氣的。再有,寧壽宮太後娘娘身邊有個服侍的蒙古丫頭叫哈日伊罕,姐姐和她往日有些交情,你在寧壽宮遇到急事只管同她說讓她來找我。”
珍珍聽得頻頻點頭。她本來還想着見過姐姐後就去找大格格,仔仔細細地打聽那個阿靈阿的事,結果姐姐說今兒宮裏人多又亂,直接就讓秋華送她出宮,大格格那就用她身上突然有些不舒服做借口應付過去。
坐在轎子裏到了東華門前珍珍還依依不舍地掀開轎簾往回看,她好想再看一眼那個叫阿靈阿的少年,聽一聽他的回答。
心裏懸着這樁事珍珍情緒甚是低落,連日在學堂裏無精打采,堂兄弟們平日把珍珍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珍貴,她小嘴一撅立刻哥哥們就圍了上來。
“珍珍妹妹,怎麽不高興了?”說話的是多畢的兒子耿柱,他在一幹堂兄弟裏同珍珍最好。
珍珍一邊說着“沒什麽”,一邊撐着下巴又嘆了口氣,巴掌大的小臉上不見一點往日的甜美笑容,這怎麽看都不是沒什麽的樣子。
“別不高興了,一會兒下學哥哥們帶你去什剎海那釣魚吧。”
“不成不成。”薩穆哈的小兒子長壽一聽連連搖頭,“你忘記之前差點同那個七少爺打起來的事麽?要是再遇着他怎麽辦?”
“七少爺?”珍珍一個機靈地抓着長壽問,“什麽七少爺?寬街一等公府的七少爺?你們認得他?”
耿柱臭着一張臉說:“這什剎海附近的孩子誰不知道他,天生一個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拳頭和石頭一樣,打架和不要命一樣。”
“你們打架了?”
耿柱“哼”了一聲,“我才不會和那臭小子動手呢。”
可惜不到一秒,身邊的長壽就用一臉無辜的表情把他給賣了,“珍珍妹妹你別擔心,我們沒打架,這七少爺的惡名附近的孩子都知道。那天耿柱一看是他帶着我們扭頭就跑。”
珍珍驚得半張着嘴,耿柱被鬧了個大沒臉,小胖臉上飄過兩朵紅雲。“我……我可不是怕他,我是看他是個貴少爺,怕打着他了回家被阿瑪額娘罵,他……他的姐姐可是皇後娘娘。”
圍着珍珍的堂兄弟們紛紛對耿柱露出不信的眼神。珍珍看了一圈堂兄弟們,“原來你們都知道他?”
“是啊。”
大家夥紛紛點頭,七嘴八舌的八卦起來。
一個說:“他是滿城裏出名的小魔王。”
另一個說:“聽說他在官學裏也是整天打架。”
還有一個說:“聽說最厲害的一回他把一個大學士的兒子都給打了。”
珍珍不禁扶額,這信息量太大,她得消化消化,這一切怎麽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郎清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人,珍珍從沒想過把他和“打架”兩個字放一塊。上輩子別說打架了,她都沒見過郎清和人吵架!反而是她當年牙尖嘴利,郎清還總笑話她不虧是靠吵架掙錢的“訟棍”。
博啓近日已經去兩黃旗官學讀書,珍珍下了學就跑回家,等博啓一回來就把他拽進了屋裏。
博啓呆呆地抱着他的書匣子說:“二姐,我還沒吃飯呢。”
“飯一會兒再吃,姐姐有話問你。”
珍珍臉上的表情有點唬人,博啓不自覺地退了一步,“你……你問吧。”
“鈕祜祿家的小少爺阿靈阿是不是同你在一個官學讀書?”
博啓還以為他考試考了下等的事被發現,一聽是這個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是啊。”
珍珍問:“他是什麽樣的人,平日在官學都做什麽?”
博啓歪着腦袋想了會兒,“什麽樣的人我到不知道,平日在官學他就幹三件事,打瞌睡、和先生吵架、逃學。哦,說起來他好像有十來天沒來官學了。”
珍珍問:“那打架呢?不是說他在官學打過大學士的兒子嗎?”
博啓一聽這話來勁了,“哈,這事我知道,我頭一天去官學就剛好趕上阿靈阿打架。他打的是正黃旗那拉氏家的二少爺揆敘。”
揆敘?
珍珍心裏直犯嘀咕,在宮裏的時候揆敘看着明明同那個阿靈阿感情挺好啊?
博啓一個大喘氣說出了後半句,“不過他兩大概是不打不相識,現在已經好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了。”
珍珍都快被他氣笑了,“你怎麽一口氣那麽短,好好的一句話不能一口氣說完麽。”
博啓無奈地扁扁嘴,“二姐,人家都沒吃飯肚子餓沒力氣麽。”
“行了,就你不好好讀書還嘴饞,快去吃飯吧。”
珍珍把博啓打發走,自己抱着腿坐在屋裏把博啓和耿柱他們那些話反複琢磨,越想那懷疑的火苗在她心裏燒得越旺。
塞和裏氏看到了飯點珍珍沒出來吃飯,叫她也不應就直接推門進屋,只見女兒一動不動地坐在炕上,托着腦袋不知道在發什麽呆。
“想什麽呢?快來吃飯了。”
珍珍靈機一動,拽着塞和裏氏的手說:“額娘,我想吃王伯的馄饨。”
塞和裏氏插着腰說:“都做好飯了吃什麽馄饨。”
珍珍無奈,只能厚顏無恥地使出這個年紀孩子慣用的伎倆:撒嬌。
她撲到塞和裏氏懷裏,揪着她的衣服嗲聲嗲氣地說:“額娘,人家就是突然沒胃口,只想吃王伯的馄饨麽。額娘您今兒就依我這一回好不好。”
塞和裏氏被她逗笑,“好了好了,那麽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撒嬌。幸好你阿爺阿奶今兒上你叔家去了不在家,否則準得給你立規矩。”
珍珍一聽就知道塞和裏氏這是同意了。她高興地踮腳往塞和裏氏臉上親了一下。“額娘最好,最疼我了。”
塞和裏氏被女兒的彩虹屁哄得心花怒放,放軟了聲說:“好好,那我去叫徐大柱媳婦買。”
珍珍搖頭說:“別別,我就喜歡在王伯的攤子上吃,他煮得比咱們自己煮的香。”
塞和裏氏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懷孕的時候着了什麽魔了才生了你這麽個小饕餮,會吃不會做。”
嘴上是這麽嫌棄的,塞和裏氏還是取了二十個銅板來給她。
“行了,去吧,早去早回。”
珍珍攥着手裏的錢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經過院子的時候她還聽見博啓在屋裏嚷嚷“額娘,我也要去吃王伯的馄饨。”和塞和裏氏教訓他的一句“別湊熱鬧長身體的人給我乖乖吃飯”。
威武家如今也算體面人家,珍珍自然是不可能一個人出去,李勇的妹妹李玲兒如今是她的丫鬟,自然也得跟着她出門。
兩人到了什剎海邊,珍珍沒去王伯的馄饨攤,反而一路沿着什剎海東游西逛。玲兒腼腆,怯生生地問:“小姐,咱們不是要去吃馄饨麽?”
珍珍哪裏是來吃馄饨的,她是聽耿柱他們的話覺得阿靈阿可能在這一帶出沒所以才專程候他來的。
但她對着李玲兒胡謅道:“等會兒,我還不餓咱們随意走走。”
夏日的午後,不少孩子們都在什剎海附近玩耍,有釣魚的,有爬上樹捉知了的,還有膽大的在什剎海裏游泳。
珍珍把整個什剎海繞了一圈,滿頭大汗也沒看見那個什麽202。
玲兒年紀小,走了半個時辰明顯是走不動了,可跟在主子身後不敢說。好在珍珍肚子也開始叫喚,剛好這會兒她們又回到了金絲套胡同口,珍珍說:“算了,我們先歇會兒吃碗馄饨吧。”
王伯的馄饨攤還擺着,珍珍給了他二十個銅板要了兩碗馄饨。
李玲兒餓壞了端着碗吃得甚香。
珍珍也餓,但卻沒她這般好胃口。
為什麽耿柱他們出門遛個彎都能遇着人還差點打起來,她在什剎海邊找了半個時辰了卻連個人影都沒見着呢?難道自己真要去寬街候他嗎?
她想着想着想到碗裏的熱湯都漸漸不冒熱氣,想到李玲兒吃完都泛起了困,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珍珍叫了一聲:“玲兒,你說我怎麽運氣就這麽不好呢?”
可李玲兒沒有回答,珍珍轉頭一看李玲兒已經泛起了困趴在桌上打着瞌睡。她嘆了口氣只好舀起一個馄饨想吃一口,可耳邊突然響起一個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聲音。
“你碗裏有蔥,你不是從來都不吃蔥的嗎?”
珍珍一回頭,手裏的勺子“啪嗒”一聲落回了碗裏。
她的身旁不知什麽時候坐了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正對着她諧谑的笑,那張臉正是她魂牽夢萦的人!
“你……”
“你什麽你?”少年轉頭四處打量,王伯正忙着包馄饨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李玲兒正趴在桌上流着哈喇子。
于是阿靈阿不客氣地将珍珍面前的碗搬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就吃了起來,“味道是不錯,可惜有點冷了。”
“小七爺……你……”
珍珍還在震驚裏沒有回神,她眼睜睜看着面前的人蹭着她的馄饨一副饕餮之狀。
一口氣吃掉大半碗的阿靈阿總算收了“嘴”擡起頭摸了摸肚子,說:“好吃,真好吃,上次就聽容若兄說什剎海邊有個馄饨好吃,這次總算吃上了。”
珍珍一直一副震驚加傻眼的表情,阿靈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你不是最牙尖嘴利會說話的嗎?怎麽這會笨嘴拙舌了?哦不對,連笨嘴拙舌都不是,是鴉雀無聲。”
他這般調笑,終于讓珍珍能夠确認,是他,真的是他。
淚水剎那間盈滿了她的眼眶,珍珍嗚咽着喊了一聲;“朗清……”
“別別別,你可千萬別哭啊。”阿靈阿手忙腳亂在自己身上找帕子,又驚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索性王伯還沒有注意到這裏。
他找了一條帕子塞在珍珍手裏,“你快擦擦,我在京城裏名聲夠臭了,回頭傳出去說我把一小丫頭欺負哭了我這名聲就更臭了。”
珍珍破涕而笑,她擦了擦眼角,好氣地問:“你什麽時候會打架了?還有,你怎麽出現在這兒?”
阿靈阿揮了揮還纖弱的“肌肉”說:“形勢迫人,想我一個新世紀彬彬有禮靠智商和顏值取勝的好青年到了大清朝得勞動筋骨被迫防身。”
想着聽說過的鈕祜祿家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再看看眼前人現在的樣子,珍珍大約能猜到七八分故事。
珍珍先是心疼,可接着揶揄了他一句:“那你好歹穿成了王公貴胄,我呢?除了不用下地,之前可是一窮二白清苦人家。”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家如今不是鯉魚躍龍門飛黃騰達了。”
“哪有,我阿瑪就是個五品小官算什麽飛黃騰達。”
阿靈阿剛要怼回去,突然想起什麽問,“你等等,你還不知道自己投胎的是什麽人家?”
“不就是普通包衣旗人麽?”珍珍一臉懵逼,要不是姐姐得寵成為嫔妃,自己搞不好天天要戴個“跪的容易”在宮裏伺候人。
阿靈阿朝天哀嘆:“當年讓你好好學歷史你就是不聽吧,書到用時方恨少,穿越也是要技巧的。”
要不是這會兒是男尊女卑的清朝珍珍一定抄起椅子打爆對面這個人的狗頭,她抱着手臂露着“呵呵噠”的笑容:“你再說一遍?”
阿靈阿當場認慫,要說他兩青梅竹馬打一開始珍珍就是那個食物鏈上層動物,而這個妻奴但凡看見珍珍的臉稍微拉下便開始投降求饒。
“你姐不是生了個皇子麽。”
“是啊。”
“那你還說普通旗人!”
“康熙有那麽多兒子我咋知道他是哪一個,我姐又沒告訴我小外甥名字。”
阿靈阿臉上露出了深深的鄙夷,他張望了一陣确認四周沒有人注意到兩個湊在一起的十歲孩子後才低聲說:“你姐生的兒子叫愛新覺羅胤禛。”
“啊!”
珍珍果然失聲尖叫,阿靈阿捂着耳朵毫無意外地看見本來打瞌睡的李玲兒驚醒,也毫無意外地看着本來忙着自己攤子的王伯看了過來。
意外的是,附近有一家人家推開了門。
“阿靈阿!你是不是欺負我妹妹!”
這平地一聲驚吼來自于多畢家的耿柱,他本來是在自己院裏乘涼時莫名聽見外面有人尖叫,抱着好奇和多管閑事的心态才出門來瞧。結果趕巧,這尖叫竟然是自己最喜歡的小堂妹發出的,更趕巧的是,尖叫的堂妹對面竟然坐着全京城名聲最最最最臭的魔王——阿靈阿。
要擱平時,耿柱看見阿靈阿那是毫不猶豫撒腿就跑,可現在阿靈阿竟然膽敢惹他家最寶貝的小堂妹?
他壯了膽子提溜了門前一把橫着的笤帚,拿笤帚指着阿靈阿說:“你幹什麽呢!誰讓你欺負我妹妹了!你是不是打她了?珍珍你別怕,哥哥給你做主!”
他說着舉着笤帚沖了過來,王伯趕緊抹了抹手過來問:“這是怎麽了?喲,吳家二丫頭啊,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珍珍瞟了阿靈阿一眼,眼神仿佛在問:你平日裏名聲到底有多壞。
而阿靈阿則是見怪不怪,他聳聳肩說:“沒幹什麽,你想打一架嗎?”
耿柱被阿靈阿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和裝沒事人的狀态徹底激怒,他揮着笤帚要把阿靈阿當什剎海邊的蒼蠅趕走。珍珍見耿柱要動手,暗呼不好,趕緊跳下來去攔住他。
“耿柱哥,沒事沒事,他沒欺負我!”
“真沒欺負你?”耿柱的笤帚還沒放下來,他很嚴肅地又問了一遍,“真的真的沒惹你?沒欺負你?”
珍珍點了十來下頭,滿臉寫着嚴肅認真确定,耿柱這才稍稍放下心,可剛要放下笤帚他又舉了起來厲聲問:“那你尖叫什麽?是不是他威脅你不讓你說實話!”
王伯畢竟年長,他環顧自己的攤子發現了阿靈阿面前那碗馄饨,“啊呀,這是不是搶了你的馄饨啊?莫哭莫哭,王伯再給你做一碗就是了,這男娃子也是,想吃就與王伯說嘛,一碗馄饨而已你搶別家孩子的幹什麽!”
“你堂堂一個大少爺,怎麽連我妹妹的馄饨都搶!”耿柱氣不打一出來,他可知道珍珍妹妹最愛的就是王伯馄饨,這混小子竟然過來搶食?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珍珍哭笑不得,拉着耿柱給阿靈阿使眼色。
想着眼前這局估計破不了,阿靈阿只能先溜為上,他對着珍珍扔下一句:“下次再見。”
然後風一般地跑了,珍珍朝他笑着點頭,而耿柱沒注意到珍珍的神情,只聽到阿靈阿下次還要來,氣得發燥,“混蛋!你鈕祜祿氏什麽沒有犯的着來搶我妹妹的碗馄饨嗎?我今兒還就不怕你了!”
“堂兄堂兄!”珍珍死命地攔着耿柱,等阿靈阿跑出了胡同才收了手,“堂兄,真的沒事!我……我忘記說不要蔥了,所以沒吃這碗馄饨。”
王伯一看疑惑道:“這,我給了你一碗沒有蔥的啊?”
被驚醒後一直在旁瑟瑟發抖的玲兒這時嗫嚅了一句:“我吃的那碗沒有蔥……”
耿柱責罵了玲兒幾句,王伯又心疼地為珍珍下了一碗新馄饨,珍珍邊吃邊和耿柱說道:“你別怪玲兒,那個阿靈阿真的沒把我怎樣,我還在宮裏見過他呢,他挺彬彬有禮的啊,沒你們說的那麽兇神惡煞。”
“彬彬有禮?”耿柱的臉皺的比揉過的紙團還皺,他堅信“彬彬有禮”四個字和那位魔王絕無聯系,他開始思考着為何阿靈阿會在珍珍面前性情大變。
當珍珍吃完馄饨放下勺子朝他展顏一笑時,耿柱突然明白了過來,他一拍大腿一聲吼:“我知道了!那臭小子肯定是覺得你生得好看!這小子小小年紀竟還是個色狼!”
珍珍一頭的黑線,奈何哥哥們都是寵妹狂魔,無論她怎麽解釋都不聽。吃完馄饨耿柱親自擔任“護衛”将珍珍送回了威武府上,珍珍千求萬求讓耿柱別和家裏說,拉着一把鼻涕一把淚自責萬分的玲兒做擋箭牌,說是怕額娘知道了要發賣她。玲兒不知珍珍是拿她當借口,只以為發賣是真,吓得差點給耿柱跪下。
耿柱本來堅決不肯,可直到最後珍珍說:“要是額娘知道了回頭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去學堂罰我在家裏刺繡學規矩,唉,堂兄,你可憐可憐我吧……”
耿柱想想小珍珍要是不能去學堂,學堂裏少了小可愛堂妹便只剩薩穆哈家那個讨厭的秀雅日日趾高氣昂。這一幕耿柱想想都頭疼,再兼着珍珍與玲兒兩個人淚眼汪汪,他最後心軟了下來。
“那你以後出門派婢女先來叫我,沒有護着你不能随處亂跑。”
珍珍當下點頭,想着以後的事歸以後,耿柱總不能日日查崗。而玲兒點得更肯定,她一時疏忽瞌睡竟然闖下這樣的禍,當即記牢了這位少爺,默記了他家的院門,只等下一次盡責地去呼喚他保護自家姑娘。
…
當夜,珍珍噙着笑撐着下巴坐在梳妝臺前,這是她穿來後最安心的一刻。她一個現代人在清朝,雖然父母慈愛、姐弟親善,可她一直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即使言行越來越像,即使感情日漸深厚,可他們骨子裏是不一樣的。
她永遠會記得現代的那二十餘年,記得擁有過的親情、愛情和友情,那是無法割裂的過往,也是她無處傾訴的思念。穿越後的日子越過越順,卻也讓她離過去越來越遠,她甚至一度懷疑那些過往只是她在病重時的臆想。
直到重遇朗清的那刻她才終于确認過去的她真實存在過,她的思念在這個世界裏也能有人理解與分享,也會有人理解她對這個時代的陌生、無奈和害怕。
她讓玲兒去外間守夜,自己坐在床帳裏抱着膝蓋回憶着今日發生的點滴。
胤禛?姐姐生的是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
唉,可惜今天自己不夠淡定,沖出來的耿柱打斷了對話,不然還能詳細問一問。
如果姐姐生的是雍正,那她就是雍正的小姨?姐姐未來就是太後!康熙這個狗皇帝在位多少年來着?好像是六十一年?
嗯……雖然日子還有點久,但畢竟總有那麽一天,珍珍突然覺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躺贏人生即将來臨。
懷着幸福的笑意,她漸漸陷入夢鄉,在即将找到周公下棋時她卻突然驚醒。
等等!朗清也穿的可是鈕祜祿氏家的小七爺阿靈阿,自己雖然四十多年後是人生贏家,但現在還是包衣家的女兒啊!照上回在宮裏的情形,阿靈阿的額娘是要替他娶個高門媳婦的,自己這樣屬于門不當戶不對。
更何況這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除了父母外大半還要看寵妃姐姐的意思,但上次姐姐怎麽說來着“指給我妹妹我都不肯”。
完了完了,要是朗清娶了別人她怎麽辦?鬧婚?拆散?揭竿而起?
珍珍這一夜是徹底無眠。
…
那邊,阿靈阿第二日打着哈欠去了兩黃旗官學,剛踏進屋子揆敘就勾了上來。
“阿靈阿,你最近都跑哪兒去了?又在折騰你那什麽生意?這可是十天來你第一回 來官學,我之前派人去尋你你怎麽也不給我回個話。”
揆敘自從上回在宮裏見過阿靈阿以後就足足有十日沒碰見這個好哥們。他等了五天沒等着人還特意派了家裏的管家去寬街打探阿靈阿是不是病了,得到的信是小七爺沒病只是不在。
知道阿靈阿無病無災日日逃學的揆敘這些天不知道罵了阿靈阿多少遍無情無義,今日總算能當面罵他如何能輕巧放過。
“你跑哪兒去玩了?也不知道帶我一回?夫子布置了那麽多功課,最近我都得做兩份替你交一份,寫的我手腕都快斷了!我不管啊,今日你得請我吃點心,不然下回看我還幫不幫你!”
阿靈阿一把甩下揆敘的爪子,橫了揆敘一眼,向他盤問起橫亘在他心頭十幾日的事:“揆敘,你那日在宮裏和吳貴人的妹妹在一起幹什麽呢?”
同平日的嬉笑不同,阿靈阿此刻臉上是前所未見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