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還是阿奶眼明心亮!
剛剛從親戚們的修羅場裏脫身的珍珍差點失态抱住阿奶哭一場,孫氏是什麽樣的人物,莫說就吳雅家這麽幾房人,就是宮裏那一大堆的娘娘阿哥皇帝太後,什麽親王貝勒這個公那個爺,她見過的皇親國戚比吳雅氏活過的人都多,她怎麽會在這種小地方上出錯的?
珍珍不知道孫氏想做什麽,但事有反常必有妖,對于作妖的行為她自覺抵制。
李氏牽着珍珍,左看看木讷的威武,右看看不明就裏的塞和裏氏,将滿腹心事都藏在了懷裏,只摸了摸珍珍的頭頂說:“剛剛做得都很好。”
珍珍笑着露出那對小梨渦,得意得挽住阿奶的手。
…
秀芳的婚事已經邁入倒計時,她如今被關在家中繡她婚後要蓋的百子千孫被,故而她既不用上學堂也不用再來與李氏學規矩。
而秀雅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哄得王佳氏也許了她在家陪伴姐姐。不用見到這兩姊妹,珍珍日常的生活便變得平靜祥和了許多。
生活惬意閑适,珍珍就有更多的時間關心她家先前買的那二十畝地了。
這二十畝地一半是地一半是沼澤,買來時她問過那中人,國公府買下地後原有的田稍作休整後依然種糧食,而沼澤則把淤泥挖清後重新引入河水養魚,稍淺的沼澤則在夏日種了荷花。
珍珍一聽就覺得這辦法甚好,于是鹦鹉學舌說給了李氏,精明如李氏很快就拟了個章程吩咐了額森去雇長工幹活。
唯一的缺點是吳雅氏如今手頭雖寬裕不少,但長工在地裏幹活還是要自家人去監督。威武等人還領着差事,這件事就落在了額森身上,從春到夏老爺子都趕着車隔兩日就來回城郊一次,入秋豐收時人都黑了一圈。
珍珍來往在學堂和家中,吃着家裏自産的糧食,呼吸着還沒有被霧霾污染的空氣,欣賞着北京城的第一場小雪,等着今年新添進項後加做的新衣,再想着姐姐在宮中已站穩腳跟。她只覺日子安逸,未來可期,常常懷着恬靜幸福的笑容窩在阿奶的屋子裏練字讀書。
可第一場小雪來臨後,北京城未能有積雪,什剎海未能結冰,吳雅氏的前程卻蒙上了冷霜。
這天珍珍下學剛進家門就發現傅達禮的夫人那拉氏也在,這位和氣的大嫂不複往日的端莊,坐在李氏的正屋裏淚流滿面。
“阿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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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也是一臉疲憊,點了在旁抹眼淚的塞和裏氏說:“你帶孩子們先下去吧,別去外面說話,這些日子都待在家中為宜。”
珍珍嗅出這是家中有大事發生,她看似乖巧地跟着塞和裏氏回自己屋子,可等塞和裏氏去了廚房,她便偷偷又跑到了正屋窗下。
李氏的聲音斷斷續續從窗戶內傳出:“傅達禮現在何處?”
那拉氏抽噎着說:“他在家收拾行李,我說我要帶着孩子同他一起去奉天,他不讓我去,說他這明着是貶谪其實就是流放,流放之人哪裏能帶家眷的。可是奉天何等苦寒的地方,他一個人要在那怎麽過活?”
流放!
這兩個字讓珍珍驚出一身冷汗。
大堂兄不是之前還在高升嗎?怎麽會突然之間流放?
貪污?受賄?打敗仗?
所有能觸犯天顏的罪責都在珍珍腦海中過了一遍,然後又被一一否定。
李氏又問:“有說為了何事嗎?”
那拉氏抽泣了兩聲後說:“爺沒和我說清,只說是給皇上日講時講到論語犯了不該犯的錯。”
“日講……”李氏回味着這兩字。
“我尋思我家爺對論語那是倒着來都不會有錯的,怎麽可能在日講時講錯呢?”
李氏重重“唉”了一聲,“半本論語治天下,哪裏是論語錯了,大概是論語的道理用錯了。”
接下來的話,李氏和那拉氏越說越輕,珍珍聽不見便墊着腳企圖扒開一點點窗縫。
“咔噠”一聲,倒被李氏抓了個正着。
“是二丫頭吧?”
李氏高聲點了她的名,珍珍揣着手一溜小跑竄進了李氏的屋子。她沒有為自己剛剛的行為解釋,只是紅了眼眶撲在李氏膝頭。
李氏抱起她後,對那拉氏說:“伴君如伴虎,在朝為官就是如此。”
那拉氏已經抹淨了眼淚,盡量恢複了往日的端莊,只有還紅的眼圈和略啞的聲音流出她的傷心難過。
“我會再勸勸爺,孩子不跟着去,我跟着去照顧照顧他也好。天寒地凍,我舍不得。”
李氏本還想再勸,但見那拉氏的一往情深又收了口。
“你家中的事若顧不過來,還有我們。”李氏轉又問,“薩穆哈家那裏可通過氣了?”
那拉氏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讓爺去和他們說說,好歹求個情什麽,卻被爺攔下了。”
李氏追着問了幾句,那拉氏也說不清傅達禮的想法,只說堅持不許薩穆哈去攪和,現下也只是關在家中自己收拾東西。
珍珍聽着心驚,待那拉氏走後她拉着李氏問:“大堂兄到底犯了什麽錯啊?”
李氏搖搖頭,“最怕的是沒有明面上的錯處,而是撞在了聖上的不痛快上。”
等等!不是說康熙是明君嗎?
“萬歲爺不是明君嗎?”她把想說的話跟着說了出來。
李氏笑笑,“明君也有不痛快的時候,這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道理。”
珍珍突然打了個激靈,急急揪着李氏的衣袖問:“姐姐也在宮裏,要是遇到萬歲爺心情不好,姐姐是不是也會……”
李氏的眉宇間突然染上一片陰郁,“你姐姐她啊……罷了,最多落個因笨出宮,咱們家也養得起她。”
李氏說這話時神情十分複雜,後面的話又戛然而止。珍珍愣了愣,突然膽寒,接着又開始腹诽,內心将康熙爺罵了個狗血淋頭。
翌日清晨,額森去胡同裏轉了一圈,把傅達禮和薩穆哈兩家昨晚的事打聽了一遍。他們這才知道,昨日薩穆哈到家也是愁雲密布,剛開口和王佳氏說了聲傅達禮遭貶,王佳氏就哭天搶地活像他們一家子都要陪着去流放一樣。
鬧到薩穆哈頭疼,他就躲去了傅達禮處與他喝酒,王佳氏聽聞後又殺到傅達禮家,口口聲聲都是什麽拖累、什麽連坐。
牛!真牛!
珍珍給王佳氏鼓了鼓掌,她覺得王佳氏就是她當年吃外賣間隙當下飯菜的老娘舅節目主角,若是到了現代,粉個愛豆,一定能當撕逼小分隊隊長。
這日家學也分外安靜,傅達禮的長子惟松遭遇打擊木讷不語。散學時珍珍先安慰了他,然後說:“我有書一直沒給大堂兄。”
惟松不疑,請了珍珍一起回府。
珍珍揣着小書包跟着惟松進了傅達禮家,她敲了敲書房的門,裏面有一陌生男子的聲音響起:“哪位?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