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珍珍一個激靈。
不管什麽年代土地都是最值錢的,尤其是天子腳下那可是寸土寸金,要不後世的北京五環之歌都快唱成七環之歌了。無論什麽時代還有比投資土地更安全回報率更高的麽?
何況等三藩平定關內再無大戰,接下來就是長達百年的康乾盛世,現在腳下踏着的這片在十年後就會接連興建暢春園和圓明園。京城的王公貴族們為了簇擁在皇帝周圍勢必也會在此興建宅邸,彼時定是地價大漲。
珍珍甜甜地一笑,頂着一臉的天真無邪問:“大叔,這兒的地都是誰家在賣?多少錢一畝啊?”
珍珍生得嬌俏可愛,一笑就露出兩頰的一對梨渦,讓人打心眼裏喜歡,那長工也沒多想一個女娃娃問這些做什麽,下意識地就說:“哎,聽說原主賣得急沒怎麽要價,但具體什麽數咱也不清楚,咱就是被雇來幹活的,這事得問中人。”
珍珍又問:“那中人是誰,大叔你可知道?”
“這我清楚,是住在崇文門那一個叫張守才的,就是他介紹咱來替這家主人幹活。”
珍珍默默地記下了這個名字。她一路都琢磨着這事,回程時比早上去香山沉默了不少,威武只當女兒奔波了一天累了也沒覺得奇怪。
塞和裏氏這幾天都病着,家務事都是李氏在替她打點。塞和裏氏病中只喝得下粥,而珍珍的阿爺額森是個标準的“肉食動物”,李氏于是就在廚房搗鼓了兩道肉菜作為晚飯。
珍珍被送到李氏房中的時候,李氏正在擺菜,額森見到小孫女和兒子高興地揮手說:“你兩倒是腿長,正擺飯呢。”
威武說:“阿瑪額娘,你們帶着珍珍啓哥兒先用吧,我陪我媳婦去。”
額森笑着打趣道:“怎麽?你還怕你媳婦一個人喝粥寂寞了?”
威武憨态可掬地摸了摸頭說:“阿瑪別嘲笑兒子了。”
額森揮揮手就許了威武離開,又吩咐額森去把博啓抱來用些葷腥,“就讓威武和他媳婦去喝粥去,別讓孫子孫女跟着他們挨餓。”
珍珍是聽出額森口氣裏的揶揄,心下倒是對自家阿瑪更添了一絲好感。威武這個人耿直老實,但是對老婆是一心一意,就說這老婆病了有幾個男人願意陪着吃清淡還不抱怨的?光這一點威武在古今中外的男人裏就能勝過九成。
李氏備的晚餐不算豐盛但是道道精致,味道更是不差後世那些大廚。珍珍不過吃了一口就知道塞和裏氏最多從李氏那兒學了個七分的手藝。比如那圓白菜,交給塞和裏氏做那便是放點鹽和料抄一抄就是,可李氏來料理就會再添那麽一點點蝦皮。蝦皮金貴,吳雅氏不是大富人家用量不多,可就這麽一點點便提升了整道菜的口味。
Advertisement
更不要說李氏添置的那幾道肉菜了,一到紅燒圓子這後海家家戶戶都會時不時燒上一點,可唯獨李氏來做那圓子裏肥瘦的量配得正正好好,汁水醬油加的不多不少,一口咬下去還能爆出一嘴鮮美的汁水。
吃過飯額森帶着寶貝大孫子出去遛彎,珍珍摸着鼓起的小肚子歪在炕上,腦子裏一直在想着那片地的事。李氏搬出繡棚看樣子是又打算繡什麽,此時屋裏就只剩了她們兩個人,珍珍一咕嚕爬了起來,親昵地趴到李氏背上。
“阿奶,今兒阿瑪帶我去香山的時候路過一片荒地,那兒有好多廢棄的院子看着可氣派了,阿奶你知道是哪兒麽?”
李氏捏着繡花針的手一頓,似是憶起往事幽幽一嘆。
“哎,連那地都荒了啊,那裏原先是前朝皇親國戚們修的園子,什麽田國舅啊,周國舅啊都在那有産業。”
“阿奶,在那幹活的長工說國公府的人在那買了地,咱們家能買麽?”
珍珍記得清楚當初姐姐進宮要錢打點關系,塞和裏氏拿不出那麽多錢李氏就讓威武把自己的一塊珍藏的玉墜給賣了。後來姐姐那事沒成,這錢沒送出去塞和裏氏就又把錢原封不動地還了李氏。
珍珍是懂錢能生錢的道理,一兩銀子你得先花出去才能賺回二兩、三兩來,擱在李氏的箱子裏永遠也只是那一兩。
她挑這時候只同李氏一個人說也是看明白了,這個家裏只有李氏能想得通這事也能做主。
果然李氏沒有責備她這聽來幾乎是一個孩子戲言般的話,她把繡花針插到繡棚上,仔細地問她:“買地?”
于是珍珍就添油加醋地把遇到長工的事說了一遍,尤其那個中人的名字她說得格外清楚。
李氏臉上露出了些微驚訝的表情。她幼時曾有一回爹爹領她去過那的一所園子做客,主人家無不得意地提過他買下這片地時是十兩一畝,如今已經漲到了三十兩一畝。
李氏不是沒有遠見的人,只是她到底是個平日在深宅生活的婦人消息不暢,加之被擄後早年一直都在關外生活,進了關後貴族們又在京畿附近到處跑馬圈地,她是真沒想到那兒還剩了一片地。
于是這晚威武上爹媽房裏問安的時候就被留下來說了半宿的話,第二天,威武特意告了假同額森駕着車一起去了趟外城,彼時旗人住在內城,漢人都住在外城。珍珍一聽就在心裏不斷為自己的阿奶打call,老太太果然有主見有行動力。
爺倆一直到掌燈時分才回來,塞和裏氏今日已經能起身了,她也是知道威武他們是去幹什麽的,摟着珍珍一直等爺倆回來。兩人一進門塞和裏氏就問:“怎麽樣?可是找到那中人了?”
威武臉上泛着松泛的笑容。“咱閨女記性好的,說的住處名字一字不差,那張守才在南城頗有些名聲,我和阿瑪到了崇文門那一打聽就尋着人了,他還帶我們又去那片地看了一圈,原主在那有五十畝的地,國公府買了二十畝還剩了三十畝,也是一半荒地一半沼地。”
“那到底要多少錢?”
“中人說,活賣二兩銀子一畝,絕賣也可談,不過要價高些,要二兩五錢一畝。”
珍珍一聽“絕賣”這兩個字一下想起了讀書時候老師給她們講過的清代土地交易的案例,活賣地不管賣了多久,原主想要贖回只要備齊銀子補上市價就可贖回,因這奇葩的規則導致無數的糾紛和命案。
珍珍正想着怎麽提醒威武不要省那幾個錢一定要對方絕賣,李氏突然開口一錘定音。
“咱們就出二兩五錢銀子一畝,買二十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