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市人民醫院, VIP病房裏。
窗臺上放着一大束滴着晶瑩水珠的百合花, 清新淡雅的花香飄在空氣中, 卻還是能聞到些許殘留在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道。
蘇佳人穿着條紋病號服安靜的平躺在病床上, 雙眼緊閉, 清秀的柳葉眉不時微蹙。
臉色很是蒼白,眼尾處有着明顯的細紋,嘴唇幹裂毫無血色。
畢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盡管平時保養得還算不錯, 可這一生病就立馬顯老了不少。
官阮安靜的坐在床沿邊, 目光一直落在蘇佳人的身上, 不肯挪動分毫。
蘇佳人的身體狀況向來很好,像今天這樣的突然心絞痛也是第一次。經過院方的診斷,蘇佳人被告知患了冠心病。
因為是第一次發病,無論病狀的輕緩程度如何, 都要及時送醫院就醫, 因為初次發生心絞痛的病人, 有發生心肌梗塞的危險。
官阮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和母親說話, 也怪自己平時對母親的關心太少, 對母親的身體健康狀況不夠了解。
“小阮, 先吃點東西吧。”程溢畫不知何時站在了官阮的身後,手裏提着打包盒。
程溢畫剛才趕來的時候, 官媽媽正在進行搶救,因為病人已經出現了輕度昏迷的狀況。
程溢畫立馬聯系上了醫院的院長,院方得知這位病人是星藝總裁的親信後, 立刻委派心內科最有資質的主任醫師對病人進行醫治。
脫離危險後,程溢畫又做主替官媽媽辦理入住了VIP病房。
“我不餓,不想吃。”官阮側過身,沖着程溢畫微微搖了搖頭。
程溢畫将裝着打包盒的食品袋擱在了床頭櫃上,蹲下身子,拉過官阮的雙手緊緊握在手心裏,柔聲勸道,“小阮,你聽我說。伯母她沒事的,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己醒來。”
“你這樣不吃東西怎麽行?哪來的力氣照顧伯母。”程溢畫擡手,用指腹輕拂過官阮的臉頰,心疼不已。
“.........”官阮垂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程溢畫,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輕點了一下下巴。
其實官阮哪有不明白程溢畫說的道理,只是真的沒有胃口而已。
為了不讓程溢畫擔心,也為了補充體力,以便繼續照顧生病的母親,官阮聽話的将程溢畫帶給自己的晚飯吃了一大半。
倆人靠着窗戶相對而坐,窗外的夕陽橙紅一片,落日漸漸沒入連綿不斷的山巒之間。
官阮放下一次性筷子,伸手接過程溢畫遞給自己的紙巾,擦了擦嘴角。
“溢畫姐姐,你吃了嗎?”官阮擡眼看着對面坐着的程溢畫,開口問道。
“哦,我吃過了。”程溢畫被官阮這一喚,連忙收回托着下巴的手,撒謊道。
忙前忙後了好一陣,終于空閑下來,程溢畫第一時間便想到官阮還沒吃晚飯,于是去醫院附近的炒菜館打包了一份官阮最愛吃的魚香肉絲。
擔心官阮餓着了,程溢畫帶着晚飯便急忙趕回了病房,根本就沒來得及顧上自己。
“溢畫姐姐,你先回去吧。”官阮将手裏的紙巾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看着程溢畫勸道,“你明天還要去公司,早點休息。”
“小阮,讓我留下來陪你吧。”程溢畫朝着官阮伸出手,輕握住了官阮的指尖,“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那好吧。”官阮有些猶豫,終究還是答應了程溢畫的請求。
當倆人談話間,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動靜。
彼此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了身後,原來是蘇佳人已經醒了,正嘗試着坐起身來。
“媽,你別亂動!”官阮沖着蘇佳人喊了一聲,連忙起身,疾步朝着病床邊走去。
“伯母,您醒了。”程溢畫也跟着疾步上前,站到了官阮的身邊,對着蘇佳人禮貌着道,“想吃點什麽?我這就去給您買。”
程溢畫在未來岳母面前,态度格外禮貌謙遜,甚至于比對自己的父母還要尊敬。
蘇佳人在官阮的攙扶下緩緩坐起身來,當聽到程溢畫的聲音在耳側響起的時候,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顯陰郁,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程小姐,請你現在馬上離開。”蘇佳人沒有正眼看程溢畫,沒有溫度的話從幹裂的嘴唇裏冷不丁冒了出來。
“........”程溢畫吃了閉門羹,臉色很是難看,輕咬着下唇不作聲。
出身上流社會的程溢畫,從小就被身邊人奉承着長大。大家巴結都來不及,一個個谄媚至極,就連同程溢畫說話的語氣及音量都得控制到一定的标準,怕惹得程溢畫不痛快。
活了二十幾年,程溢畫哪裏受過旁人這樣的冷言冷語。
先前官媽媽雖然也對自己不溫不熱,可也沒有像今天這般如此冷淡。
“媽,溢畫她是特意來看你的。”官阮試圖化解此刻的尴尬局面,在母親沒有看到的地方,輕碰了一下程溢畫的手指,“為了你的病,溢畫特意請了全院最好的心內科醫師為你醫治。忙到現在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
“程小姐,如果你不走,那我就走。”蘇佳人板着一張臉,一慣知書達理的蘇佳人很少對人這般态度冷淡,還如此強硬。
至于倆人的戀愛關系,蘇佳人介于兒子的百般勸阻和女兒的強硬态度下,算是勉為其難同意了。可這倆人才在一起沒多久,竟然就私自提及婚嫁。
蘇佳人趁着倆人不注意,一把拔掉了紮在手背上的針管,作勢要下床,态度十分強硬。
拔針管的動作之迅速,讓身邊的倆人都未來得及做出反映。
當針管從血管裏被拔出的那一刻,血珠“噗嗤”一聲往外冒,将在場的倆人當場給吓住。
“媽,你這是在做什麽!”官阮連忙用手捂住母親不斷往外滲的血珠,一雙漆黑美目瞬間變得濕潤,顆顆晶瑩淚珠掉個不停。
一旁的程溢畫先是一愣,接着立馬快速按了幾下床頭的呼叫鈴。
“伯母您保重身體,我這就走。”程溢畫一邊說着,一邊對着蘇佳人微微欠了欠身。
與官阮目光交彙的一瞬間,程溢畫瞬間紅了眼眶。一個轉身,大步流星的出了病房。
好巧不巧的是,一走出病房門口,便在轉角的地方遇到了紀璎。
“溢畫!”一身卡其色風衣的紀璎隐在三三兩兩的人群中,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很是熟悉的身影。疾步上前,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
程溢畫被人給拍了一下肩膀,即刻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身後。
“哇,真的是你!”紀璎一把摘掉戴在臉上的口罩,沖着程溢畫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話說溢畫你怎麽在醫院?你不是有私人醫生嗎?”
“我沒生病。”程溢畫看了一眼紀璎,淡淡吐出四個字。
“你沒生病,那你來醫院做什麽?”紀璎想到之前網絡上的傳聞,嘴角微微上揚,沖着程溢畫打趣着道,“難不成.....是做孕檢嘛。”
“沒心思同你開玩笑。”程溢畫态度冷淡,忍着脾氣不發作。
“你這是怎麽了?”紀璎瞬間斂起了唇邊的笑容,關心着問道,“誰敢惹我們總裁大人生氣。”
程溢畫冷着一張臉,不想搭理紀璎,轉身大步朝着醫院的正大門走去。
“不會是小阮吧?”紀璎大步跟在程溢畫身邊,自顧自的猜測道,“小阮脾氣這麽好,不可能惹你生氣的呀。”
“你來醫院做什麽?”程溢畫突然停下腳步,偏頭看向身側的紀璎,蹙眉問道。
“感冒了,嗓子疼。估摸着是拖太久了,今天特意約了陳教授。”
“怎麽就你一個人?宋柳呢?”
“我一個人挺好的呀!”紀璎笑笑,不正面回答程溢畫的問題。
“注意點兒,別被媒體給拍到了。”
“放心吧。”紀璎自信的笑笑,将挂在耳側的口罩重新戴上,“我很小心的,保證不會被拍到。”
“我說溢畫,你到底是怎麽了?”紀璎的嗓子本就有些啞,又因重新戴上了口罩的緣故,聲音明顯變得有些低沉。
“嗓子不舒服,就少說話。”程溢畫偏頭瞪一眼紀璎,語氣極為冷漠。
“我.....我這是關心你呀!”紀璎看程溢畫的臉色這般難看,猜測着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頓時不安起來。
出了醫院大門,程溢畫徑直朝着車庫的方向走去,紀璎放心不下程溢畫,也跟着一路。
“你跟上來做什麽?”程溢畫停在了車前,轉頭看着站在身邊的紀璎,微擰起好看的眉宇。
“我這不是不放心你嘛。”紀璎的語氣徒然變得認真起來,對着程溢畫好言相勸,“情侶吵架很正常,所謂床頭打架床尾和,過兩天就沒事兒了。”
紀璎估摸着是小兩口吵架了,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麽。
“我們沒吵架。”程溢畫的臉色稍微緩和些了,“你開車來了嗎?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
“我.....開車來的,不用你送。”紀璎被這一提醒,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吞吞吐吐,沖着程溢畫連連擺手。
“那好,我就先走了。”程溢畫沖着紀璎擠出一個敷衍的微笑,彎腰上了車。
“一會兒到家了,記得打個電話啊!”紀璎趴在車窗上,沖着駕駛室裏的程溢畫叮囑一句。
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個悶葫蘆總是這樣,看來待會兒得給官阮打個電話才行。
“好。”程溢畫偏頭沖着紀璎點了點頭,擠出一個字。
紀璎站在原地,直到程溢畫的豪車徹底消失在自己視野裏,這才轉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車庫的角落,停着一輛顯眼的黑色賓利。
紀璎踩着一雙裸色羊皮高跟鞋,徑直朝着這輛黑色賓利走去。待近了,伸手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彎腰上了車。
駕駛室裏的尹恩聽到開車門的動靜,擡手摘掉鼻梁上的墨鏡,露出一雙好看的杏眼看着紀璎,“醫生怎麽說?是吃藥還是打針?”
“醫生說吃點藥就行。”紀璎一邊微笑着回答,一邊扯過安全帶,叩到座椅的安全扣上,“現在不都嚴格控制輸液嘛,只要不是太嚴重都不讓輸液。”
“嗯。”尹恩應了一聲,發動油門,準備先出車庫,再想着一會兒去哪兒。
“對了,我剛才在醫院碰到溢畫了。”紀璎摘掉臉上的口罩和墨鏡,呼出一大口氣。
“溢畫她也生病了嗎?”尹恩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突兀的蜷曲了一下,蹙眉問道,“嚴不嚴重?”
“沒生病,不過問什麽也不說,心情很差的樣子。”紀璎掏出包裏的氣墊BB霜和口紅,打算塗個口紅,“估摸着是和小阮吵架了,還死不承認,我一會兒給小阮打個電話問問。”
“要不你現在就打吧。”尹恩建議道,目光注視着前方的路況。
“.....哦,好。”紀璎拿着口紅的手頓了頓,将剛打開的口紅又重新蓋上,随手擱在了座椅上。
低頭掏出了包裏的手機,徑直撥通了官阮的電話。
一通簡短的通話後,紀璎終于知道為什麽程溢畫臉色會這麽難看了,蹙眉挂斷了電話。
“怎麽回事?”尹恩将車靠在馬路邊,轉頭看着紀璎問道。
“原來溢畫定婚的事并不順利,小阮的母親很是反對,氣得住院了。”紀璎收起手機,也跟着擔憂起來。
“我先送你回家吧。”尹恩重新發動油門,語氣徒然變得有些冷漠。
“然後呢?”紀璎一把抓住尹恩的手腕,緊張的問道,“你要去哪兒?”
“去找溢畫。”尹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紀璎抓住的手腕,再擡眼看一眼紀璎。
“我勸你現在別去,她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紀璎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故作自然着道。
“尹恩,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
“什麽事?”豪車重新被啓動,尹恩認真開着車,目光平視着前方。
“你是不是喜歡溢畫?”紀璎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雖然三人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發小,關系向來都很好,可紀璎總覺得尹恩對程溢畫的感情不一樣,似乎已經偏離了友情的範圍。
尹恩猛地一踩剎車,将車停在了大馬路中央,好在這個路段的車輛不算多。
“啊!”紀璎被尹恩這個急剎車吓得夠嗆,還未從驚魂中緩過神來,耳側已傳來對方的答案。
尹恩扭頭看向副駕駛上的紀璎,清晰的吐出一個字,“對。”
雖然只有一個字,卻足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