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玉兒的驚喜
? 玉兒最貪玩了,可卻從來不會一去不回這麽久,我焦急地騰了朵雲踱了幾圈,半絲影子也不見,我有點慌神,回到凡界的小屋,将竹籬門輕巧一推,滿園的竹葉飒飒地打着秋風,浮光幽碧,墜影潑墨。玉兒小小的一只,就立在園子裏,笑容狡黠溫暖,鳳眸微勾,恍若流年倒轉。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正要舒一口氣,可我卻自玉兒身上看到了鳳凰的影子。
“娘親,開天辟地以來,火鳳凰就我和我父君兩個,對嗎?”
我掩上竹籬的動作微微一僵,半晌才垂着眼眸答道:“是。”
玉兒沒再多言,他伸出玉白如雪的小手來勾住我的臂彎,歡喜地圍着我轉。我不知道玉兒怎麽今日竟會這般開心,但似是被他那陽光般的笑容所感染,我心裏亦是有幾分釋然舒心的。
“娘親娘親,你生辰快到了,玉兒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難得玉兒竟然記得為娘的生日,我想了想,玉兒雖然是個蒜苗高的孩子,但到底已有兩百年閱歷了,與凡間的一般孩子自是有所不同,可憐他小小年紀就如此孝順,這番心意卻只能叫我享用,鳳凰是再也看不到了,我又不免覺得有幾分難過。
我眨着眼,任秋風吹去眼角的澀意,不忍拂了小孩子的心意,我點了點頭,“好啊,娘親等着你的驚喜。”
我的生辰在這九州八荒來說并非算得什麽大事,但是當日卻仍然有許多人上門前來道賀,與我不相識的,我一應将他們亂棍打了出去。這話說得是有些誇張,但我十分不待見他們沒給他們好臉色倒的确不假,那群老仙們自個兒大約也曉得,坐了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便起身告辭了,如是走了兩批,然後便已是門可羅雀。
緊跟着而來的是花拂和灼華。
這兩人我還提着性子稍稍應酬了下,看這花拂如今這副風流疏闊的模樣,我不禁一奇:“你這肉身是哪來的?”
花拂将水墨扇子搖了搖,一手攬着灼華的細腰,咳嗽了聲,又往躲在我身後的玉兒瞅了瞅,然後正色道:“上神家的小娃娃,靈力果然不凡,他這血脈承自遠古大荒之力,造物之能比之上神只怕也還要強上幾許。小可這肉身,正是巽玉小神君花了大價錢以靈力澆鑄而成的,已然脫了凡胎了,今日花胡……呃,在下拖家帶口地來,實為感謝之意。”
原來那日小鬼頭不在,是給花拂鑄肉身去了?我說他怎麽回來時臉色蒼白,我一探火息竟弱了那麽多。
但這終歸是個助人為樂的好事,我也不忍心怨責玉兒,只拿眼睛橫了他兩下,玉兒巴巴地嘟起了小嘴兒,臉頰彤紅,很是可愛。
本上神心軟地咳嗽兩下,灼華抿着嘴兒笑了聲,道:“小神君大恩大德,卻不求回報,上神果然教導有方。”
有方?這個詞兒,果然是個好詞兒。
待送走了花拂和灼華之後,玉兒方才長舒了一口氣,拉着我的手道:“娘親娘親,玉兒給你準備的驚喜,你還沒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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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了愕,本以為他那日只是說着玩兒的,卻沒料到真有這茬,我一愣神間,玉兒扯了我的衣袖便往外跑。
“玉兒,你要帶我去哪裏?”
這是個小鬼頭,連雲都不騰了。我無奈地跟在他的身後長嘆,卻不料跑了數百步,玉兒又召了一個不知道什麽訣,虛空之中翩然化出一只有形無質的火鳳凰來,振翅飛羽,體态高挑,那狹長的鳳目甚是倨傲,可是它卻溫馴地繞着玉兒飛了三圈。
我心裏大奇,隐隐有一個荒唐的念頭升起來。這事,和鳳凰有關!可是念頭乍起便被我掐了下去。
玉兒究竟是從何處習得的如此咒術?
來不及問,玉兒已經将我推上了火鳳的脊背之上,火鳳嘶鳴了幾聲,然後翅膀一振,便直直地沖往玉山而去!這火鳳的速度我曾在鳳凰哪裏見識過,我便使出十成的流星之術亦追不上它。
轉眼間已經落地。幽幽淡淡的落和花海自腳下叢生葳蕤,仍舊是百年前的模樣,盛放不衰,綿延的紫色一路而西,芬芳缱绻,我自火鳳身上一躍而下,拍了拍它的翅膀,火鳳乖巧地應了,然後化作了虛空之中金光閃耀的碎屑。
我曾發過誓斷絕與馮虛的一切回憶,永世不再上玉山之巅。可是這裏,也有我和鳳凰的回憶,這是我們成親的地方。
我始終記着,落和花不屬于他,那片溪水,方才是屬于他的。我忖度了片刻,舉步往那片河走過去,一步一步,往昔的記憶,刻骨銘心,紛至沓來。
愛輕薄我的遲遲,時而深沉時而內斂的遲遲,無緣無故說些奇怪的話然後又自憐自艾的遲遲;厚臉皮的帝君,總是救我護我為了我不顧一切的帝君,狠心地抛下我們母子倆的負心人……
我從來沒有弄不清他們兩個。他們兩個其實就是一個。
從遲長初到烽煌,不過只是涅了個槃,他的魂靈,他的執念,從來沒有變過。那些在他眼裏,從來都只屬于我。
田田碧綠的蓮葉自湖水中亭亭而出,蘸着水華月色,朦胧幾縷紫色煙岚氤氲傾覆而上,打着朵兒的菡萏幽香缥缈,如夢幻泡影般觸手即碎。我曾不止一次地夢到過這般場景,幻境之中,鳳凰一襲紅衣,比葉而立,風華迷醉了塵世,黯淡了流光。他自葉間向我伸出了玉骨皓腕,勾唇挑眉,邪魅又清隽地一笑,“星曙,我可是,等了你許久了。”
可這終歸不是我的幻境,這是真實的,所以這裏沒有鳳凰。
我突然覺得很悲傷,眼中的水澤大朵大朵地墜落,成串的玉珠般落到湖水之中。
漪瀾輕巧地一蕩,微風驚得綠葉翻浪,如九重天上機杼織就的碧錦。
“鳳凰,你為什麽不回來?花拂和灼華在一起了,蕪落和泊溪在一起了,就連沉夜,他都會搶親了……”我又哭又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輕聲罵他,“你這沒良心的,為什麽還不回來?”
我這罵聲一停,身後陡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又委屈到了極致的聲音:“我有良心的啊。”
這熟悉的,清沉的聲音。
我呆若木雞,緊跟着全身都在顫抖,看看,我到底是有多想他,怎麽竟會出現幻聽!
緊跟着,腰肢上厚實的溫暖覆上來了,就連那一方溫熱的胸膛,也結實地靠在了我的脊背之上,我不敢回頭,亦不能回頭,可是我看見,一绺绺的銀白色發絲落到了我胸前,我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耳後,就連那手指,輕撫過我的面皮時,炙熱的觸感亦會讓我心跳驟失。
他太息般呢喃:“星曙,才不過兩百年光景,怎的便将自己整得如此憔悴?”
我還處在激動的不可思議、不可置信當中,直到我陡然攥住了那雙手,熾熱如火的體溫讓我渾身發燙,這觸感與玉兒一般。我結巴得說不出話來:“不,這一定不是真的,你……你一定是玉兒變出來騙我的!”
他噗嗤一笑,繼而溫柔地替我擦拭幹了淚水,便托着我的下颌扭頭,我待要看清他的臉,那火熱的一吻便落了下來,他的唇一如既往的強勢霸道,帶着幾分毀滅的氣息,可我一點都不怕。整個身子都籠罩在這紅蓮業火般的袍子之間,我被他奪去了呼吸,亦被他奪去了思緒,我只能被他強橫擺布,任由那舌撬開我的齒關,兩相交纏。
“鳳,唔……”
我在他懷裏扭過身,應承地吻着他,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腰,不肯松懈半分。
這吻不知何時而起,亦不知何時結束,我氣喘籲籲地瞪着他,某人引以為傲的外表一如既往的傾絕天下,他卻扶着額頭失笑道:“我只是檢驗一下你有沒有趁着我不在勾搭別的男人。”
“哦?”我冷笑,“那檢查結果呢。”
“自是沒有。”他無奈地說道:“星曙,你應該學會換氣的。”
本上神的臉色登時漲成了豬肝紅。
本覺得生氣,可是對着這張臉,這雙眸,這等久違的眷戀愛慕燒得我肺腑熱騰,生平第一次,我不矜持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緊跟着鳳凰被我推倒在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幕,看着我忙碌地褪着他的衣服,他出聲道:“星曙,你不問我是怎麽回來的?”
我解他衣服的手一頓,繼而心思一橫,道:“不管了。我先辦了你再說!”
鳳凰再也繃不住了,輕笑開來。雖然不問了,但其實我知道,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這不過南柯一夢,黃粱一枕,夢醒了,他終歸要離去。又或者,他的回歸,只是短暫地幾日,幾個月,然後又徹底地自我生命之中消失……
我再也禁不住這等失而複得、得而複失的痛楚了,我要對得住自己!
咬咬牙,鳳凰的衣服已經被我扒光了。
他陡然按住我的手,笑道:“這般急切?”
我眼巴巴望着這俊美的、雕塑般無暇精致的軀體,咽幹至極,我吞了吞口水,然後點頭。鳳凰又是扶額失笑:“那你不知道有個術法可以專門用來除去衣物的麽?”遂右手一揮,本上神的衣服,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