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此事委實驚奇
? 這道神力十分強悍,而且霸道,我被這神力震出了包圍圈,滔天的紅光漲了幾十丈之高,盡數結成了網,四面八方地将那星辰碎片籠罩其中,星藍色的天輝便滅了不少,以我如今的眼力看來,這個封印至少可以保三月無虞。
我在被震飛的那一刻落入了馮虛的懷裏,他一雙擔憂的眸在撞了我的眼睛之時暗淡了幾許,然後平靜地将我置于雲頭,偏過身淡淡道:“沒事就好,星曙,以後不可再犯傻了。”
算如今,我可再也不會自作多情地覺着他這番其實是因着心中念着我,所以這當下我也并不覺得有多心悅,果然他這般說了一句之後,轉眼又道:“星宿女神唯有以星髓池洗滌淨魂方才能殉了天道,你方才胡鬧,差些枉送了……”
他這話終究沒能再說得下去,因為我猛地轉身瞪着他,廣袖冷清擺過,“師尊果然無愧于這上神之位,思慮周全得很,徒兒受教了。”
星髓池早已毀在了當年的三界天劫之中,重鑄星髓池耗費的心力物力何其之大,因而後世六萬年以來也不曾完成此巨工。但我此刻曉得了,師父他其實遺憾得很。
馮虛便是再不通人情,此刻也該明白我不高興了,這才收了話去,想到一事,驚疑地低聲道:“方才那封印何人所結,如此通天徹地之能,後世絕無僅有……”
我一怔,耳畔的低語輕易勾住了我的魂魄,“倒是這蠻戾霸道的味道,像極了那位帝君……”
他沒有再說,我卻知道了師尊說的這個帝君是誰,自然當年的神界之中,沒見過他的還真沒幾個,但是,我偏偏卻是其中之一。不過他傳聞甚多,且交友甚廣,我雖一直待在摘星閣和星辰臺,但若說一點沒聽過這位帝君的名頭,那卻是自欺欺人了。
東帝,烽煌,遠古鳳凰一脈,還真是這等火性霸道之神力。
不過我轉眼又有些疑惑了,這個帝君當年早已随着其他三位帝君一同殉了天劫的,怎麽如今竟然又重新入世了?不可能……可若不是他,後世,誰還能有如此能耐,能控制住兩大上神都無可奈何的星辰災劫?
……
時隔二十日,再回到摘星閣的時候,倒是沒什麽大的變化,馮虛是個喜歡冷清的人,他布置下的府邸自然一切從簡,除了幾方窄窄的案頭,一點零星的燭火,一張坐卧的床榻,還真是乏善可陳。
我漫無目的地将這主屋重新走了一圈,三根手指一并,撥弄起銅盤裏的燭火來,我雖然體性數寒,但卻無懼于凡間俗火,這些對我來說,還是算不得什麽。
真是無聊得緊,左右那十萬年的時光,我也是如此過來的,心中應是早無抱怨了,不曉得此番去了趟人界之後怎的心境竟然變化了這麽多……
“星曙。”他自我身後靠過來,那聲音又輕又冷,又透着一絲無奈的壓抑。
我剝了一點燭淚捏在手裏,自己随意幻了一張凳子,便無所謂地坐下,我現在只是佯作無聊罷了,其實我心裏難過得很,但這二十幾日也該夠了,我從來不是一個矯情的人,我的命既是師父給的,他要我死也似乎沒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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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想,我倒心安了不少,将燭淚握在手裏揉捏着,然後又皺着眉撥着手裏的指甲來,馮虛啞然,最後只是長嘆了一聲,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就在他轉過身的那一刻,我卻叫住了他,“師尊!”
那身體顫了一顫,竟看得很是落寞,我的心中一抽,卻終是沒心沒肺地說了聲:“師尊可要好生查找那可以重建星髓池的法子,我等着用呢,畢竟六萬年都沒洗個舒服澡了,這身體乏得很!”
“好。”那說話的聲音帶着幾點哽咽嘶啞,我有一瞬間疑心是自己聽出了岔子。
……
那星辰被強勁的封印封存了以後,倒是安生了不少,馮虛他重建星髓池又多出了幾分希冀。
但也不曉得這是怎麽了,自打從凡界回來以後,我的身體裏便多了份不屬我的力量,很渾厚,強大而且有點熟悉,而且,我分明是個嘗遍了寂寞也習慣了寂寞的人,現在在摘星閣一個人待着竟然很是不習慣,我嘗試着往雲臺去走走。
如今這裏都是仙界的地盤,我自己估摸着這其實很不合适,我雖是個上神,但對于後世小輩倒不可過多欺壓了去,免得他們說我胡亂占地,這可就不大妙了。因而,我每日到這雲臺來散步,只走上個把時辰,再不敢見了那群仙人去。
不過今日我走着走着,大約是心中煩悶地想着事情,沒留意到身後有“撲通”一聲,我一回身,果然見得一人跪在我身前,他墨發披散,只在發梢綁了結,一身青灰色的衣裳,臉垂得低低的,看不清是何俊俏模樣。
他一開口,聲音卻又啞然得很了,“上神,下仙有事相求。”
竟是一眼便看出來我是個上神?嗯,這倒是個好眼力的,我覺得如今的仙界其實也許并不如我以為的那般不堪,倒還是有幾個眼睛擦得雪亮的,我覺得很是欣慰,遂豪氣地一揮袖子,郎朗道:“額,你起來,有事好好說,該幫忙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交代便是。”
“不敢,”他聽了我這話,并未起身,仍舊是恭敬地跪在地上,“下仙沉夜,陡然懇請上神,救回彌朔和暮潇……”他自己約莫也知道這是個為難神的事情,因此只說了一半。
“暮潇和彌朔麽……”我雖然已久不理世事,但對于仙界幾位鼎鼎有名的上仙,那卻是如雷貫耳,他既然這麽一說,這人的身份,我便也猜到了,“閣下可是即将繼位新帝的那位沉夜上仙?”
“正是下仙。”
這倒是了,我聽明白了,“這樣,你且回去準備繼位大典罷,救回彌朔和暮潇麽,他們的死因我這還不知曉,一時半會倒也想不出辦法,你且容我幾日,看看能否有的救。當然,新仙帝你,自然應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解除危機匡扶六界上,你說對吧?”
我試探性地反問了這麽一句,倒把他噎了一噎,他這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我覺得自己磨人的這個本事果然長進了不少,委實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哪。
送走了沉夜,我便用星光水鏡将這一切的因果都看了個分明,前頭倒不覺得有什麽,畢竟這個沉夜的出身乃是我萬年前遺落無憂島的一片星華,他自打出世之日起便十分得我師父的看重,想來對于情愛之事亦跟我師父那般淡薄,只是他這幾次三番地拒絕暮潇,我卻是十分看不下去了。
可是陡然的畫面一轉,便是暮潇和彌朔成親的那一幕了。我心中突突地跳了幾跳,覺得這中間定是遺漏了些什麽,可怎麽,我的星光水鏡格物觀微六界難匹,竟也有它看不破的紅塵、洞不穿的俗世?
這倒真是奇了怪了。
但這份奇怪轉眼便被我仍在了腦後,因為我看見暮潇自盡而死的那一刻突然怒了,沉夜這厮其實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渣男!我這雙存了十萬年的眼睛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水鏡被我這不寧的心緒攪得重新化作了一汪軟水,我将它仔細地兜了,便放置在玉淨瓶之中讓它好生将息着。心頭百轉千折地,晃過某人那含着三分淺薄春意的笑容,他有一雙狹長的幽深如墨的眼睛,淩厲而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