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竟然是我被擒了
? “師尊……”
我的意識徹底歸于混沌之前,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張蒼白至極也俊逸至極的臉,立體的輪廓,修長的墨眉,星河深邃般的眼,薄燦如花的唇,星藍色的迎風而曳的長袍,和他輕似呢喃夢幻的低語:“星曙。”
不曉得自己是不是撞了邪了,怎的會突然自靈識裏蹦出這麽個人來。可我知道,那是馮虛上神。也許,我真的是他的“星曙”罷。
噩噩地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全身很輕,像是浮在半空中,借着風随波逐流。
腦海中是一片幽淡綿亘、墜紫如瀑的落和花海,星藍色長袍的青年席地而坐,背倚着身後的巨石,手上一把瑤琴,續續地彈奏着。琴音空靈,于花海中跌宕流轉,不絕如縷。
以往做着這些迷夢時,我只覺得其中的人離我有千山萬水之遠,永遠不可觸碰。可是現下,他就在我眼前。
呼吸怕大了一些,腳步怕重了一些。奏琴的男子,一縷青絲垂落弦上,纏纏繞繞,他手上不停,只側目含笑望我,“來了?”
他竟看得見我!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我既驚奇又畏懼,竟然讷讷的不能動,亦不能言語了。
他看着我,眼底的星光比之九天之上的銀河更渺遠、更深沉些,淡紫色的落和花迤逦而開,生生自叢叢芬華中辟出一條幽靜的小路來。我心如鹿撞,竟然暖暖地一酸。
“師……師尊……”我這般喚他,其實很緊張,緊捏着的手心一片濡濕。
他将眉眼曼垂,青絲如瀑,輕易散落,溫醇如酒的聲音淡淡飄來,隔着紫色潑墨深淺的花海,很是和雅溫柔,“星曙,我愛你。”
我如遭雷擊。是的,我竟對自己的師父生了這般的绮念!這可使不得要不得,我覺得這個夢須得趕緊醒過來才是。
我糾結無措地立着,他靜靜地将我望着,仍舊是淡淡的溫柔的口吻,“星曙,原諒師父的自私,師父此心如你,且,愛你已久。”
愛我……已久麽?
我不知是哪裏來了力量與勇氣,藏在挽袖中的手亦緊緊地捏成了拳頭,我沖着他大吼:“你一直都在利用我,甚至連我的存在,也都是一場早有預謀的算計!”
Advertisement
這些話,憋悶于心底,壓得老老實實的,我不知怎的,并沒有記憶,卻仍然對着六界首屈一指的唯一上神說了這麽一番大逆不道之語。
他眼底的光閃了閃,碎了。然後景象開始扭曲,他清隽的眉眼模糊了去,怒號的風将眼前的落和花海吹蕩成一片星零的雨絲,腳下的大地陷落,我跌入了石壁的罅隙之中……
亦不知何時,這夢醒了。我素日裏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伸個懶腰,然後倒頭繼續睡個回籠覺。然而眼下沒有籠。
當然尤其慘的就是,我連懶腰也伸不得了。
我被五花大綁了,還被綁在一根大柱子上。四下是一片陰冷暗沉,只有木桌上燃着一只燭,快要燃盡了,昏暗的視線裏,隐約有幾個人。
他們見我醒了,為首的那個抽了根皮鞭,自我靠過來,幾個喽啰待命而上。
我搖了搖腦袋,才能看清楚為首的那個人,并非我所想象的青面獠牙,相反的,他是個長相很是秀逸的公子,只是手裏摁着皮鞭一下沒一下的晃着,晃得我的腦袋一陣一陣地發暈。
“你們是誰?”
我問這句話時順帶着将這間屋子打量了一番,三面皆是光溜溜的石壁,只一面是一方栅欄,約莫是上好材質制成的,輕易闖他不得。
“爺叫長梓。”他哼哼一聲,十分流氣。這副尊容與這副氣度很是不相和,我覺得他大約是個妖怪,照着凡人化了張臉而已,果然,他側着頭倨傲道,“霜蘅是我妹子。”
原來是個狐貍精。
我再問:“我怎麽會在這裏?”我分明是遲遲在輕舟上的啊。
身後有一小妖對着長梓貼上來,“老大,你跟她費什麽話,姑娘交代了,抓到這個女人,只要抓到了,即刻殺了,免得夜長夢多。”
長梓皺眉喝道:“滾下去,該如何處置,爺還能不知道麽?”
“是。”小妖讪讪地後退了。
長梓對着我,竟然露出一個十分傾慕……其實是十分好色的笑來,“丫頭,你別聽他瞎說,你這麽漂亮,爺肯定不會殺了你的。”
我冷冷一哼,“大約是要玩夠了再殺,我說的對不對?”
長梓驀地眼神一亮,扔了皮鞭子道:“你答應啦?”
“呸!”我一口痰噴在他臉上,雖則我是個極具教養的大家女子,但是我父親說過,對待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什麽禮那都是虛的,不得手軟。他抹了一把臉,笑意凝住,沉了臉色後退了半步,我冷聲道:“遲長初呢?”
長梓是霜蘅的哥哥,那麽我既落在他的手裏,遲遲是不是……
“喲,還惦記着那個病秧子呢,半死不活呢!”長梓嘴角一挑,哼了一聲,又道,“敢闖龍族的地盤,那小子不死已經算是命大了……不過,世人皆知有辛國的太子殿下乃是個頂頂無用的草包,他居然也敢和龍族較勁?”
他這般長籲短嘆的,話也說不滿,我只聽到“半死不活”四字,便覺得心陡然揪緊了,不同于“馮虛上神”四字帶給我的心驚,這是一種天地坼裂的空洞茫然,與死一般的枯寂。怎麽會?
遲長初……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卻總要救我護我,寵溺我,又喜歡調戲我,我習慣了他的存在,卻沒有想過,倘使有一日他不在了,倘使有一日我離他而去,亦或是他離我而去,我又該如何置身于蒼茫天地之間?
淚光模糊了我的眼,長梓登時慌了要擦我的臉,袖子伸過來,我堅決将臉撇過去,不理會他。
他嘆了一聲,“好吧,實話跟你說吧,他現在在我妹妹那兒。”我以淚眼觑他,他無奈道:“我妹妹雖然恨死了你,對他卻真個是一心一意的,這會兒正在給他治傷呢,你也不必擔心,他雖然經脈全斷,但身上氣澤卻十分頑固強大,死不了。”
經脈全斷……
我心苦地瞪着長梓,一出口就帶了抽噎的哭音:“帶我卻見他!”
長梓皺了眉沒理我。我一腳朝他踹過去,直踹得他抱着小腿跳了一跳,瞪着他恨聲道:“你不帶我去,我拆了你的老巢!”
我運足了氣息,彙聚于手腕處,內力一吐,借着雪霁天心的瞬間爆發力,将他那其實不甚牢固的繩子給掙得斷了。
小妖紛紛避卻,長梓訝然地望着我沒有動,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咬牙切齒道:“待我去見遲長初,我從不說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