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救回一只花仙子
? 那位玉樹臨風的探花郎花拂對于桃林被毀給出的解釋是:“在下其實也是無奈,畢竟林子是祖上代代傳下來的,輕易地毀于一旦了,我心中也十分惋惜,只是……”
他這個“只是”斷在這兒實是含義隽永,我心想這與一個探花郎在這兒磨嘴皮子未免太不明智。
遲長初淡淡地将扇子“啪”地一聲合上,“不知花公子可否讓我們瞧一下桃林遺跡?”
沉浸在嘆惋之中的我聽了這話猛地點頭,花拂大約确實是舍不得一片百年的林子,垂了眸也就應了。
遲長初牽着我的手往燒焦的桃林一步步踱進去,順着碧芳微瀾的幾叢竹林子,一頭紮進了後院。
幾道縱橫交錯的小路南北互通,花拂跟在我們身後,不由得啧啧稱嘆:“公子,上次得見便知你不是凡人,果然,如此精妙的陣法之中你也能來去自如。”
他這話帶着淡淡的嘲諷,大約是覺得我和遲長初定然是個觊觎他園子的賊人。我心中對這個探花郎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待發作出來,遲長初按住我的手緊了緊,我觑他的神色,他只是微微搖頭,不希望我多事。
但是遲長初卻停下了,他回頭,對着花拂謙遜一笑,“哪裏,在下自幼對這奇門遁甲之術頗有研究,也算是小有心得,花公子這陣法布局确實高妙,只可惜年久失修,被在下得了空子罷了。”
他極難得的有這麽低調內斂的一回,因為遲長初在我面前一直張揚,甚至偶爾帶着絲跋扈……可見他對我,果然是與衆不同,淚。
花拂眼底的質疑未消,明擺着是不信遲遲的這個話,但是卻也沒再多言了。
總算進了桃林。先前路過的幾條青石小路,也有大片焦枯幹死的草叢,甚至鄰近的幾叢斑竹上也是焦跡斑斑,竹葉脫落,殘留風中的帶着幾個燒焦的洞,看着甚是蕭索。
我已然感到萬分吃驚了,越到桃林深處越是心潮難平。
昔日繁華阜盛春意盎然的枝頭,孤零零幾莖枯枝,花退、葉落,殘紅不複,煙霞不再。
當真一點痕跡都不肯留下,何其殘忍的烈火!不知道為什麽,我生來畏火,而這片被火破壞掉的盛景,讓我在傷痛惋惜之餘,還多了幾分怒意!
遲長初握着我的手愈發收的緊了,他亦不回頭,只是淡然地望着一地頹敗,輕聲道:“花公子,你會後悔的。”
花拂吃了一驚,“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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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遲長初,他卻平靜地與我一個對視,鳳眸裏辨不出悲喜,深不可測,“你放縱新婚妻子燒了這花林,可曾問過她為何獨獨與這個林子過不去?”
他這話說得甚是輕飄,但我卻一個激靈,是的,我自老人口中得知了此事緣故之後便一味地在怨怪花拂,卻不曾想到,那位新過門的夫人與桃林無冤無仇,為何要燒了它,還說出“與桃林不得兩全”之類的話來。
花拂亦是一愣,他随即慘然地倚住了身側的一株未被燒盡的殘枝,“珀香她素日裏端淑娴雅,很是大度,我也不知,為何她竟與這一片死物過不去。”
遲長初恨鐵不成鋼地一嘆,扯着我就往桃花林深處走。
碧葉繁華都沒了,殘留的幾段枝莖完全覆不住人影,我與遲長初這般放肆大膽,園主人應是放心的。但走了幾段,我突然出聲問遲遲:“你說……那位新夫人,燒了園子,她圖什麽?”
“圖什麽?”他有些不齒地勾唇,“自然是圖的花拂的獨愛罷了。”
桃花林裏有一位清妩的桃花精靈,若能出世,也必能豔壓群芳,那抹似愁似怨的風情在當下的上邺城其實最是受歡迎了,不知會有多少男子為她一擲千金。
我覺得這話甚是有理,只是那新夫人一眼便看出這林子裏有位精靈,竟也不凡。
我這般沉吟着,腳下一頓,是因着右腳被一個物事絆住了。
右腳往後一收,遲遲先是下意識地扶住了我,然後我兩人一同朝下看去,硬得板結的泥上,孤獨地睡着一段花枝。漫天荒涼悲哀,只有這一枝上存着一絲淡淡的粉色。
只有這麽一抹淡淡的粉色,然而幽香卻如同流蕩的水華上下翻飛彌散,馥郁清新,是獨具一格的女兒香。
遲長初唇畔勾了勾,竟也又有心思同我開玩笑了,“男女授受不親,你将她撿起來吧。”
我睨了他一眼,他卻連眉梢都挑起來了,“如果我碰了別的女人你絲毫不介意的話,那麽作為一個男子,這種力氣活兒還是我來吧。”
力氣活兒……就撿一根花枝,能花光他的力氣?
我撇着嘴攔住他往下移的不安分的手,咬牙道:“放着我來!”
他了然地嗤笑我,然後騷包地拿着水墨扇子招搖起來了。
我氣憤地将那花枝一抄,豈知它甫一落入我的手裏,那朵小小的、嫩嫩的花苞上便聚了一絲淺紅的光暈。
這光暈聖潔不然塵垢,我看得驚了驚,渾然忘了自己與遲長初使的個什麽氣,驚詫地閉了眼,待我睜眼,它還在!這絲紅光清淺幽淡,宛如少女頰上暗飛的紅暈……
少女……
我望向遲長初,他點頭,“她是灼華。”
這果然是個神奇的事情,我也不禁帶了絲笑意來,我對着花苞道:“灼華,是你麽?”
我與灼華,雖然緣悭一面,但我心中對她的好感委實不低。紅暈顫了顫,垂下一滴晶瑩的露水來。
遲長初咳嗽着用折扇覆住了唇,低聲道:“像是在火災中受了重創,魂魄有些受損,我們把它拿回去好生将養着,也許對她的恢複能有所裨益。”
我思量了一番,覺得遲遲的話甚是有理,我今日若不做些雞鳴狗盜之事來,他日那個珀香見了這一朵殘紅,定又是一番辣手摧花。我既然與灼華有緣,那便萬萬不可叫她得逞了。
遂點了頭,将花枝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書袋子裏。我們巫祠一群小的都有這種随身的書袋,平素裏用來攜帶課業法器之類,确實甚是方便,如今用來裝放我的這一截花枝,倒也得當。
得知了灼華并未如我想的那般化作一絲飛灰之後,我這心裏感覺甚美。
但我自然是不忍心将這麽個嬌滴滴的小美人放在巫祠裏,任那一大幫子的男人的濁息給玷染了的,我将她帶回了府中。
臨別時,遲長初身為惆悵地對灼華說:“唉,本太子努力了這麽久也不曾進到星曙的閨房賞玩過,如今倒讓你白白撿了這個便宜,孤實在是不甘哪!”
我白了他一眼,決意短時間內不理會他。
但是真等我回了家之後,老父突然氣得胡子一撇,恨聲道:“平日裏待在巫祠裏不見人,動不動就消失個把月,你真以為我糊塗了是不是……來人吶,将小姐關在閨房裏,禁足一個月!”
我不知道老父他這是明白了什麽,一愣一愣地聽他吼完,方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本星曙大人,被關禁閉了!
我了個去,你是不是我親爹!我不會是你考狀元之後抽獎抽中的吧?
當時作別遲遲時,我萬分高冷地一揮袖,如今真個一個月不能見他,我卻不舍了起來。這心中的相思苦攪得我甚是煩悶,我将灼華供奉在土盆裏,日日對着她訴說我的“衷情”。灼華的紅暈越來越深厚,隐隐有滴落之勢,我估摸着,她這個魂結得果然不錯。
畢竟,我這個土乃是我師父獨一份賜給我的混元土,用來養身子自是再好不過。
上次某位師兄受了傷,我親眼見到師父将他當個蘿蔔似的給“種”土裏了,“栽”了幾日,出土之時仍然龍精虎猛的,我覺得,灼華這個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