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飼靈
? “恒兒……”陵越瞪着她,不敢置信。
“對不起,”她再一次這麽說,“他是熾陽家的最後一點血脈,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
陵越微微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你當真選他?背棄我?背棄我們?”
“沒有我們!”恒兒打斷他,咄咄逼人的看着他,“南舜說的對,你是劍修,而我,是妖,我們是天注定的敵人!沒有我憑你的聰明才智也一樣找得到盤古石,放我走吧。”
“你當真以為,我把你留在身邊,只是為了盤古石嗎?”陵越的眼裏滿是冷漠,他再次深吸一口氣,仿佛就在剛剛做了什麽決定一般,狠戾而堅決。他說,“你動手吧。”
“什麽?”恒兒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動手吧,今天如果你不殺了我,我就會殺了他,殺了這個熾陽家族唯一的血脈。你動手吧!”陵越大吼道。
“陵越!”恒兒恨恨的看着他,手一抖,鋒利的劍竟然在陵越的勃頸上劃出了一道清淺的血痕,然而,這劍、這手卻再也絲毫不肯向前半分,恒兒頓時一陣無力,她将劍收起,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恒兒——”
“恒兒,不要!”
一聲是陵越,而另一聲則是南舜,他們驚恐的看着她,一席白衣,裙裾飄飄,月色輝映下,竟宛若仙子一般,柔弱,美麗,決絕。此時,她的額頭一道斷裂的銀光若隐若現;而彼時,她的背後則迅速聚集了無數黑色的惡靈,蓄勢待發,遮天蔽日。他們驚恐的看着她的身後,黑氣直奔頭頂鑽進了恒兒的身體。
咣當的脆響,劍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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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妖靈的嘶號,越是接近,越是慘烈,仍然年少的南舜随着聲音走去,是一個三丈高左右的巨石,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就是自那裏傳來。南舜繼續走着,強烈的好奇心讓他不能停止前進的腳步,一步一步,心髒在劇烈的跳動,他可以聽見自己胸膛裏撲通撲通的聲音,他在心裏默念一、二、三——
什麽都沒有,南舜微微松了口氣。
一雙眼在他身後泛着血紅的光,是那個菩提樹下的少年。
他似乎失去了理智,南舜還來不及說話,就猛的被掐住喉嚨,有力的手臂向邊上一甩,南舜就被狠狠的摔在了牆上,一股腥甜自喉頭往上湧。然而對方似乎并沒有打算放過他,他想起來卻又被再一次的摔回去,一具火熱的身軀頃刻間壓了上來,與他緊緊的貼合,緊接着脖頸上傳來濕熱的觸感。
舌尖舔拭着的肌膚因為敏感而戰栗,南舜覺得自己似乎也熱了起來,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只能任憑着對方擺布。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合着,緊的似乎是要融入對方的體內,南舜的眼神越來越迷離,記憶力似乎就只剩下兩雙眼,一雙可怕的眼和一雙清冷而孤獨的眼。
一道巨型旋風猛地朝他們沖來,一陣天旋地轉,空氣開始變得異常的扭曲,時空繼續旋轉,直到他落在了一個清冷的懷抱裏,他耗盡力氣的睜開眼睛,英俊瘦削的面容上有着輕微的胡茬,是叔叔。此時他的眼裏翻滾着不知名的情緒,仿若驚濤駭浪一般。
南舜感覺到自己被放在地上,然後聽見叔叔的聲音:“容英驚擾了星宿大人,還請大人原諒。”
原來他叫星宿,南舜迷糊的想着,可怕的咯吱咯吱聲漸漸變小,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帶着冷漠的疏離,“原來是族領大祭司熾陽大人,真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見面。”
熾陽容英半跪于地:“容英冒犯了大人,願意受任何處罰,只是南舜乃是容英已故兄長的愛子,更是我熾陽一族的唯一血脈,希望星宿大人能夠放過他,比起他的妖靈,容英的妖靈更能助星宿大人一臂之力,這也将是我熾陽一族至高無上的榮耀。”
悶悶的輕笑聲,星宿搖搖頭,“想不到熾陽族領是如此愛護自己的侄子,竟然願意以自己的性命換取他的平安,這樣的魄力在冷血的妖族中确實少見,我想要是尤知道了的話應該會很欣慰吧。”星宿的聲音開始變得微弱,似乎是在回憶什麽。一陣天旋地轉,南舜感覺周身那股炙熱的感覺又回來了,耳邊是清冷的聲音和呼吸,“熾陽族領,請允許星宿彌補自己的過錯,我會為他補回被我吞噬掉的那一半靈魂碎片,直到他完全痊愈為止。”
“這···”
“怎麽?難道熾陽族領不肯給這個機會嗎?”
“不敢,只不過衆所周知,我們妖族想要療愈靈魂只有一個方法,便是以強大的血來飼養,星宿大人的血統尊貴,恐怕不妥。”
星宿嘴角微勾,邪氣的笑容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他的眼睛緊緊撮住熾陽容英,看着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笑說,“不着急,以後總會有機會還的,作為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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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挺拔的背影一路穿行,忽上忽下,飛過城牆,踩着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屋頂,終于來到了蘇府。陵越飛奔着将恒兒放在了床上。點點的黑氣此時正圍繞在這個少女的眉心,試圖一點點将她所有的意志擊潰,好趁虛而入,吞噬她的靈氣。然而,少女仍處于昏迷之中,她的額頭處,銀色的封印若隐若現,且不時的崩裂、彌合、再崩裂,與黑氣糾纏。
陵越緊皺着眉頭,眼中滿是焦急。他将恒兒扶正,為她運功療傷,企圖将黑氣逼出來。金色的靈力緩緩由陵越的掌心沒入恒兒的身體,眉心的黑氣漸漸縮小,陵越瞬間喜出望。他迅速增大了輸送的靈力,企圖将黑氣盡數逼出,卻沒想到銀色的封印在瞬間又碎裂了一塊,連接着恒兒的心脈,産生了一股強烈的抵制。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陵越彈開,此時,恒兒的身體竟然莫名的開始血流不止,黑色的惡靈則迅速從眉心遍布至身體的四肢百骸!陵越驚得立刻收手,一時間只想要盡快止血,卻不想鮮血卻像是流不完的一般,一時間,恒兒的床上、衣襟上以及陵越的手上,都變成鮮紅的模糊一片!
彌留之際,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不時的呓語着,“陵越,對不起……”
陵越苦笑着搖頭,俯身将她擁在懷裏,溫柔的回應,“別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你等我!我會很快找到治好你的辦法的……如果你死了,我就殺了那個小子,讓他給你陪葬,讓你們熾陽家斷子絕孫!”他緊緊的擁住她,仿佛再等一會便會是天人永隔。也便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知道,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角落,到底隐匿着什麽。
南舜……南舜!
一剎那,陵越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猛然起身,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恒兒,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時已經是夜深人靜,不遠處隐隐傳來窸窣的打鬥聲,南舜一個揮手砍死了一人,另一人便朝着他的面門劈來,他側翻躲過的同時,月輪便精準的将那人擊殺。僵持了許久,南舜又陸續解決了幾人,卻漸漸變得體力不支,在加上剛剛受了重傷,還未來得及調理,黑衣人的進攻卻越來越猛烈,前前後後,竟然還有十二個之多。幾名黑衣人合力将南舜逼至牆角,其他人則刀光劍影,一擁而上,一時間整個街道,殺氣彌漫,步步驚心!
無數道金色光劍始于東方,如劍雨一般劈斬而來,一道金色的屏障竟同時将南舜分離出來,劍雨在瞬間将所有黑衣人消滅殆盡。南舜朝着劍雨的方向看去,只見陵越緩緩的從黑暗中走出來,英俊挺拔,眉眼淩厲,此時他的眼中滿是冷漠,充滿敵意。
南舜看着他,說道,“前一刻既然要殺我,此時何必救我?”
陵越不答反問,“怎麽沒跟上來?”
南舜有些難為情的抓了抓頭發,笑了,“蘇府設了結界,我承認你技高一籌。”
陵越沒有再回答,眯起眼上下掃視了南舜一周,轉身便往回走,南舜愣了一瞬,卻也很快反應過來跟了上去。這一路陵越都出奇的安靜,低着頭,垂頭喪氣的樣子,好像一只鬥敗的公雞,竟和剛剛以命相逼的他判若兩人。南舜略微思索,卻也了然。
到了蘇府門前,陵越率先停下腳步,背對着南舜,冷冷說道,“我可以讓你見恒兒,陪着她,但她必須待在我身邊!你能保證嗎?”
南舜看着他,“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對她到底是什麽感情?”
陵越轉身,冷冷的逼視着,“你呢?你對她又是什麽感情?”
冷風四起,吹起了陵越長長的披風,也吹起了南舜的戰袍,精美的月輪在空中懸浮着,散發着柔順的光澤,腳下厚重的落葉順着風的方向貼地翻滾着,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南舜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如剪影一般,俊秀非凡。
“愧疚。熾陽一族欠恒兒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陵越瞪大了眼睛,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他摸了摸鼻子,還沒等說什麽,卻聽見南舜又說:“我看的出來,你很在意恒兒,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南舜苦笑着,“剛剛那一戰我隐約明白了,我才是那個不能對付所有敵人保護恒兒的人,正相反,你劍修之身可以給妖靈們難以複原的傷害!”
“剛剛那些都是什麽人?”陵越突然想起。
“你應該知道,妖族自上古巫妖之争開始便元氣大傷,沒有陽光根本難以複原,無數的妖靈正飽受着折磨,提升修為的辦法只有一種,”南舜的喉結緩緩滑動,仿佛在回憶很遙遠痛苦的事情。“提升修為的方法是……吞噬其他妖靈。恒兒雖為妖靈之體,但她卻渾身充盈着靈氣,人魔兩道均可吸食。”
陵越大驚,“你是說有人要吸食恒兒?”
南舜點點頭,神情悲傷,“這麽大規模的捕殺,只有妖帝才有這樣的權利!在鹹陽我便碰見了他們,所幸被我僥幸逃脫了。”
——
“臭小子,聽老夫的話就趕緊離開鹹陽城,對你對她都有好處。”
“倘若我不離開呢?”
啪——的一聲,一塊盤古石已經落入陵越之手,“你要的東西老夫給了,若你還不肯離開,老夫也自有辦法驅逐于你。”
——
“原來玄震天讓我躲得竟是他們!”陵越恍然大悟,心中卻不禁再生疑惑,這個玄震天到底是何人?區區一個凡人竟然能知道妖界這麽多事?
“玄震天?是誰?”南舜問。
打更的聲音幽幽響起,已經是三更天了,陵越卻再沒有回答他,而是在他身上施下法咒,随後領着他飛奔進了蘇府。
“有辦法嗎?”
二人站在恒兒的床前,恒兒臉色蒼白,眉心混沌一片。南舜稍微看了看,點點頭,說道,“想要吞噬恒兒的力量,必先從妖靈下手,但恒兒的妖靈與封印捆綁在一起,此時這封印反倒是在保護着她不被侵蝕,三者纏鬥,才使得她這麽痛苦。”說罷他将手一伸,手上藍光一閃,化作一把鋒利的匕首,他撸起衣袖,匕首則狠狠的劃下去,血流不止。
一滴一滴的鮮血落在恒兒的胸口,化作點點藍光滲入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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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只不過衆所周知,我們妖族想要療愈靈魂只有一個方法,便是以強大的血來飼養,星宿大人的血統尊貴,恐怕不妥。”
星宿嘴角微勾,邪氣的笑容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他的眼睛緊緊撮住熾陽容英,看着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笑說,“不着急,以後總會有機會還的,作為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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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我打成重傷,還以血飼靈,南舜,你對恒兒的這份恩情,我記下了。”陵越目光灼灼,走上前去,拍了拍南舜的肩膀,“你這個好兄弟我交下了。”
南舜苦笑,“這是我欠恒兒的,雖然還有很多,不過不急,以後總會有機會還的,作為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