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詳
? 樹木已經越發的枯黃,只有零散的樹葉依然頑強的挂在上面。地上厚重的枯葉一層接着一層,青黃不接,掃來掃去卻也很快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一陣冷風刮過,順着脖頸的縫隙鑽進去,讓人止不住的打着激靈。陵越站在蘇府的大門口,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依然是絡繹不絕,冷空氣将他的臉凍得通紅,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身上還是當初恒兒送他的那件深藍色褂子。很快就有下人小跑着送上了一件狐裘披風。
下人谄笑着,“恩公你披着,小心着涼。說來也是奇怪,這才剛出六月竟然就跟年關似的,天是越發的冷了。”
陵越從容的披上披風,兀自走了出去。在街上他東走走西轉轉,很快拐進了藥鋪又很快出來了,手裏還提着大包小包的藥材。沒走幾步,只見他突然敏銳地看向四周,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當下了然的笑笑,便自顧自的走了。他的腳步很快,迅速走入了一個巷子,然後給自己貼上了隐身符咒。
只見一個俊逸的男子形色匆匆的走入巷子,他則迅速竄上去,直奔對方面門。仿佛是感覺到了自己一般,只見男子迅速轉身,然後抓起陵越手臂,陵越以腳橫掃,另一只手臂則彎起,向對方的後背打去。男子躲閃不及,背部終是中了一腳,被彈了開去。
陵越很快退至一旁,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一臉傲嬌的說,“你輸了。”
“你的藥對她不會有任何作用。”
陵越這才擡頭仔細去看來人,只見對方英俊的面容勝過自己數十倍,紫色的額發随風飄蕩,整個人仿佛是異世的精靈,帶着濃重的迷失與傷感。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陵越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是誰?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南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你是劍修,而她是妖,你們是世代的仇敵,你心知肚明。”
陵越冷笑,“原來你也是為恒兒而來,怎麽?我照顧不好她難道你就可以?別忘了你在地宮裏狼狽的樣子。”
南舜的瞳孔猛然緊縮,“你知道?”
陵越眯起了眼睛,目空一切的樣子,“我只是腦子不笨而已。”
“可你是劍修!正因為有你們這些修仙修道之人,才使得我們妖族直到現在仍處在水深火熱的吾期之中!恒兒現在的情況很危急,她必須跟我走!”
陵越冷哼一聲,“無論如何,恒兒必須和我在一起!”
南舜的眼神也在瞬間轉冷,“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順便說一句,是你輸了。”說着他抖了抖手裏的符咒,藍紫色的光暈迅速圍繞周身,整個人便在瞬間消失了。
陵越追上去,哪裏還來得及?他撿起被扔在地上的符咒,憤憤的跺腳,“臭小子,別讓我下次再看見你!道行再高小爺也要收了你!”說罷陵越便施展法術,快速飛回蘇府。
剛進蘇府,陵越便一路奔向恒兒的房間,只見房門緊閉,芙蕖在門口正側耳細聽,然後焦急的敲着門。
“怎麽了?”陵越上前問道。
還不等芙蕖回答,就聽見裏面噼噼啪啪的落地聲,動靜很大,卻唯獨聽不見恒兒的聲音。芙蕖趕緊說,“大師兄你快想想辦法吧,從昨日開始她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怎麽敲都敲不開,吓死人啦!”
陵越聽了也敲了敲門,“恒兒?恒兒在嗎?開開門。有事開門再說。”
“我沒事!不……不要進來。走——”
恒兒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而這只會讓陵越更加的着急,他只能更加使勁的拍門,“你快點來開門,你沒事我就走,不然我就砸門了!”
“不要!求你了不要——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只一會兒就好。”
話音剛落,屋子裏頓時又傳來一陣陣噼裏啪啦的撞擊聲,陵越再也顧不得了,只得一腳将門踹開,沖了進去。芙蕖及兩個下人緊随其後。
進屋的剎那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見屋內滿地的狼藉,所有的家具都已經被撞倒,盛着飯菜的碗碟杯子,都盡數被摔得粉碎,細碎的渣滓到處都是,地上淅淅瀝瀝的有血跡。而恒兒就站在碎片中央,一席白衣,冗長的裙裾下若隐若現光潔的腳踝,旁邊仍有血不斷的滲出來。她的臉色十分蒼白,淩亂的發披散着,迎風飛揚,發絲随着裙裾翻飛,美麗卻又脆弱,就宛如一朵盛放卻又會随時枯萎的白色蓮花。
“恒兒——”陵越喃喃的輕喚。
恒兒在這時瞳孔才稍微有了一些焦距一般,她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很快停住了,她的眼睛逡巡流連在每個人的身上,仆人、芙蕖、陵越、芙蕖,然後還是陵越,然後她的眼裏開始有了痛苦的神色,她捂着頭死命的捶打,甚至倒地翻滾,模樣看起來痛苦至極。很快她的眼眸變成了血紅色,她原本白皙纖細的脖子開始出現火紅色的細紋,若隐若現,像一個怪物一般,令在場的所有人又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
“怪物呀——”幾個仆人看了都大叫着奪門而出。最後還是陵越很快反應過來,他快步上前,三兩下制服了恒兒,并很快封住她身上的經脈,運功為她調息。
她躺在陵越的懷裏,終于冷靜了下來,一雙水眸仰望着他。那雙眼很專注,凝視着陵越,裏面寫滿了驚慌與無力,她的聲音顫抖,好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卻沒有淚水,她悲傷的說,“我的頭好疼,我看見青寧,感覺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我,我可能是一個不詳的人。”
陵越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安撫着,“別說了,別說了。”
“陵越我——我怕我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陵越,我怕我會連累你,你放棄我吧。就當……我死了。”恒兒輕輕閉上眼睛。
芙蕖卻已經忍不住掉下淚來,她憤怒的喊道,“說什麽死呀死的?你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誰要放棄你呀?我第一個不允許!說好的一起競争呢?我還想帶你回麒雲山呢!”說着芙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你等着,我,我去找師叔,他肯定有辦法能夠醫好你。”
“不,不要去,芙蕖——”沒等恒兒說完,芙蕖卻已經飛奔了出去。
恒兒看着芙蕖的背影,然後看着陵越,眼睛裏滿是不安,“我不想……大家把我當怪物一樣。”
陵越一臉悲痛的看着她,搖頭道,“不會的,大家只會想辦法治好你。”
“那就好。”說着恒兒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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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紛紛圍在床邊,看大胡子為恒兒診治。此時的恒兒脆弱的仿佛易碎的琉璃,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仿佛随時都會随風消散一樣。雖然沉睡着,但依然緊皺着眉頭,極不安分,芙蕖細心的為她放下簾子。
“怎麽樣?診的出是怎麽回事嗎?”陵越焦急的問。
蘇姥姥在一旁看着也頗為關切,蘇蘇和娘親也為在床邊,不時為恒兒擦汗,照顧着她。
大胡子搖搖頭,反問道,“她可是接觸了什麽不尋常的東西?你們在往生崖有沒有碰過什麽不該碰的陰邪之物?”
陵越仔細思索了一下,遲疑的搖頭,“據我的回憶是沒有的,我們碰見過蛇妖,但是它并沒有傷害過我們,反而為我們指明了出來的道路。”他突然想起那晚在山洞,漫天的落葉,滲着血的花朵及枯萎的大地……這不是正是現在的征兆?葉落歸根、萬物枯竭,除了血花,這兩樣已經都發生了!難道——竟是與這些有關?
看見青寧,感覺就像是在看着自己——
我可能是一個不詳的人——
我可能是一個不詳的人——
“難道,是與詛咒之力有關?”陵越喃喃自語。
“什麽?什麽詛咒之力?”大胡子問。
“我知道。”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芙蕖身上,只見芙蕖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腳尖,說道,“在救蘇蘇的時候,我看見有很多黑蟲鑽進了恒兒的體內,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她說沒事我就也沒有太在意。”
蘇姥姥咳了咳,顫巍巍的坐在一旁,将拐杖在地上敲了三下,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容老婆子我說幾句,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陵越拱手,“但說無妨。”
“老婆子我年輕時也修習過些法術,這姑娘印堂處有一塊當斷不斷的封印,封印連接心脈。想必便是這姑娘的病痛之源,只要有足夠的靈氣修補封印,病痛自會消失。”
“可是,”陵越十分急切的問道,“剛剛我試圖将體內靈力注入她的體內,卻反而讓她更加生不如死,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蘇姥姥頓時就有些生氣道,“虧你還是個修道之人呢,這姑娘雖然全身彙聚靈氣,但也分明是個妖靈之體,你又是劍修之人,劍修與妖界水火不容數千萬年天下皆知,你此時救她豈不是要她死嗎?”
大胡子瞬間恍然大悟,一拍腦門,然後使勁打了陵越一巴掌,大叫道:“我說的呢,上次明明以千年子午藤将她給醫好了,搞了半天都是你小子壞的事兒。哈哈,還是蘇夫人您高見啊。”
陵越撓撓頭,“我……我也是太着急了,疏漏了吧。”
蘇姥姥搖搖頭,一副無奈的樣子,“可惜呀,這姑娘既然能逆天道而行,使世間靈氣與妖靈彙聚一體,就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們可要好自為之呀。”說着她便在下人的攙扶下離開了。
大胡子摸了摸自己長長的胡須,想着便說道:“如此說來,我們可能需要找一件有靈氣的物件給她随身帶着。”他眯了眯眼睛,食指和中指并攏,在身前劃了一個圈,立刻便有一道光圈出現,他把手伸進去,左翻翻右找找,終于抽出了一塊卷着的羊皮。他打開來翻看,陵越和芙蕖也湊了過去。
“這什麽啊?怎麽我都看不懂啊?”芙蕖撓撓頭。
“噓——”大胡子瞪了她一眼,“別打擾我看圖的思路!”
芙蕖委屈的看看陵越,陵越立即給了她一個爆栗,“老實會,別打擾師叔。”
大胡子有些揶揄地說,“啧啧,瞧把你給急的,終于肯叫我師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