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游戲開始
門鎖砸在鎖扣上時, 發出清脆的聲響,脆弱的門板被震的微微一顫。
淺灰色的毯子被推在了瓷磚地面上, 原本平整的床單形成一條條波浪型的褶皺, 房間靜悄悄的,時不時的還可以聽見嬉鬧聲。
沈微星仿佛脫力般将自己砸在床上,眼睛盯着頭頂的天花板,随着時間的推移, 時不時地眨一眨。
不知是光線刺眼, 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沈微星眼睛浮起薄薄一層水霧, 一滴滾燙的珠子順着眼尾滑落, 在皮膚上留下濕潤的弧線, 最終隐入至發絲中。
不論是誰說的永遠, 都是騙人的。
沈微星用手背擦去那點眼淚, 鼻翼抽動了兩下, 阖上眼睛,再次睡過去。
只是今晚睡的及其痛苦, 連續做了三場夢, 每次醒來都是驚的一身濕汗, 手掌握成拳頭, 死死揪住床單,像是在溺水之人沉入海底, 腳踝纏着蔥蔥郁郁的海藻,她拼命想要掙紮,想要逃出來, 想要嘶喊, 想要自由, 但最終還是抵抗不住阻力。
她夢見有一次放學回家,客廳的地面上又是一片狼藉,沈父拽着沈母的頭發,将人直直從大門拖到卧室,長長一條血跡從沈母的衣服上流出,布料染上大片的紅色。
那是沈父動手最毒的一次,周圍的街坊鄰裏也都聞聲而來,但大家都是簇擁在沈微星家門口,包圍成一個很小的圈,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但就是沒有人敢進去,敢攔住那個已經瘋魔的男人,保護那個傷痕累累的女人和不知所措的女孩。
在那件事後,沈微星都是讨厭那些人的,菌類的物質在陰暗潮濕中得到滋養。
明明只需要一個人站出來,說出一句話,做出一個動作,哪怕是報警,便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救這對母女。
但全都沒有。
那段時間心裏的陰暗面已經擺露出來了。
她看見那天說着場面話的老爺爺帶着孫女學自行車,會惡毒的想,車子為什麽還不摔,為什麽這個小孩還不哭鬧。
路上碰見吵架的叔叔阿姨,會惡毒的想,為什麽他們還不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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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想起來很幼稚,但那段時候她确實很痛苦。
她幾乎讨厭所有人,裏面包括沈母。
甚至自己。
她讨厭沈母的懦弱,讨厭自己還是個小孩子,讨厭自己不能保護她。
那段情緒持續了有一年時間,直到初中快畢業的時候,學校邀請畢業學姐回來演講。
大夏天的沒有人願意冒着被曬融化的風險,但架不住初中生的好奇心,因此年級中除了沈微星,全都去了。
她原本是爬在桌上睡覺,直到脖子傳來酸澀的感覺,意識才微微轉醒。
黃昏的下午,陽光是金黃色的。
柔和的聲線随着黑板上懸挂着的廣播,傳到空蕩蕩的教室,聲音仿佛也渡了一層色,帶着幾分夢幻的真實。
說的是結尾的最後一句話。
“愛自己,是終生浪漫的開始。”
——
次日醒來的時候,天空還是灰蒙蒙的。
眼皮傳來灼燒樣的感覺,沈微星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收拾東西。
她的用物很少,不算床鋪這些東西,僅僅一個紙箱子就可以全部裝完。
東西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傳來嗡嗡的震動聲。
她很讨厭這種安靜時刻被打擾的感覺,原本想要不搭理,等着過一會兒,電話那頭的人就不會再打了。
結果這通電話震動聲持續了很久。
沈微星将最後一件衣服裝進去,撈起擱在床上的手機,看都沒看按下了接聽。
她拿起膠帶,準備将箱子封起來。
電話那頭遲遲沒有動靜。
沈微星等着實在不耐煩,膠帶撕了一半便用牙齒咬開,正準備挂斷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抽噎聲。
沈微星不确定的喊了一聲。“媽?”
沈母嗯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抽噎聲越來越大。
沈微星心裏有些着急。
沈母的性格雖然膽小,但很少有這種越哭越難過的時候,平常都是無聲的掉眼淚。
沈微星問道:“媽,您先別哭,到底怎麽了?”
沈母這才回神,緩了一會兒半晌才斷斷續續地說:“星星,你快回來一趟,家裏遭賊了,我存的錢全部丢了。”
昨晚剛從家裏回來的沈微星瞬間明白過來,她先讓沈母不要着急,挂斷電話後,先是給手機關了靜音,東西都顧不上拿,換好衣服着急地出門。
時間還早,大部分的人還在補覺,只有極小部分人電腦屏幕上還放着電視劇。
沈微星動作很小的從房間出來,邁着大步匆匆走向門口時,看了眼吧臺。
許溧應該是昨晚沒有回去,因為她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此刻正用手掌撐着下巴,随着肢體力度的喪失,臉頰時不時的滑下。
沈微星的腳步微微一頓,停在吧臺前,用拇指的指腹摩挲食指的關節。
許溧平常化妝幾乎都是淡妝,但因為五官骨相皮相具佳,半點瑕疵也找不到。此刻她阖着眼睛,眼睫毛聳搭在一起,像是兩片未張開的蒲公英,就連太陽穴邊的黑痣都染上了幾分靜好。
沈微星鬼使神差地打開手機照相機,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快門鍵已經按下了。
咔嚓一聲。
沈微星看着眼睫顫動的許溧,着急地把手機收回兜裏,想要趕緊逃離。
但時間太短了,只允許她做一件事。
幾乎是手機剛裝起來,許溧便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道:“怎麽起這麽早?”
“家裏有事。”沈微星心有些慌,話也說的含糊,“我先走了。”
“別急。”許溧叫住她,拿起桌上的涼水喝了一口潤嗓子,開次開口時,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輕透,“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昨天晚上的事情發生緊急,許溧是眼睜睜地看着沈微星如何傷害自己,現下這件事剛過去沒一個晚上,她怎麽可能放她一個人出去。
說完似乎是害怕沈微星拒絕,她威脅道:“我這是以老板的身份命令你,等着。”
許溧即使身為老板,也擺脫不了偶爾上夜班的厄運,因此網吧裏時常留了洗漱用品和一套衣服,以備不時之需。
沈微星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轉頭走向門口,正準備推門的時候,手還是停在了門柄上。
許溧換上了一件牛仔褲和白T後,頭發也是紮了個馬尾,由于她是顱頂較高,紮起馬尾的時候,線條形成了很流暢的弧度,原本慵懶的氣質也換上了幹淨的氣質。
看到沈微星站在吧臺旁玩手機,許溧心頭一震,掩飾不住的笑,她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俯在她的耳畔旁,小聲說道:“走吧。”
潮濕的氣流打在了沈微星的耳朵上,耳鼓連帶着耳膜都忍不住軟了半截。
但這次沈微星卻沒有推開她,反而收起手機,淡定道:“走吧。”
事發突然,通往沈微星家路口的公交車還沒有發車,沈微星第一次叫了輛出租車。
許溧這才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收斂了嬉笑的表情,坐在了出租車的後排。
到了路口,兩個人下車,走到了小區門口。
在還沒有進門之前,沈微星抓住她的手,露出一抹惡作劇般的笑,說:“你确定好要跟我一起進去?”
許溧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順便催促道:“快走吧。”
“行吧。”沈微星收回手,率先走到前面,聲音像是還未晴朗的天空,:“希望不會吓到你。”
只留許溧一臉疑惑。
但這疑惑很快便在解開了。
許溧跟着沈微星進去的時候,警察正查看屋子有沒有可疑物品。
家裏的門鎖,窗戶都沒有敲開的痕跡,廚房裏的剩菜剩飯都昭示着,最近這幾天有人住在這裏,而且家裏什麽都沒有損失,只有金錢丢了。
沒有哪個小偷猖狂到偷主人家裏的東西,還要在人家裏住幾天的。
因此警察交代了兩句,臨走的時候,提醒道:“你和你丈夫好好談談,他應該就是不小心拿去的。”
他看着沈母沒有說話,繼續道:“夫妻間的小打小鬧無關緊要,他脾氣不好了,你就多忍忍就好了,孩子還小,你多為孩子想想。”
話落,人便離開了。
沈微星心裏其實早有答案,但還是選擇報警。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打破她媽媽對那個男人的幻想。
更何況家裏明顯的厮混痕跡,她不相信媽媽沒有注意到。
沈微星先讓沈母坐在客廳,許溧陪着說話,自己先去了卧室。
以她對沈父的了解,那個女人的東西一定沒有消失,雖然邁進房間惡心,但只要能讓媽媽清醒過來,沈微星倒不覺得有什麽。
可直到她推開主卧門的那一刻,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昨天晚上她窺見的淩亂場景,此刻全部恢複原味,唯一不同的是堆在牆角的一個黑色垃圾袋。
心裏有一個設想在瘋狂生長,直到打開的那一刻,沈微星先是愣了會,随後慘淡的笑了一聲。
不屬于沈母的絲襪,高跟鞋,內衣,甚至用過的避孕套全部都在裏面放着。
但在垃圾袋的最外圍,昨天晚上剛買完的香水包裝盒正躺在裏面,沈微星用手翻着那對贓物,可一直到了底,她也沒有看見那瓶香水。
沈微星合上袋子,幾乎是跑到了客廳,冷靜質問沈母:“你到底想幹什麽?”
話落,沈母剛緩下來的情緒又上來了,包括許溧都投過來疑惑的眼神。
但沈微星全部都不以理會,她像是瘋狂找出宣洩口的洪流,肆無忌憚地充斥着周圍的一切。
“你知道他拿了你的錢,你還要自欺自人的報警。”
“你明知道他把女人往家裏帶,你還幫她收拾東西。”
“媽,你什麽時候才能清醒一點?”沈微星問道。
沈母的性格本就膽小,經過沈微星的嘶吼,她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
許溧攔住沈微星,一雙雙肩攬住她的肩膀,安撫道:“沈微星,你先冷靜一點。”
她轉頭看着許溧,眼睛發紅,像是隐忍到極致,終于到了爆發的時候。
沈微星問道:“我冷靜了十幾年,你還要我怎麽冷靜?”
“我早就該知道她自私,虛僞,自以是為我好,但實際上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沈微星吼道:“想讓所有人覺得她是一個好母親,我到底怎麽樣,她一點都不在乎。”
不知是沈微星的情緒激動吓到了沈母,還是沈微星說的就是事實,沈母站在那裏垂着頭,一動也不動。
沈微星說完之後,拼命推開了許溧,聲音帶着哽咽道:“你不敢做的事情,我來替你做。”
她說完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沈微星剛走,沈母便坐在了沙發上,一個人對着客廳的茶幾發呆。
許溧惦記着沈微星,簡單安撫了幾句,便從客廳裏跑出來。
小區對面便是一條河流,河畔邊的綠色植物已經長的郁郁蔥蔥,一切都是盎然生機的樣子。
沈微星坐在河邊,兩只手拼命抱着小腿,牙齒咬着膝蓋,不讓自己發出一句聲音。
許溧過去的時候,看見沈微星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那裏,明明都已經哭了,可還拼命忍住,心裏一陣心疼。
她在沈微星身旁坐下,一只手撥過她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期間沈微星沒有說一句話。
河流傳來嘩嘩聲。沈微星聲音含着啞,一字一句的問:“許溧,剛才看到了嗎?”
許溧側眸,看着她被打濕成一撮一撮的睫毛,沒有說一句。
她知道沈微星現在需要發洩。
她的星星性格太要強了,這種時候是最不需要別人安慰,因為這種安慰聽在她耳邊,便是另一種同情。
沈微星從不需要同情。
沒有聽到對方說話,沈微星稍微緩了一口氣,她閉上眼睛,感受周圍的涼風吹在自己的臉上,說道:“你以前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今天看到的才是全部。”
“我沒有想過結婚,也沒有想過找對象,是因為我不想拖累別人,我不值得。”
清晨的風很涼,落在耳畔的時候還可以聽見呼呼聲,刮着沈微星的頭發都亂了。
許溧沒有說話,反而動作溫柔地将那一縷發絲捋在了耳朵後面,而後看向了前方。
——
最近這幾天,微光網吧的老板娘出勤率很高,每天下午都呆在網吧裏沖藕粉。
桑沃看着已經失敗多次的老板,锲而不舍地将沖燙藕粉的水從涼的換上冰的,兌出來的藕粉卻還是水狀的時候,第N次嘆了聲氣。
老板這幾天每天下午都來監工的壓力,這福氣不是誰都能享受到的。
但凡是個懂內幕的知情者,都知道老板最近想着什麽。
桑沃奪過許溧手中的水,嗒的一聲放在吧臺上,“許溧,這幾天不去堵沈微星,跑這裏幹嘛?”
手舉到半空中,玻璃杯被奪去,許溧有些尴尬地摩挲了下手指,“這麽明顯嗎?”
很明顯。
桑沃心裏默默想着,随後回想起老板看沈微星的眼神,那該怎麽形容呢?
見過餓了好幾天的狼一朝看見綿陽的眼神嗎?
許溧就是那種。
桑沃抿了口玻璃杯的水,也不好太拂老板的面子,磨叽道:“倒也還好。”
“可是她已經躲了我好幾天了。”許溧有些沮喪的說着。
從那天晚上之後,沈微星還是會照常打工,住在這裏,但從不會選擇陽間時間出現。
許溧有一次調監控的時候,意外發現對方是晚上十點,甚至十一點回來的,心裏隐隐有些猜想。
許溧看了手腕上的表,時間是下午六點鐘,已經到了放學的時候。
照着往常,沈微星肯定會過來做飯,吃完飯後去學校上晚自習。
但今天她始終沒有等到人。
桑沃看着自家老板愁苦的樣子,心裏升起一抹無奈。
感情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旁觀者清,沈微星看着許溧的眼神騙不了人。
但到底為什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桑沃也不清楚,她拍了拍自家老板的肩膀,說道:“她不來找你,你找她呗,多大的事呀。”
許溧撓了撓脖頸,絲毫沒有辦法的說:“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桑沃直接打斷道:“你喜歡她了,你就追,否則你就是沒有多麽喜歡她,她明确拒絕過你嗎?”
許溧沉默了幾秒中,随後眼睛瞪的亮了起來。
她想起最近沈微星拒絕自己的場景,什麽話都有,但就是沒有明确的一句,我不喜歡你。
所以,她不喜歡就不成立。
或許在努力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許溧拎起衣服,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拍了拍桑沃的肩膀,鄭重道:“下個月給你加工資。”
桑沃翻了個很大的白眼,直到看不見許溧的身影,她才放心地拿出手機。
落日的餘晖是金燦燦的,穿過層層樹葉落在地面上,從學校出門的學生全都穿着整齊劃一的校服,嘴裏有說有笑。
許溧今天穿了件碎花長袖連衣裙,裙擺是開衩設計,剛剛好在大腿的位置收攏,襯得腿長腰細。她今天梳了一個側馬尾的造型,碎發并沒有仔細打理過,從編織好的發尾中冒出來,再加上金色的光線,整個人有種慵懶的氛圍感。
她站在角落,不放過任何一個從學校走出來的學生,生怕錯過沈微星。
也幸好她的時間卡的很好,站在門口沒一會兒的時候,沈微星便從學校門口出來。
許溧眼神一喜,正要走過去的時候,卻看見沈微星瞅了眼四周,随後把滑下來的書包肩帶往肩膀上移了移。
許溧站在遠處看着,眼睛微眯,露出不解的神色。
沈微星一般在這種大課間中出來都是不背包的。
沈微星出了校門,沿着路沿一直直行,随後拐進了一間公廁裏。
許溧緊随其後。
不一會兒沈微星便從裏面出來了,這是這次她脫下了長衣校服,換上了便裝,書包老老實實地挂在肩上,帶了藍色的一次性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許溧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并沒有打草驚蛇。
可能是因為靠近學校的原因,這塊地方的人生活節奏都很慢,棋牌室開的都快爛大街了。
沈微星去了最偏僻的一家。
可能別的棋牌室許溧不會有印象,但這家她卻記得很清楚,在這一地帶,這家棋牌室可以稱得上過街的老鼠。
它的外觀很普通,大鐵門都鏽跡斑斑,裏面也很幹淨,幾張自動麻将桌坐落在角落。
但只要去了二樓,便是另一方天地。
空氣彌漫着燃燒的煙草味,三四個人擠着一個桌子,一只手掐着煙,另一只手拿着牌。
是撲克牌。
許溧看着沈微星沒有絲毫猶豫地走進去,也随之跟上去。
沈微星推開大門,視線轉都不轉,直直地走向樓梯口。
靠近二樓轉角的地方,有一張木桌,一個女人胳膊搭在桌面上,無所事事地玩着手機,她的胳膊肘下面不僅放了一個本子,還有一支筆。
沈微星目不斜視地越過那張桌子,正準備邁上臺階的時候,女人終于放下手機,懶洋洋地擡起眼睛,“填名字。”
沈微星步伐一頓側眸,坐在桌前的女人可不就是那天和沈父厮混的女人嗎。
對方也像是認出她,嘴角的笑容勾成一條直線,說:“就算是認識,你也得寫名字,這是規矩。”
沈微星擰着眉,眼神裏滑過一絲厭惡,最終還是轉身,趴在桌上寫了名字。
“沈微星。”那女人念了一聲,誇贊道:“很好聽的名字。”
本子上的字跡潦草,一筆一畫都用着力道,沈微星寫完之後,便把筆丢在桌上,扔下一句謝謝。
“但你還是不能上去。”女人說。
沈微星有些煩躁地舔了下唇瓣,繃着臉問:“為什麽?”
“因為你還沒有資格。”女人解答了她的疑惑,随後從桌底下的抽屜裏拿出一張紙遞過去。
那張紙是很簡單的A4紙,上面用黑色的大字标題,随後又用縮小的字跡寫了幾條規定。
都是一些看着既簡單,但正常人幹不出來的事情。
比如其中一個就是,學生不得入內。凡事入會者,需提交兩千塊錢的押金。
沈微星手裏的紙都快攥皺了,可她還是不想放棄。
這個地方是她跟蹤了沈父好幾天,踩到的一個最經常來的點。
要想捕獲一只獵物,那就得從編織一張最漂亮的網,纏住獵物的腿腳,看它撲騰在網面上,想跑也跑不掉。
沈微星猶豫幾秒,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上次給許溧買完生日禮物,現在還剩下一些。
女人看她拿出手機,又彎腰從桌底拿出一張二維碼。
沈微星正将微信的框放在那個二維碼上,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原本不予理會,但腳步聲卻在她身側停下,随後便是熟悉的玫瑰香味。
叮的一聲,手機跳入支付頁面。
沈微星恰巧同時側眸,看着站在身側的許溧。
恰好是誰贏了牌,一陣喝彩聲加上麻将撥入整理的聲音,顯得格外喧嚣。
許溧背着光,眼神淡淡地看着她,問道:“你來這裏幹嘛?”
沈微星詫異地看着她,随後明白過來,轉頭将視線重新集中在手機上,“關你什麽事。”
她側身對着許溧,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也錯過了對方眼底的忍耐。
許溧看着她絲毫不知收斂,反而動作更快的開始手裏的動作,心裏的怒火燒的更旺。
支付頁面剛輸入一個二,沈微星的指尖抵在零上的前一秒,胳膊便被身側的人一把握住。
“不好意思,我先帶她走了。”
許溧及其敷衍地道歉,随後不顧身後人的掙紮,拉着她出了門。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路旁的燈光也徐徐亮起,棋牌室的門口有一棵樹,許溧把人拉出來後,直接将人推在樹上。
樹皮粗燥幹燥,上面泛着棱角,沈微星的肩胛骨恰好撞在凸出的樹枝上,但她忍着沒讓自己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沈微星,你到底想幹嘛?”許溧看着冷着臉的女生,心裏騰升出一抹霧氣。
那種感覺是下雨天車窗上的玻璃蒙上很重的一層水汽,她坐在裏面看不清外面到底是什麽樣子。
就像她對着沈微星,卻從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将晚未晚的顏色中,許溧一只手重重地捏着沈微星的下巴,問道:“你學不會聽話是吧?”
沈微星沒有絲毫掙紮,瞳孔自上而下看着她,打量的動作很明顯,但偏偏眼睛卻毫無溫度。
像是在确定許溧是否生氣,得到答案之後,她勾了勾唇角,“關你什麽事。”
腦袋裏傳來轟的一聲,所有的理智驟然倒塌。
許溧伸出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少女的唇瓣原本是淡粉色,像是春日的櫻花,此刻卻被她弄成了玫瑰色。
黑夜是可以藏住所有的暴虐因子。
沈微星的唇瓣傳來幹裂的感覺,像是有人要将她的嘴唇揉碎,感覺又麻又疼。
沈微星同樣不甘示弱,直接對着那只手狠狠咬下去。
舌頭在大拇指的指腹上游轉,但牙齒卻并不松開,就像徒手去抓一條魚,不管如何努力,那條魚卻還是滑過指縫。
沈微星咬着她,眼神卻在觀察着許溧的一舉一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松了口,指腹抹去唇上的水漬,說:“我讨厭別人跟着我。”
指甲抵消了一半的力道,許溧并不覺得疼,理智已然回歸,所有的虛無都變成了真實。
許溧握住她的手,無可奈何道:“別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險。”
耳邊傳來喇叭的鳴笛聲,沈微星卻覺得被蒙了一層罩子,什麽都聽不見。
良久的,她輕輕嗯了一聲,拉起許溧的手,問道:“疼嗎?”
——
第二天晚上同樣的時間,沈微星是帶着許溧一起去的。
和昨天倉促前往不同,沈微星提前請好了晚自習假,被許溧拉着換上了一身稍顯成熟的衣服,化了一副濃妝。
淡顏系的女生一旦換上濃妝,五官上的沖擊感極強,尤其是沈微星這種介于青澀和成熟之間這種,舉手投足都有一種風情。
她今天換上了一件包臀的連衣裙,布料堪堪到了大腿根,千絲萬縷的頭發被卷成了波浪狀,披在了身後。
沈微星剛從房間裏出來,不只許溧就連桑沃都看呆了,拿起手機沖過去,舔狗一樣的說:“姐姐,加個微信號嗎?”
沈微星只是高高在上的瞥了她一眼,随後紅唇微啓,吐出了無聊兩個字。
沈微星平常穿着長衣長褲,雙腿被裹的嚴嚴實實,現下暴.露在光線之中,那雙腿既長又直,臀部腰線的比例更是一絕。
她其實鮮少穿這種類型的衣服,此時穿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她走到許溧面前,伸手拉了下裙擺,問道:“可以嗎?”
豈止是可以。
許溧在看到沈微星穿上的時候,壓根都不想讓她出門。
許溧嗯了一聲,随後從椅子上随意拿了件襯衫圍在沈微星的腰間,說道:“等到了之後在拿。”
兩個人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務便是打聽出沈父在這家棋盤室的近況。
沈微星這次和許溧進去的時候,樓梯口已經換上了一個男的,看都不看她們兩個一眼,任由她們一起上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沈微星小聲問道:“今天怎麽不攬我了?”
許溧看着身旁撩人而不自知的女生,沒忍住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沈微星的腰上。
那截纖腰很細,沒有一絲贅肉,摸起來的時候有種韌勁兒。
腰側傳來一陣麻麻的感覺,被許溧握住的地方像是燒了起來,灼的她腳跟發軟,腰側的肌肉幾乎是下意識的崩起來。
許溧自然也察覺到了,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沈微星,“這麽敏.感嗎?”
她說也就罷了,偏偏還要用手在腰上揉一把,害得沈微星差點踩了空。
結果一直到樓上,沈微星也沒有開口和她說一句話。
樓上比起樓下多了幾分狹隘,逼仄,也多了幾分屬于娛樂的紙醉金迷。
男人臉上挂着肆意的笑,身旁幾乎都站着一個女人,他們不光手裏拿着牌,手還不安分地摸上女人的身體,靠近牆角的地方,一個女人抵着另外一個女人,親吻的動作很是瘋狂。
這個地方比想象中的更加迷亂,沈微星站在樓梯口,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轟然倒塌。
“別怕。”許溧适時的出聲,嘴唇在沈微星的耳邊說道:“我和你一起。”
她說完之後,眼睛找好了一個空位,拉着沈微星的胳膊走了過去。
這個地方的人接受性很強同時也很弱,他們對于異物排斥,但對于耽于生色的人,又抱有同樣的熱情。
在他們看來這個地方像是極樂世界,所有的不公,哀怨全部都可以忘卻。
這張桌椅散落了不少煙灰,水果,似乎越是髒亂的地方越是能喚醒不少人心中的陰暗面。
沈微星已經看到了不止一次,人就像是喪失了基本的羞恥感,變成了蟲子。
她清醒地看完這一切,随後将視線落在許溧的身上。
許溧今天是一貫的打扮,穿着吊帶短裙,頭發只用一條紅色絲帶纏繞在一起,此刻正随手從旁邊的桌上拿了杯酒過來,
燈光微黃,帶着情迷意亂的感覺。許溧一手拎着酒瓶,另外一只手拿過開蓋器,她的食指上帶了一個銀色的戒指,随着開蓋器的圓弧挂上瓶蓋,只需微微用力,食指上的筋骨便異常明顯。
酒瓶打開,許溧又倒了兩大杯,白色的泡沫幾乎順着杯沿冒出來。
她把少的那一杯給了許溧,自己拿了多的。
在這個地方長的好看的人是具有優勢的,沈微星坐在桌上翹着二郎腿,腦袋後仰,杯子裏的酒水一點點下沉,喉嚨也是一動一動的,不少酒液順着嘴角滑下來。
許溧只喝了一口,便看見沈微星喝酒的樣子,心頭一癢,酒杯放在了桌上。
桌子的高度在許溧大腿的位置,她站在沈微星的腿前,整個人形成了禁锢的姿勢,把沈微星牢牢鎖了起來。
一杯酒畢,沈微星意識清明,抓住許溧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随後把胳膊肘搭在許溧的肩膀上。
她閉着眼睛,裝出微醺的樣子,實則是許溧的耳邊小聲說道:“兩點鐘的方向坐了一堆男女,估計一會兒就過來了。”
許溧的心髒被燙了一下,偏偏又沒人把那地方熨妥帖,只能把所有的氣撒在沈微星的身上。
腰上傳來很重的揉捏感,随後又是大腿被指腹滑過。
沈微星沒忍住哼了一聲,踢了許溧一腳。
許溧倒也沒有和她計較,一只手拽住對方的腳踝,自己重新站在沈微星的兩腿之間。
不出沈微星所料,那群男女很快就派了一個代表過來,是一位長相秀氣,大概二十五歲的女人,她先是在沈微星身上一打量,随後眼睛放光地看向許溧,說:“我們那邊玩游戲缺了一個人,你們要一起玩嗎?”
這次過來的任務就是打進內部,沈微星一口同意的答應下來,正準備推開許溧的時候,注意到了那個女人的眼神。
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塞住了,有點像感冒,鼻頭不通的感覺。
沈微星張開雙臂,眼睛看着那女人,面無表情的說:“抱我過去。”
不止是許溧,就連那女人也吓了一跳。
但很快許溧便照做了,她任由沈微星兩條腿盤在她的腰上,自己則用按在她的腰背上,像是樹袋熊一樣将沈微星抱過去。
她們露過人群,吸引了不少目光,沈微星趴在許溧的耳邊,小聲說:“你答應我的事情就得陪到底,今天晚上不許看其他人。”
她說完之後,便把自己的臉埋在許溧的肩膀上,只露出一雙眼睛。
許溧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腰窩,嗓音中含着笑,“知道了,小氣鬼。”
作者有話說:
“愛自己,是終生浪漫的開始。”出自王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