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針其膏兮藥其肓
紀曉芙心知他怕方柔激動,不自禁地瞧了他一眼,眼光極是溫柔。
楊不悔忽道:“甚麽——”楊逍出手如電,點了她後頸啞穴。楊不悔說不出話來,直瞪着他,驚得呆了。
方柔見了他的身手,微覺詫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紀曉芙,道:“這些慢慢再說不遲……曉芙,這幾位既然是你朋友,那便一同去罷。”
她帶着四人,來到紀清的卧房之中。紀曉芙多年未見父親,這時見他頭發已白了大半,身子消瘦了許多,皺紋深陷,臉色枯槁,不由得心酸難當,撲在床邊哭道:“爹爹!”紀清睡得昏昏沉沉,無法作答。
楊逍一言不發,扶住了她肩頭。張無忌走到近前,瞧着紀清的臉色。楊不悔雖然困惑,但見母親哭得傷心,也不免心下難過。
過得片刻,紀曉芙哭聲漸止,向張無忌道:“無忌,請你……”
張無忌本有此意,當即道:“紀夫人,我粗通醫理,想瞧瞧紀老英雄的病況。”
方柔見他年紀尚小,雖聽得女兒出言求他,仍不免半信半疑,但轉念一想,這些時日已不知請了多少名醫,人人都是束手無策,連甚麽病也說不上來,眼下實在無法可施,也只有讓他一試,當下點頭答允。
張無忌按了按紀清雙手脈息,取出金針,在他幾處要穴上刺過,又借了筆硯,拟了一張藥方遞給紀夫人,說道:“夫人,請你叫人照方煎一服藥。”
方柔将藥方交給一個仆婦,命她到街上買藥。
張無忌道:“紀老英雄此病極是罕見,但也并非無藥可救。此後我每日更換藥方,照方煎藥,十天之內,便可痊愈。”胡青牛畢生潛心醫術,對于任何疑難絕症,都是絲毫無懼,張無忌得他真傳,紀清此病雖然罕見,他看來卻也尋常。
方柔此時此刻,對他已信了八成,只是不住口地稱謝。紀曉芙跟着道謝。楊逍曾聽紀曉芙說過他醫道精湛,見他把脈開方,極是熟練,倒也并不驚訝。
過了一會,仆婦端了濃濃的一碗湯藥進來,給紀清喝下。又過一會,紀清慢慢睜開眼來。
紀曉芙歡喜無已,卻又心中害怕,顫聲道:“爹爹!”
紀清眼望女兒,臉上欣喜之情一閃而過,随即冷冷道:“是你?還回來做甚麽?出去!”
他病重未愈,語聲細弱,但說得極是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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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芙心如刀割,又喊了聲:“爹爹!”落下淚來。
方柔拉一拉她手臂,低聲道:“先出去。”拉着她走出了門。楊逍攜了楊不悔的手,跟了出去。
方柔向紀曉芙道:“曉芙,你也用不着怕。你爹爹心裏想你得緊,只面子上過不去罷了,待我去勸勸他。他究竟是你父親,怎會真要你走?”說罷向楊逍點點頭,回入紀清的卧房。
楊逍替楊不悔解了穴。楊不悔雖有許多疑問,但也不敢再說。
張無忌眼見他們走了出去,嘆了口氣,道:“紀老英雄,紀姑姑很挂念你啊。你這樣待她,未免……”說到這裏,想到他年紀較自己大得多,又是病人,自覺出言太也魯莽,便即住口。
紀清見他是個陌生少年,心中固然惱怒,終究好奇占了上風,道:“你這孩子是誰?”
這時方柔走了進屋,道:“清哥,便是這位小醫生救了你。”
紀清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也感到不時有人在給自己診治,但總是并無效用,直至今日,才覺苦楚稍減,想來便是他的功勞,當下說道:“小兄弟,這可多謝你了。你姓甚麽?令尊令堂是誰?”
張無忌答道:“我姓張,先父是武當派的第五弟子。”
紀清“哦”了一聲,道:“你是張翠山的兒子。張翠山好得很啊,武功既高,人品也很不錯。就可惜自甘堕落,娶了魔教妖女……”
紀曉芙站在門外,聽了這句話,心中一沉,暗想:“爹爹果然對門派之別看得甚重。”看了楊逍一眼。楊逍也正看着她,兩人眼光一觸。
這時張無忌氣往上沖,大聲說道:“我媽媽不是妖女,她待我爹爹、待我都很好。反倒是那些所謂名門正派,逼死了她和我爹爹。”
紀清一怔,喝道:“你說甚麽?”剛說了一句,忽覺腦中一陣暈眩。
方柔急道:“清哥,你身子還沒複原,可別動氣。”
紀清“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張無忌等了一會,聽他呼吸漸漸平穩,竟又睡了過去。
方柔道:“小兄弟,你跟我出來罷。”
張無忌答應了,兩人走出門外。方柔向紀曉芙道:“你爹爹睡了。等他醒來,我再勸他。”又見楊不悔站得過久,支持不住,神色已頗為疲倦。張無忌和楊逍倒還勉強。于是說道:“諸位遠道而來,想必累得很了,歇一歇罷?”說着叫來家仆,引他們到後進廂房中休息。
紀曉芙待要回自己房中,方柔低聲道:“曉芙,你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