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門別派引思量
他幾人中,紀曉芙的烹調本事最佳,往常都是她燒菜煮飯,張無忌幫着洗菜淘米。今日他想紀曉芙要與楊逍厮見,便自己胡亂做了些飯菜,搬出來開在桌上。
四人相繼入座。楊逍向張無忌道:“小兄弟,多謝你引我來此。楊逍自來有仇必報,有恩必報。明日起,我傳你一門天下罕有敵手的功夫。”
其實倘若不得張無忌帶領,楊逍也能自行尋到這幾間茅屋,但張無忌向他說明紀曉芙未死,了卻他擔了數月的心事,又說了女兒姓名,楊逍欣喜若狂之餘,不由得大是感激。
楊逍身法快極,張無忌早已心折,料想此人其它功夫也必不同尋常,但想到太師父曾諄諄告誡,絕不可和魔教中人多有來往,況且自己已命不久矣,就算學得了舉世無敵的武功,也無甚用處,于是說道:“多謝楊伯伯垂青,但晚輩是武當弟子,不敢另學別派高招。”
紀曉芙在桌下拉了一拉楊逍的衣袖,輕聲道:“無忌的父親是武當派張翠山張五俠,母親是殷素素殷姑娘。”
楊逍“哦”了一聲。武當張五俠與白眉鷹王之女在荒島上成婚,回歸中原後遭各大派逼問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終于落得雙雙自盡的下場,此事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他在坐忘峰中隐居已久,卻也有所耳聞。這時心想張無忌既自稱武當弟子,不願向自己學招,那也不便勉強,說道:“原來你是武當派弟子。既是如此,只有将來再圖補報了。”
紀曉芙想到張無忌對己有救治之恩,自己卻未曾回報他甚麽,稍一猶豫,便道:“無忌,你曾兩次替我治傷,又令我三人團聚,我們怎能無所報答?何況……何況天下武學,多有相通之處,本來也難分派別。”說到這裏聲量漸低,雙頰暈紅。
楊逍一愕,問道:“你記得?”
紀曉芙低低地道:“我記得。”
當年楊逍在道上偶遇紀曉芙,心生好感,就此一路尾随,紀曉芙怕得狠了,便對他說了幾句威吓的言語,話中曾提及峨嵋派的名頭。楊逍道:“一個人的武功分了派別,已自落了下乘。姑娘若是跟着我去,包你一新耳目,教你得知武學中別有天地。”紀曉芙自然不能跟了他去,但他說這幾句話的神色語調,時至今日,仍是記得清清楚楚。
楊逍雖知她對己并非無情,但事隔多年,她仍記得這句說話,卻也大出意料之外,一時驚得呆了。
張無忌性子向來寡斷,聽紀曉芙這幾句話,倒也甚是有理,見楊逍并未反駁,道:“如此,那就多謝楊伯伯了。”
四人用過晚飯,紀曉芙去洗碗洗筷,楊逍緊随其後。張無忌想這兩人多年不見,必有許多話說,便拉了楊不悔說話。
楊逍順手拿過一只碗,以水沖洗。紀曉芙望了他一眼,道:“這些年我怎樣,已經跟你說了。你這些年怎樣?你……你很好麽?”她剛說了一句,忽地想到他面相凄苦,這些年多半也并不快活,語聲便有些哽住了。
楊逍道:“我始終在坐忘峰上,沒離開一步。”又問起紀曉芙這十年來的諸般經歷。
他這些年隐居山林,論遭際經歷,紀曉芙比他繁複得多,聽他問起,便挑着講了一些,又問他在坐忘峰中如何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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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了許久,又與張無忌、楊不悔說了一會話,分別回房就寝。楊逍睡在先前各派衆人所住的茅舍之中。
楊不悔見兩人分房而居,奇道:“爹爹,媽媽,你們不一房睡麽?”她雖不谙世事,卻也知夫妻二人應睡在一間房中。她小孩兒口無遮攔,今日見了爹爹又歡喜得緊,想到甚麽便說了出來。
張無忌卻知紀曉芙與殷六叔早有婚約,也聽她講過與楊逍的一段曲折,想來兩人多半還未成婚,但此事究竟是他們家事,他心中雖想到了此處,卻不便多口,當下徑自回房。
紀曉芙雖已做了母親,聽了這句話,仍是大羞,嗔道:“不兒!”楊不悔便不再說。
楊逍當年便已求婚,紀曉芙顧忌門派之別,又有婚約在身,自然不允,楊逍卻只道她對自己并無情意。他性子中本有強悍霸道的一面,便想令她委身于己,或可令她答允。他雖也知兩人成婚,須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這時情難自已,便也顧不得了,總想等兩人婚事已定,再向紀家、殷梨亭等賠禮。
不料紀曉芙雖失身于他,仍不肯同他成親,他心中本已有愧,這時倒也不敢再逼,便想慢慢再勸她。兩人僵持許久,一日忽有仇家上門,紀曉芙乘機逃了出去。
兩人此時心中,都想到了當年之事,四目相對,似有千言萬語。紀曉芙想:“我與他究竟未曾成親。待過了爹爹那一關,又同殷六俠說明白了,我才能心中無愧地跟着他去。到那時再……再同他完婚。”她瞧了楊不悔一眼,踮腳在楊逍耳邊說了。
她這幾句話雖說得極低,聽在楊逍耳中,卻如驚雷一般。他原也想到了她心有此念,但不曾聽她明言,心下難免惴惴,這時擔憂之情終于去盡,只是心情激蕩之下,竟說不出話來。
紀曉芙臉上白裏泛紅,低聲道:“明日見。”攜了楊不悔的手入房。楊不悔走得兩步,回身揮手笑道:“爹爹,明日見!”
楊逍目送她母女倆回房,怔怔出了一會兒神,這才走進先前各派衆人所住的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