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阖家團聚樂未央
楊逍道:“你那師父,而今有我在,你也不必怕她。”
紀曉芙投入峨嵋門下後,向來對師父滅絕師太甚是敬重。只在門派之事上,她自小受師父教誨,将門派之別看得極重,待張翠山夫婦自盡後,卻感到名門正派,并非全是光明磊落的人物;與彭瑩玉等相識後,也覺得明教中人,未必都心術不正、狡詐兇險。但她雖隐隐感到師父所言未必是對,要一夜之間便轉了念頭,卻也不能,何況峨嵋派不曾做過甚麽大錯事。後來她不敢再回峨嵋,對師父還頗有歉意。
直至滅絕師太要她以美色引誘楊逍,乘機取他性命,她聞聽此言,有如醍醐灌頂,再也不存門戶之見,至于對師父的尊敬,則不免稍減了。後又被滅絕師太一掌擊中,幾乎斃命,她知師父向來護短,這時竟然下此重手,那是再不當她是弟子了,心中雖不後悔,想到師父往日親授武功的情景,卻也難免無奈酸楚,至于與師父為敵,那是萬般不肯的。
這時聽了他這句話,微微一驚,待要相勸,卻又不知該說些甚麽。
楊逍見她臉色,已然會意,嘆了口氣,道:“她不害你,我便不殺她。”又道:“你從前不知,現下該知道了。這十年來,我始終沒忘了你。我那時并沒找你,是怕你不肯見我。”
紀曉芙輕聲道:“我……我也沒忘了你。”
兩人眼光相觸,都覺對對方實是愛戀無極。過了一會,楊逍道:“武當殷六俠與你父親那兒,我只有前去賠禮,求他們寬恕。”
楊逍對殷梨亭實則早已抱憾,但當年全副心思都在紀曉芙身上,總想先令她自願與己厮守,再向她父親、殷梨亭等賠罪,不料她突然離己而去。他料想她将回歸峨嵋,與殷梨亭完婚,那自己也不必露面了。
方才聽得她說顧忌此事,不願找尋自己,昔年對殷梨亭的愧意,隐隐又浮上心頭,便說了這句話。
至于紀曉芙,她未婚生女,對殷梨亭自然有愧,每每想起,總是頗為不安,但如若吐露實情,不知父親要如何責罰,武當諸俠要如何震怒,是以始終隐瞞不說。可是如若嫁了給他,女兒便無人照看,而再推遲婚期,旁人必要起疑,思前想後,雖知對他不住,也只有攜女兒躲了起來。至于去尋楊逍,後來雖有此念,但她私養女兒,已覺罪不可赦,如何還敢罪加一等?
這時聽他說要賠禮求懇,明知這是理所應當之事,但思及父親平素怎樣冷肅,武當諸俠怎樣端嚴,不禁心亂如麻,道:“他們……他們不會寬恕你我的。”
楊逍聽得“你我”二字,心中一蕩,低聲道:“全是我害了你。他們要怎樣懲戒,由我一人擔着便是。”
紀曉芙紅暈滿臉,道:“我……我哪裏舍得?”聲音細若蚊鳴,若是楊逍內力稍差幾分,便聽不見了。
楊逍又是慚愧,又是歡喜,一時說不出話來,只緊緊摟住了她。待心緒漸平,道:“若是不得他們寬恕,你總是坐立不安,我也心中有愧。”他素來狂傲,說出“心中有愧”四字,已屬不易。
紀曉芙這幾年中,不知多少次起過言明真相的念頭,但想起父親等人的為人處事,頗有懼意,總感難以抉擇,這時心想:“他說得不錯。與其總提心吊膽,倒不如對他們講明了,心裏還好過一些。況且與他同去,似乎就沒這樣可怕。”說道:“嗯,那就去罷。”
兩人心意相通,不錯眼地望着對方,一時無語。這時楊不悔忽然嘤咛一聲,醒了過來。楊逍和紀曉芙先前見她睡得正沉,便不喊她,聲量也壓得低了,這時見她醒來,一齊走到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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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不悔睜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楊逍道:“你是誰?”
紀曉芙道:“不兒,這是你爹爹。”
楊不悔“咦”了一聲,道:“你真是我爹爹?怎麽這麽晚才來?”
楊逍一怔,只覺她年紀雖小,這話卻也有責難之意,道:“是。先前我做了錯事,以後再不會了。”說着瞧了紀曉芙一眼,見她面色微紅,不知在想甚麽。
楊不悔道:“嗯,那你不走了罷?”
楊逍聲音微顫,道:“不走了。”
楊不悔忽然撲到他懷裏,歡叫道:“我有爹爹了!我有爹爹了!”
楊逍一只手抱住了她,另只手抱住了紀曉芙,除了楊不悔天真爛漫,兩人都已熱淚盈眶。
忽聽得“砰砰”兩記叩門聲,接着張無忌在門外說道:“楊伯伯,紀姑姑,你們吃飯麽?”語聲頗為猶疑。
兩人擡眼一瞥,見天色昏暗,夕陽緩緩西下,紀曉芙雖不甚饑餓,但想楊逍遠道而來,這時必已餓了,向他望了一眼,意示詢問。
楊逍放下楊不悔,三人一同向廳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