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昭烈忽然之間被許純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 整個人醍醐灌頂。對啊,只要自己和許純在媽面前時時刻刻都是一副舊情難忘餘情未了,随時可能死灰複燃的模樣, 那以後許純不管做多少努力,媽不是都會對她敬而遠之了嗎?
這樣一來,許純要是還妄想着拿捏媽可就不可能夠了。
江昭烈覺得這實在是個好辦法,然而當她注意到餘歲安那仿佛有些失望,又仿佛有些生氣和怨意的清亮眼眸後, 不禁心中一突。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該怎麽跟歲歲解釋自己和許純拉拉扯扯,糾纏不清個沒完。
她忐忑的眼落在餘歲安身上, 心中權衡了一下,然後果斷走向餘歲安,“歲歲,事情不是那樣的, 你不要聽她信口雌黃。”
江昭烈靠近餘歲安, 想要如往常那般牽起對方的手,可卻被餘歲安不動聲色地躲開。對方施施笑着, 模樣溫和無害, 可眼神卻帶着江昭烈從未見過的冷淡和疏離感, “昭烈, 大家都在。”
她果然生氣了, 江昭烈瞬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想要哄她,可是秦窈就在一旁靜靜地站着, 注視着她, 江昭烈渾身的關節頓時像生鏽了一般, 動彈不得, 她愣愣地僵在原地,跟個榆木疙瘩似的。
秦窈本就不喜餘歲安,若是這時當着秦窈的面去哄對方,那無異于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江昭烈不敢冒那個險。
就在三個人僵持不下時,許純氣得垂死病中驚坐起,當場一個鯉魚打挺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指着江昭烈義正嚴辭地反駁,“你少胡說八道了!”
許純毫不留情地拆穿江昭烈,“你就是想借機挑撥我和歲歲,以及我和姐姐之間的關系!”她怒目圓瞪,“你就是想讓歲歲吃醋,以便證明你在她心裏的分量和地位。”
說着說着,她頓時悲從中來,一個泫然欲泣柔若無骨地挪到秦窈身邊,在江昭烈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猛地一頭紮進秦窈的懷裏,揪着她的衣服哭訴,“姐姐,我不知道我到底哪裏招她惹她了,她自己想讨好心上人也就罷了,可是她為什麽還要利用我為她們的愛情添磚加瓦呢。”
“難道在昭烈的眼裏,我就不是人,我的心就不會痛了嗎?”
“我的未婚妻和我的前女友在一起也就罷了,現在我還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談戀愛,還要被迫為她們的愛情犧牲自己。”許純哭哭啼啼,抽泣道:“她們後面倒是阖家歡樂,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了,可我呢?被她們利用完的我呢?到時候又還有誰會記得我?又還有誰會心疼我?”
“姐姐。”她擡起頭委屈地仰視秦窈哽咽道:“我不明白,為什麽我這輩子的命竟然比那黃連還要苦上三分。”
她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胡攪蠻纏,江昭烈聽得臉色如鍋底一般黑,她條件反射地轉眼看向秦窈,“媽,不是她說的這樣,我根本沒有像她說的那樣……”
“說夠了嗎。”秦窈打斷她,一雙鋒利的眼淡淡注視她。女人眼尾微微上挑,緊緊注視着人時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淩人氣勢。
這一刻誰對誰錯并不重要,江昭烈她就不該在退婚之後的敏感時刻繼續和餘歲安糾纏不清,甚至是跑到別人的劇組來住一個星期都不回公司工作。秦窈的耐心幾剩于無,她語氣很重,幾乎沒有給江昭烈留情面,“你要是不想去公司的話,那以後就不要去了。”
江昭烈看秦窈生氣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垂下腦袋,立馬乖乖認錯:“我馬上回去。”
秦窈嗯了一聲,反應冷淡。江昭烈擡起頭,想在離開之前和餘歲安說兩句話,可是對方那副愛答不理不冷不熱的态度,卻讓她心涼了半截。她有點失落,又有一點其餘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飛快劃過,轉瞬即逝。
許是出于賭氣,江昭烈并沒有和餘歲安告別,她身形一轉,擡腳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餘歲安的視線裏。
餘歲安對江昭烈的離開無動于衷,她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許純,說話的聲音很輕,“姐姐,該對戲了。”
她刻意無視秦窈的存在,秦窈視線從她身上掃過,沒說任何一個字,卻讓餘歲安清晰感知到來自對方的壓迫和警告。餘歲安被她攝人的氣勢震懾得小臉一白,無意識地抿緊了嘴唇。她不死心地凝望許純,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到對自己哪怕只有一點的偏愛。
可讓她失望的是,對方此刻滿心滿眼都只有秦窈一個人。
她看向秦窈的眼神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她那般注視着秦窈,就好像她的世界裏只有秦窈,就好像此時此刻秦窈就是她的整個世界一般。這樣的認知讓餘歲安心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酸澀的意味,那一抹情緒陡然從心底螺旋式上升,然後逐漸向四肢百骸擴散,直到占滿她的全身,讓她難受不已,迫切地想要抓住許純。
秦窈都親自過來了,現在的許純哪裏還有心思跟餘歲安對戲?她想也不想就拒絕道:“對戲的事晚點再說吧,我現在沒時間。”
說罷,她仰起頭,雙眼亮晶晶地望着秦窈眨巴眨巴了兩下,“姐姐,我們借一步說話?”
秦窈颔首,然後雙眼瞥了瞥許純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兩只手,到底沒有當着餘歲安的面推開對方。許純也注意到秦窈的默認和對自己的縱容,眼角眉梢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餘歲安落寞地望着許純臉上不加掩飾的歡喜和雀躍,心髒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一般,一抽一抽地開始難受。
秦窈今日穿了件黑色的長風衣外套,她個子高,風衣裹着她颀長的身形,氣勢嚴肅凜冽。許純雖然同着線條利落剪裁得當的西服,可她一站在秦窈旁邊,就莫名變得嬌俏可人。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緊緊相貼,配以身上那精致昂貴的服裝布料,矜貴之氣幾乎都要溢了出來。
那畫面很美,兩個人也很般配,可餘歲安卻只覺得刺眼。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緊緊挽着許純的手,對方不茍言笑表情嚴肅,她叽叽喳喳廢話連篇,可那時的她們都不覺得無趣,甚至樂在其中。
回想往事,餘歲安十根纖細手指不知不覺握在一起,一股慌張和茫然無措忽然如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而來。她好像……在一心追逐名利的這段時間裏,真的把那個曾經愛她珍惜她,甚至甘願為她掏心掏肺的人給弄丢了……
許純現在樂不思蜀,她以為秦窈真的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來看自己,如今陡然願望加速實現,她一激動,小嘴便叭叭地說個不停:“姐姐你都不知道自從上次一別後我有多想你。我拍戲的時候腦子裏面裝的是你,吃飯的時候腦子裏面裝的是你,睡覺的時候,腦子裏面裝的還是你。”
“以前我都不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到底是什麽滋味,但遇到姐姐你以後,我總算是明白了。”
秦窈聞言不禁垂眸瞥她,察覺到秦窈關注的目光,許純精神一振,生怕對方不相信自己,忙舉起雙手以表真心,“真的,我剛剛說的那些絕無半句假話,姐姐你信我。”
秦窈眼裏似乎帶上了點笑意,但沒接她的茬,而是說道:“早先你爺爺拜托我來劇組看看你過得怎麽樣。”她輕描淡寫,語氣很随意,“今天有事正好路過這邊,就順道過來瞧瞧。”
自己那便宜爺爺?許純一怔,然後有點迷茫地問:“既然爺爺他那麽惦記我,他怎麽不自己過來看看我?”而是要大費周折地麻煩秦窈?
許純不過随口一說罷了,也沒什麽其他的意思,就只是單純地疑惑了一下。哪知道秦窈在片刻的思索後,卻偏頭,嗓音淡淡地問她:“你不想見到我?”許純心裏一驚,正要解釋卻聽得秦窈又說:“既然你不想見到我的話,那我以後就不來了。”
許純:“!!!”不是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你不要誤會啊!
她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就要解釋時,卻發現秦窈微昂着頭,滿眼笑意。許純頓時反應過來,對方壓根就是在逗自己玩呢。
暗暗吐槽了一句秦窈這小惡劣的趣味,許純可憐兮兮地盯她,“姐姐,連你也欺負我。”
“還有誰欺負你了。”秦窈斂去笑意,臉上多了幾分認真和嚴肅。許純想也不想,說完一句“那可多了”之後,将腦海裏所有從前、現在、以及将來有可能與她作對陷害她的人名都說了一遍,她就差把路邊沖她吠叫的狗也說給秦窈聽了。
秦窈深邃面龐始終淡然從容,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随便聽了一嘴,還是有認認真真記下兩三個人名。
其實許純也沒指望秦窈會替自己出氣,對方那麽忙,天天連軸轉跟個陀螺似的,哪有時間來管自己這些芝麻大小的事情。哪知道在秦窈離開沒多久後,許純一回去就從助理口中得知了沈家一家全部整整齊齊進了局子的消息。
她眼睛一愣,下意識張口問助理:“誰幹的?”
但其實在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除了秦窈,她身邊認識的其他人似乎都沒有那麽大的能力,能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就置人于萬劫不複之地。
而其餘有那個能力的,與她又沒有多少交集,所以根本不可能突然良心發現幫自己出氣。
只是秦窈至始至終對她十分友好甚至是和善偏袒的态度讓許純有些疑惑。自己于她而言不過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的前未婚妻罷了,她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自己?總不可能是對自己一見鐘情了吧。
雖然許純想不明白,但那并不妨礙她又厚着臉皮給秦窈發去幾句謝謝拉近關系。
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秦窈坐在車裏,目光從電腦屏幕上方移動過來。她坐姿筆挺,身體靠在光線模糊處,那張精致絕倫的臉龐在此刻看得有些不真切,電腦屏幕反射出微弱的光照在她膚色白皙的臉龐,映出因為光線明暗變換時而淩厲時而缱绻的臉。
修長手指握住手機浏覽完許純的消息,秦窈面色不變,語氣淡淡地對副駕的秘書吩咐了一句,“繼續按照之前的計劃執行。”
秘書通過後視鏡不動聲色看了眼秦窈,點頭:“是,秦總。”
自沈疏桐一家子被許純整整齊齊地送進去後,劇組衆人看她的眼神頓時變得不對勁了,以往除了餘歲安,還會有幾個人熱情地往許純身上湊,這會兒新聞一出,連平時最沒臉沒皮妄想着借她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人都離她遠遠的了。
那副模樣,簡直跟許純是什麽要吃人的洪水猛獸似的。
許純眼神掃過衆人眼底那克制的探究和深深畏懼,不禁一時語塞,“……”雖然這事兒确實不是她弄的,但這黑鍋,她背了。
反正背一個也是背,背兩個也是背,鍋多不壓身。
早先因為許純和江昭烈以及餘歲安之間的三角戀,她們三人的家世背景被人扒了個一幹二淨,尤其是許純。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許純家裏有點小錢,但總的來說家境也只能算個中等水平,否則也不至于被餘歲安的團隊潑那麽多髒水還毫無還手之力了。
餘歲安的經紀人是圈裏有名的富二代,他仗着自己家族的名聲一直在圈裏橫行霸道,無人能擋,連許純這種在普通人眼裏已經算是富裕家庭的人在餘歲安經紀人的眼裏,也不過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豪門,根本不足為懼。
所以有了許純以前被餘歲安吊打的深刻印象,這會兒她突然跟個爽文女主似的逆襲打臉,所有人都感覺有些不對勁——
許純她……莫不是攀上什麽豪橫金主了?
若非如此,她怎麽會突然這麽強硬,說跟人幹架就跟人幹架,一點都不帶怕的。在衆人一陣有理有據的分析以後,許純有了金主忽然就變成了鐵板上釘釘子的事實。
拍完戲偶然間從助理嘴巴裏聽了一耳朵的許純頓時滿臉問號,她要是有金主至于混成這副模樣?她要是有金主的話,她第一個就去找江昭烈和餘歲安的不痛快。
金主的謠言對她來說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就在許純挽起袖子準備開小號下場和網友掰扯時,助理忽然跑進來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許姐,接替沈疏桐的演員到了。”助理緩了一口氣接着道:“聽說她是投資商的親女兒,平時很受家裏人寵愛,所以性格有些嚣張跋扈,十分不好相處。”
“這是她出演的第一個角色,後面也将是她的出道影視作品,楊姐那邊擔心編劇會迫于投資商的壓力給她加戲……”加一點倒是沒什麽,怕就怕對方貪心不足蛇吞象,只顧着自己而把整個劇本改得面目全非。
到時候其他人被罵倒是小事,可是這個劇本是許純被餘歲安毀得聲名狼藉以後接的第一個自帶熱度和流量的大IP,要是搞砸了的話,她們幾乎不用腦子也能想象到網上的言論對許純将會是何等的苛刻和不友善。
助理甲話音剛落,助理乙立馬憂心忡忡地開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讓沈疏桐留下來呢。”
反正都是新人,演技也沒多大差別,而且沈疏桐還不像這位這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這位今兒要是進組了,那她們以後不就只能天天受氣了嗎。
助理乙很是擔憂,“怎麽辦啊許姐?我看見她好像朝我們走過來了。”
許純又沒瞎,她當然注意到了對方排場很大,氣勢嚣張浩浩蕩蕩地帶着一群人往自己移動過來了。那架勢,就跟貴妃逼宮似的。
許純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內心慌得一批,自己還是放秦窈離開得太早了。她要是早知後面還有這檔子事兒,她說什麽都要把秦窈留下來。眼看着對方已經走到跟前,許純正襟危坐,唇角扯起一抹客套的笑,“你好。”
姜半夏居高臨下地睨視許純,既不搭話,也不開腔,她跟個啞巴似的,就這樣上上下下打量了許純好半天。就在許純和助理都快要沒有耐心時,姜半夏終于開口了,“沒想到這麽久不見,你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許純一愣,“?”什麽東西?
聽對方這語氣……她跟自己認識?
許純不禁仔細打量對方那張貌美如花的臉,片刻後腦海中依稀一段記憶飛速劃過,但不真切。就在許純茫然不知所措,想再好好鑽研對方的身份之際,助理甲忽然再次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語氣很輕地說:“許姐,這位姜小姐……好像是你的初戀白月光。”
“而且當初還是你甩的她。”
許純:“?!”又來?!
她這背黑鍋的修羅場人生實在是——
太刺激了!
作者有話說:
許姐:弱小可憐且無助.jpg
感謝在2022-09-28 16:43:52~2022-09-29 17:01: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湛影煙汀 10瓶;晨光滿天、該吃吃、樓主233333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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