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小錦匆匆用了晚膳,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滿腦子都是德妃說要把她許給十四阿哥的事兒,好在最後因為四阿哥說十四阿哥要去外地辦差,這事兒才暫緩了下來。
她揉了下酸脹的腦袋,悄聲下床走到窗邊,輕輕地打開了一點,微涼的夜風絲絲刮了進來,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呼,舒服多了!
“喚琳,你不困嗎?”周小錦聽到身後有聲音,扭頭看過去,春夏不知何時坐了起來。
“有點悶,過來透透氣。”周小錦回到床上,沒有睡下,只是抱了枕頭倚靠在牆上,默默地發着呆。
春夏借着窗外的月色打量着周小錦,見她只是怔怔地不說話,嘆聲道:“你有心事?”
周小錦聞言,歪着頭笑了下,“沒有,只是困意過去了,怎麽也睡不着了。”
“因為下午娘娘說要把你許給十四爺的事兒嗎?”春夏壓着聲音道。
周小錦僵了嘴角,半響淡淡道:“哪有?”
“要是換了其他人,肯定樂瘋了,可是你,為什麽心事重重的……嫁給了十四爺,那以後可就是主子了,不用看人臉色,不用伺候人,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且還給家裏添了光,像我們這樣的人,恐怕是一輩子都奢求不來的,你不知道嗎?”春夏不錯眼地盯着她。
周小錦不再看着她,怔怔地看着窗外,踏進了這宮裏,她的命已然不屬于自己,更別談她的婚嫁。
德妃說要把她許給十四阿哥時,根本是問都不會問她,因為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得嫁,德妃是她的主子,主子把奴才賞給誰還要征得奴才的同意嗎?更別談對她們這些奴才來說,這是天大的恩賜了。
更何況,入宮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只要踏進了這皇宮,她就是這大清皇室的奴才,她的命她的一切都不由她掌控。
她垂下目光,幽幽道:“我一個奴才,主子把我賞給十四爺,我哪會不樂意?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呢!”
春夏欲言又止,見周小錦已經躺了下來,終是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喚琳跟她們這些人不一樣?她記得她剛來永和宮時,總是不争不搶,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別的宮女都擠破了頭似的争着往娘娘跟前湊,她倒好,主動要求去那沒人願意去的布庫房看東西。
好在沒多久,娘娘不知怎的知道了她就是那日救了十八阿哥的宮女,就主動把她調到了屋裏頭當差,她做事本就小心謹慎,遇事也冷靜,越發入了娘娘的眼,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娘娘竟想着把她許給了十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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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何等的榮幸!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敢奢想這個事情,只是,她卻隐隐覺得喚琳只怕心裏是不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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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錦正坐在長亭裏托腮發呆,待她回過神時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雨絲,她心裏一嘆,還是回去吧?雨中漫步是很惬意,要是待會兒雨下大了被淋成落湯雞就不好了,她起身,一擡頭看到四阿哥走進了亭子裏。
她愣了下,連忙上前請安,“四爺吉祥。”
四阿哥也不言語,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周小錦明顯能感覺到包圍在她周身的低氣壓,她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問出口,只是靜靜地等着這位爺的下文。
“你想要給老十四做側福晉?”四阿哥終是問出了口。
周小錦一怔,淡淡說道:“這是娘娘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四阿哥盯着她的眼睛問道。
周小錦再次一怔,半響苦笑道:“無論奴婢願意與否,只怕娘娘要是真的把奴婢許給十四爺,恐怕奴婢不願意也得願意吧?這宮裏的奴才,本來就是主子的私有物,主子願意送給誰就送給誰,不是嗎?更何況……十四爺相貌英俊,身份尊貴,能許給這樣的一個主子恐怕是這永和宮裏所有宮女夢寐以求的事兒吧?”
“你不願意?”四阿哥靜靜聽着她說完,聲音裏帶了一絲起伏。
“四爺想聽真話嗎?”周小錦突然笑道。
四阿哥抿唇看她,“真話是什麽?”
“真話就是我不願意,十四阿哥人再好,可我不愛他,我不想要給他當什麽勞什子的側福晉,我不想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我不想和這裏的女人一樣,以夫為天,眼裏除了自己的男人,兒子其他什麽都沒有。”周小錦一口氣說完,挑釁地看着四阿哥。
“你好大的膽子。”四阿哥驚疑不定地看着她,半響咬牙低吼道。
“我只是如實回答而已,不是您問我的嗎?”周小錦扯着嘴角笑道。
剛剛雖說一時沖動沒忍住,說了那麽多對四阿哥這個古人來說是匪夷所思的一番話,但如今話已出口,收是收不回來了,且看四阿哥如何處置她吧?
“一開始你對爺自薦枕席不成,之後跟了老九不說,如今進了宮,老十四的側福晉也不稀罕,告訴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四阿哥目光森寒,冷冷道。
“我如果說我的目的很單純,我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呆到出宮,或者希望現在有人把我送出宮去過普通人的生活,您信嗎?”周小錦無奈道。
四阿哥聽了她的話,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如果四爺您沒事兒的話,奴婢就先告退了。”周小錦低眉福了下身,慢慢繞過四阿哥。
剛剛一激動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對四阿哥說了那麽大逆不道的話,現在她的理智恢複了,人又慫了,只能趁四阿哥沒追究她之前走為上計了。
周小錦出了涼亭腳步愈發加快,生怕四阿哥追上來,直到拐了個彎步上小道後一直緊繃的身體才逐漸放松了下來。
剛剛的小雨已經停了,她嘆口氣,原以為當了大半年的奴才她已經完全奴性化了,現在看來,屬于她自己原本的性格只是被深深掩藏起來了,她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不過,對于她剛剛怼了大清朝的四阿哥、将來的雍正皇帝,她自問這感覺還是挺爽的。
“這老十四出去也快有三個月了吧?”德妃這會兒正抄寫着佛經,突然停了下來,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回娘娘,還差三天就整三個月了。”一旁伺候的春雪愣了下,忙回道。
德妃嘆口氣道:“也不知這老十四能不能趕上回來過年?”
“主子,十四爺上次來信不是說了嗎,就這幾天回來,現在離過年還有半個月呢!一定能趕上的。”春雪笑道。
“但願吧!”德妃輕聲道。
“喚琳,你說本宮要真把你許給十四爺,你心裏是願意還是不願?”德妃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放下筆,看向周小錦。
她這話一出,屋裏瞬時安靜了下來,屋裏的幾個大丫頭都不錯眼地盯着周小錦。
周小錦身體一震,心想德妃還記得這茬事兒呢!
“回娘娘的話,十四爺相貌身份品行樣樣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怕奴婢愚鈍,配不上十四爺?”周小錦低眉恭敬道。
“你放心,又不是讓你給他做正福晉……更何況你是本宮身邊的人,相貌品行也不差。唉,說到底這事兒呀還得等老十四回來再商量商量。”
德妃說完,搖搖頭,又拿起筆繼續寫了起來,周小錦一聽,稍稍松了口氣。
大年三十兒這晚,皇宮裏到處挂滿了各色的宮燈,偌大個皇宮被照得宛如白晝,今晚康熙設了家宴,德妃早早就去赴宴了,幾個大丫頭中仍是只帶了春雪,其餘的人都放了假。
春夏要拉着周小錦去看煙花,但周小錦一想起上次中秋宴和四爺聽了一場活.春宮,無論春夏怎麽勸她都死活不去,早早地就回了住處捂被窩了。
周小錦窩在床上,手裏拿着的是十四阿哥帶給她的兩本書,裏面的內容都是關于書生與小姐的各種愛情史,她沒成想那天她只是随便說說的,卻不成想十四阿哥真的帶給她了,不過她只是大概翻了下就沒興趣了,跟她在現代看的小說比這簡直無聊透頂。
周小錦又翻了幾頁便把書收起來了,比起看這個還不如睡覺呢。
她剛躺下,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德妃上次還說等十四阿哥回來就商量他們的事兒呢?如今十四阿哥已經回來了,唉,該怎麽辦呢?
十四阿哥之前送書時沒跟她提這事兒,她也沒好意思問,總不能問他你不會真的想把我納做側福晉吧?而且,她也問不出口。
她是想要十四阿哥照着,可不是這種照法呀?
☆、第 19 章
新年之後,周小錦沒等到德妃提起把她許給十四阿哥的事兒,卻等到了康熙要去北巡狩獵的消息。
她聽到這個消息時,終于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心想這件事兒又可以拖着了,康熙北巡狩獵少說也得三個月,而德妃上次因為身體原因南巡沒有去成,這次北巡,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去的,她衷心期盼德妃能在此期間把這事兒給抛到腦後去。
這次北巡,康熙雖然下令一切從簡,但是皇帝出行,妃嫔百官都要跟着,再從簡很多東西都要備齊,所以在準備了将近一個月,康熙的禦辇才開始出發。
大部隊在經歷了一個多月的車馬勞頓後終于來到了承德。
周小錦和春夏同乘一輛馬車,一路上周小錦都安安分分地坐在馬車裏,不是打盹就是發呆,很少會掀簾看外面。
春夏奇道:“你就不想看看外面是何樣子,我瞧你也不像那麽乖巧聽話的性子?”
周小錦翻了個白眼,“我很老實的好不好?至于外面的景致,自然是越往北邊越荒涼,哪有什麽可看的?”
春夏放下簾子笑道:“說得好像你來過一樣!”
“我第一次來,呵呵。”周小錦愣了下,轉開目光打着哈哈道。
思緒卻是回到了過去,那時她正準備第一次逃走,卻被九爺派了人擄去被迫跟着他北巡,并美名其曰培養感情,可惜最後感情沒培養好,她最終還是逃了,本以為能遠遠的離開京城,可到最後她卻換了個身份再次回來,如今故地重回,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許是連日舟車勞頓的緣故,康熙的禦駕到了承德後,康熙只匆匆露了一面,便讓太子負責招待蒙古王公,自己則讓人伺候着早早去了營帳。
第二日因着康熙要宴請蒙古王公,德妃早早地就讓丫頭伺候着梳洗用膳,之後又帶了兩個丫頭去赴宴了,周小錦很幸運地沒有被點名。
這樣的宴會她巴不得不去,有康熙在哪個敢敞開了吃,還不都拘謹着看康熙的臉色,他們這些宮女就更別提了,只能是主子坐着他們站着,主子吃着他們看着,而且還得态度恭敬跟着伺候着,倒不如不去。
像現在這樣多自在,春夏在那閑着沒事兒繡繡花,她呢看看書寫寫字,不用伺候主子,身體不用一直繃着時刻保持備戰狀态,這樣多好!
周小錦正欲喝茶卻發現壺裏沒水了,她關照春夏一聲便去接水了。
“喚琳。”周小錦好不容易找到了燒水房,剛接了水擡腳就要走,忽地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腳步一頓,扭頭向聲源處看去,只見一個長相清麗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朝她走過來。
周小錦驚訝道:“菀瑩?”
“好久不見了,你現在在哪邊當差呀?”菀瑩溫婉地問道。
“我在德妃娘娘這邊,你呢?”周小錦笑道。
“我在良妃娘娘那兒。”菀瑩目光一暗,淡淡道。
“那還不錯,良妃娘娘是出了名的和善,應該挺好相與的吧?”
“是呀!”只不過性子太淡了,不受寵也不争寵,菀瑩心道。
周小錦見她目光暗了下來,正欲轉移話題,菀瑩卻又開口幽幽道:“我真羨慕你,能在德妃娘娘那裏當差。”
周小錦嘆口氣道:“在哪兒當差還不都一樣,大家都是奴才,沒什麽區別!”
菀瑩聞言一怔:“是呀,你說得也對。”
周小錦本以為她和菀瑩再見面會分外高興,但現在,她卻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別扭,于是她斟酌着措辭道:“我出來時間夠久了,該回去了,我們下次再聊吧!”
菀瑩笑着點頭道:“嗯,我也該回去了。”
周小錦又朝她點點頭,這才拎着壺離開。
周小錦來的時候是好不容易找到開水房的,回去的時候因為心裏想着事兒也沒怎麽看路,在走了一圈之後居然又繞到了開水房附近。
她大驚,怎麽又繞回來了?她試圖按剛剛來時的路線走,走着走着她就愣住了,因為她把路線給忘了,再加上這些帳篷除了大小長得都一個樣,她摸了半天也沒摸回去。
真沒見過誰能蠢成這樣的!她一邊走一邊吐槽自己,她本想找個人問一下的,可她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一個人影,難道那些宮女太監都跟着主子去赴宴了?
突然,她目光一亮,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身着侍衛服的男子正背對着她,她連忙走向前去,“你好,請問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那男子聞言轉身,露出了一張似曾相識的俊臉。
周小錦一怔,眼前這個男子不是上次她那個……給她送手帕的那個人,這也太巧了吧?
當多羅轉身看到身後的女子時,眼裏也露出詫異,但很快就恢複了常色,他瞥了眼這個女子的衣服,聲音淡淡道:“你說?”
“那個,我是德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剛剛出來來得急,也沒記路,這會兒也不知道走哪兒回去了?”周小錦尴尬地笑道。
“唔,你是回德妃娘娘的營帳還是回宴會那邊?”
“營帳,我沒有跟去伺候。”她連忙道。
“走吧,我帶你去。”多羅說完,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周小錦一愣,這人可真是個急性子,連忙快步跟上。
她跟着前面的男人在拐了兩個彎兒後終于看到了熟悉的一排帳篷,心內一喜,忙道:“謝謝你,真是麻煩你了,這位……大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看他這着裝應該是個侍衛,應該是比她這個宮女的官大的,總不能叫小哥吧,所以叫大人應該沒錯的。
“我叫多羅。”男子淡淡道。
“哦,那謝謝你了,多羅大哥,我先回去了。”周小錦愣了下說道。
她剛要回去,腳下卻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下,整個人要看就要往前面栽去,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兩只手迅速地把她接住了,然後又順勢把她扶了起來。
周笑錦頭抵在那人的胸口,只覺得屬于眼前男子特有的氣息充斥着她的整個鼻腔,她心神一震,連忙退後了幾步,又尴尬又窘迫,“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
說完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低頭看了眼手裏拎着的茶壺,幸虧她接的水少沒有灑出來,不然被這開水燙一下還不得疼死。
多羅收回了手,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他低咳了一聲道:“我走了。”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您慢走。”周小錦在他身後低喊道,言罷她低頭看了一眼腳邊,誰特麽那麽缺德把那麽大一石子放這兒?
“你上哪兒去了,怎麽那麽久?”春夏一邊繡東西,一邊擡頭問她。
“唉,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開水房,回來卻迷路了。”周小錦倒了杯水給自己喝。
“呵呵,這都能迷路,平時看着挺機靈的,實際上卻是個迷糊的性子。”春夏一語中的。
“恭喜你答對了。”周小錦也跟着笑。
兩人笑鬧了一陣子,便又各幹各的事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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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是康熙領着一衆皇子阿哥行圍狩獵,今日便輪到了後宮妃嫔以及阿哥福晉展示馬技的時候了。
周小錦只是個宮女,又不會騎馬,所以就留了下來,德妃宮裏一些會騎馬的小太監倒是跟去伺候了。
周小錦閑來無事,心想反正大人物都跑去騎馬展示馬技了,她倒不如出去一覽大草原的風光,去享受一下這裏的美景。
她走到了離營帳比較遠的地方,又找了個小土包爬上去,抱膝坐下,感受着五月的微風輕輕拂面,溫暖又惬意。
她看着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心想要是有個相機就好了,她相信拍下的每一張照片都可以拿來當桌面背景的,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她如今自己都回不去了,又哪來的相機?
周小錦一嘆,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首關于大草原的歌,她下意識地低聲輕唱了起來,美麗的草原我的家……
一曲完畢之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幹脆起身,又撣了撣身上的草屑兒,雙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
她先是低低地喊了一聲‘啊’,又覺得不過瘾,左右瞄了瞄,見沒人後便大着膽子大聲地喊了起來。
痛快地喊了幾聲後,周小錦終于覺得心裏的憋悶釋放了很多,以前看電視劇裏面,不是男主教女主這樣喊就是女主教男主這樣喊,她以前還不以為然,現在卻覺得這樣喊幾聲還挺不錯,可惜回了皇宮她就不敢喊了,萬一被當成瘋子抓起來可就不好了。
她搖了搖頭準備回去,當她轉身的一剎那,她震驚了!
好家夥,她的前面以康熙為首阿哥為輔,烏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而這些人大多都表情奇怪地看着她。
周小錦的目光又落在了人群的中間,只見康熙正表情複雜地看着她,而他身邊的太子則是一臉訝異的表情。
她的目光一轉,九爺臉色陰沉,不辨喜怒,十四阿哥嘴唇緊抿,一臉鐵青,最後對上了四阿哥冷冷的眼睛,是她眼花了嗎,四阿哥清冷的雙目中居然帶了一絲緊張?
周小錦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她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
☆、第 20章
周小錦怔怔地看着面前這一大票人,她發現她的視線剛好與康熙的視線齊平,她猛地一震,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倒現在還站在小山包上,好像還沒行禮?
周小錦反應過來後,連忙走下去,只是她走得太急,腳下突然一滑,最終是以極其不雅的姿勢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包。
一輩子的臉都丢在這天了!周小錦心道。
既然丢臉已經丢到這種程度了,她臉皮反而厚了起來,起身後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這才走到康熙面前跪下行禮。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起來吧。”康熙沉聲道。
“謝皇上。”
康熙靜靜地打量着眼前的宮女,她的态度慌亂中帶着冷靜,恭敬中卻又帶着不卑不亢,他怔了下,沉聲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馬佳喚琳。”周小錦恭聲道。
“是你?”康熙聞言一驚,似疑問又似自言自語。
周小錦有點為難,您老是問我呢還是沒問?她總不能說就是我吧?
“你剛剛唱的那首歌是誰教你的?”正當她游移不定時,康熙突然出聲問道。
“回皇上,是奴婢自己瞎唱着玩兒的,有污龍目,請皇上恕罪。”她低眉順目道。
“你是說是你自創的?”康熙冷不丁又問。
周小錦一愣,忍不住擡頭,對上一雙宛如深潭般幽深的雙目,她不知其意,只能厚着臉皮回道:“是奴婢自創的。”
反正這是現代歌,在這清朝誰知道這歌是不是她創的?
“這首曲子很不錯。”康熙淡淡說了句,然後調轉馬頭,下令道:“回去吧!”
周小錦愣愣地看着一大群人騎馬絕塵而去,只不過康熙臨走時那別有深意的一眼卻讓她心裏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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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完德妃娘娘用完晚膳,周小錦把東西拾掇好,讓丫頭撤了出去,自己則淨了手低眉順眼地伺候在一旁。
德妃由春雪伺候漱了口,又接了布巾輕擦了兩下,她看了眼周小錦,狀似不經意道:“你上午倒是叫本宮吃了一驚,先前倒是不知道你這丫頭竟會唱曲兒,而且還唱得那麽好!”
“娘娘謬贊了,這都是奴婢進宮前在家裏學着唱玩兒的,沒想到萬歲爺和娘娘會喜歡,奴婢實在是惶恐。”周小錦不知道德妃什麽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回答。
德妃瞥了她一眼,笑道:“你這丫頭緊張什麽,我不過是随便問問。”她頓了頓又道:“見你平時挺機靈的,怎麽到了萬歲爺面前偏丢了那麽大的臉!”
“奴婢第一次見萬歲爺聖顏,因為緊張這才禦前失儀,還請娘娘責罰。”周小錦面露惶恐。
“萬歲爺都沒有怪罪你,本宮怎麽會罰你?不過你要記住以後可不能再犯了!”德妃聲音溫和,周小錦卻聽出了一絲嚴厲。
“是。”她恭敬道。
許是今日騎了半天馬的緣故,德妃跟周小錦說完話後便覺得有些倦了,早早地讓幾個丫頭伺候歇下了。
夜已深,康熙的大帳裏卻是燭火明亮,康熙此刻正坐在禦案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擺着的一張墨跡未幹的畫像。
李德全泡了壺茶躬身遞了上來,他低聲道:“萬歲爺,夜深了,早點歇着把?”
康熙接了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了下來,低嘆道:“朕還不困。”
李德全眼角餘光瞥了眼禦案上的畫像一眼,又若無其事地退到了一旁。
“你還記得明若嗎?”康熙冷不丁地擡頭問道。
李德全一愣,又聯想到了剛剛看到的畫像,心裏一嘆,臉上卻是不敢表露出來,只低低道:“奴才記得。”
那個笑容明媚,被皇上放在心尖兒上的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
他猶記得明若失蹤的那幾天,萬歲爺跟瘋了似的滿世界找她,整個皇宮被折騰得是烏煙瘴氣的,萬歲爺宮裏找不到還要親自跑去宮外去找,誰也攔不住,最後是太皇太後他老人家拿着明若的親筆信才将萬歲爺給勸了下來。
自此以後,明若這個名字在宮裏就是個禁忌,誰也不敢再提起。
可如今……二十年過去了,萬歲爺還是沒有忘記她?居然又提起了她,這讓李德全的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這老祖宗早就走了,要是萬歲爺再……試問還有誰敢,誰能勸住皇上。
“要不是今天……朕都快要把她忘了,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你說她還尚在人世嗎?”康熙似自言自語,又似詢問。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不敢妄加揣測。”李德全小心回道。
“這二十年過去了,她一次也沒有回來找過朕,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你說她就那麽恨朕嗎?”康熙一向堅毅果敢的臉龐終于流露出了一絲脆弱。
“明若,你到底在哪兒?”康熙輕撫着面前的畫像,呢喃道。
李德全聞言一愣,卻是再也不敢多言。
周小錦知道自己那天在康熙面前是有些禦前失儀,可他當時也沒怪罪啊,難道康熙有事後追究的習慣?周小錦一邊跟着前面的小太監走一邊想到。
當他們來到一頂明黃色的大帳前時,裏面走出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那老太監暗自打量了周小錦一會兒,放低聲音道:“待會兒到了萬歲爺跟前言行舉止可都要注意,不能出了差錯,知道了嗎?”
周小錦低聲應是。
“那跟我進去吧!”老太監說完就率先走了進去,她連忙跟上。
周小錦一走進帳篷,就感覺到了一道威嚴的視線直直地掃了過來,她頭皮一麻,不愧是千古一帝,就憑這目光就能讓人腿腳發軟。
她低頭走近,努力維持着臉上的冷靜神色,雙膝跪下行禮:“奴婢給皇上平安,皇上吉祥。”
“起來吧!”康熙淡淡道。
“你知道朕為何要宣你過來嗎?”康熙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聲音裏也帶了一絲壓迫感。
“奴婢不知。”周小錦搖搖頭,誠實道。
“朕的一位故人,也曾唱過你那天唱的那首歌,尤其是那句牛羊好似珍珠灑,朕記得最清楚,你說這首歌是你自創的,可你今年不過十幾歲,而我那位故人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這首歌是她二十年前唱給朕聽的,而且她也曾說這首歌是她自創的,對于這個,你作何解釋?”康熙不急不緩地說道,然後緊緊盯着她的臉。
周小錦心裏一怔,第一反應就是在她之前已經有個穿越前輩穿到這裏了,而且還好死不死的把這首歌唱給康熙聽過,但是,康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替他所說的那位故人争回版權?這也太那啥了吧?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沒等周小錦回話,康熙又出聲了,“教你唱這首歌的人現在在哪?”
周小錦這回心裏有點兒普了,瞧康熙這麽緊張的神情,她猜想這位穿越前輩肯定是個女的,而且很有可能曾經跟康熙發展了一段可歌可泣,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但是到最後這位穿越前輩卻把康熙給甩了!
“回皇上,求皇上恕罪,奴婢上次是不得已才騙了您的,上次唱的那首歌的确不是奴婢自創的,奴婢十歲時曾跟着親戚去蘇州玩遇到了一個特別美的姐姐,她唱的歌特別好聽,我就讓她教我了。”周小錦低頭思忖一番,立即腦洞大開現編了一個故事。
“蘇州?”康熙聽完驚訝道。
“對啊,但是那位姑娘現在是否在那裏奴婢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奴婢回去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她竟跑到了蘇州?”康熙低聲道。
周小錦一見康熙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過她也有點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一代明君如此念念不忘?
康熙沉默了半響,嘆聲道:“你下去吧,記住,這件事不要對其他人提起。”
周小錦一愣,忙又低聲回道:“是,奴婢告退。”言罷恭敬地退出了大帳。
周小錦出了大帳走了沒多久,老遠就看到太子陰沉着臉走了過來,她忙地低頭行禮,她對這個動不動就把人仗斃的太子爺可沒一點好感,更不敢惹他。
太子匆匆而行,忽地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怎麽會在這裏?太子疑道,腳步不自覺地轉了過去。
“馬佳喚琳?你怎麽在這兒?”太子走到她的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問道。
周小錦大驚,這太子怎麽跑這兒來了?她忙地收斂心神,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回太子爺,是皇上宣奴婢過來問話的。”
太子聞言一愣,淡淡地“哦”了一聲。
“你那天的曲兒唱的挺好聽的。”太子突然說道。
周小錦嘴角一抽,恭聲道:“奴婢謝太子爺誇獎。”
正當她想着這太子爺什麽時候才能走時,她的下巴突然被人用手挑住了,周小錦愣了下,這是第三次被人挑下巴了!這些爺能換個方式不?她正欲掙紮。
“別動。”太子突然沉聲道,“你很怕我?”
周小錦頭一歪,趁機退了兩步,躬身道:“奴婢不敢,如果太子爺沒什麽吩咐的話,奴婢先告退了,德妃娘娘還等着奴婢回話呢?”
她說完再次福身,見太子沒說話,退了幾步後便快步離開了。
這個太子,皇上的女人都敢睡,別說調戲她一個小宮女了!以後見着這位爺還是能躲就躲吧!
太子嘴角噙着一絲冷笑,冷冷地看着那個倉皇逃離地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