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你在真好
無論什麽時候,你都能令我發自內心地笑出聲來。
而我,能為這樣可愛的你做些什麽呢?
上一秒,尚在心口撲通直跳的情緒終于脫口而出了,但接下來的并不是男女主角齊齊放閃光喂狗糧,因為,想要低下頭給戀人一個吻的單細胞少年,又,沒錯就是“又”,又犯蠢了。
“沒關系,影山。”理惠爽朗地揉了揉額頭,“我可以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做不到啊!愚蠢的少年捶着礙事的頭套,郁悶地咆哮着。以後每一次親吻這個女孩子,一定都會想起剛才那一幕,自己緩緩地低下頭,結果,企鵝裝的尖嘴啄到了對方的額頭。用企鵝的嘴啊!!
看見他尴尬地摘掉頭套,露出通紅的臉,以及躲閃的視線,理惠還是爽朗地笑:“啊,天氣真的很熱呢。”
十月中旬,哪裏還有熏死人的熱氣啊!要調侃我就直說!影山龇着牙,發出警告。
“抱歉嘛,不如換一個比較愉快的話題?”理惠聳聳肩,哎呀,誰讓她是“溫柔認真正經有禮的今井”呢,“大家現在的狀态比昨天好多了,樂團的練習或許會延長,之後我會直接去由美家留宿,進行最後的備戰會議。所以,影山,祝你稍後将有一個獨屬于你的愉快的放學時間。”
根本愉快不起來。由于體育館被學校征用于烏野祭了,已經整整一天沒有盡情地練習排球,嗯,要不要去找日向來一個特訓?畢竟距離代表決定戰也沒多少時間了。可是前天部活結束後,烏養教練和大地前輩都一再強調,這三天要當作一個休息期,好好地放松。
到底要怎麽辦?為什麽不能去練習排球了?影山飛雄皺起眉苦惱着。
*****
在一年四班的學神占蔔屋裏,兩個頭戴巫師帽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掀起黑色的幕布,觀察窗外那條連接四班與五班的走廊上的情況。
“原來如此。”少年扶了扶眼鏡,順便也扶好歪掉的大帽子,臉上不爽的表情因此而沉了幾分,“被五班的人利用了。”
“就是說啊。從占蔔屋離開的客人,大部分都被蹲守在出口附近的五班宣傳員以‘向星星許願祈求好運降臨’的理由招攬過去了。”少女贊同地接過他的話茬,“他們很懂對占蔔屋有興趣的客人的心思嘛。”
占蔔屋內的燈光本來就為了營造神秘氣氛而刻意調暗,所以,腹黑二人組那兩雙由于算計而發亮的眼睛,就顯得尤為駭人。不過,在他們身後,正趴着桌子休息的占蔔屋主人,綠間翎子,倒是因為不在意而沒被吓到,毫無幹勁地嘆氣:“好累啊。”
話音剛落,腹黑二人組幾乎同時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陰森恐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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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工作,偷偷溜出去和那頭野人去約會的家夥,為什麽還會有底氣在這裏抱怨?好厲害啊,能不能教教我?”月島螢的招牌嘲諷笑,是也。
……才不是約會!像月島同學這樣的人,根本無法理解社交癌中期患者在兩天內無間斷接待陌生客人所積累的壓力!所以才不是約會,是小太陽像個英雄一樣,把她從惡龍的巢穴裏救出去。
比身邊的少年更熟知好友實際情況的跡部透,從對方淚光閃閃的眼睛裏讀到這些信息,卻無動于衷地維持她黑色的微笑:“抱歉,剛剛被好友背叛的我實在沒能成熟到露出溫柔的笑容替你解釋幾句哦,親愛的翎子少女。”
說得真嚴重,她只是稍微離開兩個小時去釋放壓力,而且留了紙條啊!這兩個人到底要別扭多久?綠間翎子在他們不善的目光裏縮了縮身體,小心翼翼地問:“呃,我做點什麽,可以撫慰你們受傷的心靈?”
“啊啦,要贖罪的話,”仿佛達到某種目的,跡部透的黑色微笑不再針對眼前的好友,而是,“接下來的占蔔裏,一定要想辦法令客人都從後門出去買學神筆記哦。”
截至今天中午,四班的營業額排名雖然下滑到第二,但這是正常現象。因為烏野祭前兩天以校內人員為主,昨天的新鮮感過去了,人氣就會有所回落。只要到了向校外人員開放的第三天,排行榜的冠軍仍然是囊中之物。
所以,在奪冠之路上,目前占據首位的一班,沒什麽好在意的,反而是今天依靠各種新安排一路追入前三的五班,十分危險。不如說,以他們的實力,昨天竟然屈居第四,才是反常呢。
“總之,不能讓五班繼續搭順風車了。”跡部透壓了一下寬帽檐,“怎麽能輸給五班?”
“啧,只是一個用來創造美好回憶的學園祭罷了。但是,如果被那個五班當笨蛋一樣來利用,甚至因此而輸了,還是會很火大。”月島螢望向一頭霧水的綠間翎子,“順便更正一下,我可沒有什麽需要你撫慰的‘受傷的心靈’。”
是嘛,你和草莓醬都有一顆大心髒,天生一對哦。綠間翎子也只敢在心裏吐槽他。
話說,為什麽對五班充滿敵意?在最前方不是還有一個一班嗎?她盯着去和組織委員商量對策的腹黑二人組。如此可怕的人類一旦開始思考,上帝露出的只能是苦笑吧?
*****
“為了我們小小的勝利,幹杯!”
烏野祭熱鬧非凡的第二天剛剛結束,五班正人手一罐果汁慶祝這一天的努力成果。
“野野村的計劃,大成功!不過,本來還想借此機會認識一個妹子的我,見到成雙成對的小情侶,有點傷啊。”
“不,昨天下午被野野村拉着進行館內解說的斯巴達訓練,感覺更傷。”
“內傷嚴重的岩上,你今天的表現也沒有很好,一會還要特訓。”
“……開玩笑的吧野野村!!”
“岩上,要知道四班還壓在我們頭上。為了明天的最終勝利,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
“野野村說得對!五班烏野祭的目标可是,打倒四班!”
男生們已經以野野村為中心,熱血沸騰起來了。而女生組的情況則是——
“吵死了,那群笨蛋男生。不過,難得見到野野村這麽積極。由他把男生們的幹勁調動起來,我們這邊就輕松許多了。”
“可是等到明天的校外客源加入,我們目前的宣傳計劃還需要修改呢。任務很重哦。”
“暫時先讓他們高興一下,然後再繼續努力吧。這次要是能贏過四班就好了呢。”
“一定沒問題的。理惠醬說過哦,我們班的每一個人其實都很強!”
當然,還有第三個小團體,在角落裏悄悄地商量着明天的秘密行動。
“作為彩蛋的那個已經偷偷測試過了,絕對可以把大家吓一跳!”
“是啊,沒想到我們一起做出了這麽厲害的東西!要是能把那個也作為觀賞項目呈現給客人的話……”
“喂喂喂,不是已經說好了,那個只是屬于我們班的禮物嗎?”
“可是好想讓大家都知道啊!尤其是四班那些混蛋!”
在這個小團體裏,當然包括了總策劃今井理惠和總制作谷地仁花。
“不管話題是什麽,我們班對四班的敵意特別強呢。好像從以前開始,不知不覺就是這樣了?”
“是啊,明明昨天還說着‘目标可是營業額排行榜的冠軍’,現在卻完全無視第一的一班。”今井理惠一邊說,一邊抓着筆,在本子上飛快地記錄,終于發覺哪裏不對了,“其實更讓我在意的是,下午最後兩場,來自四班的客人開始減少。因為臨時改變了販賣學神筆記的攤位位置嗎?不少客人都去了遠離我們班的另一個出口?”
“有一種對方也開始行動、大戰要來臨的感覺!啊啊,我們班會贏的!”
理惠等了一會,發現小仁花竟然沒有把當前的積極模式切換掉,還是正能量滿滿的笑臉,如同班上的同學一樣。說的也是,在這裏,發生了改變的人,肯定不會只有自己而已。
如今,五班的成功,總是讓理惠想起國中時期的學園祭上,大家面對失敗時狼狽的樣子。如果,那個時候不是一直為練琴而忙碌着,那個時候能為大家再多做一點點事,或許就可以減少一些後悔與負罪感了。
*****
不對,這樣的感覺不對!為什麽他理想之中的音色,總是無法順利地彈出來!
按下最後一個音符,早川一輝筋疲力盡地垂下手臂。手指不停地顫抖,蔓延着與此時心情一致的酸痛感。背後的衣服已經汗濕了。他還有些頭暈眼花。這都充分說明他足夠努力了。
可是,努力又怎樣,和國中時期相同的下場,不是嗎?他本想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卻忍不住,捂着臉,壓抑地哭起來。
雖然已經逞強地答應了朋友放學後的邀約,但是,當他強顏歡笑地跟着期待聯誼的朋友們離開教室的時候,因為被老師叫去安排工作而遲到的班委少年趕過來,見到早川,誇張地咦了一聲:“一輝,你不是說,放學之後還有重要的事情嗎?”
他完全沒有這樣說過,卻有些明白朋友的意圖,而且,也沒有底氣去反駁。
“即使因此而缺席,我們也不會怪你的。對吧,大家?”一頭霧水的男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紛紛點頭。于是,朋友A很滿意地背過身去,給早川一輝使了個眼色:“快去做你想要完成的事情吧!”
想要……彈鋼琴,想要在烏野的後夜祭上和她們一起演出,想要超越四宮飛呂這個天才。他的渴望,表現得如此明顯嗎?就連并不了解情況的朋友,也能一眼看穿了?
因為得不到,所以渴望才會變得越來越強烈。放棄就好了,不是早就決定要放棄做無用功了嗎?為什麽,他的眼睛還在一遍一遍地研究這首樂曲?為什麽,他的手還在樂譜上寫着各種标記?為什麽,他一刻都舍不得離開這個位置?
為什麽他無法徹底地放棄?為什麽事到如今還要努力去做這些事情?
早川一輝挫敗地把十指壓在琴鍵上,狠狠地同時按下去。
“你的鋼琴怎麽在悲鳴?”琴房的門被推開,父親走了進來,以及趴在門邊好奇地張望的弟弟,“遇到處理不了的曲子嗎?需不需要我的幫忙,兒子?”
如果是兩年前的早川一輝,不,即使只是今天放學之前的早川一輝,一定會倔強地拒絕。然而,他已經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任性了:“爸爸,請幫我看一下明天晚上将要演出的樂譜。”
“真是時間緊迫……咦,這首曲子,而且還給你總譜?是理惠和由美?”男人一句接一句地調侃臉皮薄的兒子,眼睛和手卻毫不含糊地翻閱着,了解整個樂團的安排與鋼琴伴奏的角色。
發生在仲夏之夜的蟲鳴演奏會。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正處于一生裏的盛夏,身上存在着他這個老人家漸漸失去的活力,充滿着令人眼紅的無限可能性。真好呢。
鋼琴家合上樂譜,坐在另一架鋼琴前,把手輕輕地放在琴鍵上,閉上眼睛,仔細地梳理從樂譜裏得到的信息,想象着樂團裏各個位置的樂手如何進行配合。
早川一輝把努力想要翻上鋼琴椅的弟弟抱起來,然後,兄弟二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父親終于緩緩地睜開眼睛,在演奏開始前,他用餘光好笑地看着身旁的孩子們。說起來,一輝開始愛上鋼琴,恰好就是與飒良一樣的五六歲吧?仿佛見到了對鋼琴充滿好奇的小一輝,和疲憊不堪卻渴望繼續前進的大一輝,穿越時光,并肩坐在一起,聽他彈琴。
*****
“什麽啊,飛雄是來了解一輝以前的事情。真掃興。”
影山飛雄,在今井宅裏,正和今井理惠的父親今井豪太面對面坐在鋼琴旁邊。
“開門的時候,我還在想,飛雄該不會要以小理惠的男友正式拜訪我,請求我把可愛的女兒交給他。”完全沒有大人的成熟與威嚴的大叔,挖着耳朵,打量穿着學生制服而且坐姿端正标準的少年,“話說,真到了那一天,必須穿西裝買花束來見我啊喂。”
“是的,我記住了。”影山飛雄認真地點頭。
“哈哈哈,不錯,我果然很喜歡你這小子。”大叔笑哈哈地拍着未來女婿的肩膀,“所以,給你一個忠告,一輝如果同理惠和好了,說不定會成為你的情敵,要小心了。”
雖然知道那位早川前輩曾經是今井非常重要的搭檔,但影山飛雄完全沒有想到這方面去。
“哎呀,傻孩子,你稍微看一看彈鋼琴的豪太叔叔我和拉小提琴的你美佳子阿姨,就該知道,一輝将會對你構成怎樣的威脅。那麽,你還是想要把他帶去明晚的後夜祭?”
“是的。”依然認真地點着頭,而且毫不猶豫。
本來打算放學後回家看排球比賽的錄像,影山飛雄卻意外地聽到在學校的琴房窩了一整天的中村隆也說的話:“鋼琴伴奏者……就是早川前輩,還沒有出現。至少需要在演出之前配合一次吧?讓人很擔心呢。雖然黑島前輩那邊已經決定讓替補來支援了,可是,今井前輩和森永前輩并不希望這樣。”
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就留給将來的自己解決。現在,影山飛雄,想要看見理惠展露出他覺得最棒的笑容。只要能為此做點什麽,根本沒必要顧慮太多。
前去拿相冊與錄像帶的今井美佳子,站在門外,聽到了以上的對話,又好氣又欣慰。昨晚在店裏初次見到小理惠經常提及的影山,平時喜歡惡作劇的丈夫就更是玩心大起,拉着這個老實的孩子,說什麽“要和女兒喜歡的人好好相處”。
她推門走進去,丢給丈夫一個“哪涼快哪呆着去”的淩厲眼神,占了他挪開來的位置,一邊翻開相冊一邊說:“這是小理惠和一輝第一次獲得比賽優勝的紀念。”
話雖如此,但照片中的兩個人都沒有看向鏡頭。穿西裝的少年坐在鋼琴前,回頭,與肩上架着小提琴的少女,默契十足地相視而笑。
看見影山飛雄瞪着相冊發愣,今井美佳子瞟了一眼愛開玩笑的丈夫,說:“小理惠她常常會說一輝的音樂多麽溫柔,談到飛雄,說的卻是,這個笨蛋多麽可愛。”
聽到“笨蛋”,影山飛雄挑起眉。他知道啊,今井的笑容,是不一樣的。
少年如此淡定的反應,讓今井夫妻倆都有點驚訝。美佳子松了口氣,心無芥蒂地聊起過去的事:“就像小理惠所說,一輝的琴音非常溫柔,和他這個人是一樣的。無論是音樂還是內心,只有溫柔,是不夠的。”
所以,那個孩子太柔軟了,為自己與小理惠之間逐漸顯現的差距而感到焦慮,為普通人絲毫沒有反擊之力的才能而開始動搖,最終,停下了繼續前進的腳步。
*****
琴房的音樂停止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依然是安靜的。
好一會,孩子的歡呼與掌聲才打破沉默:“爸爸好厲害!”
男人抱住撲騰小短腿小短手的小兒子,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把樂譜交給仍在發呆的大兒子:“之後該怎麽做,就由你來決定了,一輝。爸爸對你的叮囑是,珍惜你的音樂,當它還陪在你的身邊的時候。”
早川一輝愣愣地捧着樂譜,從窗戶吹進來的風把它翻得嘩嘩作響。童年的初遇,鋼琴的聲音,五線譜上的符號,一一在他眼前翻過。他望向在最初和當下都會引領自己去觸摸鋼琴的父親:“爸爸,我……還能做到嗎?”
“不去試試的話,誰知道?”男人并沒有幹脆地給出肯定的答案,把小兒子抱在腿上坐好,喂的還是十年前的雞湯,“我只知道,演奏家是必須誠實地面對自己的音樂。”
說完,他看着小兒子已經把手指按在琴鍵上,嘗試還原出剛才所聽到的東西。琴房裏首先斷斷續續地響起簡單的旋律,接着是來自父親的伴奏,最後變成了三重奏。
不得了啊。徐徐老去的鋼琴家心想,我将見證新的傳奇誕生。
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希望你能因此而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