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孤注一擲
他們沉默着, 思索着解決的辦法,他們現在是找到了資金池,可這情況也異常棘手,看布魯魯和葉申僵持的情況, 這資金池至少有一半在葉申的手裏。
這麽一個不講情面的人, 林鶴都沒能從他手裏搶來全部的資金, 他們更是難。
可總是要試試, 最後,所有人看向了婁聞,他已經算是這幫人裏最擅長這個的了。
婁聞接過了布魯魯的電子屏,随意地劃着,那上面的起伏和波蕩令人心驚, 又詭異地恢複平和,下一步的走向根本無法預測。
婁聞放下電子屏, 他的臉色看不出任何變化, 其餘人等了會兒, 試探着問:“你有辦法嗎?”
婁聞于是笑了:“我可沒聽說過季開有這麽個友人, 我不會輸的。”
他們本來還是非常相信他的, 可現在, 他們非常懷疑婁聞只是在争風吃醋,并對此深表擔心。
至于那個友人的說法……像葉申那種人, 應該是不屑說謊的吧, 不過他們選擇了沉默, 他們現在明智地不去刺激他。
不管現在的婁聞說了什麽, 他們都最好乖乖聽着。
婁聞拿起了數據屏, 朝着那座大門走了進去, 其餘人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第一次進入了這座監獄一樣的辦公室。
一推開門,溫度倏然就降低了下來,耳邊是精密的大型機械的轟鳴聲,和着強風撲面而來,吹亂了他們的頭發和衣擺。
整間辦公室內,擺着幾十組的機箱和風扇,密密麻麻疊滿了周圍的牆面。
而最顯眼的,莫過于側面挂着巨大的顯示屏,就連坐在屏幕前的葉申,相比起來都渺小了許多。
七八條不同顏色的線在顯示屏上一路起伏,那光線的邊緣彼此暈染重合,又延伸出新的顏色,在這光裏,葉申轉過了椅子,那不同的色塊就落在了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裏。
他看着婁聞,站了起來:“你确定要開始了嗎?”
婁聞輕松地朝他伸手:“請。”
葉申也不再多話,拿出了自己的電子屏,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竟然一瞬間讓人感覺到劍拔弩張,他們同時按下了手中的屏幕。
屏幕上的線驀地停頓了一下,随後,仿佛過山車一樣,以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幅度飛速刷新起來。
他們的手指仿佛一直沒有停下來過,敲擊屏幕的節奏甚至越來越快,跟着屏幕上的線條驟然起伏漲落,僵持不下。
闖關者們就在一邊看着,他們緊張地咬着牙,實在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推誰一把。
他們不知道婁聞有什麽策略,他們最能看出的,就是葉申跟他的外貌完全不符的攻擊路數,他步步緊逼,大規模大手筆的變動随手就來,攻勢猛烈到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他實在太過大膽,也太過難應付。
可單單只是這樣,婁聞不至于應付得那麽艱難,他們注意到了婁聞臉上逐漸升起的凝重。
他跟葉申之間本來就有差距,可每次婁聞把他們之間的差距拉小,想要做點什麽的時候,就好像受到了什麽阻礙,潛藏暗處的規則在幹擾着他,讓他好不容易拉回來的優勢蕩然無存。
他們忽然想起了林鶴,林鶴不是會認輸的人,他對自己的領域有着絕對的自信,可為什麽會放棄繼續跟葉申争奪,轉而選擇了拖延的辦法。
會不會就是他也遇到了這樣的境地,在雙方持平的時候,将優先權轉給葉申,所以他再怎麽精通,有着規則的偏袒,他也根本贏不了葉申。
拖延是他最為穩妥、也是唯一的選擇。
林鶴做不到,婁聞當然更難。
在大約三個小時的僵持之後,婁聞和葉申的額頭都滲出了汗珠,可他們就好像在較勁一樣,幼稚地維持着那沒什麽變化的戰局。
因思特閉了閉眼,上去拍了拍婁聞的背,婁聞才恍然警覺,手指終于停了下來。
因思特預感到什麽,及時用手抵住了他的後背,她感覺到婁聞靠了過來借了把力,那是短暫的暈眩後的自然反應。
因思特神情少見的冰冷,看向了對面的葉申:“你确定這一關有解嗎?”
葉申站得依舊很穩,他收起手中的電子屏,公事公辦地解釋:“當然,”他說完的瞬間,他身後的屏幕就出現了一個精确的數據統計,“距你們最近的通關者,是第三千八百二十四批闖關者,根據數據統計,平均每十五批闖關者,會有一批能夠成功出去,請不要懷疑我們制定的規則。”
因思特和所有闖關者的臉色都不是很好,這樣的數據和死亡率,無異于在他們糟糕的現狀上雪上加霜。
他們出去的希望真的非常渺茫。
暫時不想在這屋子裏待下去,因思特松開婁聞就往外走,婁聞一下子沒支撐,好懸沒仰倒在地,可他也不敢跟因思特計較,自己站穩就跟了出去。
所有人都往外走,最後是布魯魯,他帶上門的時候,異常熟練地來了句:“我明天來找你啊。”
這一句無比自然,也無比地不合時宜,闖關者下意識齊刷刷看向了布魯魯。
被忽然盯着,布魯魯短路的腦子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場合太不合适,緊張地看向他的隊友:“我……就是以前一直跟他聊天,習慣了。”
闖關者們看看布魯魯,又看看完全沒反應連應一聲都欠奉的葉申,忽然懷疑起了自己的認知。
這種單方面的交流,也能叫聊天?他們對于聊天的定義是不是不太一樣。
他們實在沒忍住:“你這也能聊下去?”
布魯魯好像想起了什麽,嘆了口氣:“剛見到他是不太行,可是太無聊了,他那個鬼性子,還不趕我走,我那會兒還以為他要跟我做朋友……”
“誰知道昨天我們還一起在小孩撒尿那個噴泉那兒聊天呢,轉眼他就把林鶴他們都殺了!”布魯魯眼圈都紅了。
本來還恨鐵不成鋼的心态瞬間都轉成了同情,以及對葉申的憤怒,現在的葉申在他們眼裏,活脫脫就是那種欺騙感情的騙子。
渣男,人渣。
他們門也不出了,卡着門邊就質問葉申:“你既然是boss,就應該保持跟闖關者的距離。”
葉申本來都覺得他們要走了,正準備坐下,忽然被問到,只好又重新站直了,但他的臉上,也終于出現了稍許的疲倦。
“我并不認為我們的關系有什麽實質化的進展,我的身份一開始也公告過。”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垂着頭的布魯魯身上,就算是他,也忽然就說不出話了,吸了口氣,他才恢複了原本的語氣。
“我并沒有欺騙他的意思,季開跟我說過,只對機器研究感興趣并不符合人身健康發展的方向,他建議我多和人接觸,和人聊天,我只是在參考他的建議。”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跟你道歉。”
布魯魯依舊垂着頭,葉申的話比不說更讓人心涼,他忽然也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是不是真的犯蠢到了極致,才會跟這麽一個機器說話。
至于闖關者們,他們忽然又蒙了,所以這罪魁禍首還是季開?
季開為什麽能想出這種喪盡天良的建議,他們看着認真的葉申,他的每一個行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好像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了,他們心累地拉上布魯魯,關上了門。
他們終究還是不要再有什麽聯系了。
門砰的一聲阖上,屋子裏的光源只剩下了各種顏色的線條,于是沒人看見重新寂靜下來的屋子裏,葉申一直久久地站着。
……
闖關者離開那件辦公室,在透明的通道裏坐下來,就連婁聞也贏不了他,他們還能有什麽辦法?
他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視線總時不時打量着婁聞的方向。
婁聞靠着身後冰涼的管道,手指在膝蓋上敲擊,這是他陷入思考的征兆,其餘人不敢打擾他,可看着頭頂的天色又一次暗下來,心中的不安也在加重。
他們來到這裏之後,可以短暫休息的夜晚就變成了危險的代名詞,他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
他們不安地等待着,在手指變得模糊的時候,他們的頭頂似乎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他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那聲音在一點一點地接近,從管道口的西裝們身邊繞過,爬了進來,整個管道立刻彌漫起了酸味。
忽然,有人站了起來,那是婁聞的位置,他說:“等我一下。”
然後他們聽到他進了那扇門,他們聽得出來,婁聞似乎做了什麽艱難的決定,他們沒有阻止他,在他們讓婁聞代替他們去跟葉申博弈的時候,他們已經選擇了接受他帶來的所有風險。
他們能做的,就是警戒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守着身後這扇門。
視線的盡頭是漆黑,看不清發生了什麽,但那處的悉悉索索到了一半,忽然傳來誰的罵聲,那些西裝們終于意識到了侵入者,和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打在了一起。
入耳盡是血肉交擊的聲音,他們根本分辨不出誰占據上風,誰又奄奄一息,他們只希望這兩方能僵持得久些,最好一直僵持到頭頂的天重新亮起來。
但那終究不可能,雙方還是分出了結果,他們屏息側過耳朵,捕捉遠處傳來的所有動靜,然後,他們聽到了黏膩的血肉劃過管壁的聲音,朝着他們一點一點地爬過來,且那聲音源源不絕,從遠處到更遠處,像是無止無休。
他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看來他們寄以希望的守衛終究又一次失了效,他們面臨的,還是再一次被怪物盯上的絕境。
甚至這一次,他們身後就是那扇鐵門,裏面坐着一個比這些怪物可怕無數倍的boss,四面八方群狼環伺,他們再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