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序列[無限]

第51章 分歧

面前幾雙眼睛盯着, 關歲理終于說了話：“裏面确實有一個機關，連接着水汽收集裝置。”

他這麽一說完，其餘人瞬間興奮地拍起了手，他們辛苦奔波這麽久, 幾次死裏逃生, 總算是找到了地方。

可拍着拍着, 又瞧着關歲理的神情卻看着不太對, 他們的掌聲情不自禁弱了下去。

“那裝置……有什麽問題？”

關歲理打開了自己的能源開關，指了指下方，一個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的按鈕：“這就是那個裝置的開關。”

其餘人根本沒想到開關會在這麽個地方，這回答就像糊弄人一樣，要真的就在這地方, 他們何苦找那麽久，而且, 關歲理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關歲理掃視了他們一圈：“你們也有, 應該說這整座城的合金人, 身上都有這麽一個開關, 我們在boss身上, 也見過。”

“只有當關閉按鈕的數量達到總數的一半以上, 那個裝置才會終止。”

這下，已經沒有人再說話了, 他們一個個, 默默試着起打開了自己的能源開關, 看着裏面那個小小的按鈕。

這按鈕對于每個人來說, 按下去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如果要達到半數以上, 那就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回想浩浩蕩蕩追在身後的人群, 一半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數量。

他們在心裏為自己捏了把汗。

那怎麽可能做到，那些人護着自己的鐵殼子跟命一樣，那也确實就是他們的命，又怎麽可能願意按下按鈕。

況且……如果最後的按鈕只有一個，他們為了自己，或許心一狠也就按下去了，現在，這麽多人，這麽多生命，他們真的能下得了手嗎？

在他們的沉默中，頭頂的數字悄無聲息地變了，那個鮮紅的2散下的光籠罩在狹小的空洞裏，映得每個人臉上都蒙蒙一片。

頭頂的腳步也終于徹底消失，最後一個追着他們的市民也尋覓無果，離開了這裏。

闖關者們久坐無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蘇彎舉起了手：“投票吧，願意出去找辦法的跟我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手上，半響，新可也舉了起來，見沒人再響應，他用眼神逼視着陶天兵，陶天兵猶豫了會兒，手都舉到一半了，還是又給放了下來。

新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走吧。”蘇彎也不強求，趁着外面沒人，帶着新可就往走，只不過，那位他們從不知道名字的隊友，也在這個時候跟了上去。

蘇彎還記得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想做什麽，警惕地攔住了他。

新隊友指了指自己的腕表，語氣也有些不情願：“我需要我的腕表……我叫南橋。”

蘇彎微微怔愣，但也沒有再說什麽，他們三個人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從這裏走了出去。

那門再次關上，這地方重歸黑暗。

謝塗和陶天兵下意識向彼此挨着，眼神看向了一直沒有動的關歲理，剛準備說點什麽，就見關歲理忽然也站了起來。

陶天兵急得直接拉住了他：“你也要去？”

關歲理把門打了開來，外面的一道光漏進來，這漆黑的地方才又一次有了光亮：“總要去找找辦法。”

陶天兵思考了一圈，才意識到他的意思：“真的有那種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他并不是一個悲觀的人，可是這座城市他們已經算是了解，甚至連這裏最大的秘密也被公諸于衆了，還能有什麽他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嗎？

“不找就不會有。”

這回，關歲理掙開了他，徹底離開了這小小的地下，陶天兵都沒反應過來，謝塗已經拉着他就跟了上去。

他們拐入了街道，能看到另一邊背着他們的走的新可三個人，可惜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彼此之間已經說不上話了。

陶天兵和謝塗都有些消沉，幾乎是木然地跟着關歲理，周圍的建築依次在潛意識層面閃過，他們如今看到這些就能想象到它們不久之後腐朽的樣子，這裏再不會有人走過，整座城，只會剩下那些廢棄腐朽，泡在雨水中的合金，最終爛成一團。

再也辨認不出一絲人類曾經存在的痕跡。

他們清晰地知道，新可他們才是正确的，這裏很可能不過是一場精神的投影，他們沒有必要為了這些去堵上什麽，甚至在這裏耗費情感都是浪費。

可是那種莫名地不舒服和恐懼又時時刻刻敲打着他們，仿佛他們真的那麽做了，那會是異常可怕的災難。

他們身處這裏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這種城市的蒼涼和無奈，他舊日的文明已逝，熱情和生機也随着人類血肉的消亡而消失，可是這裏的每一點一滴，都提醒着他們，這裏依舊活着。

他們對生命永遠敬畏。

他們茫然地走着，忽然，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火光伴着煙塵，遠遠就能注意到，而那方向，依舊是關歲理他們異常熟悉的，那是關歲理之前工作的街道。

他們直覺中意識到這跟新可他們有關，幾乎立刻就趕了過去。

他們猜得也确實沒錯，他們趕到的時候，新可正把關歲理工作的攤子掀翻，源源不斷的淡粉色能源液從地底下淌出來，遇到一點火星就燃燒起來。

遠處的機械在火焰中砰地爆炸。

而更多的警衛正在趕來，他們已經能看見遠處的影子。

新可并沒有跟警衛們打交道的打算，扔掉手中最後一塊碎片，翻牆就走，不等警衛們趕來，他們已經離開了街道。

趕來的警衛盯上了關歲理，關歲理他們簡直倒黴，只能瘋狂逃命。

他們一邊逃命，一邊尋找着新可，他們實在不理解他在幹什麽。

不過新可的行動明确，他們很快在另一處能源補充站找到了他，并将他和蘇彎等人攔在了街口。

滿腔的疑惑要出口，卻被蘇彎的書頁堵在了喉嚨裏。

那本金屬的折頁書上是今天的啓示，清清楚楚地寫着兩個字，熄滅。

能從大火中拯救一切的，是頭頂遙不可及的水。

他們也忽然意識到了新可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麽，那口氣還是沒有下去，憋在心口的位置憋得慌。

蘇彎收回了她的折頁書：“我想我們的意思很清楚了，請讓開。”

關歲理沒有動：“我們還有時間。”他趁着蘇彎沒有說話，飛速地掃到了這些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劃痕，巨大的創口新可必須修複，可這些不影響行動的，他們已經沒心思去管了，“警衛的數量一直在增加，你們的行動只會越來越困難，沒有人接應，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不然你有什麽辦法，”新可已經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了，“反正都是死，我可不願意坐着等着。”

關歲理能回答也只有一句：“我需要時間。”

誰也沒有能說服誰，彼此之間的氣氛越發凝重，他們幾乎要打起來，就在這時，謝塗忽然站了出來。

他說的話第一遍沒人聽得清，于是他鼓了鼓氣，才說了第二遍：“我有一個辦法。”

所有人幾乎都驚了，這種時刻，誰都一籌莫展，謝塗能有什麽辦法？

但他們還是将信将疑，跟着謝塗來到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街口的角落，長久照不到陽光，這裏溫度都要比別的地方低一些。

這裏什麽都沒有，謝塗探手在一面空闊的牆面上，幾乎堪稱奇跡地，打開了一閃同色的門。

他率先走了進去，其餘人原地躊躇了片刻，也跟了進去。

初進這裏，就能感覺到，這裏跟南橋那種自己随便搞出來藏身地不同，這裏仿佛是天然存在于整個場景中。

他的牆面和痕跡，每一處都跟外面的泥土有着同樣的沉澱，有着漫長歲月賦予的顏色。

而這形狀奇特的地方，最吸引人的，無疑是牆面本身，他是一種一環套着一環的圖案，無數規整的形狀看似随意地拼湊，像是被散亂在鋪上面，又有種詭異的和諧。

謝塗一進來就仔細觀察着那些圖案，眼中滿是欣賞：“這裏的圖案總是這麽精巧，他的比例實在太完美了，”他語氣中的狂熱不禁讓人回想起他碰到方向盤的時候，“要是知道是誰做的，那就更棒了。”

所有人都陷入震撼，最驚訝的人莫過于殺手南橋，他用一種不可思議又挫敗的表情看着謝塗。

“在這方面，我認輸，你贏了。”

在找藏身處，他一向自認無人能及，可這樣的地方，他竟然根本沒發現，謝塗究竟是個什麽人。

他認真觀察，誠懇詢問謝塗：“你能告訴我怎麽發現的嗎？我要對得起的身份。”

所有人情緒緊張，還是不由一愣，不是很懂你們殺手、

謝塗吸了口氣，笑了：“當然可以。”

“我只有序列二，但是我已經參加過七次闖關了。”

所有人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這關卡除了通過就是死亡，能經歷七次關卡卻只有序列二，這簡直匪夷所思。

謝塗也知道自己很那讓人信服：“我們沒有騙你們，我能力确實不行，運氣也不好，差點就要死了，結果發現了這個地方，才活了下來。”

“這裏應該是關卡的漏洞，我給他取名叫做死角，在每個關卡中存在的形式不同，無論關卡是否銷毀，都不會波及到這裏，關卡中的那些人也無法進入這裏，我就是靠躲在這裏熬到現在的。”

“我知道你們很奇怪，但是我也不清楚，我只要想找，就能很輕易找到它，它太美了，它明明那麽吸引人。”

他最後說：“我們可以在這裏等到下一個關卡，也不用下雨，這裏的人還可以活下去。”

“可是那樣，關卡還是會被銷毀，我們的目的并沒有達到，”關歲理并沒有任何觸動，好像這神奇的死角對他也并沒有意義，“而且，我猜測這裏應該是關卡之間的縫隙，他并不完全安全，一旦臨近的複數個關卡崩塌，空間本身消失，死角也不會存在。”

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已經讓其餘人集體想象到了周圍崩塌的樣子，他們被困其中，目之所及的每一處都在潰散消解，最後是他們自己。

被崩解成分不出面目的粒子，很無數材料混在一起，沒有一絲痕跡，也根本沒有反抗的可能。

最主要的是，他們知道關歲理說的是正确的。

這裏太危險了，不僅是關歲理說的。

他們一旦待在這裏通過關卡，可能會貪戀這裏的安逸，一次一次地尋找進入它，最後，失去了闖關的能力被任務殺死，或者無知無覺地死在這裏。

這裏的危險，相比于外面殘酷的關卡，半點都不少。

謝塗更是已經呆住了，他本來好心想要帶着大家活下去，甚至說出了自己的秘密，誰知道他還是錯的。

關歲理知道他的失落，說：“但是，如果有一天，面對的關卡已經沒有了通關的可能，這裏也是最後的選擇。”

謝塗猛地擡起了頭：“我……我以前不知道。”

關歲理看了看他，他其實很想說點什麽，可是長久的習慣讓他詞窮，最後只能幹巴巴地說了一句：“謝謝。”

“你們這麽麻煩，不然聽一下我的建議。”這是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竟然是他們的新隊友南橋，實際上，他說話的次數比謝塗還要少，關歲理等人乍然聽着這聲音出現在隊伍中，一下子還不是很習慣。

“既然你們的路子都走不通，不然商量商量，挑三個人出來給我殺了，我們剩下的還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