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轉機
闖關者們聽了關歲理的話, 驚了一瞬去看地面。
只是他們或許來得太晚,眼中只看到那一小灘渾濁的液體,那液體是什麽都有可能,但是如果讓他們相信這在幾秒鐘之前還是一截飽含碳元素的煙蒂, 實在有些為難。
“你确定嗎?”還是蘇彎站出來說了話, “這裏已經被我們翻遍了, 如果這裏有那麽一個碳元素還存在的地方, 根本不可能藏得住。”
關歲理面對着周圍懷疑的目光,又一次嗅聞了一下:“我不可能聞錯。”
殺手也站出來點頭:“如果不是我們同時出現幻覺,就是真的。”
面對兩人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蘇彎免不了錯愕,她忽然注意到了關歲理手部的動作, 那是一種無意識搓撚手指的習慣,會出現在經常抽煙的人身上, 尤其是他們煩躁的時候。
她下意識問出一句:“你有煙瘾嗎?”
關歲理依舊盯着那裏, 像是已經聽不見她的話一樣。
他一直以為塔裏那個boss跟市長之間, 有着他不知道的聯系, 之前的試探也總是朝着這個方向在做, 但是現在看來, 或許還有另外一方勢力。
那麽他的思考範圍,或許也可以從塔中跳脫出來。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暗殺他們的, 但他們一定是觸碰到了這個人的禁忌, 才會遭到他無休無止的追殺。
他們的方向确實沒有錯, 法涅斯給的啓示也不可能沒有用處, 那麽, 通過關卡的那個雨水機關, 或許也跟這個人有着關系。
可是, 還差一個線索,一個點連接起來。
他忽然看向了殺手:“你的任務是什麽?”
殺手疑惑:“這個有什麽用處嗎?”
關歲理吸口氣,壓下大腦的急速運轉:“我們這裏,每個人的每日任務都有用處,要不是維生的手段,要不是信息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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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任務是什麽?”
所有人頓時期待地望向殺手。
殺手還是頭一次收到這麽多人直白的期待,有些不好意思:“讓我觀察黑塔,記錄一些數據。”
黑塔?是的,黑塔本身也是一個關鍵。
可是他一直明明白白擺在那裏,反而所有人都忽視了。
電光火石間,關歲理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信息,徹底連接起來。
Boss說過,你來取鑰匙嗎?
鑰匙就在這裏,可是不是鏡子,不是按鈕,不是囚困的boss。
而是黑塔本身。
“機關确實在那塔裏,鏡子也是關鍵,只是我們理解錯了那面鏡子究竟是什麽。”
關歲理忽然開口,其餘闖關者都懵了,陶天兵被新可和謝塗推了推,莫名就站了出來,他也只好迷迷糊糊就做了大家的傳聲筒:“關哥,那塔裏就那一面鏡子啊,別的別說能當鏡子,連反射點光都夠嗆。”
“不過……”陶天兵也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非要說,那位boss身上的鐵殼子還有點可能,可是啓示也說了,死神懼怕鏡子,他總不能怕他自己吧。”
“還有一個。”
見闖關者們依舊沉默,關歲理看向了遠處的那座高塔。
“我翻過那臺碳元素轉換機的數據,發現他的能量消耗非常巨大。它的能源端口比較特殊,當初他的設計者專門為他制造了一部外接式的太陽能接收器。而那臺太陽能接收器的面積,正好跟這座塔差不多大。”
闖關者們不約而同朝着高塔看了過去。
關歲理最終下了結論:“黑塔可能就是那面鏡子。”
他望向殺手:“你的數據呢?”
殺手又一次被所有人注視,卡殼了,他習慣性要抓頭發,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個鐵。
“我是個殺手,尊重一下我的職業素養,我怎麽可能一直留在那兒記數據。”
所有人失望地嘆氣。
殺手才不情不願揣了揣手:“這個很重要嗎?我,我,算了你們別嫌醜。”
他還是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掏出了自己亂七八糟的石板,他自己都被醜到了:“我就是随便去記了幾下,不全,也不夠準,你們能用就用吧。”
所有人面對那對數據,看得迷茫。
一個傳給一個,就連關歲理都不太擅長這個,術業有專攻。
所有人心都涼了,殺手更是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拿出來,分明沒有的,拿出來就是被笑話。
只是——
“這幾個關鍵數據有了,其餘我可以反推一下,然後算一下。”
所有人驚訝看着陶天兵,新可擔憂:“你行嗎?”
陶天兵咬牙:“總要試試。”
于是啪地坐下來就開始算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所有人早焦躁地在原地走動。
他們都覺得自己要完蛋了,遲早等死吧。
也就陶天兵還一直坐在那裏。
其餘人不敢說一句,也不敢問他進度,誰都知道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
終于:“算出來了!這個塔在某種情況下,可以逆時針旋轉。”
“具體的……”他扒拉扒拉說了一堆,但是沒人想聽。
所有人心裏都是狂喜,他們有救了。
他們撲上去誇獎陶天兵,新可真心誠意誇獎:“你算得可以啊,牛逼。”
謝塗也誇:“我不嫌棄你了,謝謝。”
陶天兵驕傲地尾巴都翹起來了:“當然,學經濟的,數學必不可能差。”
“數學可是我的命。”
殺手瞧着礙眼,但也情不自禁笑了。
這傻小子還有點用。
在其餘人湊腦袋的時候,關歲理已經鎮定自若進行了下一步的推演,好像這結果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可分明,最開始這也只是他一個主觀甚至有些牽強附會的推斷。
他得到了結果,可是只是一個結果,還有無數的過程等着他。
蘇彎在一邊看着,她一貫比較會看人,即使只是幾面,她也大致能把這個人的性格和習慣分析出來。
但是她發現,在關歲理這裏,她好像失手了。
只是一根煙的出現,甚至關歲理都沒有真實地接觸到那東西,整個人就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關歲理之前對于新可他們的莽撞,雖然會負責兜底,也總是冷靜讓人信服,但能看出來,其實他自己也是在跟着新可他們一起莽的。
現在想來,不會是關歲理這一關沒煙抽煙瘾犯了,所以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盡快離開吧?
這得是什麽級別的煙瘾?
最令她好奇的是,在她的認知中,像關歲理這種人,總是無時不刻地冷靜,他們最會把事物的利弊分析成一組組精密又冷冰冰的數字,從而選擇最為正确的道路。
他們輕易不會對什麽事物投入感情,更不可能去觸碰任何會讓自己失控的東西。
所以,關歲理為什麽會染上煙瘾?
只是,這念頭她或許也只能在腦子裏自己想想,真的要去挖,那後果恐怕她也不敢承擔。
“這塔要是鏡子,我們怎麽才能轉得動他啊?”他們終于折騰累了,想起來最關鍵的問題。
所有人停下來望着高塔,仰頭仰着仰着索性就癱到了地上:“新可你行嗎?”
新可根本不想回答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你們還記得boss胸口的機關嗎?”
關歲理一說話,陶天兵下意識從地上蹦跶了起來:“你不會是說……”
“我們之前的思路沒錯,關鍵還是在boss身上……那個開關如果只是個擺設,那就一定有別的啓動的辦法。”
關歲理忽然看向了空無一人的黑塔大門:“你們說,為什麽這裏根本沒有人看守,boss也從來不會走出來。”
“難道那機關的辦法,是讓boss自己從這門口走出來?”陶天兵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只是在塔上跟boss對峙片刻,命都差點保不住。
哪個有膽子的還敢去碰他?還把人給弄出來?
哦,不對,關哥曾經抱着人家跳下來過的。
陶天兵偷偷瞄了關歲理一眼,關歲理就知道他想什麽,立即斷了他的念想:“不走門沒用的。”
陶天兵立刻就蔫了:“那可怎麽辦啊。”
關歲理緩緩吐出一口氣:“還記得第二天的啓示嗎?”
他們當然不敢忘,那天的啓示是——西北方的死亡。
***
“計劃就是這樣。”
當他們聽完關歲理的計劃時,腦子裏尚在消化,視網膜上卻先有一道紅色閃爍了下。
他們擡頭,才意識到頭頂的4變成了3,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不需要睡眠的感覺異常奇妙,天色雖然在變化,但是腦海中已經模糊了白天黑夜的概念,生活混亂成了一片。
也就只有看見這頭頂代表死亡臨近的數字,才能讓他們意識到緊迫的時間變化,也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還活着,但同時也快死了。
關歲理站了起來,所有人嚴陣以待看着他,下一刻,關歲理說的卻是:“先回去工作。”
闖關者們要是還有血肉的身體,估計氣都能當場岔住。
新可啪地站起來:“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什麽工作,一個誇克有什麽好怕的。”
然後他擡腳就往那條街走:“你嫌麻煩我給你把那個人逮了總行了吧。”
關歲理肉眼可見地不願意繼續說話,好在還有蘇彎,她及時拉住了新可:“這個問題,我可以代為解釋。”
新可不耐煩,但看看關歲理,又看看蘇彎,頓了一下,啪地往地上一坐,悶頭不動了。
看頭頂都能看出他的委屈。
蘇彎實在沒忍住摸了把新可的腦門:“這裏的關卡,雖然看起來,我們經常會誤以為他們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但其實他們最根本的目的還是在于我們,說得自大一些,這關卡,還有關卡裏的所有人,甚至那位你我都不敢多看一眼的boss,都是因為我們存在的。”
“我們還大致按照這裏的規矩行事的時候,這裏的一切還能有秩序地存在,但是一旦我們的身份或者定位崩壞了,這裏的人會變成什麽樣,你要不要賭一賭?”
新可下意識想起了那些追他們追到能源耗盡,倒在地上還要拼着最後一點能源朝他爬過來的巡邏員,如果整個關卡中的民衆都變成那樣,恐怕,他寧可直接死在boss手裏。
新可啞口無言,他不再阻攔後,關歲理帶着謝塗徑直離開。陶天兵雖然同情新可,也不敢攔關歲理,就是瞧着這倒黴兄弟發愁。
他倒是不用走,他蹲那兒猶豫了片刻,跑去把新可拉了過來,絞盡腦汁來了句。
“你待會兒待我旁邊行嗎?我怕那人又來,新可,靠你了。”看着新可瞬間又振奮起來的樣子,他默默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那半句話是,如果追你的巡邏員來了,你能不能跑遠點。
他實在說不出口,他懷疑新可法涅斯等級能混這麽高,根本就是瞎貓碰死耗子。
這個人是怎麽回事啊!
蘇彎看着陶天兵那邊,沒忍住搖搖頭,找了個隐蔽的角落藏了起來。
他們無法确保計劃是正确的,但是非成敗,在此一搏。
至于究竟結果如何,他們的計劃究竟能不能順利執行,他們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思再去考慮了。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次一旦失誤,他們不可能從被徹底激怒的boss手底下逃出生路。
高塔上的雲層摞着雲層,高高遠遠,日光初生,在這連綿的雲上染上了朝陽的色。
那溫度和光線本應也一視同仁,落在大地上,可被多出來的雲層擋去大半,再進入這座堅硬冰冷的合金之城,好像光也冷硬了下來。
那道光,恍如一把金色的利箭,刺向了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