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對錯
“不不不,”危急關頭,老大拿起筆記本就往自己腰上別,“這是我的航海日志。”
白文學帶頭,一排人腦袋點得賊勤快。
“我們的日志可不值得包這種皮子。”大副高深莫測地說完,轉頭賊熟練地找到了船長的位置,船長正守着水下的魚,指揮周圍人躲避,看着一時半會兒過不來。
于是,大副沖着他們一揮手,把他們帶到了一個隐蔽的角落,然後,他一腳擠進了闖關者的圈子,不太好意思地沖他們伸出了手:“還有點時間,給我看看?”
闖關者們齊刷刷看過來,大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種教材裏人留的東西,我想看看很奇怪嗎?”
這倒是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您前後變臉的速度。
白文學用眼神詢問了一下關歲理,沒見關歲理反對,他把筆記本從老大腰上抽出來,遞了過去。
大副就搓了搓手:“我就在這兒看,完事兒還你們。”
他很明智沒有問關歲理他們到底是怎麽拿到的這東西,之前人魚來的動靜那麽大,他又不是瞎。
大副鄭重地翻開了筆記本,所有人都停止了言語。
直到那筆記本再次阖上,大副嘆了口氣。
“可惜她最後還是沒能如願。”
關歲理終于肯說了句話:“她回了基地?”
大副驚訝了一瞬間,但面對關歲理的眼神,以及他身上那套白褂子,又有些了然:“是的,她是當時最好的海洋生物學家,基地不可能放棄她。”
“我一直好奇的是,”關歲理張開手心,裏面靜靜躺着之前大副寫的坐标,“這個坐标,你是怎麽得來的。”
大副猶豫了一會兒,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薄薄的紙張上,半響,接過來撕成了碎片,一松手,碎片就随着風紛紛揚揚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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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視着那碎片:“我們知道的也不多,書上一直說她是背叛者,放走了人類的希望。”
“當初把她從海裏撈出來的是她的副手,也是她的學生,就是這個學生後來寫了一篇文章,說黃雯欺騙了他們,其實深海霸主的基因測序和人類的吻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三,繼續實驗下去,并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可惜黃雯還是死了,沒人知道那個學生說的是真是假,人們都願意相信那是真的,我也是。”
“直到八年前,基地資源枯竭,再也無法保證大規模的食物供應,我們被派出來尋找食物。”
“說實話,當時我們可比你們難多了,輻射還沒散,防護服将就着當潛水服,死了不少人,也沒有現在的藥,船就更別提了。我們都想,那次危機能過去,根本不是我們找到了多少食物,只是死的人夠多。”
他說起這段,語速刻意加快了些,就像是這樣就可以盡量避免回憶起那段經歷。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們在當初的海洋號遺址發現了沉沒的痕跡,有人根據這些痕跡推斷出了這個坐标。”
“我們一直覺得,只要找到沉下去的東西,就能知道黃雯和她的學生誰在說謊。沒想到就這麽過了八年,基地再次打開,就連深海霸主都進了實驗室,我們才看到了這本筆記。”
他把筆記遞了回去:“可惜現在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基地你們也看得出來,不太撐得住了,這是人類的最後一搏,方向已經選定,回不了頭啦。”
闖關者們聽着,木木地把筆記接了過來,忽然就理解了很多事,比如第一次進入人類基地,拍賣會上那些人的瘋狂究竟為何?雅可夫又為什麽會那麽抗拒做這個實驗。
還有,宿舍附近那座詭異的小樓,以及他們如今立足的這艘大船。
都是人類別無選擇下走出來的路。
大副起身,浪又飄了回來,視線中深海霸主重新靠近了這艘船,一邊傳來船長的咒罵:“魚呢,怎麽跑了。”
他看着逐漸清晰的人魚面容,至今依舊無法理解深海霸主為什麽會再次參與到人類的實驗中,将心比心,人類從未對得起他,他預感那不會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他也不知道人類和深海霸主的這段孽緣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結束,他們兩方又都會是個什麽結果,但在全體人類的利益面前,他微不足道,試圖做些什麽也無異于螳臂當車。
他朝船長那邊望了眼,船長已經在砸東西了:他苦笑了下:“看來魚暫時捕不成了,我得過去了。”
“還有一個問題,”關歲理并不打算放他走,“當初黃雯從深海霸主身上拿走的能量去了哪裏?”
還沉迷在人類往事裏的闖關者們頓時清醒,對啊,這才是他們最該關注的東西,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殺死深海霸主,這個能量聽着就很危險。
沒準人魚跟着他們,也是為了把這個東西拿回去呢?
大副神色變得異常嚴肅:“我勸你們不要再想這個事情了,我不知道,科勒也不知道,或許早就在能源枯竭的時候就用完了,”他環視周圍一圈,最後落在關歲理身上,“你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件事該到此為止了。”
關歲理沒有回答他,船長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大副只得最後用眼神提醒了他一次,趕了過去。
只是大副走後,闖關者這邊的情緒頓時就低落了下來,本來以為這次拿到筆記本,怎麽着也會有些線索,結果如今依舊毫無頭緒,甚至連下一步該怎麽走都不知道。
刺猬頭更是話都不會說了。
人魚離船更近了,繞着他們轉圈子,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了剛出水那會的警惕,尤其好幾天沒有下水,如今自在地躺在水面,半天也不肯上來。
關歲理跟人魚對視着,他能感受到人魚對自己的虎視眈眈以及迫不及待,甚至人魚的心情都少見的好。
他想到了之前答應人魚的要求。
所以,拿走他那所謂的靈魂,對這條人魚有什麽用處?
這跟人魚被取走的能量會有什麽聯系嗎?
身後白文學走了過來,他倒是出奇地鎮定,他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關歲理也看向了頭頂的那個5,那數字的紅本就極深,如今更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這紅更重了幾分,逐漸透出些黑色的底。
按他們進入時候聽到的那個闖關行為準則來講,黑色可不是什麽友善的顏色。
“是不多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想法,你要是不能确定,我可以幫你。”
關歲理看了眼身後的刺猬頭,遠遠地,這人眼睛裏的渾濁似乎動了一下:“倒沒什麽不能确定,只是需要加一把火。”
白文學下意識覺得危險,這位大佬每次幹得那叫個什麽事,根本就是拿他的心髒在折磨。
果然,關歲理說:“我也不知道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可能會有一些意外。”
你都覺得意外的事情,我們要不再考慮考慮?
“不過已經開始,也來不及反悔了。”
白文學一陣呼吸噎在嗓子裏,大佬你究竟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做了什麽?
能不能跟人商量一下。
白文學忽然覺得異常心累。
他放棄掙紮靠在了船舷上,一閉眼,最近幾天的畫面紛至沓來,裏面諸多信息,他卻理不出頭緒:“這個關卡實在太奇怪了,不像完全的偵查破案,也不像我之前的挑戰訓練,我都猜不到他到底想幹什麽。”
“最重要的是,人魚這麽厲害,他明明擡擡手就能把我們都殺了,為什麽要跟我們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如果你把這裏,想象成一份合約呢?”
白文學忍不住坐直了。
“我猜限制人魚的力量,是為了一定程度的公平。而一個相對公平且适用受衆巨大的條約,在法涅斯這樣的最高智能那裏,是默認自動成立的。你也可以理解為,我們現在在經歷一場和法涅斯的賭局,賭桌上壓着自己的命。”
白文學靜了會兒:“其實我只是想吐槽一下,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關歲理難得地愣了下,白文學對着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關歲理猶豫了一會兒,也跟他點了個頭,然後……默默地走遠了。
白文學看着大佬的背影,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要不下次再找機會跟大佬聊聊天?
可是每次一聊完,他就要懷疑人生,他陷入了糾結中。
傍晚。
有人魚在船邊晃悠,船周圍也再沒碰着一條魚,雷達跟壞了一樣,船長只能暴躁地下令返航。
可他看着在他船周圍晃悠的人魚,又氣都沒地方出。
于是在船即将到達岸邊,看見了靠岸處站着的那一溜白褂子,以雅可夫為首,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讓他出氣的主兒,他船一停就沖下去了。
“你看看你幹了什麽事!我今天連條魚影子都沒看見。”
雅可夫臉色一點都不比他好,黑着的臉被船長一罵,陰沉地手都按在了槍套上。
大副追了上來,船長才不怕他:“你神氣什麽?就你有槍?你不好好做你的實驗,趕緊把那數據搞出來,你來我這兒幹什麽?”
雅可夫對上大副請求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出口的話,他懶得跟一個瘋子計較,轉頭,精準地盯住了船梯上的關歲理:“解釋一下,為什麽我的實驗體跑了。”
他從助手手裏接了一份合同:“按照合同協定,影響實驗進程,你需要賠付我五倍的違約金。”
闖關者們聽到違約金瑟瑟發抖,他們記得,冤大頭雅可夫當初被逼着簽這合同,花了多少錢來着?
那是多少個零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