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想是照亮人生的星星(4) (4)
來尋找我的小熊,我是茫茫人海中等待你的那棵樹(6)
有時候我一覺醒來,會發現小樸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看,那種眼神我曾經在他看一株植物的時候看到過。對我來說,他還是個很陌生的人。雖然很早以前就在電視訪談類節目上看到過他,但那時候他的身份是一名探險家。在認識他之前,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一本雜志的封面上。而那時候,他的身份就只是一個平面模特。
所以對于他突然之間走進我的生活并且和我親密無間這件事,我除了感到開心幸福之外,更多的還是莫名其妙和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山洞生活會持續多久。就像他突然加我qq,告訴我他是誰,然後要和我交朋友,半個月後就讓我來這座山找他一樣,也許突然有一天他覺得需要換一種生活方式,而這種生活方式裏不需要我了,我恐怕就得離開。
在山洞裏待了兩個月之後,我感到有些無聊了,我想到這座山的其他地方看一看。可是小樸不允許。他只讓我往山洞的深處走,走到山的心髒裏去,可是裏面漆黑一片,沒有人陪伴,我怎麽敢進去。
無聊的時候我就坐在洞口發呆,遇到有鳥兒飛過來我就會想辦法捉住它,然後編個籠子養起來。可是它陪伴不了我多久,就會被小樸吃掉。我埋怨起來,小樸就會說,是你捉的它呀,與其讓它像個囚犯一樣活着,不如用死來解脫它。
小樸的話讓我有些害怕,因為我有時會突然覺得自己也像一只鳥兒一樣被他囚禁着。雖然他對我很好,但說不定哪天他心情不好了就會把我吃掉。
在山洞生活了一年之後,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想出去走走。以前我很讨厭的城市生活現在卻讓我無比向往。我開始找各種借口為難小樸。比如在本該睡覺休息的時候故意不睡覺,還在山洞裏走來走去制造噪音。每天都是小樸做飯給我吃,我以前覺得受寵若驚,現在卻開始挑食。而且故意違背他的意思,在他下山購物的時候我會偷偷地離開山洞,四處走一走。
但是我找不到理由離開,離開山洞就意味着離開小樸。他不會為了我而改變他的生活方式,我留在這裏他會很好地對我,像父親、像哥哥、像情人一樣對我。如果我離開了,我想象不出他會怎麽樣,他可能會就此跟我一刀兩斷,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忍受這單調枯燥的山洞生活。我想我應該試着像剛開始那樣去尋找和發現這種生活的美。我可以肯定一旦我離開這裏,一定會懷念這裏,會覺得這裏美好無比。就像懷念小樸,他從一個我遠遠仰望着的人,變成我生活中的必需品。如果有一天突然跟他分開了,我想我還會遠遠仰望着他吧。
我們開始吵架。我簡直不敢想象,有一天我會跟我仰視的人吵架。以前靠近這樣的人我就會緊張,說不出一句話,一說話就臉紅甚至結巴。可是現在,當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之後,我們竟然開始吵架了。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他真的是讨厭死了。為什麽一定要我按照他的生活方式生活呢?為什麽我們不能四處走一走?是的,他曾經是個探險家,還做過模特、飛行員等等。雖然他年紀并不大,有時候甚至還有些孩子氣,可是他經歷了太多太多,所以他對外面的世界一點也不好奇。但我不一樣,我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姑娘,十七歲離家出走來到這裏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座山。而十七歲之前,我也沒有去過什麽地方。所以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為什麽他就不能理解呢?百聞不如一見,無論他講得多麽生動,終究抵不過帶我去看一看。
有一天他說他下山去買食物,走的時候他帶了很多東西,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山洞裏剩下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只夠維持一周的生活。這一周裏我通宵達旦地上網,我到網上人肉搜索他,發現有好多人都在找他。區別只是找他的目的。他們是為了愛而尋找,我則是因為恨。我想找到他然後揍他一頓。
最終所有的電池都被我用光,而用來發電的工具也被他帶走了。我開始想念他,夜深的時候聽到近處奇怪的鳥叫聲我開始感到害怕。而以前,我覺得那種聲音比人類的歌聲美多了。
離開山洞的時候我放火燒毀了一切,我固執地認為小樸是故意離開我的,而不是在山下遭遇了什麽意外,所以他不會再回來了。這個見證了我們兩年生活的地方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也許以後還會有人找到這裏,開始一段愛情,或者在這裏了卻殘生,但我肯定不會再來了。我是這樣想的,我帶着愛來到這裏,帶着恨離開。
我回到城市裏,被人問起這兩年的生活,我只是搖頭。沒有什麽可說的,我曾經以為那是常人無法擁有的幸福,現在卻覺得只是一場騙局。我想我只是他的一個試驗品。只是為什麽偏偏是我呢?
既然從一開始就不是愛情,那為什麽要開始?為什麽要讓我産生幻想?為什麽要來認識我,給我一個美夢,又在我做到一半時把我叫醒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橫沖直撞被誤解被騙,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後總有殘缺?我走在每天必須面對的分岔路,我懷念過去單純美好的小幸福。愛總是讓人哭,讓人覺得不滿足……
Advertisement
我把這首孫燕姿的《天黑黑》換成了博客的背景音樂,每天聽很多遍,最初聽幾句就想哭,覺得肝腸寸斷,漸漸地也就習慣了、麻木了,甚至覺得有些煩躁。
人常說知足者常樂,我發現認識了小樸之後,我變得越來越不知足,越來越貪婪。我明明已經得到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可是我一點都不快樂。
我安慰自己說就當是一場游戲一場夢吧,可這場夢的代價未免有些大了。一夢兩年,醒來之後所有的東西都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人生的軌道已經轉向,我将永遠朝着這個扭曲的方向走下去了。
10
三年之後再在報紙上看到他時,他的身份已經變成了一個游戲編程人員,他講了很多關于游戲的東西,那些東西太專業,我全然不懂。只有最後一句我看明白了,那句話看似是在講游戲裏的人物,實際是在講他自己。那句話是——活着上報紙,死了進博物館。其實也是件挺沒意思的事。
夢想照進現實
(一)
今天是臘八,據說是冬天最冷的一天。我起了個大早,煮了一鍋粥,粥裏有花生、紅棗和葡萄幹,這些都是美容養顏的東西。
小t躺在棺材裏面,不知道睡了多少天了。我盛了碗粥放在她的枕邊,我想也許下一秒她就會醒來。當然也許醒來後她只是翻個身,就又睡着了。
我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竈臺前慢慢地喝着。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麽冷的天圍着竈臺喝熱粥的,這樣一想,我心情好了許多。
心情好的時候我通常會摸出笛子來吹上一曲,可是今天太冷了,我也懶得再吹給自己,吹給風花雪月。這種天氣只适合就着竈臺的餘溫,睡上一覺。如果睡不着,回憶回憶過去也蠻不錯的。
回憶裏的我總是很年輕,年輕的我一直住在諾城。我記得很清楚,是諾城的第七大道。
諾城一共有九條大道、九條長河。大道長河縱橫交錯,從空中看,諾城就像一個又一個小格子拼湊成的大格子。
可是我記不清楚有多少人和我住在同一個格子裏了,如果現在讓我回到諾城的第七大道走上幾遍,我估計一個人也不認識了,他們也不會認識我。不過這也沒有什麽,我不需要記得那麽多的人,盡管他們都曾施舍過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他們都死了,而且屍骨無存。讓我去哪裏祭拜呢?或許我應該祭拜我自己,因為他們的死在我看來是由我造成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在代替他們活着。
我唯獨不能忘記那個人,那個差一點就變成我的人。是的,只差那麽一點點,要不然,此刻坐在竈臺前喝粥的人就是他了,而我,恐怕已經變成了孤魂野鬼。
他已經死了,已經變成孤魂野鬼了嗎?我不能确定,畢竟離開諾城之後,我和小t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也沒有見過他。
其實我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人們管他叫季公子,我也跟着那麽叫。小t倒是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小t恐怕再也不會醒來了。
(二)
我十八歲的時候,流浪到了諾城。因為喜歡第七大道上的柳樹,我留了下來。先是在一家包子鋪打工,沒有工錢,但是可以吃得很飽。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幹了一陣子之後,我就去了一家綢緞鋪打工,還是沒有工錢,但是可以穿得很暖和。這仍舊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最後我到了一家棺材鋪當學徒,吃不飽,穿不暖,還常常被訓斥。不過當學徒是件有前途的事,學好了手藝,以後就可以自己創業了。盡管打造棺材的手藝并不是我喜歡的,可我還是留了下來。一留就是七年,七年裏我看着小t在我身邊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一個閉月羞花的大美人,也看着門前的柳樹葉落枝枯又逢春。
因為是戰争年代,遠方在打仗,近處會有土匪偶爾下山燒殺搶掠,所以棺材鋪的生意非常好。當然,如果不好的話人家也不會招人,我也當不了學徒了。
我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站在某個師父身後跟着看着,他吩咐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端茶倒水擦汗遞工具,日複一日。後來他們發現我會吹笛子,偶爾也會叫我吹曲子給他們聽,都是些豔俗的調調,我很讨厭,但無能為力。
小t是掌櫃的女兒,比我小兩歲,掌櫃已經給她預備好了很多口棺材。那時候有錢的人家,生下孩子就會先定做一口小棺材,随着年齡的增長,再不斷地定做更大更合适的棺材。除了棺材有升官發財這一美好寄托之外,更現實的意義是,在這個年代,人随時可能會死,誰也不想被抛屍荒野。
除了給自己準備之外,棺材也是禮品中很重要的一項。很多官員都喜歡把金銀珠寶裝在棺材裏送給自己的上司。
這些都是有錢人的事,窮人只能想想。那時候很多人最期待的禮物就是棺材。我也不例外。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學會做棺材了,就先給自己做一口。躺在自己做的棺材裏,睡得踏實。
我第一次見到小t,就是掌櫃在給她做第八口棺材的時候。掌櫃每年都要給他這唯一的女兒做一口,到第八口的時候,她主動提出要到現場挑選,挑選她喜歡的木材,還有花紋和顏色。
當時我正在給師父們吹笛,本來吹的是下流曲子,見到她之後,我趕緊換了,吹了一曲當時最著名的樂人的一首新曲。我喜歡她,她和我見到的所有小姑娘都不一樣。她睫毛很長,眼睛像貓一樣。雖然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但我知道,她感覺到了我的存在。
我已經在棺材鋪待了半年了,已經從小學徒混成了老油條。因為嘴甜,幾個師父也都挺喜歡我的,就等着我再長大點,有了力氣,就教我正兒八經的做個木匠。
直到小t挑完棺材離開之後,師父們才說,她已經和城西季千秋家的公子訂婚了。我當然不能和富可敵國的季千秋家的公子比,畢竟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學徒,在所有人眼裏我都只是一個混日子的窮小子而已。不過我還是想瞅個機會專門吹一首曲子給她聽,親手做一口棺材給她睡。
小t挑的那口棺材做好之後,我悄悄地爬進去,在她轉個身就能看到的地方,刻下了我的名字。
我喜歡雕刻,用那種很有力道的秦隸書寫我的名字。在我的笛子上,在我喜歡的棺材上,在我的床上,在街邊的柳樹上。
第七大道的柳樹一棵挨着一棵,如果你身手足夠敏捷,可以不下樹,走上幾條街。
遇到土匪搶劫的時候,我就坐在樹上,看着街盡頭的季家大院,心想要是土匪一狠心把他們家搶光了,季公子和小t的婚約大概就可以解除了。可惜每一次,土匪都只是在季家吃頓飯,到隔壁有錢的人家搶一點就走了,好像季家跟土匪有交情或者住着比土匪更厲害的人一樣。
(三)
竈臺已經完全冰冷了,我到外面撿了幾根樹枝,重新生起火來。透過火光,我好像又看到了小t的笑臉,透過火光,我的過去變得模糊。我不知道我把我的經歷以這樣模糊的方式說出來,有沒有人能懂。
從來沒有人試圖去了解我,包括我最喜歡的姑娘小t。她喜歡的是季公子,到死都是。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我守着她的屍體其實沒有多大意義。我應該回到家中去,回到我那權傾天下的父親身邊,在他老去之時,接管他的一切。
第24章 你是翻山越嶺來尋找我的小熊,我是茫茫人海中等待你的那棵樹(7)
衆人已經給我安排好了一切,為什麽我要逃出來尋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呢?我追求的一切,最後都變成了虛無缥缈的東西。就像一場夢一樣,夢醒後,依舊無路可走,甚至漸漸地,連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麽都忘記了。
其實我還算年輕,還可以策馬揚鞭打出一片江山。只是我的心已經老了,而且我追求的從來就不是江山萬裏和美女如雲。我只是不想過父母安排好的生活而已,僅此而已,為什麽就如此艱難?
(四)
我到諾城的第三年,小t要出嫁了。比原來定的婚期提前了一年,也許是擔心戰亂和土匪的緣故。可是擔心什麽就來什麽,在婚禮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鄰國的軍隊,已經攻到了城下。
掌櫃的安排我和另外一名家丁一塊保護小t,日夜不離。其他的男人都在城牆上應對一場惡戰。諾城從來就沒有進駐過軍隊,每逢戰亂,就只能全民禦敵。好在諾城是一座易攻難守的城池,就是打下來,也随時會被搶了去。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有太大的軍隊來騷擾。這次不知道為什麽,竟來了如此大的一支部隊。
我聽往城牆送武器和飯菜的婦女們說,季千秋派家丁去山上請土匪來幫忙,那夥土匪裏有個頭目是季家的親戚。卻沒想到那家丁出了城就被人擒了去,幾個時辰之後被打成殘廢送了回來。
據那個被打殘的家丁說,這支軍隊此次圍城的目的是在找一個人,那個人是本國的王子。鄰國要用這個王子去換本國的二十座城。
可是,諾城裏沒有人見過那個離家出走的王子,諾城裏根本就沒有王子,鄰國是故意來刁難諾城的百姓的吧。很多人都這樣想。
被圍的第三天,鄰國的軍隊派人說,如果再不交出王子,他們就開始攻城。這時候有個去過王宮的人說,可以拿公子來頂替王子。季公子就和宮中的一位王子長得十分相似。
這話傳到了小t的耳朵裏,她要我們帶她去見季公子,她怕再不去見,就永遠也見不到了。可是我怎麽能帶自己心愛的姑娘去會她的情郎呢?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答應的。
也許是心有靈犀吧,在小t想見季公子的時候,季公子主動來了。他身高九尺,星目劍眉,再加上一身錦衣、一把寶劍,确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兒郎。可是他長得并不像我啊,倒有些像曾經侍奉過我的一個衛士。
我帶他去見了小t,反正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遠遠已經聽到了攻城的聲音,大概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就要去赴死,不但他要死,滿城的人都要死。我了解此次攻城的那個将領的性格,他不允許任何人欺騙他。就像我曾經因為他欺騙我而砍掉了他一條手臂一樣,季公子的雙手都會被他砍掉吧。
我竟然并不感到傷悲,好像我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産生過感情一樣。我最初流浪到諾城時那些施舍我的人、那些收留我的人,此刻好像全都變成了陌生人,變成了罪人。
(五)
城将破之時,季公子被當成王子送出。小t在房內自缢。我帶着小t的屍體躲進了一口棺材裏。本以為大火會燒毀一切,從此所有的理想和利益都會完結,卻沒有想到,整座城的人都死了,所有能夠燃燒的東西都化成了灰燼,而我卻依舊活着。
我帶着小t離開了諾城,在兩座大山之間修了間房子,這裏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其他活着的人。我的夢想從此再也不會連累到任何人。
許仙
2006年,我和人相約,重游西湖。昔日的酒館現在變成了奶茶店,我點了一杯香草味的奶茶,坐在木椅上,慢飲。耳邊是一首名叫《許仙》的歌,歌者的聲音溫潤如玉,聽得我如癡如醉,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前生。
那是南宋紹興年間的杭州,我的父母頂着收入、住房和供養孩子所帶來的經濟壓力生下了我。我出生後不久,父親就加入了抗金的軍隊,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了,之後我就跟着姐姐和姐夫生活。
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沒有男孩的家庭是很受歧視的,所以我一生下來就被父母打扮成了男孩的模樣,并且不準我吃補乳的食物。等我長大後,心理上和男孩沒有什麽差別。
為了維持生計,我在一家藥店打工,白天要到山上采藥,晚上要跟着藥店的師父學配藥。我不喜歡醫生這個行業,更讨厭某些藥材奇怪的味道。可是工作很難找,我又沒有文憑,所以盡管日子過得很無聊,我卻一直沒有辭職。
我常常在上山采藥的時候偷懶,一個人坐在樹上發呆。我希望我的姑娘長得很漂亮還會武功,最重要的是她不可以像我這樣遇到一點小挫折、小打擊就仰望天空淚流滿面。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菩薩,也告訴了姐姐。姐姐說人都會流眼淚,不流眼淚的是妖怪。
采藥的時候要在深山密林中行走,遇到毒蛇是常有的事,為了安全,我養了一只鸩。我行走的時候,鸩鳥就在我頭頂兩米高的空中盤旋,一旦有毒蛇出沒,鸩鳥就會俯沖下來吞了毒蛇。
有一天早上,我因為貪睡,誤了上班的時間,被藥店老板狠狠罵了一頓。我嘴上沒有頂撞,心裏卻很不服氣,暗想:你跩什麽啊!開個藥店有什麽了不起的!哼,我以後也要開藥店,專門和你搶生意,氣死你!
雖然不服氣,可吃過早飯,我還是乖乖地帶着鸩鳥上山采藥去了。到了山上,我故意偷懶,爬到一棵千年古樹上,一睡就是半天。醒來的時候,我發現鸩鳥不在身邊,并且聽到遠處隐約有女人痛苦的呻吟聲。
我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名女子倒在地上遍體鱗傷奄奄一息,鸩鳥正在撕扯那女子的衣服。我急忙喚回鸩鳥,扶起那女子。女子在我的呼喚下逐漸醒來,可是一看到我頭頂的鸩鳥,馬上又吓暈了過去。沒奈何,我只好讓鸩鳥先下山,我背起女子打算帶她到山下找大夫醫治。可是走着走着,我感覺背上越來越輕,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背着一根木頭,仔細一看,正是我要采集的黃連木。當時天色逐漸暗淡,我擔心遇到蛇,就放棄了回去尋找那女子的念頭,背着黃連木下了山。
有一次,我跟着一個姑娘繞着西湖閑走,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忘了帶傘,被淋得好狼狽。這時候,一個看着很面熟的女子走到我身旁,遞了把傘給我,然後就走了。我撐着那女子給的傘往家趕,可終究還是跑得慢了點,到家時已經感冒了。感冒後,我去找大夫。大夫看舌苔、把脈、量體溫之後說看不出來我有什麽病。可是我明明頭痛欲裂雙目無神渾身無力還流鼻涕。大夫說,他發明了一種新的儀器,可以給我做一次深入的檢查,前提是需要付很高的檢查費。我心想保命要緊,就拿兩個月的工資付了檢查費。檢查後,大夫說,原來是感冒了,于是開了點退燒的藥給我吃。不曾想我吃了那藥,燒得更厲害,燒得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我想,那醫生給我開的大概是假藥。
在我病危之時,家中來了一個女子,因為她穿着一身白衣服,我就叫她白姑娘。白姑娘喂我吃了點藥,我的病就好了。白姑娘說她以前是個獸醫,剛在扶桑國的太醫院進修完,以後就可以醫人了。白姑娘說這年頭,人好忽悠,畜生不好忽悠。人病了,你可以讓他去檢查,腎有病了,你可以先讓他去檢查肝,化驗血化驗尿,最後再檢查腎。這一趟下來,可以賺很多檢查費。雖然這些檢查都是沒用的,可是病人因為怕死,最後還是得聽醫生的話。而畜生就不同了,一次兩次治不好,人就把畜生殺了,賣肉。這些病畜的肉人吃了之後也會生病,最後還是便宜了醫人的醫生。
我說:“醫生也是人,他們就不會生病嗎?”
白姑娘說:“他們是醫生,懂醫理,所以是忽悠不住的。”
我嘆了口氣說:“做地球人可真難,以後我再生病了可怎麽辦?”
白姑娘說:“我打算在你們這兒開家藥鋪,問了好幾處了,沒有合适的房子,我覺得你家這個位置不錯,又有幾間空房,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剛好你病了,就順便把你的病治好了。如果你能租幾間房子給我,以後就不怕生病了,周圍的鄉親也會受益。”
我說:“沒問題,我以前在藥店打過工,你開了藥鋪,我就給你打雜。”
白姑娘的藥鋪名叫保和堂,因為她不亂收費,不賣假藥,找她看病的人越來越多。這樣一來,我以前打工的那家藥店就沒什麽生意了。因為老百姓輕易可以看好病,燒香拜佛的人也越來越少。得罪了藥店的老板倒沒什麽,得罪了金山寺的法海麻煩就大了。因為他會法術。
法海約我出來喝酒吃飯。酒至半酣,他對我說,白姑娘是蛇妖,如果我想保命,趁早把房租退給白姑娘,讓她走人。
我不相信,說妖怪哪有長這麽漂亮的,我還想和她談戀愛呢。
法海說,你該知道,蛇的克星是鸩鳥。白姑娘租下你家的房子後第一件事就是讓你把鸩鳥殺了,這說明她怕鸩鳥,若非蛇類,怎麽會怕一只家鳥?你若不信,就趁她不備在酒裏放點雄黃,她喝了之後必然會現出原形。
法海的話讓我心裏有些忐忑,我不願意相信他的話,卻又不能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白姑娘來得太突然,而且似曾相識,如果我沒有認錯,她就是那天我上山采藥時遇到的受傷的女子,就是那天送傘于我的女子。一連三次,若說是偶遇,多少有些不合邏輯。
回到家中,我沒吃晚飯,就躺到了床上,然而并無睡意。
恍惚中,我聽到白姑娘的門開了又合上。
次日一早,白姑娘就不見了蹤影。
我去了西湖和平時采藥的山上,找不到白姑娘,回到家中,看着白姑娘住過的房間如今空蕩蕩的,她的面容仿佛還在眼前。小時候學堂的先生教我悵然若失這個詞,當時不明白,如今體會得真切。
仔細想想,宿命安排,縱使白姑娘是妖,也不能怪她。畢竟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是人是妖還是人妖,誰也不能決定,要怪只能怪白姑娘的媽媽。
白姑娘走後,保和堂的生意日漸蕭條,不過因為我不賣假藥,所以也不至于門可羅雀。而金山寺的香火從此日漸旺盛。法海以為白姑娘是被我趕走的,有事沒事常到保和堂找我喝酒下棋聊天。
我尋思白姑娘随時可能回來。一年後,白姑娘果然回來了,而且還帶了個姑娘。那姑娘一身青衣,于是我就叫她青姑娘。白姑娘說,青姑娘是她的妹妹,失蹤多年。她一年前不辭而別,就是突然得到妹妹的消息,尋找妹妹去了。
青姑娘也懂醫術,此後兩姐妹懸壺濟世,上醫三公九卿,下救黎民百姓,名聲越傳越大。
那年杭州遭災,連降大雨,城內無數房屋被風雨摧毀,建在西湖旁邊的金山寺因為西湖水漲,基本上全部被水淹沒。法海沒了住所,就到我家借宿。法海說,青姑娘也是蛇妖,這大雨就是白姑娘和青姑娘作的怪。風雨不止,人就容易生病,病了就得找大夫看,這樣保和堂的生意就會空前絕後的好。法海讓我趕走青姑娘和白姑娘,說只要她二人離去,雨就會止,百姓就可平安。
一天晚上,白姑娘對我說,她一個單身女子,沒有依靠,在哪裏都被欺負,她想找一個郎君撐撐門面,問我有什麽建議。
我自告奮勇地說,你看我怎麽樣?
白姑娘說,湊合吧。
于是我們就結婚了。
我們結婚後,法海又來找我。法海對我說,你是人,白姑娘是妖,你們結婚,生下來的孩子肯定是人妖。為了下一代着想,你還是趕緊和她離婚吧。
我不信法海的話。法海臨走時說,你若不信,咱們打個賭,你們的孩子若是正常人,我就離開此地做個行僧浪跡天涯。如果你們的孩子是個人妖,你就削發為僧做我徒弟随我降妖除魔。
我說,做你徒弟有什麽好處?
法海說,月薪二十兩銀子。
我說,賭就賭,who怕who!
可惜我本是女兒身,雖然這些年來性格扭曲,很像男子,但要和白姑娘生個孩子出來,還是相當困難的。一晃三年過去,白姑娘的肚子還是平坦如初。
法海見我沒用,就下了狠心,花錢請了各方懂得降妖除魔的和尚,把白姑娘變成了蛇,關在了雷峰塔裏。青姑娘從後門跑了。白姑娘被關起來後,我的生活又歸于無聊。
紹興末年,杭州城來了個魔術師,他高舉拿着權杖的右手,左手食指指向地,說自己是溝通上天與地面的橋梁。他能吐火,能把絲線從左耳穿進,右耳拉出,兩手空空也能變出飛鳥和烤熟的豬蹄.我覺得好玩,就關了保和堂,跟着魔術師學起了魔術。
回憶至此,杯中的奶茶已經喝完,而我要等的姑娘還未到來.沒辦法,我只好再點了一杯奶茶,依舊是香草味,依舊放了很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