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有好幾個夜晚，白小蠻汗涔涔地從那個可怖的噩夢裏驚醒的時候，仿佛都能看見賀鋒血淋淋的臉龐在窗戶外面飄蕩。
然而，那飄蕩的不過是常常在TVB的刑事偵緝檔案裏出現的紅白藍相間裝屍袋。
那些裝屍袋一樣的袋子是房東太太用來裝雜貨的，房東太太愛幹淨，常常洗了就像挂着屍首一樣挂在窗戶外的樹梢上晾幹，勁風吹來，哔啪巨響，可不就像夢裏的惡鬼絞着帳子襲來麽？
夜已經很深了，白小蠻趴在窗戶棱子上，看着幽深深的夜空中那坨黑雲裏隐隐閃現的火光。
大概夏天真的來了，白天已經下了一整天的大雨，然而晚上，黑雲依然像囚籠一樣籠罩着大地，轟隆隆，黑沉沉地壓低在頭頂，只等某一瞬間，再次劈破蒼穹。
白小蠻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坨黑雲，心裏邪惡地想着，當它恰巧飄到窗前又恰巧劈下來的時候，會不會把自己劈死呢……
大概不會，她能夠預感到自己不是輕易會死掉的人。
她的賀鋒……絕對也不是。
盡管她的枕頭底下還壓着一張照片，一張從美國寄來，賀鋒渾身是血的照片……
媽媽說：“我早已知道那個女人心狠手辣，賀鋒的奶奶平日裏和我唠家常的時候沒少說，雖然奶奶只是年紀大了随便唠，但媽知道，賀鋒他們家的确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可以高攀得上的。”
“媽以前想讓你和賀鋒結婚……真是錯了，但那會兒媽還不知道這些，你爸出事後，奶奶怕媽無聊，也就是陪媽唠嗑唠嗑的時候才說的那些話。”
“媽總想着和你說說，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後來你爸去了……我也想着遲早，你也是會知道賀鋒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媽媽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白小蠻對賀鋒家族的歷史一點興趣都沒有，對賀鋒那位神乎其神的外公更是沒興趣，她只是拿着一把小刀，把家裏所有的鉛筆都削了，削得比陳列的藝術品還要美。
“你爸不在了，單位那筆喪葬費和13個月的工資錢，雖然不夠你上完大學的，但媽也得給你留着啊，生活費還得掙啊，媽現在是被人家搞下崗了，去應聘別的也沒人敢收……賀鋒他媽人雖然在國外，但是，要捏死咱娘倆，不跟捏死兩只螞蟻一樣麽？再說了，你們校長已經明着暗着暗示了我很多回，女兒啊！你很有可能會因為那個女人失學啊！”
白小蠻沉默。
“賀鋒估計也不好受，要鬥倒他媽沒那麽容易，還有他爸，他爸也絕對不會把兒子還回去的。”
Advertisement
白小蠻繼續沉默，沉默了許久許久，後來她再也沒有提起賀鋒，再也沒有說起那段青春的故事。
她不聲不響地去上學，不聲不響地把自己淹沒在熱熱鬧鬧的校園裏，不活潑，也不孤僻。
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趴在窗前，看看星星，看看雲，順便想着地球另一邊的……一個人。
夜風沁涼如水，一顆星星挂在樹梢，它問白雲，白小蠻為什麽不抗争一下呢？她就這麽妥協了嗎？
白雲拂着星星尖尖的小腦袋說，因為她知道，賀鋒正在抗争，保護好自己，就是保護好賀鋒……
星星若有所思，兩情若是長久時，即便分開再久，也總有一天會相見的吧！
誰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