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娘子太好看了
“……今天是個陰陽不将的好日子,你便跟了我吧……”
……
是誰在說話?
聞人珄睜開眼。
窗上遮光窗簾擋光,入眼是黯撲撲的天花板。
他好像做了個夢。很長的夢。夢裏......聞人珄皺眉,用手揉揉太陽穴。他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聞人珄坐起來,耷拉下沉甸甸的腦袋,手托着頭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
深吸一口氣,聞人珄搓把臉,側目一看——他身邊竟然有一只手!
這讓他一激靈,差點一拳怼過去!
多看一眼聞人珄才發現,那是張錯的手。
——張錯正趴在他床邊呢。
聞人珄:“......”
這貨怎麽趴他床邊來了?還有,想好了要防備來着,他昨晚竟然睡着了?......
從警隊才退下幾天功夫,這身上的肌肉就養懶散了。
啧。
“張錯。”聞人珄推推張錯,“張錯,醒醒。”
Advertisement
張錯悶哼一聲,慢慢擡起頭,眼裏還帶着一抹惺忪的迷茫:“......先生。”
“你怎麽在我屋裏?”聞人珄沒好氣兒地問。
張錯愣了愣,立馬站起來:“我、我是來,叫你吃、早飯的。”
聞人珄:“......”
不難腦補。本來想進屋叫他吃飯,但盯着他這一張臉,想起他上輩子那聞人聽行。張錯盯着盯着,盯自己的“愛人”,盯丢了魂兒,最後盯睡着了。
嗯,偶像劇的常見橋段。俗不可耐。
聞人珄幹繃臉皮:“你做早餐了?”
“是。”張錯連忙說,“你先、先洗漱。然後......”
他似乎有點窘迫,低下頭悶着聲:“我在、外面等。”
他說完就趕緊出去了。
聞人珄:“......”
聞人珄并不好拿捏,但張錯這副德行,他也不能再說什麽。畢竟他只是被看了兩眼,也沒有損失。大老爺們兒,搞不了唧唧歪歪那一套。
聞人珄嘆口氣,愁得頭更疼了。
。
洗漱完,聞人珄走到餐桌,看見桌上的大米粥。張錯往裏放了紅糖。
“呃......”
又是聞人珄的口味——小米粥、大米粥,只要是喝起來沒味道的粥,他都喜歡放紅糖。
聞人珄閉了閉眼,拉開凳子坐下。張錯又往他跟前推了一只小碟,裏頭有兩顆已經剝好殼的雞蛋。
“......”聞人珄提起筷子,“你其實不用這麽費心。”
“說好的。”張錯執拗地說,“我想、照顧你。”
聞人珄懶得搭話。
他沉默着吃早飯,張錯也不說話。這氣氛有些僵硬,但好在粥甜,還不至于尴尬。總得來說,将将湊合。
正吃到一半,聞人珄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孟弘洲。
聞人珄看了眼張錯。
張錯怔愣片刻,很自覺地快速喝完最後一口粥,拿着碗去水槽洗。
聞人珄皺起眉頭,接通電話:“喂,弘洲。”
他感覺張錯是真有本事,總能給他弄得哪哪都別扭,就像做了虧心事那種別扭!可他分明什麽虧心事都沒做過!
“小珄,你在哪?”電話那頭孟弘洲低低地問。
聞人珄的注意力轉回來:“在家啊。”
“昨晚沒出去麽?”孟弘洲又問。
“沒有啊。”聞人珄發現孟弘洲這突兀的問話有蹊跷,“怎麽了?”
“你來趟警局吧,現在就過來,快點。”
“到底出什麽事了?”聞人珄追問。
孟弘洲沉默片刻,嚴肅地說:“林娜昨天見過你吧?”
“是。她來過我家。”
孟弘洲:“她死了。”
。
林娜死了?
叩下孟弘洲的電話,聞人珄根本反不過恙兒。
他的耳朵聽到了,但他的大腦、心理,都還不能相信。
這無異于晴天霹靂。
而且孟弘洲會一個電話直接把他叫去警局,而不僅僅是通知他,那麽只有一個原因——林娜的死不是意外。不是車禍,不是從樓梯滾下去磕死,更不是突發疾病或者過勞猝死。
她是被害的。被殺的。
“怎麽了?”張錯洗完了碗,走到聞人珄身邊,“先生?”
張錯看到聞人珄神色不對,便伸出手,要探聞人珄的額頭,聞人珄被驚到,飛快一把打開他的手,“啪”一聲脆響。
這一聲響,給聞人珄叫回了魂兒。
他看到張錯手背上很快泛起紅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出什麽、事情了?”張錯毫不在意,關切地問,“你臉色很、不好。”
聞人珄沒回話。他站起來,快步走進卧室,找出自己的外套,邊穿邊往門口走:“我有急事要立刻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待着,別出去。”
“等等。”張錯幾步跨過來,一把抓住聞人珄的手腕,“到底怎、怎麽了?”
“放開。”聞人珄皺眉,“我真有急事!”
他有些動怒了。但張錯還是不依不饒,抓着聞人珄不放:“你要去哪?”
“跟你沒關系,你先放開我!我要立刻出去!”聞人珄氣得咬牙,他用力甩手,但張錯力氣太大了。這力氣聞人珄早領教過,就算撸掉自己的皮,也很難掙開。
“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聞人珄吼了一嗓子。
“跟我說。”張錯直直望着聞人珄,偏執地重複,“怎麽了?”
聞人珄另只手在身側捏成拳頭,就要忍不住提起來,一拳掄向對面那張好看的臉。這時候腳下傳來一聲軟塌塌的“喵咪”。
白娘子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也不知從哪掏來的豹子膽,竟然還專門從窩裏爬了過來。
它瞅瞅聞人珄,忽然猛一高蹦起,撲到張錯後背上,然後順張錯的背,往張錯肩頭爬。
要麽說它是孬貨,乏得不行,爬一半差點掉下去,張錯一手抓緊聞人珄,雙眼盯着聞人珄不放,但另只手反應極快,一把摟住了白娘子,将它安全挂去自己肩頭。
白娘子趴在張錯肩膀,揚起白毛臉,舒适地眯縫眼珠。
聞人珄:“......”
難怪小姑娘都喜歡毛絨玩具,喜歡毛絨絨的玩意,喜歡小動物。“毛絨絨”的确有一種神奇的力量。
聞人珄看一會兒白娘子,感覺已經沖到嗓子眼兒的火氣憋了回去,在慢慢沉進肺裏。
聞人珄深吸一口氣,握緊的拳頭松開。他對張錯說:“你不要打聽我的事。”
“我要。”張錯抿着唇,“我會很擔心。”
聞人珄不想再跟他扽了。照這架勢,今兒個如果他不告訴張錯,張錯不可能放開他。他走不出這扇門,等下午,就要孟弘洲親自來逮他了。
“林娜。”聞人珄說,“就是昨天下午來家裏的那個女人。她死了。”
聞人珄:“警察要我現在去警局一趟。”
張錯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一瞬變化,但很快恢複正常。他終于放開聞人珄的手。
張錯從肩上抓下白娘子,把白娘子放到地上:“我跟你去。”
他說完不等聞人珄講話,立刻側身去換鞋。
聞人珄心裏着急,也知道和張錯對立沒什麽勁,便懶得再理他,就算默認,打開門和張錯一起出去。
。
雖然這個時間可能有點堵,但聞人珄開了車。因為他不想張錯進警局,可以把張錯留在車裏。
路上,車內氣壓極低,聞人珄一直沒說話。
張錯側眼看着他。
張錯看了好長時間,聞人珄都怕他把脖子看崴了,實在忍不住,正想開口罵人的時候,張錯突然出聲——
“你、心情不好。”張錯柔和地說,“剛剛生氣了。”
“是。”聞人珄面無表情。
張錯停頓片刻,又問:“那剛剛,你為什麽、不打我?”
聞人珄:“......”
張錯是看見他剛才捏緊的拳頭了。也正常。處在劍拔弩張的氣氛裏,雙方的狀态很容易被彼此感知。
比如聞人珄就确定,剛才哪怕他一只拳頭把張錯掄成豬頭,張錯也不會還手,更不會松手,只會一聲不吭,叩住他不放。
“白娘子太好看了。”聞人珄語氣麻木,實話實說,“消脾氣。”
張錯:“......”
張錯低下頭,輕輕笑了。
“笑個屁!”聞人珄心裏大罵。
。
警局門口。聞人珄停下車。
他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對張錯說:“聽着,你在車裏待着,不準下車,更不準進去,老實等我出來,明白嗎?”
“嗯,我知道。”張錯乖巧點頭,“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聞人珄聽這話,差點氣笑了:“你跟着來就是個大麻煩!”
他打開車門,一見警察局的大門,憋好的火又被提溜出來,窩了滿腔,甚至很想原地變成一顆炮彈,“轟”一聲把自己炸進警察局。
一只腳剛邁出車門落地,張錯在後頭忽然抓住聞人珄的胳膊。
“還要幹什麽?”聞人珄扭臉瞪人。
張錯實打實的大好脾氣,朝聞人珄輕輕地說:“別急。別難過。”
聞人珄:“......”
聞人珄确定自己耳朵出了大毛病,竟恍惚間覺得張錯這語氣像在哄他......
“有事、就叫我。”張錯又說。
“......”聞人珄不客氣地翻個白眼,甩開張錯的手。
摔上車門時他聲音不大地嘀咕一句:“叫你有屁用。”
“咣”一聲,車門關上,連車子都跟着顫了顫,足可見車主的情緒。
張錯抿着唇,眼睛透過車玻璃,盯着聞人珄的背影,等聞人珄走進警局,他才垂下眼。
“有用的。”張錯聲音低沉,一字一字敲在死寂的車裏,仿佛敲在停滞的時間上,“我聽得見。”
“我會、立刻去......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