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算計
皇帝陛下和長公主突然來到慈寧宮,不止林木森和葉世歆兩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太後她老人家也是相當的震驚。
衆人驚訝之際,陛下和長公主已經進了殿內。
衆人紛紛施禮,“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
見大家夥正在用膳,皇帝當即一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朕今日可是要在皇額娘這裏蹭頓飯吃了。”
太後站了起來,笑容滿面,“皇帝肯來哀家這裏吃飯,哀家求之不得呢!平日裏你忙于政務,咱們娘倆可是很久都沒在一起吃飯了。”
陛下:“母後說得即是,是兒子不孝,忙起來就顧不上給母後請安了。隴西大旱,朕最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頭疼得很。”
太後:“皇帝為天下百姓謀福利,穩固我大林江山才最要緊,哀家這把老骨頭有這些個小輩陪着就夠了。”
皇帝的目光遠遠地抛向林木森和葉世歆,這兩人站得畢恭畢敬,乍一眼看過去還真有夫妻相。
他當即倏然一笑,“你倆倒是知道孝順。”
林木森靜靜地說:“孝順皇祖母是兒臣分內之事。”
“都坐吧,随意點,別拘着。”皇帝揮揮手,态度随和。
下人們很快就給添了碗筷。
皇帝掃一眼桌上的菜,“瞧着菜色還不錯。”
太後笑了笑,“都是些清爽可口的夏日小菜,也沒什麽大菜,既然皇帝來了哀家就叫小廚房再多添幾個菜。”
說着就招來蘭桂姑姑。
“不必了。”皇帝一口回絕,沉聲道:“這些菜足夠了,再添就浪費了。隴西大旱,百姓連飯都沒得吃,朕倒是坐在這裏吃山珍海味,怎麽說得過去。”
太後語重心長地說:“皇帝體恤百姓是好事,可也得顧着點自己的身體。一國之君乃社稷之本,你才是那個拿捏主意的人,你保住自己,才能保住百姓和江山。”
皇帝垂眸恭順道:“謹遵母後教誨。”
太後并非皇帝生母,可陛下對她老人家也是極其敬重的。
提到隴西大旱,皇帝将目光轉到林木森身上,“森兒,關于隴西大旱你有什麽想法?”
林木森眉眼平靜,不卑不亢地回答:“兒臣只懂得帶兵打仗,這朝堂之事兒臣可是一竅不通。”
“朕和李元祺商議了一下,打算在朝廷中派大臣去隴西治理旱災,不過就是這人選遲遲決定不了。”
這份差事有利有弊,若是做的好名聲大燥,陛下定會對你另眼相待。可若是做不好那就不僅僅是降職降俸祿的事情了,搞不好還要把自己給搭進去。而且隴西地理位置偏僻,自然環境惡劣,山高水遠的,去的人少不了要受罪。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多官員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不過依到皇帝的決斷,與李相的睿智,這治理旱災的人選他心裏早就有了。之所以在這裏問林木森,不過就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态度。這點葉世歆想到了,晉王殿下肯定也想到了。
晉王殿下語氣平緩,不疾不徐地說:“雖說兒臣對朝堂之事不甚熟悉,對治理旱災也完全沒什麽經驗,不過如果父皇信得過兒臣,兒臣也願意替父皇分憂。”
晉王殿下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我不争不搶,不大包大攬。可你若是信得過我,将這份差事交給我,那我也不會拒絕,我會盡全力替你辦好它。
在帝王面前,這種平和中立的态度是最明智的,能夠明哲保身。
皇帝聽完,随意地笑了笑,“你對治災不熟悉,也沒經驗,這差事朕可不敢交給你。你還是替朕好好守住邊境,邊境安定,國家才能穩固。”
見皇帝一直在說隴西大旱的事情,只字未提慈寧宮失竊的事情,長公主是個急性子,馬上就坐不住了。
“皇祖母,靜言聽聞您宮中失竊了,可是真的?”林靜言試探性開口。
太後聞言寒涼的目光轉到她臉上,音色冷凝,幾乎沒什麽溫度,“你聽誰說的?”
林靜言:“宮裏的人都在傳這件事。”
皇帝一聽似乎這個時候才想起自己來慈寧宮的目的,趕緊說:“朕聽靜言說母後宮中失竊,都把宮門給封了,搞得人心惶惶的。朕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可是丢了什麽貴重的東西?”
太後笑了笑,回答:“倒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就是先帝早年賞給哀家的一對血如意。是先帝賞的東西,哀家比較珍重罷了。”
“如此看來那偷盜之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皇帝面色沉冷,“母後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
太後搖搖頭,“不曾。”
“皇祖母真的只是丢了一對血如意,沒別的東西?”林靜言卻是不信太後僅僅只是丢了一對血如意,就如蘇煙倪說的,如果只是單純丢了一對血如意,太後還不至于會如此大費周章,将這宮門都給封了。
太後犀利地剜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麽?”
林靜言頓時就被太後這個眼神給吓住了,她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敢吱聲了。
林木森冷冷地警告她:“小孩子話別那麽多,大人說話,你不要多嘴。”
“四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五歲了。”林靜言癟癟嘴,滿臉的不高興。
晉王殿下冷哼一聲,心想這丫頭年紀是長了,可是這腦子卻沒開竅。
葉世歆想有太後在,應該也不至于會出大事。
她開始還很緊張,如今卻有些放心了。
然而就在她開始放松的時候事态發展卻不受控制了。
太後的貼身內侍官小德子卻噗通一聲跪在陛下面前,扯着哭腔道:“陛下,求您為太後娘娘做主。”
此舉出人意料,皇帝頓時被吓了一大跳。其餘人也是一臉震驚。
林木森和太後的臉色倏然大變。而蘭桂姑姑臉色鐵青,渾身顫抖。葉世歆則下意識拽緊了左手手腕上的玉镯。
太後封鎖宮門查了三日,慈寧宮上下每個人都被盤問過去。除了蘭桂姑姑和小德子。蘭桂姑姑是太後最信任的人。所以壓根兒不用多問。而小德子是蘭桂姑姑的養子,自小就養在她膝下,在慈寧宮當差。這些年他矜矜業業,從未有過二心。
太後和蘭桂姑姑萬萬沒想到小德子會叛變。
皇帝正襟危坐,威嚴畢現,“你同朕說清楚。”
小德子狠狠抹了把眼淚,細細道來:“陛下明鑒,其實慈寧宮根本就沒有招賊,而是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皇帝一聽眉頭緊皺,忙追問:“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小德子說:“之前太後壽誕,晉王妃送給太後娘娘兩盆翡翠蘭,太後特別喜愛,日日夜夜悉心照看,唯恐它枯了。可最近一段時間,那兩盆蘭花也不知怎麽了突然就枯了,根都爛掉了。太後憂心如焚,就請晉王妃入宮看看那花,看看能不能找出症結所在。誰曾想王妃入宮以後竟在那花盆底部挖出了兩包魂歸香。”
“魂歸草是何物?”
“謝太醫說那是南境的一種毒物,由那魂歸草的果實研制而成。魂歸草又稱斷魂草,生長在南境山區一帶。此草全身都有劇毒,尤其以果實毒性最大。這種草有特殊的氣味,清香撲鼻,偶爾聞個一兩次倒也無妨,可若是長期聞則會麻痹神經,四肢疲軟,全身無力,使人癡傻癫狂。”小德子面容平靜,一字一句清晰道來:“太後娘娘怕事情鬧大,也怕您知道以後憂心,就以宮中失竊為由封鎖了宮門,不準所有人出入,打算自行查探。魂歸香是劇毒之物,被人藏在花盆底下,太後娘娘日日夜夜對着那兩盆蘭花,身體難免會受到損傷。那背後謀劃之人心思何等歹毒。奴才自小養在慈寧宮,太後一向對奴才寬厚仁慈,從不曾苛待奴才。太後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斷不敢忘。奴才實在不忍心看太後娘娘被奸人算計,還請陛下替太後娘娘做主,揪出那背後賊人。奴才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招謝太醫前來問話。”
葉世歆安靜地聽完小德子的這番話,不得不承認在這深宮之中混的人個個都是人才。她在慈寧宮住了這幾天,見這小德子恭順謙卑,做事細致謹慎,深受太後倚重。想不到也是一條毒蛇。
過去她還是低估了東宮,太子在這宮中一定安.插了不少眼線。
小德子這條線肯定一早就安.插好了,那兩包魂歸香也多半是他在太子的授意下放進蘭花花盆的。
不論是誰最終挖出那兩包東西,這兩盆蘭花是葉世歆送的,她都免不了要受到牽連。
太子動不了晉王殿下,就只好從她身上下手。
其實我們真的不怕與千萬人為敵,怕就怕被身邊親近信任之人算計。
太後和蘭桂姑姑此刻心裏一定很痛吧。
不過葉世歆心裏更痛,她和晉王殿下千算萬算,卻算漏了長公主。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栽在自己人手裏。
至于那個慫恿靜言去找陛下的,她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是蘇煙倪。
她是太子的人?
或許不是。不論她是不是東宮派系的人,她都不會放過這麽一個頂好的機會算計她。
其實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開始她就不喜歡她。即便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苛刻又挑剔,很多女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可蘇煙倪是唯一一個她見第一面就不喜歡的女人。
這位嘉寧郡主心思深沉,攻于心計,野心太大。
在她面前靜言簡直就是小孩一個,由着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随意糊弄兩下,靜言就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皇帝聽完,直接甩了桌上的碗筷,“好歹毒的心腸,膽敢謀害太後!”
滿桌子的珍馐被打翻,湯湯水水灑得到處都是,碗碟更是碎了一地,支離破碎,滿目狼藉。
屋子裏寂靜,這些聲響被無限放大,直竄耳朵,清晰異常。
天威震怒,宮人們惶恐不安,紛紛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皇帝看着太後,輕聲問:“母後,這奴才說的可是真的?”
太後再也無法回避,只好點頭。
“嘭”的一聲巨響,皇帝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桌面瞬間震動,似乎都要裂了。
太後身份尊貴,慈寧宮出了這等事,皇帝不可能會不震怒。
“徹查!”皇帝霍然起身,态度強硬而堅決,“這件事必須徹查!”
他擡手招來趙公公,“傳朕旨意,宣大理寺少卿季巡進宮面聖!”
“喏。”趙公公領了旨意馬上就退出了殿內。
皇帝沉冷考究的目光聚焦在葉世歆臉上,不怒自威。
葉世歆死死拽住自己的玉镯,片刻以後方松開。或許她今日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只怕從這一刻開始,晉王殿下就要正式與太子反目了,奪嫡之争也将正式拉開帷幕。
她一生渴求自由,向往無拘無束的生活,可終究還是架不住命運的安排,入了這皇城,入了這晉王府,深受皇權束縛,被迫卷入這暗湧橫生、無休無止的争鬥之中,再也難以脫身。
她終究還是活成了師父最不喜歡她成為的那種人。
命運待她和林木森都同樣的苛刻,他們之間也不知究竟是誰欠了誰的。
她跪在地上,“請陛下明鑒,歆兒絕無半點謀害皇祖母之心。”
皇帝靜看着她,目光越來越冷,越來越具有壓迫感,聲線沉涼,“你若是無辜,季巡自會還你公道。不論你是否無辜,那兩盆蘭花總歸是你送給皇額娘的,你難辭其咎。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就先去天牢待兩天吧。”
作者有話要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