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唱戲
太子殿下一貫排場很大,且喜歡姍姍來遲。
他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衣身繡金紋,滿身貴氣。
諸位皇子大多繼承了皇帝陛下的長相,一概的斯文秀氣。只是這位太子殿下斯文之餘,又顯得有些陰郁。
或許內心并非良善明朗之人,這長相也會自然而然的偏陰郁一些。那位裕王殿下也是如此。
反觀晉王殿下,他倒是溫潤如玉,且有一身浩然正氣,清風霁月,英氣十足。
葉世歆承認她看人多少有些成見。不過太子一黨對晉王殿下所做的那些事确實也讓人欣賞不起來。
“徐将軍,政務繁忙,這才來晚了,還望将軍海涵。”太子殿下笑容滿面,一派如沐春風。
徐惟誠态度恭順,輕聲回複:“太子殿下言重了,您屈尊而來,已是給足了老臣面子。”
太子大手一揮,“沒什麽好東西送給将軍的,知道将軍好文墨,這副端硯送給将軍。”
硯乃文房四寶之一,端硯更是硯中名貴品種,好的端硯可遇而不可求。太子殿下送的這份賀禮倒也昂貴。
徐惟誠欣然收下,“老臣謝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來了之後,宴席這才開始。
諸位皇子、公主和王妃皆是貴客,通通坐到了一桌。
葉世歆這一次終于把所有的皇子都給認全了。
皇子攜王妃坐在一起,王妃們兩相一比較,葉世歆不免脫穎而出,其餘的女眷都黯然失色。
有女人的地方就會有争鬥,且争鬥永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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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世歆這張臉擺在這裏,難免成為衆矢之的。
太子妃鄭衫是個心氣很高的女人。她本是國公府嫡出的小姐,未出閣之時曾豔壓群芳,有“京城一美”的稱號。如此姿色在葉世歆面前也不免落了下風。
對方的美渾然天成,不需任何修飾,一切的精雕細琢都盡顯多餘。
鄭衫素來心直口快,當着大家夥的面把火挑了起來,“四弟真是有福氣,竟娶得了如此美嬌妻。四弟妹此等絕色怕是先帝當年那個寵慣六宮的端慧貴妃只怕也比不上吧。”
好好的氣氛,鄭衫卻故意提到一個早就故去之人。而且這位故去之人還相當的有故事,後世之人對她口誅筆伐,恨不得将她描摹成禍國妖妃。天下誰都知道先帝的那位端慧貴妃曾名動天下,據說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絕色佳人。她入宮以後便寵慣六宮,獨攬聖寵。只可惜紅顏薄命,不僅早夭,更背負了一世罵名,為天下人所唾棄。
鄭衫此舉分明是在指桑罵槐。
蘇煙倪坐在另一桌,聽見太子妃朝葉世歆犯難,她面色愉悅,悠哉悠哉地品茶,等着看好戲。
葉世歆這張臉就夠她得罪人了。所以說女子千萬不要生得太漂亮,不然走到哪裏都容易成為衆矢之的。
蘇煙倪根本就不用自己親自動手,有的是人樂意替她效勞。
太子妃開了頭,裕王妃一向以太子妃馬首是瞻,緊接着就接話:“二嫂瞧您這話說的,您怎麽能把四弟妹和先帝的端慧貴妃放在一起比較呢,那位紅顏薄命,自刎于寝宮,連收屍的人都沒有。咱們四弟妹可是有福之人,她嫁給晉王殿下可是享清福的,那位怎麽能跟咱們四弟妹比。”
葉世歆死死捏住自己的玉镯,因為過分用力,指尖微微泛白,她卻渾然不覺。
林木森的眼神無意中掃到她這個動作,不禁隆起眉峰。
鄭衫故作懊惱,“你瞧瞧我這張嘴,盡說些胡話。四弟妹一看便是有福之人,咱們晉王殿下可是疼她疼得緊呢!”
葉世歆輕輕松松一笑,對于太子妃的争鋒相對她似乎全然不在意,語氣一派平靜,“我出身低微,又自小長在鄉下,一貫愚鈍粗鄙,如何能與先帝的端慧貴妃相比。我除了這張臉還過得去,旁的便沒有拿得上臺面的了。跟諸位從小嬌養,矜貴無比的嫂嫂們自然不能比。承蒙晉王殿下不嫌棄,我才能與諸位嫂嫂們同桌。所以二嫂嫂就莫要再打趣我了。”
以退為進,綿裏藏針,不動聲色地反擊。
裕王妃笑着說:“這女人家光有臉也不行,肚子裏也得有墨水,持家有道,懂得為夫君排憂解難。”
這是在明着說葉世歆是花瓶,空有姿色,內裏一概不足。
葉世歆不免在心底冷笑。這位裕王妃自己就是草包一個,時不時就被人當槍使,竟在這裏暗諷她肚子裏沒貨。
她笑了笑正欲開口回擊。男人卻一把握住她手,親自往她碗裏夾了塊魚肉,溫聲細語道:“王妃累了,先用膳。哪能事事都要王妃沖到最前面。”
這魚他替她剔了魚刺,“這魚是巡防河裏新捕撈上來的,最是鮮嫩可口,得趁熱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見他這樣,葉世歆莞爾輕笑,“謝過殿下。”
她家晉王殿下旁的毛病沒有,就是愛護犢子。有殿下動手,她便落得了個清閑自在。
晉王殿下施施然地喝下半杯酒,不緊不慢道:“本王是個俗人,自小就喜好那漂亮的事物。這挑王妃也是一樣,只挑那姿色一絕的,旁的庸脂俗粉本王可看不上,即便是花瓶,不會舞文弄墨,不會繡活女紅都不打緊,只要好看便行。本王可不像諸位哥哥,找枕邊人都得找肚子裏有墨水,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我只找好看的。既是本王親自挑的人,即便她有諸多不好,本王也自會當着,就不勞諸位嫂嫂費心了。”
這夫婦兩個一唱一和,太子妃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太子殿下見狀忙緩和氣氛,“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的,哪有什麽好的見地。四弟莫要在意,別被她們傷了和氣。四弟新婚,本宮在這裏祝你們夫婦二人幸福美滿。來諸位,旁我們一同舉杯。”
衆人一同舉杯,飲下杯中酒。
裕王殿下警告自家王妃,“你呀給本王長點心,別什麽事兒都跟在太子妃屁股後頭轉。”
裕王妃:“……”
林木森這小子這麽護犢子,之前在醉紅樓他可是一早就領教過了,他真怕自己媳婦兒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酒過三巡,賓客盡興。
宴席結束,賓客卻并未散去。徐惟誠找了戲班子來府裏唱戲,賓客們紛紛移步後花園看戲。
據說是京城有名的戲班子,唱的是一出《貍貓換太子》。
壽宴之上戲班子唱一出這樣的戲可不太合時宜,不過她想這應該是那位鎮國将軍夫人特意安排的。
葉世歆對看戲沒什麽興趣,坐在人群堆裏也不過就是打發時間。
那出戲看了一半,太子殿下起身朝林木森款款走來,“四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木森知道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葉世歆說得沒錯,他需要和太子坦誠交談一次,如若對方還不放心,那便怪不得他了。不主動,也不被動,他要做兩手準備。
林木森施施然起身,“請,二哥。”
晉王殿下離開後,葉世歆百無聊賴,對着戲臺子出神。
長公主喜好熱鬧,不過最讨厭聽戲,她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了。
李元熙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坐到了自己身側。
“王妃覺得這出戲如何?”中年婦女的聲音,和藹親切。
李元熙會來,葉世歆毫不意外。這個女人很執着,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試探。
不過她沒想到這試探竟來得如此之快。很有可能是她在哪裏露出了馬腳。
葉世歆扭頭一笑,“我不懂戲,連臺上演的是什麽竟也看不懂,真是讓舅母見笑了。”
李元熙指了指臺上,“這臺上演的是一出《貍貓換太子》。傳聞宋真宗時期,李後産子,劉妃生妒,與太監郭槐密謀,以貍貓剝皮換太子,命承禦寇珠抛入九曲橋下淹死。寇珠不忍,求計于太監陳琳,乃将太子藏入妝盒,密送八賢王趙德芳處撫養。故有此一出好戲。”
“原是這樣,歆兒多謝舅母解釋。”
李元熙仿佛被這出戲觸及到了塵封多年的往事,言語之中頗有些感慨:“不瞞王妃,我同你舅父年輕時有一摯交好友,身負麒麟之才,為人正直善良,只是可惜後來走了彎路,不幸落了個滿門抄斬的境地。他有一胞妹,伶俐可愛,卻在那滅門之時早已葬身火海。我時常便在想,如若真有一出《貍貓換太子》那該有多好,興許那孩子就有一線生機,現在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也未可知。”
葉世歆用力摸住自己手腕上的玉镯,面色平靜如初,輕聲安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興許是那孩子命該如此,舅母無須太過傷神。”
李元熙釋然一笑,“想來也是我想太多了,竟然覺得那孩子還尚在人世。如若她還活着,也該同王妃這般大了。”
“舅母如此惦記故人,可見您也是個長情之人。故人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會深感慰藉。”
“不說了。”李元熙擺擺手,“王妃繼續看戲,我去送送客人。”
葉世歆眉眼低垂,“舅母自便。”
目送李元熙離去,葉世歆這才松開手。
太過用力,指尖泛白。
她必須要改改這個習慣。不然如此下去,總有一天這只玉镯會被自己給生生捏碎。
——
李元熙悄然無聲走到丈夫身旁。
徐惟誠見到她,忙問:“如何?”
李元熙搖了搖頭,“那孩子一臉平靜,全然瞧不出異常。倘若真是她,聽到自己的大哥,她不可能會那般鎮定自若。想來也是我想多了。”
徐惟誠輕聲說:“我早就同你說過是你多想了,那王妃是葉尚書的千金,怎麽可能是那個人的妹妹。如果王妃真是随家人,她又怎麽可能會嫁給晉王殿下。他們二人之間可是隔着血海深仇。再說了當年随家滿門抄斬,一個不留,那個襁褓中的嬰孩也留有屍首,是你我二人親自去收斂的屍骨,你難不成忘了?”
李元熙眼眶濕潤,“我當然沒忘。可是當年那一把大火将什麽都給燒沒了,屍首難以辨認,再說那孩子身上也找不到那串檀木珠,我總覺得是有人暗地裏将人換走了,那孩子現在還活着。”
徐惟誠:“如若真如你所說,那便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好歹替随家留下了血脈。那孩子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你又何必深究她是誰,此刻身在何處。”
李元熙:“我總認為是咱們虧欠了随家,畢竟是你親自射的那一箭。如果能夠找到那個孩子,咱們也好補償她。”
徐惟誠表情嚴肅,“他随家走到滅門的地步,絕非旁人陷害,而是随家人執念太深。倘若那個孩子她還活着,她最不需要的便是咱們的補償。”
作者有話要說:祝姑娘們國慶快樂,玩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