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玉笛
歸慈巷歷來繁華,巷子兩側商鋪酒樓林立,歌舞坊無數,是有錢人找樂子的好去處。
京城裏鼎鼎有名的煙花聖地醉紅樓便是這條巷子的招牌。醉紅樓裏的姑娘個個塞天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腰細身軟,引得許多耐不住寂寞的男子紛紛想要到這裏一親芳澤。
他們路過醉紅樓時姑娘們站在門口招攬生意,那姿色的确比旁的妓院要賞心悅目得多。
葉世歆長這麽大從未去過這溫柔鄉。倒是柳傳言那個浪蕩公子時常流連于這些花街柳巷。
從門口看樓裏的盛況,她眼神裏竟然充滿了向往。
她悄悄和畫眠咬耳朵,“過幾日咱們悄悄來一趟,見識一下。”
畫眠:“……”
畫眠頓時覺得自己額角凸起,滿頭黑線,無語死了。她家小姐果然不走尋常路。這煙花之地,哪能是良家少女能來的地方。何況她剛剛嫁入王府,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哪能這般任性。
畫眠姑娘義正言辭地說:“小姐,你莫要開玩笑了。這是妓院,不是尋常的歌舞坊,哪裏是你能來的地方。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想都不要想。谷主命奴婢看着你,就是怕你性子跳脫,去一些不該去的地方,惹出禍端。”
畫眠這孩子就是老正經,年紀輕輕的,腦子裏就裝了一堆舊思想。平日裏時刻小心謹慎,不準她這樣,不準她那樣的,一點都不開放。
還是畫竹好,那姑娘天性活潑,敢闖敢拼,更敢冒險。之前在流沙谷,她總是能夠陪着自己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看着這樣古板生硬的畫眠,葉世歆突然無比想念畫竹。那姑娘現在随着師父在西南邊陲,小日子肯定過得津津有味。哪像她在這偌大的京城束手束腳的,一點都不自在。
雖然畫眠不同意,不過以她這麽跳脫的個性,她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情就絕不會放棄。這醉紅樓她肯定是會悄悄來一次的。沒來過的地方總是令人心馳神往。
歸慈巷新開的這家酒樓名□□風居,光聽這個名字就覺得這酒樓定然不俗。
酒樓規模不大,可布置得極其雅致。一樓散座,二樓雅間,同七裏居的規模并無二致。
雖說已是午後,早已過了飯點。可酒樓裏依舊十分熱鬧,男男女女聚集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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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幾個年輕的姑娘正在表演評彈。彈唱的正是一首《臨江仙》。曲子如泣如訴,回旋婉轉,不斷籠罩在人耳旁。
葉世歆豎起耳朵聽了聽,只覺得無比享受。
難怪大家夥都說這家酒樓的評彈出名。這光聽一耳朵,就覺得無比悅耳動聽。
沒了面紗的遮蓋,葉世歆的那張臉不論走到哪兒都容易受到旁人的關注。
她雖穿得素淨,可她身側站着的晉王殿下和長公主卻是錦衣華服,滿身的貴氣。旁人一看便知道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倒也沒人敢不識趣地往她跟前湊,胡亂搭讪。
林木森低頭湊到葉世歆耳旁悄聲說:“成靖他們在二樓雅間等咱們。”
葉世歆點頭,“那便上樓吧。”
小二将人引到二樓最頭上的一間雅間。
“等你們很久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徐成靖扯着渾厚的嗓音,忙從裏頭迎了出來。
徐成靖,穆遲,謝砺霍然在列。
林木森笑着說:“本王素來守約,哪有不來之理。不過就是進宮在母妃哪裏耽擱了一些時間。”
徐成靖:“這新媳婦進門,貴妃娘娘自然少不了有話要跟王妃講。”
說話間三個男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葉世歆身上。
穆遲爽朗一笑,“看來這京城的傳言真是一點都不靠譜嘛!”
葉世歆挑眉一笑,“既是傳言,穆軍師又何必當真呢!”
穆遲:“王妃所言極是,在下也只當笑話聽聽。”
長公主環視一圈并未見到蘇煙倪,便出聲詢問:“蘇姐姐呢?我差人通知了她的,怎麽她還沒到嗎?”
謝砺:“回禀長公主,嘉寧郡主身體不适,今日便不來了。”
“身體不适?”林靜言只覺得奇怪,“今早在宮裏見她她明明還好好的呀!”
林木森拂拂衣袖,沉聲道:“既然郡主身體不适,那便不要打擾她了。”
晉王殿下眼裏容不下沙子,只怕長公主的消息傳都未曾傳到蘇煙倪的耳朵裏。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晉王殿下應該已經開始着手切斷長公主和侯府的聯系了。
沒了那女人也好,最起碼清淨。
朋友間的聚會,氣氛輕松愉悅,各種話題都能說上一說。
謝砺端着酒杯,朝着葉世歆鄭重其事道:“這一杯微臣敬王妃,多謝王妃那晚在寒門街的救命之恩。”
謝砺說的是前不久他在寒門街遇刺的事情。
葉世歆平靜如水,“我不過偶然路過,謝軍醫不必客氣。你是殿下的親信,我救你自在情理之中。”
一兩句便将自己撇清,完全不願承情。
謝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王妃俠義,微臣佩服!”
沒了蘇煙倪,林靜言覺得分外無趣。她和葉世歆說不到一塊去,而男人之間的話題她又不感興趣。
待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林靜言便待不住了。她開口征求林木森的意見:“四哥,我倦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她自小便格外敬重這個四哥,只要同四哥待在一起,她做什麽都要先征得林木森的同意。
“也罷,我們男人之間的話題你也不感興趣,要出去便出去吧。記住就在這附近轉轉,不得走遠。”他伸手招來白松露,“松露,你陪公主一道出去。”
白松露領命,“喏,殿下。”
葉世歆适時開口:“殿下,我想跟公主一起出去,你們說的這些東西我也不感興趣,坐在這裏也怪悶的。”
“也好,你陪着靜言我也放心,省得她到處惹事。”
“我自己去就好了,幹嘛要她陪着。”一聽葉世歆要跟自己一道,林靜言心裏那真是一百個不願意。
葉世歆笑着說好話,“你走了我也怪無聊的,你看我這麽無聊的份上就可憐可憐我,帶我一起去吧。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的。”
人家都這麽說了,林靜言還能說什麽好。
兩個姑娘在白松露的保護下一道出了春風居。
日光透亮,碧瓦飛甍。歸慈巷的熱鬧程度絲毫不亞于夜晚。
長公主拉着一張長臉,那叫一個不開心。
兩人沿着巷子逛了逛,葉世歆還淘到了一兩樣新奇的小物件。
其中就有一支與衆不同的玉笛。
她付了錢,将玉笛拿給林靜言,“公主,這個送給你吧。”
長公主瞅着那笛子,一臉嫌棄,“做工這麽粗糙,本宮才不稀罕呢!”
葉世歆:“公主你再仔細看看這笛子。”
林靜言伸手接過那笛子,掂在手裏仔細瞅了瞅。越看越覺得熟悉,她的臉色也越發不對勁了。
葉世歆試探道:“是不是很像?”
“像又如何,它們又不是同一支。”林靜言癟癟嘴,眼眶裏隐約泛着濕意。
“正是因為它們不是同一只,這只才能襯出那只的難能可貴。我知道那只玉笛是公主生母留給你的遺物,在你心裏無可替代。可它畢竟已經碎了,再也無法複原了。找另外一支相像的替代,未嘗不可。東西是不一樣了,可人的感情還在。只要感情還在,那它便一直在你的心裏。與其整日對着那堆支離破碎的碎片,倒不如重新擁有一支新的玉笛,最起碼它是完好無損的。就像母親對你的愛,它也是完好無缺的。”
生母離世之前給她留了一支玉笛。這些年她一直留在身邊。可就在去年和李淳如起了争執,争執之中玉笛就被摔碎了。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甚至驚動了父皇。
事後李相帶着李淳如親自給她賠禮道歉。又差工匠打造了一支一模一樣玉笛賠給她。可她就是沒收。父皇後面也賞賜了許多其他的笛子給她,她也完全不感興趣。
在她心裏那支玉笛碎了就是碎了,哪怕有另外一只一模一樣的,它也替代不了那支玉笛在她心裏的地位。那是生母留給她的遺物,本就是無法替代的。
那件事之後誰都沒有開口勸她收下別的玉笛。因為他們很清楚之前的那支分量重,不可替代。
還是第一次有人開口讓她收下另外一支相像的笛子。以這樣的方式,以這樣的理由,讓她幾乎無法反駁。
她說的看似全無道理,又好像句句都是真理。
“你怎麽知道?”林靜言輕輕擡頭,一雙眸子濕漉漉的,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年輕的女人微微一笑,“這又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她不自覺拽緊那支玉笛,語氣依舊很沖,“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
葉世歆赫然一笑,滿不在乎,“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情,旁人的想法我從不在意。”
“看把你能的!”長公主輕嗤一聲,握住玉笛,頭一甩走到前面去了。
畫眠站在一旁,壓低聲音不解道:“小姐,這是少主留給你的遺物,你怎麽就把它送給長公主了呢?”
葉世歆靜靜注目着林靜言娉婷的背影,一抹炙熱的石榴紅,朝氣蓬勃。
注目一瞬,她慢騰騰地收回目光,“兩支玉笛本就是一對,只是做工不同,這才導致紋理不盡相同。既然是大哥的遺物,留給靜言再合适不過了。”
——
葉世歆追上了林靜言。
兩人再一次路過醉紅樓。
姑娘們個個身段窈窕,穿得花枝招展正在門口招攬生意。
這樣的地方,女人唾棄不已,男人們卻紮堆往裏頭湊。
看着頭頂那鎏金的招牌,葉世歆不禁眯了眯眼,輕聲問:“公主,這裏頭你進去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咱們的晉王殿下得知自己的夫人去了妓.院,會是什麽反應。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