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請君入甕
一開始林木森還覺得異樣,可仔細斟酌一番葉世歆的反應,他竟一下子就回過味來了。她太冷靜了,冷靜得過分。一般女人遇到這種事斷然不會這麽冷靜。這太反常了。既然反常那就一定有問題。
現在看來今晚分明就是這位葉家三小姐為他精心設的局。
葉世歆先是一愣,表情微變。不過轉瞬之間便恢複如常。
“殿下此話何意?”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你差人在外頭四處散播自己長相醜陋的消息,母妃疼愛我,定會親自找機會見你。你易容一番,将醜陋的一面現給母妃看。她勢必會阻止父皇賜婚。你料準我心急,一定會來尚書府一探究竟。”林木森緊緊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葉小姐,不知本王說得可還對?”
“殿下英明。”
林木森冷冷一笑,從牙縫裏擠出話來,“葉小姐這招請君入甕,當真使得爐火純青吶!”
葉世歆從容淡定道:“殿下謬贊了。腳長在殿下身上,臣女可從未逼迫過殿下夜訪鄙府。”
其實她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她就是料準了他會心急,會到府上一探究竟,她才精心巧妙地布了這個局。
不得不說葉世歆很擅長讀心。将他的心思拆解得非常透徹。這個女人聰明得過分。
“說吧,今日之事你想怎麽解決?”既然兩人将這一切都給挑明了,便再也不必相互兜圈子了,索性開門見山一次性解決掉。
她如此費心費力,定然是有所圖謀。不然也不至于會這樣。
“臣女想跟殿下做個交易。”葉世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玉镯。這是她一貫常有的動作。
過去她總是會條件反射地去摸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檀木珠手串。只是如今手串早就已經被她取下,放進了妝奁盒。
她現在戴的是一只成色極佳的玉镯。這镯子是葉夫人送給她的新年禮物。葉夫人說她手上太空,未佩戴飾品。便送了她這只镯子。她還說玉養人,女孩子戴了好。
她不懂玉。可見這镯子通體翠綠,晶瑩剔透,應該也是上品。不論這東西貴不貴重,它也是葉夫人的一番心意。
Advertisement
戴上這只玉镯以後,她便不由自主地時常摸它。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林木森注意到她這個動作,雙眸旋即深了深。
男人擡了擡眸,“願聞其詳。”
“如果殿下能夠放棄娶我,今夜之事自當一筆勾銷,臣女只當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他冷笑一聲,聲線漸涼,“如若本王不同意呢?”
“殿下信不信只要臣女大喊三聲,明日一早整個京城就該轟動了。晉王殿下必然會稱為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林木森:“……”
“你威脅本王?”
“殿下說笑了,臣女如何敢威脅殿下您。給臣女一百個膽子,臣女也是萬萬不敢的呀!臣女不過是在和殿下談筆買賣。”
“葉小姐可能不了解本王,我這人素來最讨厭同人談買賣!”
“事關殿下清譽,還請您慎重考慮。”葉世歆依舊鎮定,不緊不慢地說:“殿下如此喜愛蓮花,想來也是一個注重清譽,潔身自好之人。”
他緩緩擡頭,探究的目光迎上年輕的女子,施施然問:“葉小姐如何得知本王喜歡蓮花?”
“殿下每件衣服上都繡有并蒂蓮,難道這不是鐘愛?”
男人冷聲一笑,“葉小姐倒是觀察得細致入微。”
“殿下謬贊。”
這兩人一來一往,唇槍舌戰,竟難分伯仲。
“本王鐘愛蓮花不假。可未必就同那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葉小姐恐怕将本王想得太過高尚了。我這人素來随性而為,從不在意他人看法。此事若是張揚開來,有損的可是葉小姐的名聲。我堂堂皇子,有誰敢說我的不是?我只要娶了你,便可以堵住悠悠衆口。”
葉世歆直視男人,冷聲質問:“殿下不怕天下人說您強取豪奪麽?”
“本王既不是太子,不是那東宮儲君,又無心皇位,要那賢良正直的名聲做什麽?”兩人四目相對,男人的聲音沉穩有力,冷硬異常,“葉世歆你很聰明,将人心也猜得很通透。只是可惜你低估了我,對你我勢在必得!”
男人倏然一笑,慢慢湊近她,語氣溫熱而暧昧,“你應當感到高興,在我心裏你有這麽重的分量。”
晉王殿下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葉世歆的閨房。一躍而起,上了屋頂。
臨走之前還不忘留給她一個格外溫柔的笑容,“葉小姐,手上的镯子不錯!”
——
雨勢漸大,雨聲瀾瀾。周圍迷霧蒙蒙,夜色變得更為迷離深邃。
“殿下回來了,怎麽去了這麽久?”白松露看到熟悉的身影,頓時喜出望外。暗自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平安出來了。
白松露等人一直守在房頂上,頭發和衣服早已被雨淋了個透濕。
男人身上的夜行衣被雨水打濕了一些,周身清寒。隐在夜色中的那張臉凜冽非常,氣場無比冷硬,如修羅武神,讓人簡直不寒而栗。
莫不是此行不順?被葉府的人抓到了?
照理應該是不可能的啊!他們一直守在房頂也沒聽到任何動靜啊!
晉王殿下握緊拳頭,冷聲吩咐:“派些人手悄悄守着尚書府,葉小姐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本王唯你試問!”
“殿下這怕是不妥吧?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啊?”白松露遲疑不定,這好歹也是堂堂尚書府啊!當朝二品大員的府邸,哪能是說監視就監視的啊!
“讓你守着你便守着,哪那麽多話了。出了事有本王擔着,你怕什麽!”
“奴才遵命!”
“你速速去安排,本王明日要進宮去見父皇。”
“喏。”
***
夜已經深了。雨淅淅瀝瀝落下,房檐處雨珠成串,靜默地敲打着地面。
屋內那兩盆翡翠蘭,葉子上滾了些水珠,燭火一照,瞬間晶瑩剔透了許多。
“這晉王殿下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男人從房梁處悄無聲息地跳下來,響起熟悉的聲線。
葉世歆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無奈道:“這下他應該可以肯定我的身份了。”
柳傳言悠悠道:“一把好牌生生被你給打糊了。你這雙眼睛能瞞得了他才怪。”
葉世歆癟癟嘴,滿不在乎道:“瞞不住我就打死不承認,他能奈我何?”
柳傳言:“……”
柳傳言心想自家師妹這招好像也不是不行啊!就是會特別搞笑。對方一早便把你看得透透了。你還非得在他跟前使勁兒裝糊塗,你說這不是搞笑是什麽!
“我早跟你說了這招行不通,你偏不信。”這位少谷主徑自給自己拿了把椅子坐下,刺喇喇地翹起二郎腿,悠閑自在地說:“只怕從今夜開始,你這尚書府要有很多眼線了。”
“晉王殿下素來潔身自好,應該格外看重自己的名聲和清譽。我這麽做無非是想搏一搏。只是我沒想到……”葉世歆坐在桌案旁,神情迷惘。
“沒想到比起名聲和清譽,他竟更看重你。”柳傳言赫然輕笑,将她沒說出口的話補充完整。
她費心謀劃這局,不過就是想逼他一把。畢竟對于一個戰功無數,深受恩寵的皇子來說,賢良方正的好名聲是多麽的重要。她料想他定會就範。打消娶她的念頭。殊不知他竟然肯舍棄名聲和清譽也非娶她不可。她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裏會如此重要。
“你說晉王殿下他到底喜歡我什麽?”這世間比她優秀的女子數不勝數,她絕不是最突出的那個。晉王殿下為何會這般中意她呢?這點她委實想不通。
“我一早便說了,許是這位晉王殿下眼神不好使呗!”
葉世歆:“……”
葉世歆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記白眼。
柳傳言自顧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水汽袅袅,“師妹吶,看來這晉王殿下是非你不可了,依我看你要不就從了吧。堂堂晉王府的王妃,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你若是嫁入王府,師兄我以後可要跟着你混了!”
葉世歆狠狠地踢了柳傳言一腳,“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柳傳言吃痛嗷嗷叫,“真該讓晉王殿下好好看看你這副暴戾的面孔,一點都不溫柔。”
葉世歆心煩氣躁,“滾滾滾,別在我跟前礙眼。”
“我這就滾。”柳傳言翻牆而出,臨走之前說:“師妹,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和我娘都無條件支持你。”
不行,她不能就這麽認輸。她必須再想法子解決。
***
第二天一早,葉世歆一大早就叫畫眠起來給自己梳妝了。
畫眠一邊倒騰她的頭發,一邊不解地問:“小姐,咱們一大早要去哪兒啊?”
葉世歆說:“去穆府。”
畫眠吃驚地說:“府外都是晉王殿下的眼線,去穆府怕是不好吧?”
葉世歆:“我知道,所以你趕緊給我梳你的丫鬟發髻,再把你的衣裙給我換上,咱倆換一下身份。”
畫眠:“……”
畫眠雖然心裏忐忑,但信得過自家小姐。
兩人互換身份,悄無聲息地出了葉府。
馬車沿着京城使勁兒繞,繞了好幾圈,繞得人眼花缭亂。
在槐花巷的盡頭,馬車與一大群趕早市的小販撞在一起。葉世歆趁亂跳下馬車,直接去了穆府。
穆府守門的小厮認得葉世歆,直接将人放進府裏。
穆遲見到葉世歆這麽早到訪,頗有些意外。忙将人請到屋裏。并對貼身随侍說:“去外頭守着,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
随侍得了命令,将門嚴絲合縫地合上。
“小姐如此裝束,想來定有要事,但說無妨。”
葉世歆鄭重行禮,“那我便不兜圈子了,穆軍師請你幫我!”
“小姐言重了,快快請起。”
“穆軍師,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萬不能嫁進皇家。倘若有朝一日身份敗露,定會惹出滔天禍事。當今聖上不論他多賢德,他也斷然容不下一個罪臣之女。我百般籌謀,現已無計可施。還請穆軍師助我一臂之力!”
“小姐這般聰慧,想必也明白,在權勢面前,你我都只是蝼蟻。晉王殿下若是鐵了心要娶你,我們誰都拗不過他。”
“如此說來,不論如何我都是逃脫不掉了是嗎?”
“小姐別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葉世歆慘淡一笑,“只怕已經沒有時間容我們從長計議了。”
話音未落,牆邊的書架上發出一陣輕響。
這面書架的背後就是一條暗道,直接通往七裏居。是平日裏柳傳言和穆遲聯系所用。知道這條密道的沒有幾個人。
毫無懸念,書架後面必然是柳傳言。
穆遲将書架拉來,柳傳言快步從裏頭出來,“師妹你果然在這!據宮裏的探子傳出消息,晉王殿下一早便入宮請求陛下賜婚了,此刻傳旨的太監已經在路上了。你還不趕緊回葉府去。”
葉世歆:“……”
作者有話要說:賜婚倒計時!
晉王殿下:好嗨哦!感覺已經人生已經到達了高.潮,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