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交鋒
這一切本就在葉世歆的預料之中,她全然不會覺得驚訝。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
她心裏很清楚,徐貴妃斷不會貿然要見自己,多半是晉王殿下授意的。
自打收了貴妃娘娘的上元節宮宴的拜貼,她就知道這次入宮不論怎麽繞都是繞不過去的。她和晉王殿下定然是要見面的。只是她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不過細想之下,此舉倒也合理。京城民風不像邊境那般開放。年輕男女未成婚者,私下不宜見面,應當避嫌。這偌大的皇宮哪裏都是眼線。晉王殿下若是貿然前來見她,定會惹人非議。由貴妃娘娘出面來見她,再合理不過了。
這位晉王殿下心思缜密,處事周全,将一切可能都考慮進去了。
母女兩人對視一眼。葉世歆點點頭道:“還請這位姐姐帶路。”
葉夫人想跟着女兒一起去。卻被那宮女迎面攔住,“葉夫人留步,娘娘只說見葉小姐。您放心,娘娘說完話定會差人将葉小姐安然無恙地送到府上。”
“可是……這……”葉夫人面露難色,看着葉世歆。
葉世歆反手握住母親的手,安撫道:“無礙的娘,您先回府,女兒很快便回去。”
幾個宮女帶着葉世歆繞了好幾圈。偌大的皇宮,官道一道連着一道,宮殿延綿不絕,紅牆綠瓦,富麗堂皇。哪裏看上去都是一樣的,都是分外陌生的。
皇城巍峨,天子腳下,氣勢恢宏。
可葉世歆知道,這座城裏困住了無數人。很多人終其一生都走不出去。
當年大嫂日日待在這高牆裏頭,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心境。
定坤宮是徐貴妃的寝宮,六宮之首,雕廊畫柱,金碧輝煌,無比氣派。
原以為尚書府已經夠氣派了,殊不知比起皇宮,尚書府完全不值一提。
為首的宮女恭敬地對葉世歆說:“葉小姐稍候片刻,奴婢這就去請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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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世歆點點頭,“有勞了。”
話畢幾個宮女迅速離開了。
葉世歆站着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人來。偌大的內殿竟一個宮女太監都未見到。
她心裏忐忑不安,細指不自覺地拽緊裙擺。腦海裏設想着自己接下來會遇到的事情。
“柳神醫別來無恙啊!”正值她出神之際,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熟悉清潤的嗓音,像是雨滴驟然打在芭蕉葉上,清脆悅耳。
葉世歆心尖一顫,徒然轉身。卻見來人已經坐在了殿前那把黃花梨木長椅上,手中捧着一杯熱茶,水汽騰騰。
晉王殿下一襲墨綠色齊肩圓領長袍,腰間白玉玉佩輕微晃動,瑩潤剔透。年輕的男子氣定神閑,一派悠閑自在。
他僅僅只是這麽坐着,便讓人覺得這人有股說不出的光風霁月,一身清貴氣息。
葉世歆下意識拽緊玉镯,轉瞬間又松開。她定了定身,屈身道:“臣女葉世歆見過晉王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女子音色低沉粗噶,沙啞難耐,聽在人耳朵裏委實不好聽。
當真如舅母和白松露說的那般,這位葉家小姐頂着這麽一管難聽的嗓子。若她不是柳星葉,出身世家大族,這聲音恐會影響到她日後的人生大事。
可他篤定她一定是柳星葉。容貌可變,聲音可變,可一個人的體态和眼睛卻輕易變不得。
看到這一雙眼睛他便敢肯定眼前的人絕對是柳星葉。
他遠遠看着她,勾了勾唇,“我尚未亮明身份,姑娘如何得知我就是晉王殿下?”
“晉王殿下名動天下,京城誰人不識殿下英姿。”
這話看似說得妥帖,實則純粹是在敷衍了事,違心至極。
年輕的男人赫然一笑,直接順着她的話說:“如此說來,本王倒是比不上姑娘慧眼如炬了。”
葉世歆不卑不亢,音色平靜如水,“殿下謬贊了,臣女愧不敢當。”
他調整了自己的坐姿,慵懶而随性,像是在拉家常,“柳神醫,闊別半年,本王當真刮目相看。柳神醫這搖身一變都成為尚書府的千金了。本王都險些快認不出你來了。”
葉世歆:“……”
她呼吸一滞,心跳加速,心湖翻湧。
他果然已經認出自己來了!
內心洶湧澎湃,可面上卻不動聲色,一派從容鎮定。
葉世歆依舊揣着明白裝糊塗,“殿下此話何意?臣女聽不懂。臣女是第一次見晉王殿下。殿下是不是誤會了?”
“此處無旁人,柳神醫再裝可就沒意思了。”
“恕臣女愚笨,殿下的話臣女委實聽不懂。”葉世歆不為所動,“不知殿下找臣女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橫豎就是找柳神醫敘敘舊。”他低頭品一口茶,茶水略微苦澀,倒是很像他眼下的心境。
葉世歆:“……”
“晉王殿下當真是說笑了。臣女與殿下并無交集,過去都不曾見過面,何來敘舊一說?”
“葉小姐是不是記性不太好?前不久葉小姐剛沖撞了本王的車駕,難不成葉小姐這麽快就忘了?”男人悠閑自在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修長白皙的手指一圈一圈婆娑着杯沿。茶水清香澄澈,幾片青綠色的葉子浮浮沉沉。
一轉眼便換了個稱呼。
燭火沉寂,男人的俊顏隐在暗處,忽明忽暗。
舉手投足間無不盡顯貴氣。衣袖處并蒂蓮紋案随着他的動作時隐時現。
“鄙府的馬受了驚吓,不小心沖撞了殿下的車駕,還望殿下恕罪。”她惶恐道。
“本王若是計較,葉小姐覺得自己還能站在這裏同本王說話?”
葉世歆:“……”
“殿下宅心仁厚,臣女謝過殿下。”
“本王何時說過自己是宅心仁厚之人?”男人瞬間冷了臉。幾番試探都被對方不着聲色地還擊了,就像是拳頭打在一團棉花上,分外無力。
他向來自負。他喜歡勝券在握,掌控一切的感覺。最不喜事态脫離自己控制。眼下這種情況非常糟糕。
他的音色冷凝深沉,猶如寒冰一般,“柳星葉,只要我想,這世上便沒有我辦不到的事兒。我知道你聽得懂。我也不妨開門見山跟你直說。不論你因何緣故改頭換面來了這京城。既然你來了,那便由不得你了。你舍命替我解毒,這份恩情我林木森銘記于心,斷不敢忘。我自問沒有什麽可以還給你的,便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以身相許,來償還你的救命之恩。”
葉世歆:“……”
“你若是再敢跑,本王不介意讓尚書大人提前告老還鄉!”
說完便不再看她,招來白松露,“送葉小姐回府!”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聲線沉穩有力,仿佛巨石砸在她心間,“柳星葉,咱們來日方長!”
葉世歆僵在原地,臉色煞白。
***
沒過多久白松露便回來了。
林木森坐在椅子上,手裏端着一杯早就已經冷掉了的忍冬花茶。
見白松露回來,他轉手将茶杯放在一旁,擡眸問:“人都送出宮了?”
白松露:“殿下放心,奴才親自送的,已經将葉小姐平安送到葉府了。”
“行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男人神色陰郁,眉心郁結。
他氣她一聲不吭就消失了,他就差沒把整個南境給翻過來了。可她倒好,悄無聲息地便入了京城,就待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是那日他沒有留心。他恐怕永遠都找不到她了。這種感覺挫敗無比。
“怎麽了?好端端的幹嘛動這麽大的氣,連眉毛都豎起來了!”徐貴妃輕柔的嗓音由遠及近,“可是同那葉家小姐聊得不好?”
“母妃,我過幾日便去請求父皇賜婚。您先差人預備着,該有的禮數一樣都少不得。”
徐貴妃:“……”
這剛剛見了人葉小姐一面這小子就打算請旨賜婚啦?要不要這麽神速啊!
徐貴妃一時都蒙了,一雙眼睛都直了。
“森兒你讓母妃靜靜,你這就打算求娶葉家小姐了?”她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心神。
林木森理所當然說:“不趁熱打鐵,還留着過年不成?”
徐貴妃:“……”
“母妃您放心,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我心裏有數。您就安心等着喝兒媳茶吧。”晉王殿下全然一副胸有成竹,手到擒來的姿态,那叫一個有把握。
徐貴妃:“……”
貴妃娘娘驚訝無比,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木森起身行禮,施施然道:“府裏還有事,改日再來看母妃。”
林木森前腳離開定坤宮,徐貴妃立馬招來貼身宮女問話:“春蘿,本宮剛才命你去把葉小姐帶到定坤宮,你瞧着那葉家小姐如何?”
春蘿小聲回答:“回娘娘的話,那葉家小姐一直戴着面紗,奴婢也看不到她的臉。不過身段瞧着倒是纖細窈窕,娉婷而立。娘娘,恕奴婢直言,葉小姐嗓音粗糙,難聽極了。都說聲如其人,葉小姐如此嗓音,只怕人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那森兒為何見了她一面便要馬上娶她?”徐貴妃簡直納悶了。
春蘿大膽猜測:“莫不是那葉家小姐會使什麽狐媚手段迷住晉王殿下了吧?”
“她敢!”徐貴妃面色一凜,“你差人去打探一下,速速來回禀本宮。”
森兒可是長姐唯一的血脈,她答應了長姐定要護他一生周全的。她可萬萬不能讓他娶一個會使狐媚手段的女子。如若是那樣,她如何對得起死去的長姐。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去滿滿都是對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