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私會
也不知道她找了什麽借口,堂堂從一品夫人,身邊竟無一個宮人跟随。雖然她的步子不算快,一直保持着貴女的儀态,但看得出目标非常明确,半分遲疑都沒有。
薛千柔小心地跟在後面,心中疑窦叢生,如今後宮安保如此嚴密,但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一隊巡邏的禦林軍,看來琴夫人早已計算好了路線。
繞了不少彎路,走了快一刻鐘,琴夫人終于停了下來。薛千柔看了看周圍,此處竟是長青宮附近,長青宮是皇帝的寝宮,肅穆莊嚴,安保自不必說。雖然今晚皇帝去了永晖殿,這裏顯得冷清了許多,但在這裏行鬼祟之事仍是膽大之極。
莫非琴夫人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琴夫人站在一棵大樹下,樹幹的陰影将她整個覆蓋住。因是秋日,樹葉早落,只有零星幾點挂在禿枝上,益發襯出周圍的凄清。
薛千柔找了個非常隐蔽的地方,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在黑暗之中,雖說緊急情況下她可以恢複自己的本來面目,不會給“沈意卿”這個身份帶來太大的影響,但她重傷初愈,可對付不了埋伏在長青宮周圍的暗衛——即便皇帝不在,這些人應該也不會全部撤離。
大約半刻鐘之後,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視野中,兔起鹘落,只片刻功夫便到了琴夫人身邊。兩人對視片刻,琴夫人撲到了他懷中。
薛千柔覺得奇怪,雖說色膽包天,但看此人身手不弱,應該也不是頭腦簡單的人,敢在皇帝的地盤上與他的妃嫔偷情,真的毫無顧忌?
她聽不見兩人的低語,但見他們說着說着就開始接吻,男人的右手放在琴夫人腰間,後者的身子軟軟地吊在他身上,男人卻并無進一步的冒犯舉動。
可見并不是個急色的人。
兩人的位置不算特別隐蔽,薛千柔擡頭望了望長青宮的宮牆和殿頂,如若有人埋伏,那麽兩人的一舉一動便會落入他們的視線,如此冒險,還不如去琴夫人的寝宮呢。
莫非……
她心裏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兩人選擇這裏,說不定是故意要讓齊寅知道!
若奸.情被發現,兩人都難逃一死。偷情還只是琴夫人一人之過,但與她偷情的卻是親王,加上秋獵時有人弑君,萬一齊寅懷疑奸夫就是意圖弑君之人,那大将軍便無法洗脫嫌疑,自古凡涉及江山社稷,君王都會格外心狠手辣,大将軍為了自保,多半會與親王一起謀反。
若果真如此,琴夫人也算是天下至不孝之人了。
兩人還在繼續,看樣子琴夫人已經經不起挑逗,男人卻依然鎮定自若,顯然是個老手。薛千柔無心“觀賞”別人偷情,但必須查出奸夫是誰,唯有耐着性子看這場活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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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在宮裏,兩人也不敢太過猖狂,不到半個時辰,男人便幫琴夫人穿好衣服,在她額頭輕吻後,由來路而去。
薛千柔本就為查探他的身份而來,當即丢下琴夫人,追了上去。
那人七彎八拐,不時躲避巡邏的禦林軍,薛千柔估算了一下他的路線,發現他是往冷宮而去。
冷宮是後宮最偏僻的地方,多處宮牆都未加修葺,從那裏越牆而出相對容易。薛千柔如今身子還未複原,要從宮牆攔截他恐怕不易,想了想,不再跟着他,而是從另一條捷徑往冷宮趕去,堪堪在冷宮外将他截住。
她已經卸下僞裝,恢複了本來面目,身上昭媛儀制的衣衫也已脫下,放在一棵大樹的樹冠上,雖然今夜月圓,但她背着光,原以為對方肯定看不清自己的面貌,誰知兩人對峙片刻,男人竟輕聲一笑:“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聽聲音,竟是三次與她交手的那個刺客,怪不得第一次見到他與琴夫人偷情,她就覺得其背影似曾相識。
往事一一從腦海中閃過,她迅速判斷出此人并非惠王。
大将軍只有兩個女兒,一對玉佩給了兩姐妹一人一個,林若婷的送了給惠王,而琴夫人的卻給了眼前這人,所以他身上掉下來的玉佩,才會跟惠王腰上那塊一模一樣。
今夜惠王喝醉,越王送他回去,當時另外兩位王爺還在殿裏與皇叔對飲,那麽此人應該是……
“越王殿下好眼力,竟然還認得奴婢。”
兩人都刻意改變了聲線,雖然對方見過薛千柔的模樣,卻并不知她的身份——因為後宮實實在在沒有這個人,此時被薛千柔叫破身份,男人微一怔,随即笑道:“姑娘更厲害,竟能識破本王的僞裝。”
若是常人,聽他這麽痛快承認,未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薛千柔卻很肯定他就是越王,因此并不上當。
其實只是簡單的排除法,惠王和越王離席,另外兩位王爺沒理由跟着一起離開,畢竟是皇家家宴,總得給皇帝幾分薄面,何況其時他們正與幾位皇叔飲得歡暢,皇叔們斷不會輕易放他們走。
既然不是他們兩個,那便是惠王和越王其中之一。惠王已經有七八分醉,薛千柔在珠簾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他酒量好,故意裝醉,但那些酒的确進了他的肚子。此時兩人相距不遠,又有風從黑衣人的方向往她的方向吹,她卻并沒有聞到酒味,所以斷定此人絕非惠王。
由此便只剩下越王一人。
“越王殿下上次弑君不成,便想拉攏大将軍?”
上次兩人在烈風山密林中相見,彼此都一身黑衣,越王總不會是故意穿成那樣去看熱鬧的,所以弑君的主謀便是他。
越王不答,反問道:“姑娘,真正的敏昭媛已經被你殺了,對不對?”
她當時受傷甚重,禦林軍已經封山,卻并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反而見到了重傷的敏昭媛,別人不知其中的隐情,他可是清楚得很。
“本王一直覺得奇怪,敏昭媛她一個出身宰相府的小姐,怎能殺得了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原來是你出的手。”越王一笑,“本王更喜歡你的本來面目。”
兩人互相試探,虛虛實實,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判斷就百分之百準确。薛千柔直接給他來了個默認:“若殿下能夠成功,就算奴婢離開,也沒有人會追究‘敏昭媛’失蹤的事;若殿下失敗,奴婢可以繼續以她的身份享受皇上的寵愛,就算事情敗露,皇上見到奴婢的本來面目,說不定像殿下一樣,會更喜歡呢。”
她帶着三分嘲諷,加了一句:“食色性也,脫下龍袍,他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男人罷了。”
“你冒着生命危險潛伏在後宮,總不會就為了争這幾分寵愛。”
“殿下很聰明,奴婢想殺一個人,卻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等殺了她,奴婢就會離開。外面天高地闊,自由自在,可比皇宮好得多了。”
越王沉吟片刻:“你想殺的是賢妃?”
“這就不勞殿下費心了。”
“好,那我們各行其事,互不幹涉。”越王腳下一頓便要離開。
“慢着!”薛千柔道,“殿下就不怕奴婢将殿下弑君之事告訴皇上?”
越王哈哈一笑:“就算你說了,皇兄會信嗎?”
“皇上心中若有幾分疑心,遲早會查到殿下頭上。”
“你以為你不說,他就不懷疑本王嗎?姑娘,你雖聰明,對于權謀之事,畢竟缺了些經驗,就算是太平盛世,親王也是皇帝重點監視的對象。只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王自然不會留下破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薛千柔恐吓,“若奴婢幫着皇上……”
越王截斷她的話頭:“我們打個賭,如何?”
“什麽賭?”
“你盡可以幫着皇兄,但若江山最終落在本王手中,你得留下來做我的皇後。”
薛千柔咯咯一笑:“殿下喜歡上奴婢了嗎?”
越王大方承認:“姑娘天人之姿,自上次相見,本王就日夜思念,如今既知你的下落,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怎麽樣,敢接本王的賭約嗎?”
“有何不敢?”薛千柔傲然道,“只是這樣一來,殿下的大事可要多些阻滞了,希望殿下不要後悔。”
“一言為定。”越王不再耽誤,越牆而出。
薛千柔望着他的背影,原地思索。她能肯定那人是越王,越王卻不确信她真是敏昭媛,畢竟在烈風山出事之前,她就一直很受寵,皇帝沒有理由看不出突然換了個人,況且她句句自稱奴婢,語氣非常自然,仿佛平日便是如此,所以越王才會提出賭約試探她。
若敏昭媛是由她假扮,她決不會主動去幫皇帝——沒有理由因為跟一個陌生人賭氣,便将自己的終身幸福也壓上去。那麽不管她要殺的是誰,對他的大事都無太大影響。
若現在的敏昭媛仍是宰相的女兒,那麽他的下一步便可以馬上實施。
一切的一切,就看來日皇帝的表現了。
薛千柔嫣然一笑,她一定會給越王一份“滿意”的答複。
☆、護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