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中秋
中秋家宴對後宮來說是一年一度的盛會,六尚局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不過今年的氣氛卻相當沉悶,皆因秋獵的時候有人弑君,而反賊到現在還未抓獲。
秋獵只持續了半日便匆匆結束,三百多人全部回城接受禦林軍調查,像林若婷這樣原本不在名單上卻偷偷混進去的,更是重點嫌疑對象。
其實這樣的事年年都有,都是知根知底的世家子弟,皇帝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今年出了大事,這些人自然脫不了幹系。
林若婷雖出身武将之家,但從小沒怎麽受過委屈,進了牢房,滋味自然不好受,惠王在長青宮跪求皇帝赦免她,并以自己的人頭擔保她絕對同反賊沒有任何關系。齊寅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将大将軍召了來,讓他将林若婷領回去,至于回去以後要怎樣,他只說了五個字:“将軍看着辦。”
風聲鶴唳,齊寅此舉明着是信任大将軍,卻也有幾分要他表态的意思,大将軍又豈能不明白?回家以後狠狠抽了林若婷三十鞭,罰跪了一日,又責令她在家閉門思過。
本來齊寅答應回宮就替惠王和林若婷賜婚,因為這事便擱置了,惠王也不敢表示不滿,如今齊寅膝下無子,若是遇難,多半便會由四位親王繼位,他自己身上還擔着嫌疑呢。
整個皇城的守衛都加強了許多,帶兵将領全是太傅的親信,忠誠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至于宮中,禦林軍日夜巡邏,随處可見。
氣氛緊張,但壓不住一衆妃嫔争奇鬥豔的心,只要皇帝一日還活着,她們最重要的事便是争寵,因此中秋這一日,個個都精心裝扮,只是到底不敢太過,衣服顏色都着意素了些。
齊寅也想趁中秋改善下後宮的氛圍——争奪江山是男人的事,不該讓女人跟着提心吊膽,因此早幾日便吩咐了大辦,中秋前三日,各處宮殿便挂上了大紅燈籠,中秋正日時全部點燃,映得宮中一片喜慶。
因為人數太多,宴會在皇宮正殿永晖殿舉行。齊寅身着玄色龍袍,頭戴九旒冕,身形挺拔,不怒自威。
他到場的時候,皇室宗親已經到了不少,殿內十分熱鬧,一聲“皇上駕到——”,衆人齊齊下拜,山呼萬歲。九階之上,珠簾之後,後宮妃嫔也遙遙拜倒,迎接一國之君的到來。
“平身。”
齊寅坐到龍椅上,右手微擡,衆人齊呼“謝皇上”,這才站了起來。
薛千柔透過珠簾望着他,後者面容模糊,她卻并不覺得遙遠。烈風山上經歷了那一場生死劫難,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僅是皇帝和妃嫔,還是愛人。
雖然,他愛的不止她一個。
輕嘆口氣,還有三個月便要離開他,以後他還會愛上別人吧,她會有一個丈夫,而他亦會有一位皇後,然後在各自的時空互不相幹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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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忘記他,更不希望他忘記自己,可是結局早已經注定,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太後駕到——”
“賢妃娘娘駕到——”
薛千柔神色一凜,這二位幾時變得如此親近,連家宴都要一起出席了?甘露宮離長寧宮可不近。
隔得太遠,看不真切,只隐約見到齊寅親自走下去攙扶太後,兩人共同行上九階,太後在皇帝左邊落了座。
母子倆之前因為太後要賜死薛千柔的事生了嫌隙,後來齊寅主動去長寧宮陪太後用晚膳,母子倆絕口不提薛千柔,仿佛什麽不快的事都未發生,今日的家宴,兩人母慈子孝,亦看不出絲毫異常。
此時後宮沒有皇後,龍座的另一邊空着,薛千柔本以為他會讓賢妃坐到身邊,誰知賢妃走到九階之下行禮,齊寅只淡笑着說了聲“阿雅身子弱,快平身吧”,又叮囑了向晚和憶晴幾句,要她們好生服侍賢妃,便沒有別的言語了。
過了片刻,傳來打簾的聲音,賢妃嬌弱的身影出現在後宮衆人的面前。
“賢妃娘娘安。”一衆妃嫔福身行禮。
“衆位妹妹免禮。”賢妃柔柔地說道,一邊往自己的座位行去。
她一直是這樣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此時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但薛千柔卻察覺她周身都籠罩着一層陰霾,心裏痛快極了。
該!
宴席很快開始,各式菜色流水般呈了上來,薛千柔口味偏辣,要了一碟泡椒鳳爪慢慢啃着,注意力不再放在賢妃身上,而是轉向了惠王和琴夫人。
林若婷被罰閉門思過,惠王與她該是多日未見了,而且就算她并未受罰,這中秋家宴也沒有她一介外臣之女參加的份,這可是惠王與琴夫人偷情的絕佳機會——如果惠王真是那個奸夫的話。
親王的座位設于九階之下靠前的位置,皇叔們在左邊,年輕的王爺在右邊。惠王在所有兄弟中排行第二,比越王、晉王、沁王都大,座位自然也在他們前面,因此薛千柔能看到他。
整場宴會上,惠王都沒怎麽講話,一直悶着頭喝酒,大有要醉死的架勢,實在不像準備偷情的奸夫。薛千柔蹙了蹙眉,卻發現琴夫人站起了身。
她手中執着一杯酒,徑直走到齊寅面前,屈膝一福,說道:“臣妾祝大瀝朝國運昌盛,皇上和太後身體安康。”
齊寅笑着将靳忠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颌了颌首,淡淡說道:“愛妃有心了。”
琴夫人的目光往惠王那邊瞟了瞟,再道:“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應允。”
“何事?”
“惠王爺與舍妹兩情相悅,還請皇上成全。”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鴉雀無聲,誰都知道林若婷女扮男裝混入秋獵隊伍,皇帝看在大将軍的面子上沒有嚴刑拷問,已是皇恩浩蕩,琴夫人竟然還敢為她求賜婚,若是皇帝惱起來,恐怕連大将軍也會受到牽連。
齊寅靜默片刻,淡淡一笑:“靳忠,傳旨下去,大将軍次女賢良淑德,賜于惠王為妃,着禮部安排昏禮的一切事宜。”
殿內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氣聲,皇帝竟然因為琴夫人一句話就将之前的事情揭過,親口賜婚?
惠王其時已經醉眼朦胧,直到琴夫人謝恩離開都未反應過來,後來還是他身旁的越王狠狠捅了捅他,他才意識到皇帝剛才說了什麽,趕緊上前行大禮謝恩。
“二弟不需多禮,你今日已經飲得太多,不如早些回府歇息,明日便開始準備大婚。”齊寅和藹地說道。
“皇兄,臣弟的王府和二皇兄的很近,就由臣弟送他回去吧。”越王請示。
“也好。”
越王扶着惠王往殿外而去,薛千柔眉頭緊皺,莫非是他猜錯了,其實惠王并不是那個奸夫?從琴夫人剛才的舉動來看,她明顯一早就知道惠王和林若婷的事,如果林若婷做了王妃,一旦惠王造反成功,那麽後位便屬于林若婷,到時候她身為齊寅的妃嫔,在妹妹面前該如何自處?
而且惠王醉成這樣,還有個越王同行,怎麽看也不像是要去偷情的樣子。
中間斷了一環,兩邊就連不上了,原本認定的事情似乎完全不對,她腦子裏亂七八糟湧起很多念頭,但理不出頭緒。
惠王和越王離席而去,她又将目光轉向了琴夫人,後者若無其事地吃着面前案幾上的菜肴,對兩人的離開無動于衷。
薛千柔讓丹芸再去取了兩碟泡椒鳳爪,專心致志地啃了起來。等全部啃完,她仔細擦了手,說道:“丹芸,陪本宮出去走走,涵姝,你回清璃宮取本宮的鬥篷來,夜裏有些涼了。”
涵姝神色一訝,薛千柔沖她微微搖了搖頭,她會意,福身道:“是。”便低頭往殿外而去。
丹芸則扶着薛千柔,來到了齊寅面前。
“皇上,臣妾有些疲累,不知可否先行回宮歇息?”
齊寅眼中擔憂之色一閃,礙着太後在旁,不好表現得太過,只道:“回去吧,若有不适便召太醫去看看。”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告退。”薛千柔沖他和太後行了禮,扶着丹芸的手,由側門而出。
“娘娘,可有什麽異常?”見四下無人,丹芸問道。
因為薛千柔重傷初愈,恐夜裏着涼,出發前她們便讓小宮女備了鬥篷在殿外侯着,薛千柔卻讓涵姝回去取鬥篷,顯然只是借口,為的便是将涵姝支開。
“本宮要去做一件事,不能帶着你們,你現在往清璃宮去,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本宮見涵姝許久未取鬥篷來,讓你去看一看。”
“娘娘,你的傷還未痊愈,不宜……”
“本宮自有分寸,你按本宮說的去做就行了。”她低聲耳語了幾句,丹芸見她态度堅決,只得依令去了。
待她離開,薛千柔偷偷潛回永晖殿側門。一刻鐘之後,琴夫人獨自走了出來。
☆、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