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治本
“睿姐姐……”
“貴嫔娘娘,今日之事只是意外,日後臣妾定會好好保護靈犀,決不會再讓她出事。天色也不早了,娘娘請回吧。”睿容華故作平靜地說道。
“睿姐姐,憑你的力量根本護不住靈犀。”薛千柔看着她,“靈犀的殘疾并非天生,對不對?這六年來,你每日都過得提心吊膽吧,為何不向皇上尋求幫助?”
“貴嫔娘娘,靈犀是臣妾的女兒,臣妾護了她六年,知道怎樣才能保她平安。你的好意臣妾心領了,臣妾先帶靈犀進去休息,告退。”睿容華态度堅決,說完這話後就抱着靈犀往內殿而去,薛千柔嘆了口氣,唯有離開。
“娘娘,睿容華也太固執了。”出了宣若宮,涵姝不忿地說道。自家主子救了靈犀公主,睿容華卻不但不領情,還隐隐有責怪主子多事的意思,真是好心沒好報!
“她有苦衷。”薛千柔倒是挺理解睿容華,“若非她這樣膽小怕事,恐怕靈犀也不會活到現在,你當她是傻的麽?宣若宮一定被人時刻監視着,她若将幕後之人告訴本宮,靈犀會更加危險。”
“可是這樣下去,公主她……”
薛千柔嘆口氣,沒有再說話,主仆三人沉默着回到了清璃宮。
剛到聽雨軒,就見賈德迎上來施了一禮,小聲道:“皇上已經在殿裏等了娘娘一個多時辰,期間摔了兩次東西,罵了三次宮人,娘娘你要小心。”
薛千柔眼珠子轉了幾轉,歪着頭問道:“沒摔什麽值錢的東西吧?”
賈德:“……”娘娘您的關注點是不是搞錯了?
涵姝:“……”娘娘,咱們殿裏有值錢的東西嗎?
丹芸:“……”宰相大人家教好,勤儉節約好風尚!
“問你話呢,啞巴了?”薛千柔瞪賈德。
“回娘娘,只是摔了兩個普通的茶杯而已。”
“那沒事了,你們下去吧,本宮去把兩個杯子的錢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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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涵姝、丹芸:“……”
薛千柔獨自走進殿裏,齊寅聽到她的腳步聲,本想立刻轉過身來,又生生忍住了——做了十年皇帝,除了賢妃,他還從未等過任何妃嫔,若是被這個可惡的女人發現自己如此迫切想要見她,一國之君的尊嚴非掃地不可!
薛千柔進殿以後,并沒有理齊寅,反而先周圍查看了一番,确定他的确只是摔了兩個杯子,這才上前道:“臣妾叩見皇上。”
齊寅轉身惡狠狠地看着她:“為何進殿許久才想起行禮?”
“早行禮晚行禮,皇上又不會跑。”薛千柔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皇上知臣妾窮,不先查看一下損失,臣妾心裏不踏實,臣妾若是不踏實,就伺候不好皇上,到時候皇上又要怪罪臣妾了。”
齊寅被氣笑:“合着朕這個一國之君,在你眼裏連兩個杯子也不如?”
“那哪能呢?”薛千柔伸出雙手,環住齊寅的腰,“在臣妾心中,皇上是最最重要的,別說兩個杯子了,就是兩個國家也比不上啊。”
齊寅冷哼一聲,還沒決定是否原諒她,卻聽她又說道:“不過,如果皇上能不摔杯子就更好了。”
“沈、意、卿!”齊寅咬牙切齒,他在這裏等了一個多時辰,就為了見她,她卻開口閉口只關心她的杯子!
薛千柔立刻踮起腳尖吻了他一下,讨好地說道:“皇上,你找臣妾有事?只要是皇上吩咐的,臣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齊寅眯眼看着她:“真的?”
薛千柔舉手發誓:“臣妾若有半句假話,必遭五雷轟頂!”
“很好。”齊寅陰冷地一笑,“去把聽雨軒所有的杯子都給朕拿來,朕今日心血來潮,很想摔杯子。”
“遵旨!”
薛千柔立刻跑到殿外,指揮涵姝丹芸賈德将杯子全部搬到殿裏,擺在齊寅身前。三個宮人都暗暗稱奇,不知皇帝到底跟自家主子說了什麽,以至于她頃刻之間便從一個吝啬鬼搖身一變成了一擲千杯的豪爽人物。
杯子擺得差不多了,薛千柔悄悄對賈德道:“将這些杯子的數量翻倍,價錢翻倍,寫個單子給靳公公。”
又對丹芸道:“你将賈德的單子抄錄一份送去尚食局,讓尹尚食按照數量規格再送一份過來。”
三個宮人都目瞪口呆,饒是賈德丹芸一向穩重,也有些扛不住薛千柔的無恥,而涵姝則直接說了出來:“娘娘,這樣不好吧?”
薛千柔叉腰看着她:“本宮這不是為了聽雨軒上下的日子好過一點嗎!你要是覺得不好,那這些杯子的損失就從你的例銀裏面扣,怎樣?”
涵姝立刻道:“娘娘,要不咱再翻一倍吧?”
薛千柔瞪了她一眼,吩咐他們該幹嘛幹嘛去,自己則跑到齊寅身邊,笑着說道:“皇上,杯子全部都在這裏,可以開始了。”
齊寅皺着眉頭:“你剛才跟幾個宮人嘀嘀咕咕什麽呢?”
“回皇上,他們幾個小氣得很,舍不得這些杯子,臣妾剛教訓了一番,告訴他們天底下再也沒有比讓皇上高興更重要的事了,他們已經知錯,全部面壁思過去了。”
齊寅自然不是那麽好騙的人,不過對她的讨好和殷勤倒是很受用,心頭憋了一整天的氣也随之消失,說道:“既然你如此識時務,那朕就饒恕這些杯子吧。”
薛千柔腦子轉了一轉,決定将這些僥幸逃生的杯子當做皇帝的賞賜,至于那兩份清單,有錢不賺王八蛋,當然是按原計劃送出去。
“臣妾代這些杯子謝皇上隆恩。”她屈膝一福。
齊寅走到椅子上坐下,問道:“你剛才去哪裏了?怎地許久未歸?”
薛千柔撇嘴:“皇上罰臣妾每日下午繞後宮行走兩圈,自己倒不記得了。”
齊寅當時只是随口一說,過後便忘記了,沒想到薛千柔竟這麽聽話,他心裏又舒坦了幾分。
薛千柔走過去拽着他的胳膊搖了搖:“皇上,能別罰了麽?”
“朕考慮考慮再說。”
“好吧。”薛千柔撅着嘴,一臉不高興地問道,“皇上找臣妾到底什麽事?”
“怎麽,朕沒事還不能找你了?”
薛千柔毫不客氣地坐到他大腿上:“皇上是想臣妾了吧?”
“下去!”齊寅抓住她的胳膊往外一甩,原本以為她定會躲開,誰知她動也不動,任他将自己推到了地上。
齊寅:“……”你是豬啊!
薛千柔爬起來,拍了拍衣襟,說道:“臣妾今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皇上出氣。”
“你吃錯藥了?”
薛千柔看着他,認真地說道:“皇裔夭折,臣妾難過得很,所以才出去散心。皇上是他的親生父親,想必傷心更甚臣妾百倍,臣妾不知怎樣才能替皇上分擔,唯有用這種方法讓皇上高興一下。”
剛才的鬥嘴讓齊寅暫時忘記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和在賢妃那裏受到的挫折,薛千柔這一席話,卻又讓他将一切想了起來,臉色頓時沉了幾分。
薛千柔當然不是那麽蠢的人,故意在齊寅的傷口上撒鹽。之前的插科打诨,是為了讓他放松,但那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有讓他直面這件事,才能徹底解開他的心結。
不為争寵,只因為她心疼他。
“皇上,若小殿下泉下有知,定不願看到自己的父皇為他傷心難過。”她柔聲道,“或許這一次,皇上與小殿下的緣分淺了些,所以才沒能留住他,但他已知父皇對他的一片愛意,定會很快再次來到,皇上應該保重自己,才能給他百般寵愛。”
齊寅起身走到她身邊,緊緊抱住她,過了好久才說道:“柔柔,謝謝你。”
他是個堅硬的男人,十六歲登基,在宰相和太傅的輔佐下将偌大一個大瀝朝治理得井井有條。這些年來,無論是朝廷的動蕩,還是各地的天災人禍,抑或一次又一次的失子之痛,他都一直傲然挺立,從來沒有被打倒過。然而這并不能說明他的心就是鐵鑄的,他也會傷心、會悲痛,只是他将這些感情隐藏得太深,別人無從察覺罷了。
而此時,這個長相普通、行為粗魯、性子吝啬,還時不時跟她鬥嘴作對,就像她那個宰相爹一樣可惡的女人,卻似看到了他心底深處的脆弱,并用自己笨拙的方式來撫慰他。
他怎能辜負她的一片情意?
“朕沒事了。”他握住她的手,卻并沒有說別的話——他始終是個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不擅在女人面前表達自己的感情。
薛千柔靠在他懷裏:“皇上,你還有兩個孩子,她們需要你。”
“朕知道。”
薛千柔默默嘆口氣,睿容華,我也只能幫你這麽多了。
☆、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