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
齊梓珩先看了齊紫蕊一眼，見她靠在母親的懷裏對自己笑，便也笑了，道：“如今天冷了，街上的人全都是行色匆匆，都想要最快的功夫回到家裏，但其實還有很多人沒有辦法，不得已要在外面讨生活。”
“哪些人？”顧氏問了一句。
“比方說，菜市的那些人，再冷的天兒，也得在菜市守着，因為他們要養家糊口。還有牙行的人，每天在牙行靠活，這些人即便是凍得瑟瑟發抖，也不能回家。”
齊庭筠慢慢的點頭，并沒有說什麽。
不過點頭已經是一種鼓勵了，齊梓珩聲音都稍微的大了些，說話速度也快了些：“這些人最需要什麽？大冷的天，若是能有一口熱食吃，必定是很好的……當然，他們沒有多少錢，所以太貴的東西他們不會買也不會吃，但是，若是能在他們不遠的地方開個……”
說到這裏有些羞澀，畢竟是頭一次跟父母親出這樣的主意：“若是能開個粥鋪子，賣一碗粥都是好的……”
說完了，有些緊張的看着父親。
齊庭筠笑着，問道：“粥多少錢一碗能回本？”
齊梓珩一愣，根本回答不出來。這個想法并不是他想着做生意才生出來的想法，而其實是他自己在街上有時候轉悠，做點小工什麽的，自己想的，若是這會兒有一碗熱騰騰的粥喝該多好的。
之前齊梓珩也是鑽了牛角尖了，全家從府裏搬出來，爹病了，娘也病了，原本齊家二房的大少爺，突然成了一家的頂梁柱，齊梓珩也是懵了，每天想的就是怎麽能掙到銀子，怎麽能給爹娘買藥，讓自己一家子能活下去。
剛剛妹妹的一番話才提醒了他，齊梓珩本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一下子被點破了，就好像是捅開了窗戶紙，全都明白了。
不願意讓父親失望，同時也希望父親覺着自己這個大兒子還是有些頭腦，有用之人，因此才緊急想了這個主意，但要說詳細的，他真的沒想到。
看到大兒子慢慢漲紅的臉，齊庭筠笑了道：“已經是很有想法了，當然，想的還是很不成熟穩妥，只能說是比別人能多看到一些，多想到一些，但還是差得遠。”
齊梓珩雖然紅色還是布滿了臉龐，不過心裏其實是松了口氣的。
齊庭筠道：“這些在外面忍受着風寒、饑餓的人，為的就是掙些微薄的銅錢養活家裏人，別說叫他們花錢喝粥了，你就是在旁邊開個茶寮，一碗熱茶只一文錢，他們都未必肯喝。能吃苦的人，忍饑挨凍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小事了。”
齊庭筠說着，将手蓋在了齊梓珩的手上，道：“梓珩，如果這些天叫你在街上花十文錢甚至二十文錢喝一碗粥，你會喝嗎？”
齊梓珩馬上搖頭，他不會。
一想到家裏的父親和母親，弟弟妹妹，他吃不下任何的東西。便是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
齊梓珩的鼻子突然酸了，低下頭去使勁抽動鼻子想要把眼淚忍回去。
齊庭筠看到了，正要說什麽。對面的齊紫蕊突然的大聲道：“爹！大哥還有一個想法，說出來怕你笑話，就沒說！”
齊庭筠笑了，轉而看向了她：“哦？什麽想法？”
齊紫蕊忙道：“大哥前些天趁着還暖和，把後院的一片空地給翻了……大哥都不會呢！還是出去了蹲在城外的田地旁邊看了幾天才會了的。借了隔壁的鋤頭，翻了之後還埋了些米田共進去，說是開了春在翻一遍，土就很松了，到時候去振哥兒府裏要一些菊花啦、玫瑰花啦、金銀藤啦的移過來，養好了開了花，就可以做成幹花賣給茶葉鋪子或者是藥材鋪子。”
趁着大家都去看說話的齊紫蕊，齊梓珩低着頭飛快的擦去了眼淚，擡起頭笑着點頭：“對呀，我和妹妹還有弟弟還商量過，要是……”
沉吟了一下道：“即便是不掙那些貧困人的銀子，可是找個合适的地方開粥鋪子，做銀花蓮子粥、枸杞菊花粥、紫蘇麻仁粥、山藥紅棗粥……打着藥膳的招牌，粥也是廉價的東西，可只要是有了藥膳兩個字，價格稍微的高一些也是可以的。當然，選地方就講究了，不能去菜市口了。選個有點錢，但是也不是很好的地段，租賃的錢不是很多的那種。”
顧氏身為母親，自然是看到了大兒子剛剛的神情，早已經是心軟的一塌糊塗的了，只是平常裏跟着相公，也懂得歷練兒子的重要性，這種時候是要聽相公的，因此硬是忍着呢。這會兒聽到了大兒子說的頭頭是道的，忙重重的點頭：“對呀！我覺着說的挺有道理的。”
齊紫蕊想不到哥哥這麽快的已經有了新的想法，還把花園子和他剛剛說的粥聯系了起來，也覺着其實很有可行性的，也笑着重重點頭：“我也覺着哥哥說的可不錯，開個粥鋪子，我就能做大廚！”
一句話把全家全都給逗得‘噗嗤’的笑了。
齊庭筠笑着想了一會兒才道：“這個想法還是可以，梓珩還是抓住了一個關鍵，就是地段很重要，選在什麽樣的地段，對生意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對于做生意的人來說，選擇地段的眼光，不亞于選擇生意的眼光。”
停頓了一下接着道：“這就要說到如何選擇生意了。梓珩說的生意，乍聽着似乎是有些道理，但是你們仔細想想，藥膳粥，什麽人會喝？既然是打着藥膳的名字，那麽價格上面就不能便宜了，而且枸杞紅棗桂圓等物，也不便宜，若論其成本來，一碗多少錢才能回本？”
他看了幾個孩子一眼：“能喝的起的，自然就是一些有錢人。可是另一方面，粥本是便宜價賤之物，即便是粥裏頭放了多麽好的東西，粥還是粥。一碗粥超過了一定的價格，那些銀錢不是非常富裕的人，心裏就接受不了，會有種上當的感覺，誰喝這種粥誰上當……這樣的話，中等有錢的人，也不會選擇喝。”
“最後還有一種人，很有錢的，不在乎銀錢的。這種人基本上家中全都是奴仆成群，山珍海味什麽沒有？這種添加了很多花樣的粥羹湯汁，怕是也不少喝。當然，他們有出門的時候，或者宴客，或者被請，會上館子，但是你們想想，這樣的人上館子，會請人來你這粥鋪子喝粥嗎？即便是藥膳粥？不去一些極貴極高等的酒樓，怕是臉面上都覺着下不來。”
一席話，齊梓珩已經是恍然了：“兒子明白了……生意最重要還是給人做的，不管做什麽生意，都要先想好，什麽樣的人會光顧自己的生意，生意将要面對的是哪些人？然後将自己換成這樣的人想一想，會不會來這樣的生意上花銀子？”
“對！我要是賣給藥鋪子茶葉鋪子的，我就先想想，我要是藥鋪子茶鋪子的老板，我會不會買……”
齊紫蕊也說道，說到最後自己都覺着這個比喻不倫不類的，笑了。
全家都笑，齊庭筠還是挺滿意的點點頭：“你們想明白這一點，基本上已經是通透了，至于生意的點子，反而不急，做生意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無論是合适的生意，還是合适的地段。不要着急。”
說着，齊庭筠示意了一下顧氏，顧氏便叫齊梓珩下去，将放在牆角一個破紅木箱子打開，裏面有個小點的盒子，叫他拿過來。
齊梓珩拿了過來，齊庭筠打開了，裏面是一些散碎的銀子什麽的。
齊紫蕊看了齊梓珩一眼，意思是說，看吧，我說的對吧？咱們家其實沒到山窮水盡，指望着哥哥你出去做工掙錢的地步。
搬到這裏半年多了，這還是頭一次父親當着幾個孩子的面拿出來銀錢，齊梓珩看到了，只覺着自己這半年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落了地！果然……
之前那種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和責任，頓感輕松了不少。
齊庭筠從裏面拿出來了一錠一兩的銀錠，遞給了齊梓珩：“梓珩，這個銀子給你，到了二月底，你若是能将它變成二兩銀子拿回來，就算你過關了，下面做什麽生意，爹跟你說，你去做。當然，如果你選擇是做工去掙得一兩銀子……你回來老老實實說實話，爹斟酌。”
齊梓珩又驚又喜，又有些謹慎的接過來，重重的點頭：“是！”
齊庭筠又從裏面拿出來了一些散碎的銀子，銅板，遞給了齊紫蕊：“蕊兒，你明天和你大哥一起上街，買一些過年的東西，柴炭、油、雞鴨魚什麽的。”
齊紫蕊很高興，忙接過來：“是。”接過來裝在了自己身上的荷包中。
齊梓槚年紀還小，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倒是不稀罕跟着上街，也不要銀子，只是躺在父親的懷裏昏昏欲睡。
顧氏看到齊梓槚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而且相公起來這麽長時間了，說了這麽久的話，臉色也越來越白，便忙道：“沒事了？沒事就趕緊把槚哥兒抱過去，你們也睡下吧。”
齊梓珩和齊紫蕊忙答應了，齊梓珩下床去穿好了鞋，将齊梓槚抱着，齊紫蕊就給他拿着鞋，兄妹跟父母親告別，去對面的廂房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