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捉蟲）
? “掌聲歡迎我們的麋鹿獻上籌備多年的原創曲目——《無憾》。”
壓軸曲目，shadow登場。
尤暖的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握住，緊得手心裏都冒出了細密的汗。整個演奏廳裏的熾燈緩緩黯淡下來，觀衆席上的粉絲們都不約而同地止住了竊竊私語，因為她們都意識到，接下來的表演，不容許她們開一點點小差。
……
“铮——”古筝弦被撥得一震，極短的一聲靡音，又瞬間被指尖壓制住，寂靜幾秒後，環繞音響裏傳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呵，還真是把硬骨頭。”那人踱步，語氣極其輕蔑：“不自量力。”嗤笑一聲，拂袖而去。
待腳步漸行漸遠，一切恢複到之前的寂靜時，空氣裏響起了鎖鏈的拉扯和掙紮，發出嘩啦啦令人心顫的聲響。
他就被禁锢在這不見天日的暗牢裏。千瘡百孔的身軀裏發出一聲吃力且悲涼的嘆息，這聲輕嘆沙啞、幹涸，摻夾着濃重的血腥氣，僅這一聲嘆，仿佛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
接着場景一變——
狂妄的風呼嘯肆虐，兵刃相接火星四濺，只為拼死一搏的決絕。倏然間，長劍出鞘，劍指白衣。“梅君在我手上，若是你們不顧惜國師的性命，大可破我城門。城門一破，便是我和梅君一同下黃泉之時。”
白衣染上塵，滲了血，即使狼狽至此，他依舊是俊秀眉目，雲淡風輕，魂如傲梅。從胸口泛出的一絲微弱的嗤笑，早已看淡一切的雙眸掃過腳下的群群将士，用最後的氣力說道：“我梅妟福薄，得皇上器重，無所報答；梅妟命中自有定數，若梅妟一命便能換大國安寧。臣，死而無憾。”
此時風揚起黃沙，迷了所有人的眼，有将士隐約見缥缈白衣幽幽如枯葉順着城牆飄下，一切塵埃落定，沒有回轉的餘地。
……
不足一分鐘的劇情對話旁白，只有寥寥數字的梅君梅妟，shadow将複雜的情感層次遞進地用聲音完美地展現出來，語氣變化極其流暢自然，就如不同支流的水齊齊彙入大海般，于瞬間融合成一體，渾然天成，讓人不知不覺身臨其境投入其中。
尤暖沉浸在shadow的聲音裏一時脫離不開梅君的世界，即使耳邊萦繞着麋鹿大氣抒情的演唱，都沒辦法再引起她的關注。
鑲嵌在天花板上的數盞熾光燈亮起，等過道上的人漸漸沒有那麽擁擠了，尤暖才和榮易起身離開。尤暖從shadow的聲音出現時起，就一直處于神游的狀态，在邁下階梯的時候，腳下一個沒注意，倏然踩空，身子下意識地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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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這下要屁股開花了〒▽〒。
“小心。”沙啞的聲音在右耳耳畔響起，強烈磨砂質感的嗓音就如粒粒砂石蹭着耳道劃過，微小火星瞬間即逝。
尤暖的心怦怦地跳，有些茫然恍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眼瞳就像琉璃石一般通透澄澈，流轉着瑩潤湛亮的光澤，尤暖愣了一會兒才悻悻回過神。
她的手還心有餘悸地抓着對方的手腕，小拇指觸碰到了他腕上佩戴着的微涼幽黑珠串。
這樣近距離的觸碰，讓尤暖可以輕松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這味道，十分好聞(ω)
淡然沉靜的眸子看了一眼尤暖，将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地扶正了尤暖的身子，便立即收回給予尤暖支撐的手。
尤暖垂眸看着對方手臂上被自己攥皺成一團的襯衣布料，頓時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謝謝，又抱歉地加上一句對不起。
男人又瞥了一眼微低着頭不敢擡臉的尤暖，什麽都沒有說，繞過尤暖和榮易，獨自離開了。
背影高瘦，挺拔如松。
榮易在發愣的尤暖耳邊打了個響指，話裏帶笑：“發什麽呆，人家都走遠了。雖然帶着口罩看不清臉，但是那人身材真不錯，肩寬腰細還有一雙大長腿，怪不得能讓你的臉紅成這樣……”
“亂想什麽呢你！”尤暖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浮想聯翩的榮易，岔開話題：“我只是覺得他衣服的質感不錯……”
質感好的可不止衣服，還有對方獨特嗓音。聽起來很沙啞，甚至是沙啞得有些過分了，看對方戴着口罩的樣子，說不定是感冒引起的咽喉炎症。可就是這樣微微帶着病态的煙嗓，卻沒來由的讓她有些恍惚。
這感覺，和梅君真像啊。
榮易中途去了廁所，尤暖便先到後門出口等她。
尤暖按着牆上貼的指示牌找到了後門的出口，那裏有一個免費停車場。尤暖只身一人站在冷清的露天停車場裏，視線茫然地掃過停放着的一輛輛轎車。
她手裏沒有榮易的車鑰匙，這下只能站在邊上傻傻地當木頭人了。
尤暖在樹蔭下等着榮易，垂着眸子怔怔盯着地面出神，一雙腳踩在平坦的水泥階上站得很穩。
倏地，視線裏闖入一顆小石子，骨碌碌地滾了一圈，最終停在了她的腳邊。緊接着，一陣細細柔柔的風掃過她的臉頰，尤暖擡起頭，再一次看到了剛才劇院裏的男人。
這一回，視線真正的相觸。
男人居高臨下的對上尤暖的眼睛。有了明亮的日光，一切都清晰可見。烏黑的短發，淺麥色的皮膚，淺金色的雙眸以及延展進口罩裏高挺的鼻梁。
清冷通透的視線掃過尤暖清秀素淨的臉，淺金色的眼瞳裏印着她小小的身影。男人淡淡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從尤暖身前走過，身影揚起微柔的風，帶着好聞的青草香氣，潇灑走遠。
尤暖偏過頭悄無聲息地看向對方高瘦的背影，視線掃過男人手腕上的幽黑串珠，然後慢慢上移，她發現男人卷起的衣袖一如之前那樣微皺着，還保留着她曾停留過的痕跡……
長得這麽高，尤暖想，她站在五公分高的水泥階上，離對方的肩頭還有些距離。
她身高155，穿上鞋就是158，粗略估計那人身高有……185。
***
榮易問：“現在送你去過去？”
尤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快到約定的時間，便點點頭說好。明天是謝正美術工作室搬遷新址的日子，今天晚上大家都約好了在一起好好慶祝一番。
地點就定在H市人流量最大的KTV——麥町。
“和我一起去玩玩？”尤暖在下車前問道。
“我今天有晚自修，必須在。你好好玩吧，我就不去了。”榮易畢業後選擇留校當老師，現在還是一名副班主任，肩負着重任。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拜拜。”
尤暖剛邁進大門就收到了朋友呂與的短信，點開一看是包廂號。無奈她對麥町的環境太過陌生，最後經過服務員的指路才終于找到了包廂。
一推開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就朝尤暖氣勢洶湧的襲來，她本能地伸出手捂住了兩只耳朵。
正在高歌的學弟絲毫沒有發現尤暖推門而入，反倒是坐在最外側的呂與看到了尤暖，她一下跑到前面将音樂音量調小。
被打斷副歌的男生手握着麥克風幽怨地看着呂與，在呂與的示意下，男生朝尤暖看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将《死了都要愛》換成一首抒情慢歌。
“其實沒關系的，讓他唱完好了。”尤暖對學弟感到有些抱歉，畢竟箭在弦上被人打斷，是會憋出內傷的。
呂與從男友黎榛手裏搶過一包零食遞給尤暖。“要是耳朵不舒服就說，你也別勉強。”
包廂裏的都是相識已久的同校同窗，大家平時都在謝正手下忙活走動，早已熟識，對尤暖的特殊情況都很清楚。
一瓶粉色磨砂瓶的雞尾酒出現在尤暖眼前，尤暖一擡頭，就見學長滿面熱情地問她：“喝麽？”
尤暖擺擺手，推辭道：“我不會喝酒。”
學長索性開了瓶蓋，将酒瓶應往尤暖手裏塞：“這個酒精含量不高，就跟水果味的汽水一樣，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喝這種飲料，你也喝兩口嘗嘗呗。”
尤暖一臉讪笑，拒絕不成，便只能接過酒瓶，在學長期待的目光下小小地抿了一口，對方這才心滿意足地走開。
尤暖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一個是她很少被約，還有一個是因為她的耳朵，張醫生一直提醒她，盡量不要在太過吵鬧的對方待太久，不然耳朵會很不舒服。
謝正風塵仆仆地進門，他剛下飛機就往KTV趕，進了包廂，一下就發現了坐在角落玩手機的尤暖。
“尤暖。”謝正暗嘆一口氣，在尤暖身旁坐下，揚聲再次喚道：“小暖。”
耳邊充斥着音響的音樂聲，尤暖隐約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茫然地擡起頭，見是謝正來了，她揚起了笑：“謝叔。”
謝正可笑不出來，“你怎麽來了，趕緊回家休息去，這裏鬧哄哄的，耳朵不會難受？”
尤暖伸長了耳朵費力地聽清謝正說的話，她搖了搖頭，揚聲道：“不會啊，我覺得還好。”她刷微博的時候可以自動屏蔽這些鬼吼鬼叫，所以并沒有覺得難受(^_^)。
謝正板起臉，一臉不容反駁：“回家去，聽話，不然我打電話讓你爸媽早點回來……”
謝正只會用這招對付尤暖，爸媽是尤暖的軟肋，尤暖氣弱，只能乖乖地聽話。
憑着腦海裏僅存的路線圖，尤暖慢吞吞地出現在大廳裏，相比包廂裏的喧鬧，大廳裏反而安靜許多，只有來往步伐匆匆的客人以及駐守前臺的服務員。
邁着步子向大門走去，途中經過前臺時，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包廂215買單。”
這個聲音……太耳熟了！
尤暖聞聲側過頭看向距離她兩步之遙的男人，目光帶着探究，還有一絲期待。
當男人買完單轉過身，就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尤暖。淺金色的眼瞳裏閃過一絲亮光，在大廳頂上巨大水晶燈的照印下，他的眸光如灑滿月光的海，海面無波無瀾，靜谧又美麗。
發現對方轉過了身，尤暖便心虛地悄悄挪開了視線，而男人垂眸看着尤暖蘊着緋色的側臉，目光停了一瞬，便一聲不響地邁腿走遠。
原來是之前在音樂會看到的男人。
尤暖回頭看着那抹漸行漸遠的黑色身影，心裏有些驚訝，自己居然還可以認出對方。雖然摘了口罩，他的模樣是陌生的，但他高辨識度的嗓音還有高大挺拔的背影卻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嗓音，是她在三次元聽過最好聽的。
他的容貌，也給她一瞬間的驚豔，以至讓她過目難忘。
還有他的眼睛，是通透的淺金色。這樣的瞳色，像灑滿了華麗的金箔粉，光華流轉，有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
……
公交車車廂裏只有零星幾名乘客，尤暖坐在最後，車窗開了一半，随着公交車的穩穩行駛，晚風徐徐地拂上尤暖微熱的臉。就如羽毛掃過皮膚，帶着些許怡人的溫度，輕柔得讓尤暖不禁眯起了些眼睛。
忽然，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尤暖低下頭一看，是微博的熱門微博推送。
【微博】@奇思妙響—麋鹿：聚會中<(￣ˇ￣)/
時間正是十分鐘前，尤暖暗自驚嘆，麋鹿的粉絲越來越多了，這才幾分鐘時間就被頂上了熱門微博。
點開微博正文，麋鹿上傳的照片引起了尤暖的注意，是奇思妙響幾位成員的合照。可照片裏的包廂布局，讓她有些眼熟。
尤暖放大照片仔細辨認了一下，又細細回想了一番，恍然發現這居然就是麥町的包廂，和她之前去的那間布局是一模一樣的。轉念一想，這也很正常，麥町在評分網站上可是位居第一的KTV，奇思妙響選擇麥町聚會也理所當然。
在成員身後是一塊巨大的茶色玻璃背景牆，尤暖放大照片後，在圖上的背景牆裏發現了一抹高瘦影子。有些模糊，但可以辨認出是一個人站在成員前，似乎是幫忙拍照的人。
尤暖的視力不算差，但想要辨清照片上這抹模糊不清的身影還是有些難度。
正巧車裏的廣播響起，馬上就到站了，尤暖便立刻收了手機，準備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