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往事
林梢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家, 然後非常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系統空間, 把那只鹿蜀從空間裏放了出來。
他想既然能夠放活物進去,空間裏就應該不會讓人家憋死。果然放出來的鹿蜀在客廳裏抖了抖毛,看樣子狀态很好。
林梢看着, 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但還沒等林梢開口說話, 那鹿蜀就朝着一邊的白澤低了低頭, 叫了一聲:“白澤大人,好久不見。”
他說的是人界的語言, 白澤坐在沙發那裏, 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随後擺了擺手示意它不要在意自己。
鹿蜀又轉過頭去看林梢, 林梢也看着它,心情有點緊張,不知道先說什麽好,不過他望着鹿蜀的眼睛,總覺得裏面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呃,慈祥?
這種感覺, 就像是熟悉的長輩看着他一樣。
“我認識你, 你叫林梢, 是吧?”還是鹿蜀先開的口, 他的聲音是那種有些低沉的聲調, 聽着卻很溫和的樣子, “我記得就住在街中心那棵大榕樹旁邊的房子裏, 和你爺爺一起住。你腿受傷的那段時間, 你爺爺經常來祠堂上香,後來……就不來了。”
林梢詫異地看着它,然後低着頭道:“因為……爺爺去世了。”
“我猜到了,”鹿蜀的眼睛很大,黑色的像是綴着水光,“節哀。人有生老病死,我見了很多了。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被天道選做了使者,山海接已經很久沒有使者了,難得。”
林梢看着自己手腕間的石頭镯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說一句:“使者什麽的……都是運氣。”
“選你做使者倒也很好,是山海界的福氣。”鹿蜀道,“你從小就很善良,是好孩子,很合适的。”
被誇獎的林梢聽着鹿蜀這幾句話,問出了自己心裏一直以來的疑惑:“你……是祠堂裏的供神嗎?一直以來,你其實都是活着的,是嗎?”
鹿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道:“關于前一個問題,我不是神,只是一只鹿蜀而已。而後一個問題,沒錯,我一直在祠堂裏,活着,看着你們,看着柳條巷的所有人。”
“是被、被雕像禁锢了嗎?”
林梢霎時間想到一些很不好的東西,雕像碎了鹿蜀才出來,它像是被那東西鎖住了一樣。
Advertisement
鹿蜀笑了一下,道:“你呀,不要想什麽奇怪的東西……我是自願留下來的。”
“唉?為什麽?”
“因為那只怨鬼,”鹿蜀道,“說起來,這還是一個挺長的故事,畢竟,真的已經過了很久了。如果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吧。”
鹿蜀頓了好一會兒,像是陷在了回憶。
然後它開口,用慢慢的語調娓娓道來:“界牆有時候不穩定的事情,你作為使者應該也知道了,所以關于我如何到人界來的,這一點我就不多廢話了。”
“我那次比較倒黴,掉過來之後還受了傷,動彈不得,直到被人發現。說實話,看到人來的時候,我很緊張,那個時候的我傷地很重,也沒有什麽反擊能力,生怕這些沒有見過的人類會對我怎麽樣,但是我擔心的事情卻沒有發生。
我看見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圍在我身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那時候的我還聽不懂人界的話,不過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我身上被敷上了很多草藥,身邊竟然還放了幾塊給我吃的餅。
哦對了,我從山海界掉到的那個地方,就是兩百年前的柳條村,現在的柳條巷。”
兩百年前的柳條村,背靠着山,前面就是蓮江河,村裏大多是打漁為生,那那時候的柳條村還很偏僻,就幾十戶人家住在這裏,鹿蜀就掉在村口的山腳下,沒有人見過這種生物,大家讨論着,也不知道該拿它怎麽辦。
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商量出什麽結果,可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覺得看着可憐,偷偷摸摸先給躺在那裏的鹿蜀上了藥,然後,就有人跟着在那裏放了吃食。
一直沒人去傷害這個誰也沒見過的東西,剛掉到人界的鹿蜀卻在提心吊膽裏養好了傷,就連忙掙紮着跑到旁邊的山裏躲了起來。
“我那時候已經猜到是界牆出了問題掉到人界來了,所以也沒有什麽地方好去,只能留在那裏的山上,反而還安全一些。雖然我離開了,但還是有人在原來的地方放一些食物,我在山上也不知道人界的什麽東西能吃什麽東西不能吃,沒辦法,只好又趁着晚上偷偷回去吃那些人類留在那裏的食物,他們看到食物不見了,知道是我在吃,又好心地一直不停地往那裏放。”鹿蜀在回憶到這裏的時候,神情很溫柔,“後來,我看到那些人在山上摘果子,有時候也采草藥,我就想也不能一直白吃別人的東西,就學着在山上采了他們需要的東西,放在村口的地上,算是回禮吧。”
收到回禮的人類很驚訝,村裏又聚着讨論了一下這件事,村裏的人大多數沒讀過什麽書,只村長看過幾本,他翻了翻村裏僅有的幾本書,認為這沒見過的生物是傳說中的瑞獸,會保佑這個村子的。
于是無處可去的鹿蜀和民風純樸的村子裏的人形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時間長了之後,它也不在山上藏了,村子裏的人發現它很聰明,甚至漸漸地學會了人界的語言,鹿蜀白天會上山采些東西給大家,到晚上就睡在山間村民們給它蓋的屋子裏。
鹿蜀的存在,是當時與世隔絕的柳條村共同保守的秘密,善良的人們和它一起生活着,它就像是村子裏的村民一樣。
鹿蜀在的這些日子裏,好像也印證了先前瑞獸的說法,村子裏戶戶子孫綿延,家庭和睦,其樂融融。
但好景不長,怨鬼卻在這裏出現了。
“蓮江河畔屬陰,那時候又是群山環抱,方位并不好,容易生鬼,村子裏說是水鬼,但我知道那是怨鬼,那段時間大家都不敢出去打漁,還湊了錢請了道士,可那個道士是騙子,騙走了大家的錢跑了,怨鬼的情況沒有得到絲毫改變。”鹿蜀嘆了口氣,道,“那個時候他們想要搬走,可全部身家在這裏,又能搬到哪裏去呢?外頭又這麽亂。想來想去,也只有我能幫他們了。”
沒有誰知道鹿蜀下了什麽決心,柳條村的人只知道一早上起來村裏的瑞獸就不見了,大家找了很久,終于在靠近河邊的地方找到了像是睡着了一樣的鹿蜀。
村裏人驚慌失措,生怕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可随着鹿蜀的長睡不起,那困擾着村民的“水鬼”卻一直沒有出現,出去打漁的人再沒有發生什麽事。
這“巧合”的發生,讓大家好像猜到了什麽似的,他們在鹿蜀“睡着”的地方建了祠堂,給鹿蜀塑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石頭雕像,把雖然失去了呼吸卻沒有腐爛的鹿蜀放在了底座那裏,與祖先排位放在一起,日日誠心焚香供奉,一直到今天。
供神的傳說,在見過活的鹿蜀那代人死去之後仍然在柳條村留傳了下來,直到這裏由村莊變成了城市的一隅。
故事在變遷中沒有人記得全了,但老祠堂裏的供神很靈這件事,卻一直被柳條巷的人所堅信着。
但那被鹿蜀以身壓制着的怨鬼沒有消失,反而因為懷荔市人口的增多而越來越強大,最後鹿蜀也實在壓不住了,使得工地上頻繁出事,這一切才被世人所知。
林梢在聽完這所有的事情之後,也明白了為什麽不管是周異還是周江恒都低估了那怨鬼的力量,弄成了最後誰都控制不了的意外,導致了兩次最終還是白澤出手壓住了。
原來是因為鹿蜀在,把本來蟄伏了很多年的怨鬼鎮住了一大半,也這正是因為這一點,明明是這麽強的怨鬼,工地裏出的所有事故僅僅是受傷而已,從來沒有傷到人命。
這也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林梢出生在柳條巷,這個長久的故事,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鹿蜀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大部分的言語都在說在村子裏生活的事情,說剛來到人界時候的試探,說村民的善良,對自己以身壓住了怨鬼兩百來年都不能動彈的事情只是簡單說明了一下,就像一筆帶過了。
可對林梢來說,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卻是足夠震驚了。
“于是,一直以來,你都被封在雕像下面?”
鹿蜀想了想,道:“也不能說封,底座裏頭其實是空的,我偶爾會醒過來,看見柳條村的人一代一代的更替,有時候他們在祠堂外面聊天,我也聽着,覺得挺好。
當時我也不知道要這樣持續多久,那只怨鬼越來越強,後來的每一天都是我和它的拉鋸戰,就算想脫離也沒有那麽容易,這次是因為那道士的插手,而且剛好就打中了那個拉鋸的點,把這一平衡打破了,我才出了來的,也幸虧白澤大人及時出手,否則要出大事了。”
“其實……這沒什麽,”鹿蜀笑了笑,看着林梢怔愣的臉,又接着說道,“他們救了我,人界也說知恩圖報,而且我當時做的時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沒想到真的可以,這算是……挖掘了我身上的新功能?”
鹿蜀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仿佛這兩百來年對它來講真的都不算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林梢的眼圈有點發紅,“謝謝你,謝謝你保佑我們這麽久。”
作為一個默默被守護的人,林梢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本來坐在沙發那邊聽着的白澤看他開始伸手開始抹眼睛了,自然也坐不住了,走上前去幫他擦着,又哄道:“行了……它這不是也出來了嗎?沒事了沒事了。”
“那、那怨鬼被完全壓制住了嗎?”林梢一邊忍着哽咽一邊求證,“真的沒事了是嗎?”
白澤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說了實話:“沒有。”
林梢:“……”
林梢感覺自己更想哭了。
白澤看着他紅透的兔子眼睛,還是不忍心,道:“ 當然,在已經清楚了這一切且鹿蜀已經出來的情況下,要解決的話也不難了。既然周江恒已經來了,我看他還有些本事,只是缺樣東西而已。”
“缺什麽?”林梢吸了吸鼻子,“再說,那周江恒……不是對付不了它嗎?”
他剛剛都看見了。
白澤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你現在去找小饕餮吧,問他要……”
可白澤的話說到一半,不知道為什麽戛然而止,林梢疑惑地看着他,卻看見白澤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林梢看着他的口型,看到白澤在說:“系統懲罰。”
系統?
林梢連忙把系統界面打開,發現首頁上引導者的那個圈半黑了下去,上面畫了一條紅杠,旁邊有一條提示。
——鑒定引導者在任務過程中部分違規,禁言三天,宿主受連帶懲罰,當前任務積分獎勵減半。
看到這個提示,林梢連忙轉去任務界面一看,鹿蜀任務的積分果然變成了50分。
卧槽這系統還能再坑爹一點嗎!非要在這個時候搞事情嗎!
林梢只感覺自己心裏突然升起來的暴怒把感動的氛圍瞬間沖垮了一多半,無名火一下子沖到頭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