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有話說。”難道連對他解釋的必要也沒有了嗎？盡管現在是眼見為實，但他還是不敢相信亞顏是這樣的人，他所認識的亞顏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車裏後排位上坐着柏寧，他觀察着外面的兩人，也看到了林浩深看過來時臉上憤怒的表情，多少他也能猜出他們在讨論什麽。
“柏先生，要不要我出去幹涉一下？”坐在駕駛位的陳海問。
“不用。”那樣或許會讓事情更糟糕，就讓亞顏自己去解決吧，他相信她會解決好的。“我們先走吧。”然後他打了個電話給亞顏問要不要幫忙？在得到亞顏的拒絕後車子疾馳而去。林浩深指着離去的車子問亞顏，“他是誰？是哪位大老板？每個月給你多少錢？你就這樣把你自己賣了？”
刺耳的話如箭般鋒利的刺穿亞顏的心髒，“對了，上次欠你的錢還給你，你把賬號發給我。”
“不需要，這只是我給叔叔的一份心意，我也不想要你用自己交換的錢！”林浩深對亞顏充滿深深的失望，不自覺的就說出如此刻薄的話，亞顏覺得她和他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下去，她點點頭，“好，那我代我爸爸謝謝你。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說了，再見。”
“亞顏！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是因為叔叔嗎？所以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如果叔叔知道了他會有多難過？你想過沒有？”林浩深見亞顏如此不溫不火的樣子不禁沖她大吼起來。亞顏站住腳，但也只是一下子，最終她還是一言不發的走了，她現在只感覺到累，什麽她都不想說也無從說起，現在她只想快點見到亞剛，她想只有亞剛才能理解她心裏的難受和委屈。
亞顏知道現在她所扮演的角色是為別人所不齒的，也明白最終有一天會讓人唾罵，但今天真的遇到了，她還是受到了百分百的傷害，原來她的承受能力也不過如此，現實總比想象來得要殘酷些。
陳曉慈并不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出龍海山莊說出亞顏已經有男人了這兩句話會給亞顏帶來這樣的傷害，她本意是想讓林浩深能夠知難而退別再打亞顏的主意，誰知林浩深卻是往亞顏的傷疤上撒鹽。亞顏郁郁寡歡，雖然柏寧依然那麽忙但也注意到她情緒低落，不過他沒有過問她關于那天的事情。今天是中秋節，公司晚上提前下班，柏雅雯早早就來找柏寧一起回家吃飯，這是柏家雷打不動的規矩，凡重要節日都得在家吃飯，因為平時他們都各有應酬，所以重要的節假日就成為了他們家的聚餐日。
柏寧想到了亞顏，這種家人團聚的日子，她心裏一定會更失落吧？早上他跟她說晚上要回家吃飯，她一是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但在他問她有什麽安排時，他還是在她臉上捕捉到一閃即逝的落寞。
“要不叫你姐姐也過家裏吃飯吧，今天她一個人過...”
柏雅雯不知道柏寧怎麽會突然提到亞顏，“這樣可以嗎？我是說她應該不想過來吧？”
柏寧點點頭，“要不我去接她，你先回去？”“你和她平常都有聯絡？”
柏寧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應了句，“嗯。”“你很關心她，甚至都超出了我！”柏雅雯說，“她有事情是不是都會去找你？你們私底下經常見面嗎？為什麽從來不叫上我？聽說我感冒請假那天她還幫你送文件到公司？她還能任意出入你的公寓？”
“她在我那兒做家政工作。”柏寧不想隐瞞她，柏雅雯臉上閃過不可思議，她轉過身，深吸一口氣，為什麽什麽事到她身上都會事與願違，她根本就不想別人和柏寧走得那麽近，無論是誰，什麽關系，她都怕別人會把柏寧給她的愛分走一半。
柏寧走到她身邊，扳過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她是你姐姐，你們是姐妹，中秋節請她過家裏吃頓飯不是很應該嗎？”
柏雅雯面對他那雙目若朗星的眼睛，終是妥協了，“好吧，你先回去，我去接她。”
柏寧想了想答應下來，“路上小心，我在家裏等你們。”
“知道了。”柏雅雯離開辦公室，柏寧馬上撥通亞顏的手機。
亞顏沒想到柏寧竟然會讓柏雅雯來接她去柏家吃飯，只是打個電話過來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其實她一個人過也沒關系的，況且她也不是一個人過，她在醫院裏還有亞剛陪着她。柏雅雯上來看過亞剛之後兩人一起離開，車子一直往柏家別墅行駛。在車上，柏雅雯沒怎麽說話，亞顏也沉默着，其實她心裏很緊張，為即将到來的柏家晚餐，她從來沒去過柏家，未知的事情總讓她覺得不安。好在現在亞顏的衣裝打扮不會像以前那樣給人以寒酸的感覺，柏雅雯稍稍打量了下她，這樣帶到柏家也不會丢臉，本來她還計劃要帶她去買套新衣服的，現在可以省去這部分麻煩，只是不知亞顏這樣的變化是否和柏寧有沒關系。
車子進入一豪華別墅，穩穩的停在車庫裏，随着柏雅雯離開車庫，亞顏一邊走一邊欣賞這裏的風景，別墅共有三層，正門前面有個游泳池，游泳池旁綠油油的草坪上擺着白色的木桌椅，院牆周圍綠蔭環抱，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小路的兩旁排列着形态各異的花木盆景，讓人賞心悅目。現在已是臨近傍晚，院子裏的路燈散發着橘黃色的燈光，別墅四周都是落地窗，透亮的燈光讓整個別墅顯得金碧輝煌，不用進去亞顏都已能想象到裏面是怎樣的奢華氣派。
原來柏寧和柏雅雯從小就是在這麽雍容華貴的地方生活的。由于是臨時決定的事所以亞顏只能買了些水果和月餅過來，上完幾層階梯便進入別墅大廳，正面迎來幫傭阿姨，她笑着對柏雅雯說:“小姐，你回來了。”
“嗯，蘭姨，這是亞顏。”柏雅雯介紹着，但并沒有提及亞顏的身份。亞顏忙說了句你好，蘭姨也笑着打了招呼，柏寧于這時走過來，他看着亞顏和柏雅雯，“回來了。”
見到柏寧亞顏覺得她終于不那麽緊張了，剛才她的雙腿都有些不自覺的打顫。她笑着看向柏寧，眼睛裏透出對他這次的安排有所不滿，柏寧接過她提在手裏的禮物。
“爸，媽。”柏雅雯見柏偉韓和劉嬌出來忙叫了句。
“哦，回來了。”劉嬌應了句，然後馬上看向亞顏，“亞顏，快過來坐。”
“阿姨，叔叔，你們好。”亞顏忙打招呼，“不好意思打攪了。”
“看你說的什麽話。以後你可要常來，把這當家一樣，我們雅雯平時也沒什麽朋友，你多點過來陪陪她才好。”劉嬌說着客氣話，亞顏一時被她的熱情給吓住了，“嗯，謝謝。”
“亞顏是嗎？”這時柏偉韓開口了，“關于你爸爸的事我很難過，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盡管開口，阿寧，你可得幫我們照顧好亞顏，知道了嗎？”
“阿寧有啊，還好他幫了忙，不然我們還真是過意不去。”劉嬌未等柏寧開口就說到。亞顏只好又再次的道謝，柏寧看在眼裏不禁有些後悔今晚把她帶回家吃飯的決定。
餐桌上的飯菜精致可口，但亞顏卻覺得食不知味，而且劉嬌的問題大多讓她有如坐針毯的感覺，比如什麽大學畢業？比如現在做什麽工作？比如有男朋友了嗎？比如現在是租房住嗎？在哪裏？安不安全？這些問題都讓亞顏覺得絕望，幾乎沒有一個她可以自信的回答人家，柏雅雯全程都只是在冷漠的吃飯，仿佛旁邊坐的只是一個陌生人。柏寧看着亞顏越來越卑微的态度，對劉嬌說了句:“阿姨，你一直這麽問亞顏都不用吃飯了。”
劉嬌被柏寧這麽一說感覺有些下不來臺，但又不好發作，只好讪讪的說:“多吃點啊亞顏。雅雯，你也多吃點。”
“好的，媽，你也一樣。”
亞顏加緊扒着碗裏的飯，她只想快點吃完走人，好容易把碗裏最後一粒米吃完，柏寧見狀也放下碗筷，他問亞顏，“吃飽了？”
亞顏點點頭，“我吃飽了，叔叔阿姨你們慢用。”“那我送你回去吧。”柏寧拉起亞顏。
劉嬌忙說:“這麽快就走嗎？再坐坐嘛。”
“不用了，亞顏還要去醫院看她爸爸。”柏寧說，“那我們先走了。”
“我走了，謝謝你們這次的款待，再見。”亞顏剛說完便被柏寧拉了出去，柏雅雯看着離去的他們，感覺非常不痛快，她不明白為什麽柏寧會如此維護亞顏，就像他維護她一樣。
離開柏家別墅，亞顏終是覺得舒暢了點。柏寧說了句:“我本想今晚不讓你孤零零一個人吃飯的，沒想到好像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謝謝你，雖然的确是吃得不怎麽開心。”亞顏如實相告，柏寧很欣賞她的誠實，從不與人虛與委實，無論你是誰。“那吃飽了沒？沒吃飽我們再去吃過？”
不過，雖然今晚不怎麽愉快，但能親眼見到柏寧的家她還是開心的。
“不用了，晚飯吃到七八成就可以了。”亞顏笑說，“曉慈說我最近都胖了，該節食了。”
“你家真的好氣派啊，今天我可是大開眼界了，整天住在那裏哪裏我都不想去了，環境這麽好。”亞顏看着專注開車的柏寧美好的側顏說。柏寧撇撇嘴，“我對那個家無感。”
“這樣嗎？”
“家裏條條框框特別多，以前還有我爺爺奶奶在一起住的時候，規矩更多。”柏寧說，“家裏的長輩總是對我們寄予任重道遠的希望，作為這樣的家庭的一員，我們甚至都沒有童年，在很小的時候就得無條件接受家裏的安排學這個做那個。”
“所以你13歲出國也是家裏人安排的？”如此嚴格的家教想來也是讓人望而生畏，雖然她沒有很好的物質生活，但起碼她還有個快樂的童年。
“是。”
“不可以反對嗎？”
“也許可以，不過我沒做，我懶得跟我爸說，我想出去也好，起碼要自由一點。”
“那，你媽呢？當時也沒反對讓你出去嗎？”
“我媽？”柏寧反問，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悲傷，“我媽在我5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亞顏驚訝萬分，怎麽會？“阿姨是怎麽...”“車禍，是車禍，其實我對她也沒有很多的印象，那時我甚至都不知道死亡是什麽意思。”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亞顏看着柏寧，突然很想抱抱他，原來他也經歷過如此痛苦不堪的事，那時他還這麽小，卻要面對生命中難以承受之痛，還好，還好他這麽堅強，終是邁過那道坎，成為現在如此優秀的男人，亞顏在心裏對他心疼到無以複加。車裏的氣氛突然就沉默起來，亞顏在心裏責怪自己太多問題了。
過了一會，柏寧慢慢的說:“所以有時候你也不要太計較雅雯，雖然她的确做得不好，在那個環境中長大，我們都過得很壓抑，特別是雅雯，壓力更大，她總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怕被我爸和阿姨否認，從小到大，她就已經放棄選擇的權利，在他們面前，她從沒說過一個不字。”
柏寧今晚的話都叫亞顏震驚，她開始理解柏雅雯在面對她時由心裏生出的厭惡和涙氣。是啊，不怪她恨她恨她父母，被父母抛棄，是她生命裏永遠也無法抹去的傷痛吧。
“她很沒有安全感，剛到我家那幾年，每天晚上她都會偷偷流淚，她想你們，但又不能說，我知道以後，每天晚上我都偷偷跑到她房間陪她一起睡，直到她睡着以後我才離開，我想，起碼這樣她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不會那麽害怕。”
“謝謝你。”亞顏由衷的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照顧她保護她是作為哥哥的義務。”柏寧說，“現在一切都慢慢好起來，盡管生活有時候并不盡人意，但我們還是過來了，所幸我們大家都足夠堅強。你們兩姐妹性格都随誰呢？”
“我爸吧，無論怎麽難從來都不曾放棄，我爸就是這樣的人。”亞顏說，腦海裏浮現亞剛的音容笑貌，臉上不自覺的洋溢着笑容，“我爸很樂觀的，他總說希望我像小草一樣，雖然不起眼卻擁有春風吹又生的精神。”
沒錯，就像小草一樣，亞顏做到了不是嗎？柏寧看着沉浸在回憶中臉上帶着微笑的亞顏，想到了一首詩，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不如你。
